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荣誉》：市“警”烟火气 最抚凡人心

文 王莹 杨文滢

熙熙攘攘的街道、高低起伏的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群……在闹市的拐角，八里河派出所的民警们开始了忙碌的一天。这是出现在热播剧《警察荣誉》里的场景，八里河派出所坐落在城乡结合部，在这里，没有惊心动魄的重大刑事案件，少有穷凶极恶的歹徒，民警日常面对的更多是小偷、聚众赌博、大爷遛狗不牵绳、东家狗咬了西家鸡等零碎纠纷。

5月28日，电视剧《警察荣誉》在央视八套播出，并在爱奇艺同步播放。在《重生之门》《暗夜行者》一系列烧脑、悬疑的警匪剧中，《警察荣誉》聚焦基层派出所民警的日常工作，以轻喜剧的形式脱颖而出，收获了热烈的反响，获得了不少观众的强烈安利：“真的太有烟火气了！又搞笑又温暖，又气人又感动！”“把主旋律拍得接地气，把接地气拍得有趣，把有趣拍得有意义，把有意义拍得不刻意！”“这是我这半年看的最窝心最热气腾腾的国产剧。”

是警情，也是生活

故事一开始，在八里河派出所所长王守一的争取下，“搭头儿”李大为、“英雄之后”夏洁、“警校刑侦专业高材生”赵继伟、“北大法学硕士”杨树四个年轻警员入职八里河派出所。在派出所“传帮带”的传统下，李大为和师父陈新城、夏洁和师父程浩、赵继伟和师父张志杰、杨树和师父曹建军四对师徒在八里河派出所琐碎、纷扰的工作中开始了他们的故事。

与以往警匪片中的警察时刻面临着穷凶极恶的歹徒、高智商的罪犯不同，八里河的民警更多的是处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比如，帮助阳光小区调解两村居民的矛盾、帮与丈夫吵架的女子去看看她丈夫是不是在别墅，社区民警还要帮小女孩把流浪猫送到救助站、检查居民私自拉电线充电的问题，甚至还要自己出钱给家住在18楼却把钥匙反锁在家的居民开锁……看似随处可见的日常，可偏偏就是这些纠纷最难解决，因为每一处“鸡毛蒜皮”，都关乎居民生活。

大量日常化、平民化的戏份，让整部剧充斥着满满的“烟火气”。与此同时，《警察荣誉》也用故事和镜头真实呈现了基层一线执法时的酸甜苦辣，极大地调动了观众的情绪，很多观众都表示对剧中的大小案件“感同身受”，也通过案件逐渐明白警察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在现实生活中，警察面对的不仅是犯罪分子，更多的是需要帮助的群众，处罚也从来不是目的，更多的是让群众的生活过得更好。

剧中，夏洁在负责登记吴女士女儿失踪的案子时，因让吴女士采血留样引起她的极度不适，她将女儿离家出走的怨气撒在夏洁身上，要求夏洁道歉。本是正常的办案流程却遭遇刁难，在被多次投诉后，为了全所的工作，夏洁不得不和所长、教导员、师父一同前往吴女士家道歉，这一情节令很多观众愤愤不平。在观众看来，生活的不易并不是吴女士为难他人的借口，但所长王守一却说：“咱们当警察的，可能帮不了所有人，但是我们受一点点委屈，能让一个人觉得日子能够过得好一点，那我们的工作就更有价值了。”

艺术源于生活。看了剧集可以想象，现实中派出所民警要面对的也许是更加令人哭笑不得甚至不被理解的时刻。正如导演丁黑所说，派出所是一个能看尽人间百态的基层部门，他们更多时候遇到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和各种各样的民事纠纷。在日常生活中，绝大多数的事情，它的性质并不是那么容易界定，处理起来很复杂，也很考验基层治理的智慧。

作为北大法学院的高材生，杨树在与师父曹建军办理一件纠纷案件时出现了矛盾。刘家夫妇带着孩子外出遛弯时，孙大爷的狗冲出来追赶刘家小孩导致其摔伤，在刘家夫妇报警后，孙大爷假装晕倒。在民警协商处理的过程中，孙家人蛮不讲理，用跟踪、威胁、恐吓等手段试图讹诈刘家，打破了刘家夫妇的安稳生活。在处理两家纠纷的过程中，曹建军坚持通过调解的方式使两家达成和解。

这种做法在杨树和一些网友眼中就是在“和稀泥”，杨树甚至建议刘家夫妇起诉，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己的权益。对于广大观众来说，这似乎也是最合情合理、最“出气”的做法。但案件的最后，这对年轻的夫妇选择了和解。

这样的结果虽然看起来很“憋屈”，但确实是最好的结果。孙家人在以后的作恶中必然会尝到恶果，但在这场纠纷中，这对年轻夫妇的生活想要尽快回到正常轨道上来，和解是最快的处理办法。

这一剧集引发了极大的争论，对此，编剧赵冬苓回应道，“为什么这个剧情能激起大家那么强烈的情绪？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是很真切的，它存在于我们的社会中，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遛狗纠纷其实是非常典型的现实中存在的问题。与其说‘老人变坏，坏人变老’，不如说这是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原本适用于乡野熟人社会的处事方法与城市中习以为常的陌生人社会的冲突。这就是一个真问题，即在这种情、理、法交织的问题上该怎么去处理。”

通过刘孙两家的纠纷案，《警察荣誉》完美呈现了法律的适用场合和处理这一纠纷最便捷的方法。法律是用来维护正义的，而民警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老百姓的健康安全，换老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生活，法律虽然可以惩治这些泼皮无赖，但同时需要证据和时间，而对于身处纠纷的受害者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回归现实，生活中本就没有那么多完美和一帆风顺，生活不是爽剧，没有一招制敌和一劳永逸。在民事纠纷的处理中，很难界定谁对谁错，常常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调解是处理民事纠纷的关键环节。而对于民事纠纷的双方来说，处理结果可能皆大欢喜，但互相让步、妥协或许才是常态。正如王守一和杨树说的，“任何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连对错也不是笃定不变的。”

编剧赵冬苓说，《警察荣誉》呈现的现实在于“不伪饰，不矮化，不溢美，提出真问题，面对真现实”。为了构建好剧里的每个情节，让剧情更契合现实，2019年8月，赵冬苓及主创团队在济南用一周时间采访了五个派出所和一个刑警队，采访了几十位一线警察，几个年轻人还跟着警察值了几个大夜班。回来开始动笔，从采访到剧本完成耗时大概半年时间。

赵冬苓表示，“剧中绝大多数案件都是在采访中‘捡’来的。”比如，“让报案人留血样结果引发冲突”的故事，就是济南十六里河派出所一位老警察分享的。在采访中，他们还在济南龙洞派出所见到了一位破案“狂魔”，一位快五十岁的辅警，一个月挣两三千元，住集体宿舍，一门心思想着破案。他有一次偶遇一个身上有奇怪伤口的人，结果因此破获了一个专门盗窃工地物件的犯罪团伙——这就是剧中张志杰缜密破案的原型。

当身边事被搬上荧幕，当真实生活照进剧情，《警察荣誉》于细微处显真实，观众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个案件，更透过案件看到了普通人的生活。正如赵冬苓所说：“如果说《警察荣誉》有原型或来源的话，那就是我们身边热气腾腾的生活。”

是警察，也是普通人

《警察荣誉》能够如此深入人心，除了蒸腾着现实烟火的真实案例，生动鲜活的民警群像同样功不可没。不易调和的现实题材、五味杂陈的生活状况，在《警察荣誉》中实现了精准对接，映衬出基层民警最真实的一面。

在电视剧中，四个新警员完美演绎了年轻人在成长中会遇到的各种问题。看似话痨、没心没肺的李大为，却有个“不负责任”的父亲，甚至还误打误撞地卷进一起案件，差点让李大为脱掉警服；而作为“英雄之后”的夏洁，在妈妈的过度关心下看似被保护得很好，但这种过度保护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北大法学硕士毕业的杨树是八里河学历最高的民警，被寄予更高的期望，但这种期望也让他感受到了压力，在理论与实践的脱离中，杨树也不免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从农村考上公务员的赵继伟，似乎更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缩影，没有高学历的光环、没有熟人的关照、也没有好的家庭背景，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努力顺利“转正”。

抛开警察的身份，20多岁的他们与大多数普通年轻人一样，他们也有委屈和烦恼，也有不甘和倔强。他们怀揣着理想前行，却又难免在生活中碰壁、在工作中犯错误，但年轻的意义正在于他们可以在克服困难和不断的试错中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在八里河派出所，新人各有各的苦恼，老人也各有各的故事。陈新城在与女儿佳佳的相处中，也会因为不了解女孩的心思而不知所措；程浩在面临危险时也会退缩，被夏洁爸爸救了以后一直心存愧疚；所长的知己卓医生在医闹事件中不幸身亡，也让一向游刃有余的所长一时悲伤难忍，红了眼眶；曹建军的丈母娘拜高踩低，他为了能让妻子慧慧在娘家扬眉吐气立功心切，努力破案，却在立功后阴差阳错因酒驾而失去当警察的资格；教导员叶苇也常常在老公出差、孩子上学和家里老人接二连三的生病中分身乏术；因工作压力大而患上抑郁症的警员七子也在“再不批假，老婆就要和他离婚了”中爆发……

每个警察都是普通的人，在亲情、友情、爱情交织的生活中，他们经历着生活的酸甜苦辣，也有不为人知的辛酸。穿上警服，他们是守护一方安宁的卫士，但脱下警服，他们也只是一位父亲、一个子女，或是一名丈夫、一位好友。

强调警察也是普通人，《警察荣誉》也实现了平凡人物就是英雄人物的突破，打破个人英雄主义情结，不过于将警察这个职业英雄化，不鼓励“逞英雄”，不美化牺牲。而是深刻认识到：警察的命也是命，警察要保护人民，但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在电视剧中，为了抓一个A级通缉犯，十几个警察出动，全副武装，坐了两辆面包车。刚入职的李大为发出了“抓一个人去两辆车十几个人”的困惑后，陈新城怼了他：“你是不是以为警察办案子是去‘玩命’呢”，告诉他警察并不是“孤胆英雄”；在李大为不听命令擅自抓捕嫌疑人后，所长王守一语重心长地告诉他：“做警察的首先要保护自己，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保护得了人民群众么？个人英雄主义不是英雄，是‘狗熊’，是逞能”；当夏洁与师父遇上窃贼时，尽管他的前路已经被铁门挡住，但看到窃贼手里掏出刀时，程浩选择放弃追捕，程浩告诉夏洁，这种情况下一定要保障自己的安全，而后通过“智取”把贼给抓获了。

剧里反复强调：警察的生命非常宝贵，警察要为人民服务，但警察也应该要保护好自己。在面对杨树和李大为时，所长告诉他们：“我宁可天天到禁闭室里面给你们送饭去，也不愿意年年到墓地里给你们上坟去。你犯了错那还有机会改，你要是连命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你们要记住，不光要好好地工作，还要爱惜生命。”

塑造一群有笑有泪、有血有肉的普通的人民警察，导演丁黑表示，“与其叫‘突破’，不如叫‘回归’，一种对现实的‘回归’，对人性的‘回归’。”这部剧的角色塑造很真实，真实必然就是丰富的，丰富的必然就是复杂的，有优点也有缺点，不是简单的好与坏。因为我们身边的警察，每一个都是普普通通的个体，有着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成长留痕，故事落幕。剧情的最后，尽管失去警察身份，但对办案的热情驱动着曹建军蹲守在犯罪分子门口，最后在抓捕过程中为救李大为而牺牲，由此“重回”八里河派出所这个大家庭。而四个年轻人也在一年的锻炼中渐渐可以独当一面，带着师父们的期盼、八里河居民的信任和民警精神的延续，成为合格的人民警察。对于他们来说，基层派出所民警的荣誉感可能不是破大案、除大恶之后的荣耀，而是做好每一份琐细工作，维持一方安宁，保护一方平安，使民众安全和幸福指数得到提升后内心的荣誉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