我国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建设的评价及建议——基于WCAG 2.0测试的分析

陶长江 李卓涵 刘懿睿 罗梦婷

(1.中山大学 旅游学院，广东 珠海 519082； 2.四川农业大学 商旅学院，四川 成都 611830)

据WHO预测，到2050年，全球包括老年人和残障人等在内的障碍人群将达20亿(1)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 Global Disability Action Plan 2014-2021： Better Health for All People with Disability， 2022-05-02， http：//apps.who.int/iris/bitstream/handle/10665/199544/9789241509619_eng.pdf；jsessionid=B40C9E961894131DD6D A69CC30D3650D？sequence=1.，无障碍化将是当今世界各国产业发展的趋势。我国是世界上障碍人数最多的国家，有残障人0.85亿(2)中国残疾人联合会：《2010年末全国残疾人总数及各类、不同残疾等级人数》，2021-06-02，https：//www.cdpf.org.cn/zwgk/zccx/cjrgk/15e9ac67d7124f3fb4a23b7e2ac739aa.htm。、65岁及以上老年人1.9亿(3)国家统计局：《国务院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领导小组办公室负责人接受中新社专访》，2021-06-02， http：//www.stats.gov.cn/ztjc/zdtjgz/zgrkpc/dqcrkpc/ggl/202105/t20210519_1817705.html。。关注障碍人群需求，发展无障碍旅游，将有利于全世界超31%的人口(4)Darcy S， Dickson T， A Whole-of-life Approach to Tourism： The Case for Accessible Tourism Experiences，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 2009， No.1， pp.32-44.。以旅游景区网站为核心的信息服务是开发无障碍旅游市场的基础和关键策略(5)Ashraf M M， Hasan N， Lewis L， et al.， A Systematic Literature Review of the Application of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 for Visually Impaired People，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Disability Management， 2016， No.6， pp.1-18.，旅游目的地必须具备相应的信息反馈系统(6)Luiza S M， The Accessible Tourism-the Ignored Opportunity， Journal of the Faculty of Economics-Economic， 2010， No.2， pp.1154-1157.，以此实现与游客的沟通互动(7)Buhalisa D， Michopoulou E， Information-enabled Tourism Destination Marketing： Addressing the Accessibility Market， 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 2011， No.2， pp.145-168.。信息搜寻是障碍人群出游决策过程的关键阶段(8)Yau M， Mckercher B， Packer T， Travelling with a Disability： More Than an Access Issue，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04， No.4， pp.946-960.，相对于普通游客群体，受限于视力、听力、行动等能力的障碍群体，更依赖于通过网络搜寻旅游信息(9)Choi S， Lehto X Y， Oleary J T， What does the Consumer Want from a DMO Website？ A Study of US and Canadian Tourists’ Perspectiv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 2010， No.5， pp.59-72.。然而，信息无法获取、信息不准确和不完整是障碍人士出游的重要障碍(10)Mckercher B， Darcy S， Re-conceptualizing Barriers to Travel by People with Difficulties， Tourism Management Perspectives， 2018， No.4， pp.59-66.。景区网站网页内容存在障碍，直接影响障碍人群出游的信息获取、分享和交换(11)Williams R， Rattray R， Grimes A， Meeting the On-line Needs of Disabled Tourists： An Assessment of UK-based Hotel Websites，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ourism Research， 2006， No.1， pp.59-73.(12)Williams R， Rattray R， Grimes A， Online Accessibility and Information Needs of Disabled Tourists： A Three Country Hotel Sector Analysis， Journal of Electronic Commerce Research， 2007， No.2， pp.157-171.。网页内容无障碍指南(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WCAG)是网站信息无障碍建设的国际通用标准，在国外业界被广泛采用，也有诸多研究据此探讨旅游网站的无障碍化，但在国内，旅游业界少有提及，学界也鲜有相关研究。

5A级景区是我国旅游景区质量的最高等级，拥有最优质的旅游资源和服务(13)孟威、保继刚：《从运动式治理到常态治理：5A 景区治理的政策网络分析》， 《旅游学刊》2019年第34期，第66-76页。，是国内精品景区，景区游客量大，网络关注度高(14)马丽君、郭留留：《基于网络关注度的北京市居民对5A级景区旅游需求时空特征分析》，《干旱区资源与环境》2017年第10期，第203-208页。。根据《旅游景区质量等级的划分与评定》(2016年修订版)，信息服务、电子商务服务等景区信息化水平是5A级景区的重要评定标准。2020年底，我国上网人数达9.89亿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0.4%(15)国家统计局：《中华人民共和国2020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21-02-28，http：//www.stats.gov.cn/tjsj/zxfb/202102/t20210227_1814154.html。，越来越多的旅游者通过搜寻旅游网站信息作出旅游决策(16)蔡礼彬、吴楠：《旅游网站创意对旅游者行为意向的影响——基于效果层次模式》，《旅游学刊》2017年第8期，第66-76页。。5A级景区网站是游客获取旅游信息的权威途径，也是展示景区形象的窗口，为发展无障碍旅游市场，满足障碍人士获取旅游信息的要求，我国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状况亟待深入分析。基于以上理论和现实背景，本文在无障碍旅游发展背景下，关注国内障碍人士在出游信息获取中可能存在的障碍，以我国301个5A级景区官方网站为测试对象，通过对比WCAG 2.0各项标准，分析景区官方网站的无障碍建设状况，希冀为5A级景区改进官网、提升高级别景区无障碍化服务提供依据。

一、文献回顾

Darcy等(2009)最早提出无障碍旅游概念，它是终生旅游方式，通过提供通用设计的旅游产品、服务和环境，使具有访问需求的人能够从移动性、视角、听觉和认知层面，独立、平等和有尊严地完成旅行，这里有需求的人包括残障人士、老年人等群体(17)Darcy S， Dickson T， A Whole-of-life Approach to Tourism： The Case for Accessible Tourism Experiences，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Management， 2009， No.1， pp.32-44.。信息无障碍(information accessibility)是不同人群在信息的获取和使用时应有平等的机会和差异不大的成本(18)唐思慧、邓美维：《我国信息无障碍研究综述》，《档案学通讯》2011年第3期，第83-87页。，它是开发无障碍旅游市场五个关键要素之一，旅游目的地必须具备相应的信息反馈系统(19)Luiza S M， The Accessible Tourism-The Ignored Opportunity， Journal of the Faculty of Economics-Economic， 2010， No.2， pp.1154-1157.，通过信息技术实现与障碍游客的沟通互动(20)Buhalisa D， Michopoulou E， Information-enabled Tourism Destination Marketing： Addressing the Accessibility Marke， 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 2011， No.2， pp.145-168.。Sedgley等(2017)(21)Sedgley D， Pritchard A， Morgan N， et al.， Tourism and Autism： Journeys of Mixed Emotions，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17， No.9， pp.14-25.、Mcintosh等(2020)(22)Mcintosh A J， The Hidden Side of Travel： Epilepsy and Tourism，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20， No.3, https：//doi.org/10.1016/j.annals.2019.102856.研究指出，障碍人群出游具有信息依赖、线路多固定的特点，访问网页内容存在困难，直接影响障碍人群出游信息获取、分享和交换。残障人士的信息获取一直备受关注，国外诸多研究讨论了旅游服务商和旅游目的地旅游网站存在的问题。如：Smith等(2013)研究发现，美国27家在对客户服务、安全级别和价格三方面领先的航空公司，除安全级别最高的航空公司外，其余大部分官网并未向障碍游客提供足够的信息(23)Smith M L， Amorim É， Umbelino J， Accessible Tourism and Disability Service Information Provided on Leading Airline Websites： A Content Analysis， International Journal for Responsible Tourism， 2013， No.4， pp.7-23.；Bazazo等(2016)指出，阿拉伯的Jordan考古遗址网站存在信息获取障碍(24)Bazazo I K， Alananzeh O A， The Effect of Electronic Tourism in Enabling the Disabled Tourists to Communicate with The Touristic and Archaeological Sites Case Study-Jordan， European Scientific Journal， 2016， No.5， pp.111-128.；Agovino等(2017)指出意大利旅游目的地网站在可进入性相关方面缺乏准确性和可靠性等(25)Agovino M， Casaccia M， Garofalo A， et al.， Tourism and Disability in Italy, Limits and Opportunities， Tourism Management Perspectives， 2017， No.7， pp.58-67.；还有一些旅行运营商不清楚信息对残障人士出游的重要性，虽然试图向视障人士提供服务，但他们的网站缺乏重要和实用的旅游信息(26)Puhretmair F， Nussbaum G， Web Design， Assistive Technologies and Accessible Tourism， In： Accessible Tourism： Concepts and Issues， Channel View Publications， 2011， pp.274-286.，也缺乏声音和语言界面(27)Small J， Darcy S， Parker T， The Embodied Tourist Experiences of People with Visual Impairment： Management Implications Beyond the Visual Gaze， Tourism Management， 2012， No.4， pp.941-950.。Eichhom等(2008)概括出障碍人士对旅游信息的要求：信息丰富性和可靠性、适当的来源、通信工具、面向客户的服务(28)Eichhom V， Miller G， Michopoulou E， Enabling Access to Tourism through Information Schemes？ Annals of Tourism Research， 2008， No.1， pp.189-210.，而目前大部分旅游网站无法全部满足这些要求，这可能会对障碍人士造成一系列负面后果，包括降低旅行体验、增加成本、取消旅行计划，甚至对人身安全构成威胁(29)Packer T L， Mckercher B， Yau M K， Understanding the Complex Interplay between Tourism， Disability and Environmental Contexts， Disability & Rehabilitation， 2007， No.4， pp.281-292.。

根据WAI(Web Accessibility Initiative)的定义，网站无障碍是指网站、工具和技术的设计开发能确保障碍人士无障碍使用，具体来说，障碍人士能够感知、理解网站内容，且能成功处理遇到的困难，与网站互动(30)World Wide Web Consortium， 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 2.0.W3C Recommendation, 2021-02-28，https：//www.w3.org/TR/WCAG20/.。Bastida等(2014)强调，旅游网站是旅游目的地促销的关键手段，是与游客沟通的重要渠道(31)Bastida U， Huan T， Performance Evaluation of Tourism Websites’ Information Quality of Four Global Destination Brands： Beijing， Hong Kong， Shanghai， and Taipei， Journal of Business Research， 2014， No.2， pp.167-170.。Buhalisa(2011)认为，发展旅游目的地，必须动态关注、改进网站无障碍化(32)Buhalisa D， Michopoulou E， Information-enabled Tourism Destination Marketing： Addressing the Accessibility Market， Current Issues in Tourism， 2011， No.2， pp.145-168.。牛永革等(2013)指出，互联网的快速发展提升了旅游官方网站的利用率，目的地营销组织通过官方网站提供产品/服务信息，游客则可在任意时间和地点直接登录官方网站，获取所需信息，制定旅行计划(33)牛永革、曾文君：《旅游网站品牌化现状研究：以中国5A级景区为例》，《旅游学刊》2013年第11期，第84-92页。。国内最早关注旅游网站的研究是2007年《旅游学刊》组织的一期中国旅游发展笔谈，戴斌等学者围绕网络与旅游等六个主题展开讨论，其中王健民(2007)指出，旅行社网站存在缺乏交互性、不注重旅游信息发布和更新速度迟缓等问题(34)王健民：《旅行社网站的蒙昧与混沌》，《旅游学刊》2007年第4期，第7-8页。。近十年来，在5A级景区网站的研究上，学者们致力于关注景区网站发展过程中满足游客期望方面的表现(35)钟栎娜、董晓莉、邵隽：《基于IPA分析的中国旅游景区网站发展研究》，《旅游学刊》2012年第3期，第60-68页。、评估我国5A级景区网站品牌化现状(36)牛永革、曾文君：《旅游网站品牌化现状研究：以中国5A级景区为例》，《旅游学刊》2013年第11期，第84-92页。、分析景区网站的服务功能和内容(37)沈体雁、黄宁、彭长江等：《中国景区网络形象指数研究——基于互联网内容分析方法》，《旅游学刊》2015年第6期，第80-90页。，从在线游客体验视角评价景区网站的效用指数(38)胡宇娜、梅林、陈妍：《基于体验视角的中国5A级旅游景区网站效用指数测度》，《经济地理》2014年第8期，第162-166页。。

1999年5月，由国际互联网联盟 W3C(World Wide Web Consortium)下属的WAI首次发布WCAG，其目标是为网站内容可访问性提供一个共享标准，以满足国际上个人、组织和政府在网站无障碍建设方面的需求。WCAG详细解释了如何让障碍人士更容易访问网页内容、理解网页信息，这些信息包括文本、图像、声音等基本信息以及复杂定义结构的代码或标记。迄今为止，WAI共出版WCAG 1.0、WCAG 2.0、WCAG 2.1三个版本的对照标准，用于指导网站无障碍建设。WCAG 2.0涵盖了一系列更广泛的建议，旨在为不同类型的障碍人士创建更加无障碍的网站内容。因为WCAG 2.0是稳定的、值得参考的技术标准(39)World Wide Web Consortium， 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 Overview， 2021-02-28，https：//w3c.github.io/wai-website/standards-guidelines/wcag/#versions.，近年来得到了学术研究的普遍采用，代表性的研究包括：Vila等(2017)分析世界旅游组织最新报告中的210个国家的官方旅游网站，区分达到AA和AAA水平的国家旅游网站，并提出需要从可导航性、兼容性、适应性和文本替代方面提升无障碍设计(40)Vila D T， Alén E， Darcy S， Website Accessibility in the Tourism Industry： An Analysis of Official National Tourism Organization Websites Around the World， Disability and Rehabilitation， 2017，No.24， pp.2895-2906.；Singh等(2020)检测美国57个州和地区的官方旅游网站，发现网站存在严重和重大的无障碍问题，违反了规定的准则，会干扰残障人士的正常使用(41)Singh R， Ismail A， Sibi P S， et al.， Compliance of Accessibility in Tourism Websites： A Pledge Towards Disability， Journal of Hospitality and Tourism Insights， 2020， No.8， pp.156-178.；Silva等(2020)检测葡萄牙旅游机构网站，识别出所分析的网站都不符合WCAG 2.0的合规标准(42)Silva F M， Borges I， Digital Accessibility on Institutional Websites of Portuguese Tourism， In： Technological Progress， Inequality and Entrepreneurship： From Consumer Division to Human Centricity， Springer Berlin， Heidelberg， 2020， pp.67-85.。国内研究人员也采用WCAG 2.0对国内外公共图书馆、政府和高校门户网站作可访问性评价研究，尚无运用WCAG分析旅游网站无障碍化的研究。

综上，无障碍旅游可满足不同障碍人群的旅游需求，是实现可持续社会发展的旅游方式，无障碍旅游市场潜力巨大且亟待开发，障碍人士旅游信息获取的障碍更亟待破解。旅游网站是旅游目的地与游客之间最重要的沟通渠道，5A级景区作为全国最高级别的旅游景区，无论从景区自身的建设要求还是从无障碍旅游市场开发需要和社会责任担当要求出发，景区网站建设理应实现无障碍。从学界研究看，国外研究人员关注酒店业、航空业网站在满足残障人群需求方面的不足，也有研究采用国际通用规则WCAG分析政府旅游官方网站的无障碍化；国内学界尽管已关注到5A级景区网站的功能、体验、品牌等元素，但鲜有研究采用WCAG评测5A级景区网站的无障碍化。本文旨在推进该研究，以增进对全国5A级景区网站可访问性现状的了解，有益于国内无障碍旅游市场发展。

二、研究设计

本研究采用国际通用的WCAG 2.0为对照细则标准，测试国内301家5A级景区官网通过的等级，并分析未通过测评网站违反错误的类型及违反标准的条数，以全面评价全国5A级景区官网的可访问性。

(一)测试原则

选择Achecker这一网站无障碍化检测平台分析5A级景区网站信息，除因该工具得到学界普遍采用外，还因这是一款免费的线上工具，且截至检测结束时，该平台可以在我国大陆稳定使用，并被认为是操作简单且能快速得到结果的优秀分析工具之一(43)Akgül Y， Vatansever K， Web Accessibility Evaluation of Government Websites for People with Disabilities in Turkey， Journal of Advanced Manage Science， 2016， No.4， pp.201-210.。此外，本研究采用目前通用性最强的WCAG 2.0作为参照标准，该版本包括四项基本测试原则(44)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 2.0， 2021-02-28， https：//www.w3.org/TR/WCAG20/.。第一，可感知性。网站信息和用户界面组件必须以用户能够感知的方式呈现，这意味着无论使用何种感官的用户都可以感知到网站呈现的信息，并且要保证不能让用户的所有感官都感知不到信息。第二，可操作性。可操作的用户界面组件和导航，即用户能够操作界面并能实现交互，界面不能要求用户进行无法执行的互动。第三，可理解性。信息和用户界面的操作是可理解的，即用户必须能够理解信息以及用户界面的操作(内容或操作不能超过所有用户的理解范围)。第四，稳定性。内容必须足够稳定，以便能被各种用户代理和辅助技术可靠地解释，且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网站内容和技术应该保持稳定性，以较长时间地被各种用户代理和辅助技术兼容与解释。在上述四项准则中，网站违反任何一条，残障用户都无法顺畅获取有效信息。

(二)测试准则

WCAG 2.0在四项测试原则下设有12项准则(见表1)，共61项细则标准(45)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 2.0， 2021-02-28， https：//www.w3.org/TR/WCAG20/.，用于测试网站无障碍化由低到高的A、AA、AAA等级(46)World Wide Web Consortium： Web Content Accessibility Guidelines (WCAG) 2.0.W3C Recommendation， 2021-02-28， https：//www.w3.org/TR/UNDERSTANDING-WCAG20/conformance.html#uc-levels-head.，其中，26项对应A级、13项对应AA级、22项对应AAA级，如果网站满足对应标准，则被视为网站无障碍化达到相应等级。

表1 WCAG 2.0准则内容

(三)测试方法

借助Web Accessibility Check网站检测平台，即采用Achecker网页作为5A级景区网站分析检测工具，辅助以Wave平台验证初步测试结果正确性。在评价过程中，选用WCAG 2.0作为首要评判标准，将网站划分为A、AA、AAA等级或是不通过，同时，将“已知错误”“可能错误”“潜在错误”和违反WCAG 2.0中的条例内容等数据一一记录并加以反馈。测试分三步完成：第一步，以国家文化和旅游部政务网站上发布的全国5A级景区名单为基准(截至2020年12月16日)，整理共计301个5A级景区。在搜索引擎搜索各个景区名称并登入其官方网站，采集被测网站首页地址。第二步，将网址输入于Achecker平台中，在标准栏中，选择WCAG 2.0(LEVEL A)作为首要评判标准依次对网站进行检测分析。若该网站通过检测(即未违反准则)则继续选择WCAG 2.0(LEVEL AA)和WCAG 2.0(LEVEL AAA)进行进一步的测试并将结果记录收集，若未通过则只收集该网站的“已知错误”“可能错误”“潜在错误”和违反WCAG 2.0中的条例内容并进行记录和统计。第三步，分析网站是否通过测试及通过测试的网站个数，对未通过的网站进行整理并列出网站的“已知错误”“可能错误”“潜在错误”及违反WCAG 2.0准则的条数，并对其具体违反内容加以归纳，评价WCAG 2.0标准下我国各5A级景区官方网站的可访问性和无障碍化水平。

(四)测试对象

根据国家文化和旅游部以及人民网对5A级景区的官方统计口径，本研究测试对象为全国31个省(区、市)共301家5A级景区官方网站(除港澳台外)。其中，包含22个省份(河北、山西、辽宁、吉林、黑龙江、江苏、浙江、安徽、福建、江西、山东、河南、湖北、湖南、广东、海南、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的244家景区，5个自治区(内蒙古、广西、西藏、宁夏、新疆)的35家景区，4个直辖市(北京、上海、天津、重庆)的22家景区。根据Achecker的检测原则，无法正常打开的网页、空白页面，均被视为无差错页面而判定为通过标准，因此，为更准确地获取数据，在将被测网址输入平台前，预先对进入测试的网页逐一手动检查筛选，将不符合条件的网页(无法获取具体信息的本地局域网网页、空白页面等)进行合理剔除。截至2021年1月4日21时30分，所有5A级景区中，检测出有网站故障的景区11家(无法打开网页或网络报告网站故障)、无网站景区27家，因部分网站设置了多网站联动，统计得到用于分析的5A级景区有效网站为267家。因网站首页的代表性、官方性以及网页内容的复杂性，尽量选用网站首页作为测试的对象，如遇网站源代码无法访问时，选用网站多媒体、文字、链接皆具的页面作为备用选择，以达到测试的最佳效果。

三、数据分析及结果

通过检测，详细报告全国景区无障碍化建设的总体特征、空间分布特征以及景区网站不可访问性的主要技术表现、内容表现。

(一)景区网站无障碍化的总体特征

全国301家5A级景区中，无网站和网站故障景区共38家，出现不可访问率占12.62%，其中，京津冀、东北、西北、青藏旅游区的5A级景区网站的不可访问率相对较高。从具体省份看，5A级景区较多的省份，如江苏、浙江、广东、山东、湖北等，其5A级景区都建有可正常访问的网站；而5A级景区数量相对较少的省份，如天津、吉林、辽宁、甘肃、新疆和西藏，其无网站率或网站故障率较高。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除经济欠发达地区外(如新疆有14处5A级景区，但无网站率达50%)，一地区5A级景区越多，网站硬件建设越完善(见图1)。进一步分析可知，267个5A级景区有效网站中，仅有25家通过无障碍等级检测(见表2)，3家仅通过A等级检测，22家网站通过更加严格的AA和AAA等级检测，通过率仅为总体的9.36%。可见，绝大部分景区网站无障碍建设效果不理想，只有少部分景区网站达到无障碍化标准且质量相对较高(通过检测网站中的88%达到AA和AAA等级)。此外，结合无障碍达标景区的5A级评定年份，表明景区网站无障碍化建设质量跟景区获评5A等级时间无关。

(二)景区网站无障碍化的空间分布特征

其一，景区网站无障碍化地区间发展不平衡。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首先，无障碍达标的景区网站地区分布不均。将通过检测的25家景区与所属地区的景区总数对比，并计算各地区网站通过检测的比例。结合图1和表2可发现，通过检测的25家景区中有11家(占44%)集中分布于长三角地区，其余15家散落于海南等13个省份。其次，无障碍不达标的景区网站地区分布不均。根据WCAG 2.0，通常采用网站违反准则率(单个网站违反准则数与准则总数的比值)来衡量网站无障碍化。由于各省5A级景区及其网站数量不同，如西藏、新疆等地5A级景区无网站率或网站故障率较高，而江浙地区5A级景区较多(如江苏共有22家)，该地区“网站违反准则条数”总数高于景区网站少的地区，考虑各地5A级景区网站平均违反准则数较总违反数不易受到所在地区景区总数的影响，采用错误均值更具有代表意义，能更准确地反映该地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整体水平。在此情况下，平均违反准则条数越多，表明该地区景区网站无障碍化水平越低。通过分析未通过检测的242个网站发现，西藏景区网站平均违反6条准则，违反率达50%，上海景区网站无违反数；此外，违反准则数较多的是东北、青藏、华南地区的景区，接着是京津冀和长江中下游地区，违反准则较少的是黄河中下游和西南地区的部分省份。

图1 全国各地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建设对比图

表2 通过网站无障碍A级检测的5A级景区名单(N=25)

其二，景区网站无障碍化地区内差异大。除上海外，浙江、江苏、海南、黑龙江达标景区网站数量较多，但所在省景区网站的平均无障碍水平较低。特别是西藏，4家5A级景区中仅1家达到AAA等级，其余3家违反准则数全国最多。这表明同一地区5A级景区的网站无障碍化水平也极不平衡。此外，景区网站无障碍化水平与该地区5A级景区数量和经济发展程度无直接关系。5A级景区数量大于10家的四川、江西、山东等地区(见图1)，无景区通过检验。京津冀地区共21家5A级景区，仅有河北的1家通过检测，而较偏远的青海和西藏共8家5A级景区，通过检测的比例都为25%。除上海的景区网站全部通过无障碍检测外，位居全国前列的是黑龙江和海南，高于传统意义上经济发达的北京、广东、浙江等地区。

(三)网站无障碍化不达标的技术表现

分析未通过检测的242个景区网站违反准则数和错误类型后发现，违反条数、可能错误、已知错误和潜在错误的总数分别为783、7 862、305和66 849，计算各个错误类型的平均数发现，每个网站平均违反准则数3.24条，占准则总数的27%，平均可能错误1.26个，平均已知错误32.49个，平均潜在错误最多，达276.24个。其中，可能错误是指由于测试平台自身测试范围有限，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决定是否错误，例如，当系统检测到某一链接只有一个或两个单词作为链接文本时，会判定链接文本无意义(出现一个可能错误)，但如“主页”这一单词用来表示返回网站主页的链接时，该单词实际上有意义(并非真的错误)。因系统判定的可能错误与实际情况可能存在偏差，不纳入研究重点考查范围。已知错误是平台检测出当前网站操作和内容存在的可以被明确检测出来的错误，例如，Achecker可以识别缺少Alt属性的图像并将其标记为错误。所有景区网站检测出的平均已知错误数量为32.49个，远高于意大利所有市政网站的14.85个平均已知错误(47)Barricelli B R， Sciarelli P， Valtolina S， et al.， Web Accessibility Legislation in Italy： A Survey 10 Years After the Stanca Act， Universal Access in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2018， No.17， pp.211-222.，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我国未通过检测的景区网站平均已知错误数偏高，可访问性水平偏低。潜在错误是指在当前平台检测技术无法深入检测发现可能的错误或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概率造成障碍的错误，例如，检测平台可能会标识嵌入在网页中的视频文件，但无法确定该视频是否有字幕或音频描述，能否被辅助技术识别，Achecker目前无法分析二进制视频文件，这些可能的障碍被标记为“潜在的问题”，主要指网站在使用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错误风险，部分潜在问题可能需要人工进行检测。平均潜在错误数是平均已知错误数的8.5倍，这不仅表明当前景区网站无障碍水平偏低，还预示着未来伴随网站使用率增加或新技术的出现，出现障碍的可能性较大，5A级景区应重视并强化网站无障碍技术的运用。

(四)网站无障碍化不达标的内容表现

分析242家5A级景区网站违反无障碍化准则和具体标准(见表3)，可得出以下两个结论。第一，景区网站内容违反了无障碍化的全部四项原则，违反严重程度从高到低依次是可理解性、可感知性、可操作性和稳定性。分别有37.6%和32.3%的景区网站内容缺乏可理解性和可感知性，这表明网站界面对用户不够友好，操作有困难，网站运营方缺乏对用户特殊感官需要的考虑。绝大多数景区网站内容稳定，能够被屏幕阅读软件等辅助技术兼容，但仍有35个景区网站在该原则上不达标。第二，景区网站违反了12条具体准则中的大多数。具体表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方面，大部分网站内容在文本备选、可读方面表现较差。未提供替代文本是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水平低的主要原因，视障、听障、智力障碍者在获取网站文本信息时，无法选择使用大号字体、盲文、语音符号等简单的语言，同时，文本信息也未能兼顾使用者的多种感官(如听觉)体验。另一方面，近一半的景区网站在可导航、适应性或投入协助方面表现不佳。如：网站导航功能差，不利于用户浏览、查找内容；景区网站无法通过编程或提供文本形式来确定网站的信息、结构和关系，且大多依赖于用户的感官理解和操作内容；网站不能自动识别用户输入的错误，并给出输入建议。

表3 未通过检测的5A级景区网站内容违反WCAG 2.0的情况(N=242)

四、结论与建议

无障碍旅游彰显社会包容与进步，也孕育了巨大的市场空间。本研究基于无障碍旅游发展，旨在了解障碍人士出游面临景区网站的信息获取障碍，运用国际通用标准WCAG 2.0对照分析，全面刻画国内301家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的总体质量、空间分布特征及具体表现，得出以下结论。一是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总体质量差、空间上分布不均，主要表现在景区网站建设不全、可访问网站的无障碍化差，地区间发展不平衡、地区内差异大。这是因为各地区对所辖区5A级景区的管理和监督上可能存在漏洞，如江苏省尽管要求景区网站建设应遵循“统一设计”原则(48)江苏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智慧景区建设指南(DB32/T 3585-2019)》，2020-02-14，http：//wlt.jiangsu.gov.cn/art/2020/2/14/art_76728_8972549.html。，但该省5A级景区网站的无障碍化参差不齐；网站无障碍化与所在地区的5A级景区数量和经济发展程度无直接关系。二是5A级景区网站无障碍化质量差集中表现为网站错误面广，网站内容和呈现形式主要违反无障碍的可理解性、可感知性和可操作性原则。对比国外学者采用WCAG 2.0对210个国家旅游网站、美国或葡萄牙的官方旅游网站的分析发现，尽管我国5A级景区网站存在的访问障碍类型并无特殊，但在访问障碍严重程度的顺序上有差异：国外景区网站的主要障碍依次是可操作原则中的导航性、稳定性原则中的兼容性、可感知原则中的适应性和文本备选，而我国5A级景区网站的主要障碍依次是可感知性原则中的文本备选、可理解性原则中的可读性和可操作原则中的导航性。基于上述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管理建议。

(一)重视标准化建设

景区应遵守《残疾人权利公约》《残疾人保障法》《旅游法》的相关规定，履行为障碍人群提供无障碍旅游信息服务的企业责任；同时，严格执行《旅游景区质量等级划分与评定》(GB/T 17775-2003)和《旅游景区质量等级管理办法》等的要求。各景区在建设网站时可参照国内外较完备的无障碍标准，例如WCAG或由中国残疾人联合会等联合起草、工信部发布的《信息无障碍网站设计无障碍评级测试方法》(GB/Z 41284-2022)，使网站内容符合无障碍化标准。不断提升景区网站无障碍建设水平，“信息无障碍”是旅游景区A级评定和验收的基础，5A级景区理应成为国内景区的模范。

(二)加强区域内外合作

第一，网站不可访问率较高的京津冀、东北、西北和青藏地区的38家5A级景区，应尽快完成独立网站硬件建设，向江苏、上海和浙江无障碍化达标的景区借鉴网站建设经验。第二，5A级景区数量超过10家的四川、江西、山东、湖南、湖北、陕西、福建等地区，尽管建有景区官网，但无障碍化均未达标，该区域的景区运营方应高度重视，严格按照WCAG 2.0 AAA的12条准则逐一改善和提高，同时向达标的网站学习，尽快通过检测。第三，位于同一行政区域的5A级景区在官网无障碍建设上应形成协同互助机制，通过成功景区的带动和帮扶，提升区域内5A级景区官网整体的无障碍化水平。

(三)邀请多方参与建设和评估

在景区网站无障碍建设和效果评估中，网站运营方不能局限于自身的建设团队，而是应邀请多方参与，集思广益。在此过程中，尤其建议邀请两大类人群参与：一是无障碍网站研究机构的专家、旅游网站无障碍化建设成功的景区管理者和网站无障碍化建设技术人员，从专业角度提供技术指导；二是无障碍网站的使用群体，包括地方残疾人联合会、老年协会等服务于障碍人群的公益机构的代表，从体验角度提出意见和建议，特别是听取不同类型障碍人士在网站使用中发现的实际问题，综合考虑多种感官体验并注重其亲身感受，同时结合各个标准来提高网站的无障碍化水平。

(四)改进网站无障碍技术和内容

建议景区采用WCAG的61条细则，从以下方面对标检测网站：特别注意网站动态内容，并提供替代文本；注意网站内容的可理解性，在文本、视频、声音、色彩等方面满足多类障碍人士体验的需要；网页设计简洁，避免纷繁色彩、图案和过多的动画扰乱视觉体验；优化网页排版，避免因网页非线性排列致使障碍人士无法正确理解信息；减少网页插件的移动，避免给障碍辅助工具抓取信息造成困扰。在此基础上，网站运营方根据存在问题的差异性，分类借鉴优秀网站的建设经验。如：在网站提供替代文本和布局清晰方面，可借鉴大理崇圣寺三塔景区官网的做法；在网页排版功能分明、减少不必要的信息干扰方面，可学习河南老君山风景名胜区官网的经验；网页设计应简洁明晰，避免纷繁色彩、图案和过多的动画设计给老年人和低视力人群带来信息获取障碍，这方面可参考上海东方明珠景区官网的设计。

五、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文基于无障碍旅游发展视角，首次将国际标准WCAG 2.0应用于国内5A级景区网站的无障碍化分析，得到的研究结论有助于5A级景区识别问题，发展无障碍旅游，也有益于障碍人士了解国内5A级景区网站的可访问性，服务于出游决策。但本文仍有以下不足。首先，旅游景区网站只是障碍人士获取“游”要素的信息渠道，国外有研究关注到美国、马来西亚等国的航空、酒店网站，如采用WCAG 2.0对标分析国内各大航空公司网站、商务/度假/经济型酒店的网站，会有怎样的研究发现，值得进一步的关注。其次，在自由行盛行的当下，障碍人士也多通过旅游代理商获取旅游信息，携程、去哪儿、飞猪等专业旅游网站的无障碍化建设状况如何，尚待未来探索。最后，本文只是对景区网站本身作评测分析，未将使用者即障碍人士作为研究对象，未来可对障碍人士在旅游决策中的信息获取过程、特征以及社交媒体视角下障碍人士的旅游信息收集等主题展开更深入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