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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的倒烟斗型变化规律*
——基于跨国面板数据的实证研究

2022-08-12邵嘉琳彭定赟

关键词:高级化基尼系数经济体

邵嘉琳, 彭定赟

(武汉理工大学 经济学院,武汉 430070)

一、 相关研究文献综述

收入分配与经济增长的关系一直是宏观经济领域的一个重大课题。Kuznets最早对此作出解释,他认为收入差距状况会随工业化和城市化的发展程度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趋势[1]。随着统计学在经济研究中的广泛应用,学者们不断地使用统计工具重新审视库兹涅茨的“倒U型”曲线是否合理。Ahluwalia基于60个国家的样本数据,使用多元回归分析来估计不同百分位数群体的收入份额与影响收入不平等变量之间的关系,结果很好地支持了“倒U型”曲线[2]。Paukert.F在对56个国家的基尼系数和人均GDP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之后发现两变量联系紧密,即当人均GDP小于2000美元时两变量反向变动,一旦超过这个值则正向变动,这就验证了“倒U型”理论的存在[3]。陈宗胜对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进行了文献综述,其严密的推理增加了理论的说服力。邵红伟对149个国家的跨国横截面与面板数据采用多种估计方法进行再实证,结果显示仍然支持“倒U型”曲线[5]。陶新宇、靳涛等采用中国各省面板数据,发现经济结构指数与经济发展水平的“倒U型”关系仍然成立[6]。郭熙保、陈燕赟利用跨国截面、面板、分组及个体检验,发现收入分配在中等收入阶段差距最大,侧面也证实了倒U型关系的成立[7]。彭定贇、陈强以1998-2018年我国全部省份数据进行估计,结果也支持“倒U型”曲线的存在[8]。

然而,部分学者通过研究发现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并不存在:Brenner等首次采用广泛比较收入分配的方法对多国收入分配的变化进行历史考察,结果发现瑞典、日本等国收入分配的倒U曲线并没有出现[9]。陆铭等通过分析累积效应得出收入差距对于经济增长始终呈现出负的影响[10]。Kim等通过实证验证了美、英等发达国家的收入分配呈现出与库兹涅茨“倒U曲线”相违背的“U型”曲线[11]。Theyson and Heller以更为广泛、多维的人类发展指数(HDI)作为衡量发展水平的指标,实证研究发现收入不平等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呈现出“S型”的变化规律[12]。

通过文献回顾可知,国内外学者针对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的关系研究一直存在争议,但大部分在使用各种数据与技术方案之后,得出的结论大体相似,即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基本是遵循库兹涅茨的“倒U型”假说。但共同特征在于对“倒U型”是否严格地表述了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进行论证。学者们对“倒U型”曲线进行验证的标准主要在于其是否经过“倒U型”拐点,使基尼系数得到明显的下降。只要基尼系数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则得出结论该收入差距变化规律呈现出“倒U型”。但这种对“倒U型”的描述是过去一种不严格的划分,是根据基尼系数的“先上升,后下降”的整体趋势而言。这种划分标准粗略上是成立的,严格来说是不成立的。为此本文从个人能力、经济结构与制度角度对收入差距随经济增长的具体变化特征作出理论说明,并利用162个国家1981-2018年的国际面板数据,使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随机效应等回归估计方法对收入差距的具体变化趋势进行刻画。对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进行进一步的丰富与完善。

二、 收入差距的变化趋势与经济增长

生产和分配活动中劳动报酬收入、财产收入以及在此基础上发生的转移收入的差异是形成收入差距的直接原因[5]。假定一个生产单位或者整个经济体在生产过程中只使用劳动投入L和资本投入K两种要素,那么使用这两种生产要素生产的产出Y可以表示为:

Y=F(L,K)

(1)

其中,劳动投入L指人类在生产过程中体力和智力的总和,资本投入K包括实物资本以及货币资本。生产函数F则表示可以将生产要素转变为产出的技术。若假设市场是完全竞争的,则当实际要素价格等于要素边际产量时该经济体获得最大利润,此时劳动所得报酬W和财产所得报酬R分别为:

(2)

根据欧拉定理可得,当经济体生产规模收益不变时,对于Y有任意的λ>0,使得

λY=F(λL,λK)

(3)

对上述λ求导,令λ=1,可以得到

(4)

(5)

结合式(2),式(5)可以写为

Y=MPLL+MPKK=W×L+R×K

(6)

因此,经济体在生产过程中劳动报酬收入W×L与财产收入R×K之和与该经济体的总产出相等。每个个体的劳动报酬收入与财产收入共同形成了经济体初次分配的结果,而初次分配是构成收入差距的基础。在初次分配的基础上,再分配也是构成收入差距的重要原因。再分配由转移收入造成,既包括政府所实施的财产税、社会缴款、社会福利等过程,也包含个体之间内部转移收支。综上,一个经济体的收入差距是由劳动报酬收入、财产收入与转移收入共同造成的。劳动报酬收入是指劳动者通过劳动所得报酬,劳动报酬收入与劳动者的个人能力、制度以及经济结构密切相关:在每个人机会与条件公平的条件下,个人能力越强的劳动者生产能力越强,劳动报酬越高;同时,以城市与工业为代表的现代部门与以农村与以农业为代表的传统部门边际生产力不同,因此在现代部门工作的劳动者的劳动报酬与在传统部门工作的劳动者也会产生差异。财产收入是指通过实物资本以及货币资本参与社会生产活动所产生的收入,影响财产收入的主要原因是个人能力、制度以及经济结构:当投资者具备企业家精神,他的财产回报就会相对更大,而不完善的制度会扩大这种由个人能力引起的财产收入差距;同时,由于现代部门比传统部门边际生产力高,因此在现代部门的财产收入要高于传统部门工作。转移性收入指国家、单位、社会团体对居民家庭的各种转移支付和居民家庭间的收入转移,转移性收入差距主要取决于再分配制度是否公平,比如导致城乡转移性收入分配的不平等的主要原因便是城乡分割的歧视性收入再分配制度。

由此可见,劳动报酬收入、财产收入与个人能力、制度、经济结构有关,转移收入与制度有关,本文参照邵红伟[5]的做法将个人能力、经济结构、制度三种造成收入产生差距的主要原因定义为由个人综合能力差异形成的能力性收入差距、由经济结构高级化与合理化引起的结构性收入差距以及由制度的滞后程度引起的制度性收入差距三类。以下分别分析这三类形成收入差距的原因对收入差距变化特征的影响。相对于邵红伟[5]的分析,本文在结构性收入差距的论述方面使用经济结构的合理化与高级化来解释其对收入差距变化趋势的影响;其次在这三种主要因素所造成收入差距的变化特征的结果方面,本文创造性地提出了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变化特征,对库兹涅茨“倒U型”曲线进行一定程度的完善与补充。

(一) 能力性收入差距

市场经济体制下,个人能力对收入起着关键性作用,能力越强的劳动者生产能力越强,收入越高。而个人能力是由天赋与后天努力的差异形成的。静态来看,由于每个人的先天禀赋一定存在差距,个人能力会呈现出正态分布,在保证收入分配制度公平、经济结构合理的情况下,收入也会呈现出正态分布,形成一个以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相对较少,中等收入者占多数的“橄榄型经济”。动态来看,经济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通过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提高收入;虽然能力强的父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子女能力的不足,但这种帮助的时间是有限的;随着经济的发展,社会所需的能力也在不断变化,代际流动性强,那么长期来看自然性收入差距会一直呈现出稳定的“橄榄型”分配格局。代际流动性强的“橄榄型”分配格局会促进经济体中的个人在天赋的基础上通过努力获得更高的收入,有利于激发个体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对经济的发展有积极影响。

(二) 结构性收入差距

经济结构的发展实质上是结构高级化与合理化的过程。从经济社会发展角度来看,经济结构高度化会引起部门要素结构和产业结构变动,一些部门由于技术突破,使得特定部门处于规模报酬递增阶段,边际生产力快速提高,这种经济结构的高级化使得收入发展失去协调性,从而扩大收入差距。工业革命使现代工业部门率先使用了新产生的高效率生产机器。此时,以城市与工业为代表的现代部门与以农村和农业为代表的传统部门的边际生产力拉开了差距。因此,无论劳动收入还是财产收入,从事现代部门的人群都高于传统部门的人群,这就是经济结构的高级化带来的收入差距。随着工业化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人由传统部门转移到现代部门工作,技术扩散也使传统部门得到了现代化改造,边际生产力得到提升,经济结构逐渐趋于合理化,现代部门与传统部门之间的收入差距会逐渐缩小,直到传统部门和现代部门的资本和劳动的边际生产力相等时便形成新的稳态。此时的经济结构合理化是在经济结构高级化基础上的合理化,它在经济结构高级化带来的生产力与收入大幅提高的基础上实现了收入差距的缩小。这样,工业化进程中经济结构的高级化与合理化会使收入差距呈现出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走势。

但是,经济结构的发展是不断高级化与合理化的过程,当第一轮的经济结构趋于合理化,收入差距有了一定程度的降低时,新一轮结构的高级化可能接踵而至,收入差距又趋向于提升。此时新一轮高级化扩大收入差距的力量与旧一轮合理化缩小收入差距的力量相互抗衡,使收入差距收敛在一定的区间,形成一个“倒烟斗型”。

(三) 制度性收入差距

在市场经济中,制度也是影响收入差距的重要因素。公平的制度是缩小收入差距的保障。对收入差距产生重要影响的制度主要有收入分配制度与再分配制度。首先,收入分配制度是保证由个人能力差异造成的自然性收入差距形成“橄榄型”分配格局的前提,公平的收入分配制度不是保证收入的绝对公平,即平均主义,而是实现以按劳分配为主的相对公平,在这种分配制度下,经济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获得自身效用的最大化,形成“橄榄型”的超稳定社会结构,而平均主义则会导致自然性收入差距形成的“橄榄型”分配格局不复存在,进而导致个体消费的“排浪现象”以及生产积极性的丧失。其次,再分配制度是保持社会稳定、维护社会公正的基本保障,再分配制度包括财产税、社会缴款、社会福利等,其中财产税属于对初次分配收入的调节,而社会缴款与社会福利均属于社会保障制度,随着再分配制度的不断健全,收入差距会逐渐缩小。这样,经济发展初期由于制度的不完善会导致收入差距不断扩大;而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以及分配制度的不断完善,收入差距呈现出下降的趋势;而由于完善的收入分配制度不是保证收入的平均主义,而是实现以按劳分配为主的相对公平,因此制度性收入差距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为了维持经济活力不会再下降,而是收敛在一定的区间,形成一个“倒烟斗型”。

在上述三类形成收入差距的原因中,能力性收入差距是自然形成、非人力可以改变的,一个经济体的收入差距的变化趋势主要受由经济结构的高级化与合理化引起的结构性收入差距与由制度完善程度引起的制度性收入差距影响。在经济发展的初期,由于生产力的低下以及制度的不完善,收入差距较低;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技术创新导致经济结构变化,生产力大幅提高,由经济结构高级化导致的收入差距迅速扩大。而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由传统部门加入到现代部门工作,技术扩散也使传统部门得到了现代化改造,传统部门边际生产力得到提升,经济结构逐渐趋于合理化,制度也不断完善,收入差距会呈现出下降的趋势。然而,经济结构是不断高级化与合理化的过程,当第一轮的经济结构趋于合理化,收入差距有了一定程度的降低时,新一轮结构的高级化可能接踵而至,高级化扩大收入差距的力量与合理化缩小收入差距的力量相互抗衡,使收入差距收敛在一定的区间,形成一个“倒烟斗型”;同时,为了保持社会成员的生产积极性,使制度对社会成员的激励效果达到最优,完善的制度不可能设计为在生产力大幅提高的基础上使收入差距像经济发展初期一样低,而是收敛在一定的区间,形成一个中产阶级占主体,穷人与富人占少数的收入分配格局。因此,结构性收入差距以及制度性收入差距会导致收入差距的变化规律并没有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倒U型”,“倒U型”的右边下降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并且一定时间内会在该点处徘徊,呈现出一个“倒烟斗型”,如图1所示。

图1 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变化规律特征

三、 模型构建与实证

(一) 模型构建及数据来源

要实证检验倒U曲线是否合理,应该使用每一个经济体的时间序列数据,但是一个经济体的发展演变可能要经历一个世纪还多的时间跨度,如此漫长的时间序列数据难以搜集利用。纵向维度的难以扩展,使得很多国内外学者转向以横向维度的数据为切入点,即数据不需要局限于一个经济体的不同发展时期,而是可以采集在同一时期内处于不同社会发展时期的多个经济体的数据,把同一时期不同发展水平的经济体看成同一个经济体的不同发展阶段,这种使用面板数据的近似替代使得库兹涅茨倒U曲线的验证得以实现。陈宗胜认为,若用于验证倒U曲线的数据覆盖了发展水平位于低、中、高三个阶段的国家,那么实证数据的基础就是合理的[13]。邵红伟在验证库兹涅茨曲线的实验中,便运用了处于同一时期但发展阶段不同的经济体的数据[5],并做出了具有说服力的实证结果。基于此,本文使用同时包含低、中、高等收入阶段的国际面板数据来验证经济体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的演变规律。为了使数据具有较大的可比性,本文所用变量和数据全部来自2020年12月更新的WDI数据库。

1.模型的选择与构建

为了验证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的变化特征,本文设立分段函数。由于本文把同一时期不同发展水平的经济体看成同一个经济体的不同发展阶段,则位于低、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可以代表经济体发展的初级、中级阶段,处于该阶段的经济体收入差距呈现出“倒U型”的变化特征;位于高等收入阶段的国家可以代表经济体发展的高级阶段,处于该阶段的经济体收入差距呈现出幂为负数的“指数型”的变化特征。两个阶段共同构成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变化特征。

对于位于低、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本文设定如下回归模型:

yct=β0+β1xct2+β2xct+εct

(7)

对于位于高等收入阶段的国家,本文设定如下回归模型:

yct=β3eαxct+εct

(8)

对于(8)式,等式两边同时取自然数对数,得

lnyct=lnβ3+αxct+εct

(9)

令y′ct=lnyct,β4=lnβ3,β5=α,于是得到y′ct关于xct的线性回归方程:

y′ct=β4+β5xct+εct

(10)

其中,c代表国家或地区;t代表时间,这里以5年为一个考察期;yct代表t年c国家的收入分配状况的一些指标,本文选取WDI数据库中的基尼系数(gini)、库兹涅兹指数(Top20)来衡量一个经济体的收入分配状况;xct代表t年c国家从传统向现代发展的一些指标,本文选取WDI数据库中以2010年不变美元计算的净人均GNI(nnipc)、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gov)、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urban),来衡量这一发展过程,并以人口增长率(peop)、贸易占GDP的比重(trade)作为控制变量;ε代表随机误差项。

2.样本选择与数据处理

WDI数据库中有基尼系数长期记录的国家为162个,且数据绝大多数都截至2018年,所以本文数据的时间区间限定为1981-2018年。而在此期间内,各经济体的相关数据在不同年份包含大量缺失值,为减少缺失值,使数据更为完整,本文对数据采用了平滑处理,即把以年为刻度的年份数据按一定时间区间求平均值,平滑为时期数据,用相应阶段的时期数据来代替年份数据,解决了缺失值大量存在的问题。同时,由于经济发展与收入分配是长期作用的,短期内变化不大,因此使用时期数据也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综合考虑多方面因素,本文将1981-2018年的年份数据划分为8个时期,前七个时期的时间跨度都是5年,最后一个时期时间跨度为3年,即第1个时期为1981-1985年,以此类推,直到时期7为2011-2015年,时期8只有3年为2016-2018年。通过这样的处理,所有变量的数据转化为162个国家与地区1~8期的国际面板数据。

表1 描述性统计表

(二) 主要回归结果分析

表2展示了依次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以及随机效应三种方法对基尼系数对表示社会发展的三个指标进行回归分析所得到的结果。可以发现基尼系数对人均收入水平的回归,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下的符号都与之前的预测一致,且大多都达到了1%的显著性水平;可见,面板数据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初、中等收入阶段下,基尼系数是倒U型的。关于基尼系数对于政府支出占比的回归,尽管并不显著,但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三种方法下下大部分系数符号仍符合预期,不显著的原因可能在于仅使用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这一指标并不能准确地描述制度的完善情况,有关制度的量化改进将是本文下一步的改进方向。基尼系数对城市化率的回归,尽管在混合回归下回归结果不符合预期,但是在固定效应以及随机效应下符号变得显著且系数符号符合预期。综上,面板数据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初、中等收入阶段下,基尼系数对发展水平的回归结果存在着负二次关系。由此可见,面板数据的回归结果是支持倒U假说的。

表2 低、中等收入阶段的“倒U型”面板数据回归结果(被解释变量gini)

表3报告了用基尼系数对数对代表从传统向现代发展的3个指标分别使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随机效应方法进行回归分析的结果。在取对数的线性回归结果中,如果一次项为负,常数项为正,那么就代表本文想证明的高等收入阶段的幂为负数的“指数型”关系成立。分析结果能够发现,在三种方法下基尼系数对数对人均收入水平的回归所得到的结果均符合预期,且大多数显著性水平达到1%。可见,回归结果显示基尼系数对数对人均收入的拟合存在明显的负线性关系,即基尼系数对人均收入水平的拟合存在幂为负数的指数关系。基尼系数对于政府支出占比的回归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下大部分系数符号仍然符合预期(尽管是不显著),这也在侧面表明有关制度的量化改进将是本文下一步的改进方向。基尼系数对城市化率的回归,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和随机效应下的符号与之前的预测一致,并且大多数显著性水平也达到1%,由此可得出,基尼系数与城市化率两个指标之间有显著的负线性关系,即基尼系数对城市化率的拟合存在幂为负数的指数关系。由此可见,面板数据的回归结果是支持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在高收入阶段是存在幂为负数的指数关系的。

表3 高等收入阶段的“指数型”面板数据回归结果(被解释变量ln(gini))

(三) 稳健性检验

上述面板数据分析为收入分配在低、中等收入阶段所呈现的“倒U型”变化特征以及高等收入阶段的“指数型”变化特征提供了有力的验证。为了进一步提高本文的研究结论的可靠性和信服度,本文采用替换变量的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在之前的回归分析中,本文使用基尼系数表示一个社会的收入分配状况,但一些除基尼系数之外的指标诸如库兹涅茨指数(收入最高20%的群体所占份额),也能够对一个实体的收入分配情况做出合理系统的评估。据此,本文以库兹涅茨指数作为被解释变量进行稳健性检验。

表4、表5报告了收入最高20%人口所占份额对3个发展指标分别使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随机效应做回归分析的结果。表中可以看出,回归结果与基尼系数作被解释变量时相似。这一实证结果能够支持收入最高20%人口所占份额在从传统向现代的发展中于低收入阶段存在“倒U型”的变化特征,步入高等收入阶段后呈现出幂为负数的指数关系,整体依旧呈现出“倒烟斗型”的变化特征。

表4 低、中等收入阶段的“倒U型”稳健性检验(被解释变量:Top20)

表5 高等收入阶段的“指数型”稳健性检验(被解释变量:ln(Top20))

由此可见,低、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代表的经济体发展的初级、中级阶段呈现出收入差距的“倒U型”的变化特征;高等收入阶段的国家代表的经济体发展的高级阶段收入差距呈现出幂为负数的“指数型”的变化特征。两个阶段共同构成了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变化特征。

四、 收入差距对跨越中等收入阶段影响的进一步分析

社会的进步与经济的发展关系密不可分。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阶段成长为高收入的国家往往能在保障市场效率的同时兼顾社会公平,不断缩小收入差距,促进社会成员在医疗、养老、教育等方面享有更平等的权利。反之,一些经济体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收入差距过大,社会不公现象突出。张来明统计得出1987-2018年间先后有36个国家及地区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阶段进入高收入国家的行列[14]。在此我们将选取其中部分典型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收入分配状况作为目标组,选取部分典型陷入“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收入分配状况作为对照组1,选取部分典型高收入国家的收入分配状况作为对照组2,探讨收入差距对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影响,如表6所示。

表6显示,收入差距实际上在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可能:一种就是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倒烟斗型”理想走势(见图2),其典型代表是日本等一些亚洲国家;另一种是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Γ型”变化趋势(见图3),收入差距始终处于高位徘徊的局面,巴西等一些拉美国家就是这种情况。

表6 不同收入组国家基尼系数变化对比(单位:%)

图2 收入差距的“倒烟斗型”变化规律

图3 收入差距的“Γ型”变化规律

首先,多数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成长为高收入国家的基尼系数粗略上是遵循库兹涅茨先上升,后下降的“倒U型”曲线的,但是严格来说此时收入差距的变化趋势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倒U型”,而是一个“倒烟斗型”。目标组显示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国家的基尼系数维持在0.3~0.4这个合理区间之内,并没有下降到经济发展初期过低的收入差距水平状况,原因在于合理的收入差距既可以削弱两极分化对社会发展的不利影响,又可以使经济体保持一定的活力:1993年智利政府通过加强民生投入,健全社会保障体系,保护弱势群体,社会出现了一个和谐稳定的时期,提升了智利的国家竞争力。其次,多数已经进入高收入国家的的基尼系数大多保持在0.3左右,为经济社会可持续、高质量发展创造了良好的社会环境:如1961年日本政府为提振消费,提出了“国民收入倍增计划”,目标在于充分提高国民收入,实现充分就业和大幅度提高国民生活水平,降低收入差距等,到20世纪70年代中期日本的中产阶层已经达到70%,形成了“橄榄”型社会,为之后新一轮的高速增长奠定了基础。

其次,多数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基尼系数远远超出0.4的国际警戒线,迟迟无法到达“倒U型”的拐点,无法向平等方向转变,此时其收入分配呈现出“Γ型”的变化趋势。长期过高的收入差距会造成内需不足,经济活力下降,社会问题丛生:如巴西由于政府采取的“经济增长优先”政策目标,使得资本集中在少数工业家手中以扩大再生产,收入差距迅速扩大,阻碍了巴西经济的可持续性发展[15]。

五、 结论与启示

在以上理论与数据分析的基础上本文得出如下结论:收入分配的库兹涅茨“倒U型”仅代表了经济发展与收入差距之间关系变化的一般趋势,这种曲线只在粗略上是成立的。经济体在跨过“中等收入陷阱”后,基尼系数并不能下降到与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一样的水平。其基尼系数的变化规律并不是一个标准的“倒U型”,“倒U型”的右边下降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并且一定时间内会在该点处一直徘徊,呈现出一个倒立的烟斗的形状。所以说,中等收入阶段国家如果成功跨过中等收入陷阱,进入高收入国家的行列,其基尼系数的发展规律呈现的并不是标准的“倒U型”,而是“倒烟斗型”。像中国这类中等收入国家经过不断地发展来到“倒U型”的拐点,只有采取合理的经济政策,经济高质量的同时推动居民收入差距的不断缩小,才能跨过中等收入陷阱,收入差距变化规律向“倒烟斗型”转变,成为高收入国家。否则就会像巴西等国家深陷“中等收入陷阱”,收入差距长期处于较为严重的区间,呈现出“Γ型”变化规律,社会治安与居民幸福感遭到极大的挑战。

要使中国等中等收入国家收入分配更加合理,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进入高收入国家的行列,就要从制度、经济结构等方面缩小由劳动报酬收入差异、财产收入差异与转移收入共同造成的收入差距。在结构转变上,需要加快现代部门的发展和对传统部门的现代化改造,加快基础设施建设(如教育、医疗等),促进城乡、地区之间的机会平等。在制度制定方面,要注重收入分配制度的公平性:一是在初次分配环节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的分配制度,增加居民劳动报酬收入,推动实现劳动报酬与资本回报,土地回报均衡发展;二是在第二、第三、第四次分配上更加注重公平,通过税收、转移支付等手段缩小收入分配差距;三是改善收入分配结构,扩大中等收入群体,形成一个以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相对较少,中等收入者占多数的“橄榄型”收入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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