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初期西部铁路建设的艰难历程

※文/徐渡泸

1949年8月26日兰州解放，打开了进军青海、宁夏和河西走廊的大门，为新疆乃至整个西北地区的解放铺平了道路。8月23日，东起甘肃天水，西至甘肃兰州的天兰铁路完成全线铺轨，拉开了“开发西北、铁路先行”的大幕。

兰州战役

1949年7月中旬，第一野战军在彭德怀指挥下，对陕西省扶风、郿县地区国民党军发动进攻作战，该战役历时4天，共歼敌4万余人，解放了陕西中部广大地区。接着，一野在甘肃省东部地区对国民党军进行了追击作战，各兵团在20余天的追击战中，共歼灭国民党军1.1万余人，解放了陇东广大地区。盘踞在甘、青一带的青海马家军，企图在咽喉要地兰州，凭河据险同解放军决战。青海马家军是西北最有战斗力的国民党军队，以民族、地域和封建宗法关系来维系，思想顽固，作战野蛮、亡命。在进攻时惯用骑兵集团冲锋、快速迂回，防守时则能实施连续不断的反冲锋，进行近战肉搏。1936年，“青马”曾造成红西路军的严重失利，并大肆屠俘，欠下累累血债。1947年，该部进驻甘肃陇东，在与西北野战军的交战中胜多负少，故十分骄狂。“青马”沿兰州南山一线，利用抗战时期修建的永备工事，进一步改造成具有完整火力配系、易守难攻的三大主阵地。另外一野还面临着后勤的问题。甘肃是新区，兰州周围也不是产粮区，攻兰部队的所有补给，要靠陕北和关中的群众千里迢迢用最原始的运输工具前送。战斗打响时，东起马架山西到狗娃山，一野5个军在一线的突击连队，吃的是生麦粒和从地里挖出来的生土豆。战后，仅4军就给当地群众赔了3000多块银元。据统计，在三年多的西北解放战争中，陕北、关中、陇东等解放区为一野出过战勤的群众，高达670万人。

攻兰部队前赴后继，打得勇猛顽强，每处阵地都要和亡命的青马反复肉搏，殊死争夺。随着青马阵地不断被压缩，兵员损失严重，他们开始撤逃。这时，一野3军一部插入市区，控制了通向北岸的唯一通道黄河铁桥，青马余部顿时陷入混乱，除少数泅水过河、一部分被激流吞没外，大部分在城内就歼。兰州战役一野伤亡8700人，歼敌2.7万人，青马军事集团就此覆灭。兰州解放后的一个月内，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全部宣告解放。一个月零5天后，新中国成立。兰州战役打得如此艰难，也让刚刚成立的新中国意识到，在国土统一和少数民族地区经济发展的问题上，广袤的大西北必须下大力气发展现代交通。

“陇海盲肠”

何谓“陇海盲肠”？陇海铁路西段修建于民国时期，包括1936年通车的西安至宝鸡段和1945年通车的宝鸡至天水段。其中，宝天线穿行于崇山峻岭之中，在秦岭大断裂带上，沿渭河北侧的山腰部蜿蜒盘行，全长仅154公里的线路，包含126个隧道，一路险象环生。除了自然环境的限制，铁路的质量也堪忧。当时的国民政府最多时征集了1.8万民工，民工因不堪忍受包商的压榨和工钱克扣而大量逃散，致使工期拖延，工程质量低劣，导致宝鸡至天水段塌方断路、脱轨翻车、飞石伤人等事故不断，每年只有不定期的几个月能通车，被称为“陇海盲肠”。一野接管时，宝天线已处于瘫痪状态。

交通问题，一直是桎梏大西北发展的关键因素。近代以来，从河西走廊进入新疆，主要依靠驼运和骡马大车。抗战爆发后，全部出海口都被日军迅速攻占，兰州至新疆的甘新公路成为外援进入中国的唯一通道。苏联的援华车队从新疆口岸到兰州要走2600多公里，数千辆汽车常年在这条路线上往返，这是西部第一次出现大规模的汽车运输。到1949年，全国铁路共计2万多公里，而当时的印度有5万多公里。西北除了陕西境内的陇海铁路西段，甘肃只有55公里铁路，宁、青、新三省均无寸轨。铁路不通带来的是进军艰难。比如，兰州战役后，王震带领一野的第1兵团奉命进军新疆，当时全军只有汽车百余辆，河西国民党军留下的汽车也仅有200多辆。为了迅速进疆，华东、华北支援了3个汽车团，又从苏联租借了40架里-2运输机，往返倒运。即便这样，王震兵团7万人全部进疆也用了4个多月。

最后，解决行路难的问题交付到了由杨得志带领的一野19兵团肩上。19兵团64军解放宁夏的征尘未洗，即开赴连简易茅草屋都没有的渭河峡谷，会同63军、65军一部及陕西军区部队共4万官兵，开始了宝天线修复大会战。在山高坡陡，河流湍急的渭河河谷，战士们冒着山体滑坡和飞石，悬吊在峭壁上打炮眼，挖运巨量的土石方。在艰难的施工作业中，有56名战士牺牲，很多战士因公伤残。最终，历经8个月的艰苦奋战，完成了最艰难路段的修复改造和全线大部分土石方工作量。64军挥手告别宝天线时，西北军政领导手书“永志不忘”，并立碑纪念。

打通“陇海盲肠”的同时，陇海铁路的天水到兰州线也开工了。天兰路六跨渭河，穿越陇中的深沟险壑，修筑难度也相当大。为强化新线建设的组织领导，西北抽调骨干力量，成立了以一野2兵团政委王世泰为局长兼政委的西北铁路干线工程局，作为修建天兰铁路的领导机构和施工主力。王世泰上任后，做出一项重要决定，通令私营包工头全部退出，凡侵吞、贪墨工程费用的一律严惩，并且不准拖欠筑路工人的工资。此外，经验丰富的苏联专家和工程师，以及从东北调来的上千名日籍铁路技术人员，也参与了天兰路的建设。

突击天兰铁路，第一野战军4军和7军奋战在第一线。在建筑天兰路的同时，4军11师还在临夏和甘南地区剿匪平叛，是新中国成立后全军承担作战任务时间最长的部队。参与筑路的7军19师，就是后来著名的铁道兵5师。1952年8月23日，在兰州解放纪念日到来之际，天兰铁路铺轨到了兰州，并在当年的国庆节举行了盛大的通车典礼。至此，全国东西向重要的铁路干线陇海铁路（西起甘肃兰州、东至江苏连云港）全线贯通，并于1953年7月全线通车。毛主席非常欣慰，提笔写道：“庆贺天兰路通车，继续努力修筑兰新路”。

西部的铁路时代

1950年至1952年，是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国家在铁路上的投资是巨大的，重点就是西北和西南。3年里，全国平均每年新修铁路1070公里。天兰铁路通车之日，也是兰新铁路开工之时。自1953年第一个五年计划开始，铁路继续向西延展。以兰新铁路为主干线，包兰、兰青铁路相继建成通车，兰州成为西北地区的铁路交通枢纽。

河西走廊上，玉门油矿出产的原油，终于可以大批量通过铁路输送到东部炼厂，为贫油年代的经济建设竭尽自己的力量。汽笛鸣响之处，镍都、铜城、卫星城、大型水电站、各类工矿企业拔地而起，又反哺了铁路客货运的运量增长。铁路在军事及国防上的重要作用，更是无可替代。1953年，马步芳的叔父马良，接受台湾空投的军火和电台人员，在甘青川一带聚众叛乱，号称“陆上台湾”。为了剿灭这股叛匪，军委急调远在山西的骑兵第1师开赴西北。骑兵师五千多名指战员从大同登上火车，经正太线（现石太线）转京汉线再转陇海线，抵达刚通车不久的甘肃陇西车站。下车上马，急行军至甘南黄河弯曲部，打了马良一个措手不及。歼灭其主力后，骑兵师迅速转入山地搜剿，最终活捉马良，肃清了残匪。再如1962年，新疆发生了“伊塔事件”。为了迅速控制边境，正在甘南担负剿匪和生产任务的骑兵第1师，奉命紧急进疆。因为在这一年，兰新铁路修到了盐湖，距乌鲁木齐仅有几十公里。骑兵师从兰州登车，到达铁路终点后，改以骑马行军和摩托化开进相结合，及时制止了事态的扩大，稳定了边境。

光阴荏苒，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兰新铁路经过了电气化改造、复线建设和多次大提速，运能运力倍增。兰新高铁的建成，更让新疆铁路实现了质的飞跃。现在，北疆经亚欧第二陆桥出境的中欧班列已经跨过万列大关。在南疆，乌鲁木齐至尉犁319公里高速公路正在天山中掘进；尉犁—若羌—和田超过1100公里的高速公路项目正在沙漠戈壁中挺进；环塔里木铁路网的最后一段，和田—若羌铁路的铺轨工程只余最后的55公里，将于2022年贯通，为南疆的经济发展和国防建设提供坚实而有力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