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
——以首批侗族传统村落为例
2022-08-09杨立国彭梓洺
杨立国,彭梓洺
(1.衡阳师范学院地理与旅游学院,中国 衡阳 421002;2.古村古镇文化遗产数字化传承湖南省协同创新中心,中国 衡阳 421002)
传统村落,因始建年代久远,饱含丰富自然与文化资源,被誉为中国乡村文化的“活化石”[1],是中华民族文化身份认同的载体[2]。但在现代化进程中面临多种破坏[3]。因此,保护传统村落就是保护我们共同的文化记忆[4],并已成为社会各界普遍关注的重要议题[5]。关于如何保护传统村落,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1972年通过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以下简称《公约》),并于2000年11月将安徽省黄山市的皖南古村落(西递、宏村)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以期实现传统村落的文化保护。与此同时,也有很多地方政府热衷将传统村落进行旅游开发以期进行保护[6]。2011年,皖南古村落被评为国家5A级旅游景区。但是,传统村落的旅游开发过程中出现了文化景观破坏、旅游商业化过度等一系列破坏传统村落文化的情况,从而导致传统村落的文化身份丢失。如何协调好传统村落的文化传承与旅游发展的关系,即两者的融合发展就显得尤为重要。
关于文化与旅游融合研究,主要涉及3个方面,第一是文化在旅游发展中的作用,主要关注文化在旅游中的作用及效果[7,8],包括文化活动、旅游政策[9]、居民态度[10]、游客体验[11]、特定地点及跨国文化组合[12]等要素对文化旅游的影响。第二是关注旅游发展对文化传承的影响,其中包括旅游发展通过转变居民社会关系[13]、增强游客感知[14]、重构传统节庆[15]、激活非物质文化遗产[16]、促进地方性知识[17]对文化传承产生冲击[18]、改变文化传承的实现途径[19]、功能作用[20]、传播方式[21-23]。第三是文旅融合的内容研究。主要包括文化产业与旅游产业的融合[24],文化要素与旅游要素的融合[25],文化与旅游融合的尺度[26,27]、关系[28]和结构[29]等方面。
但是,目前对文化与旅游发展的融合研究还处于比较零散的阶段,缺乏系统分析,特别是缺少对地方文化景观与旅游发展的融合研究,因此,本文尝试以传统村落为对象,从文化景观基因的视角探讨文旅融合发展,运用系统分析和定量评价的方法,以期深化文化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的理论研究,并为我国传统村落旅游发展提供参考。
1 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的构建
1.1 指标体系构建基础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之间存在着相互作用关系[30]。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的传承[31]贯穿于传统村落发展全过程,传统村落的旅游发展会对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产生重要影响,包括正向和负向两个方面,且因旅游发展模式和发展阶段呈现不同结果。总体来说,传统村落旅游发展促进经济发展,为文化保护提供资金支持,推动村民主动传承地方文化;反过来,文化景观的完好保存与高度传承又是良好的旅游吸引物,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是一个不断耦合协调(融合)的过程,在此过程中,如果旅游开发过度商业化,就会破坏地方文化[32],影响其传承和旅游发展。因此,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包括3个方面内容:一是作为文化资源的文化景观基因的旅游开发程度;二是旅游活动对文化景观基因的传承状况;三是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的耦合协调情况。
1.2 指标体系建立
依据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构建的基础分析,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进行评价指标构建。其指标体系包含“文化资源的旅游开发度”、“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度”和“文旅发展的耦合协调度”3个维度,文化资源的旅游开发包括文化资源景点度、文化资源知名度和文化资源商业度3个指标,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包括景观基因感知度、景观基因认同度和景观基因依恋度3个指标,文旅发展的耦合协调包括文旅空间耦合度、文旅产业协同度和文旅人员重合度3个指标,共9个指标(表1)。为解决各类数据存在量纲不统一的问题,相关指标采用直线型无量纲化方法,将各评价指标值量化为[0,1]之间。
表1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
1.3 指标含义解析
1.3.1 文化资源的旅游开发度 文化资源的旅游开发度是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作为旅游资源进行开发,对传统村落旅游资源开发利用状况进行评价。文化资源景点度=(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景点开发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总数)×100;文化资源知名度=文化景观基因的百度网络用户搜索指数×100;文化资源商业度=(商业化的文化景观基因种类/所有文化景观基因种类)×(文化基因类商店数量/所有商店数量)×100。
1.3.2 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度 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度是对旅游活动(游览、住宿、餐饮、购物和娱乐等)进行评价,主要包括感知、认同和依恋3个方面,按程度分段计分,景观基因感知度(完整计1分,较完整计0.5分,不完整计0分)=景观基因感知度得分值总和/景观基因总数×100;景观基因认同度(认同计1分,较认同计0.5分,不认同计0分)=景观基因认同得分值总和/景观基因总数×100;景观基因依恋度(很强计1分,较强计0.5分,没有计0分)=景观基因依恋得分值总和/景观基因总数×100。
1.3.3 文旅发展的耦合协调度 文旅发展的耦合协调度是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过程中,所涉及的文化产业和旅游产业情况进行评价。文旅空间耦合度=(1-旅游开发地域空间中非景观基因发展地域空间面积/旅游开发地域空间面积)×100;文旅产业协同度=基于文化景观基因所打造的文创产品产值/所有旅游产品产值×100;文旅人员重合度=既从事旅游产业人员也从事文化景观基因相关产业人员/当地从业人员总和×100。
1.4 指标权重确定
采用层次分析方法(AHP)确定指标权重,通过专家评判得到评判矩阵,用评判矩阵来表示评价准则之间的相对重要性。根据咨询专家遴选标准,考虑到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涉及专业领域较多,本文遴选长期关注传统村落保护与发展的高级职称专家15名(其中规划建筑2位、地理4位、旅游经济4位、历史文物2位、社会文化3位),考虑专家打分具有一定的主观性,本研究引入熵权法,以提高评价科学性。通过主观与客观赋权相结合,计算特征向量W得到评价准则的权重值(表2)。判断矩阵的一致性CI,平均随机一致性指标RI,CR=CI/RI=0.051 7<0.10,说明上述矩阵具有满意的一致性。依照相同的方法,进而求得“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的各单项因子权重值(表1)。
表2 A-F 判断矩阵
1.5 评价标准确定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是一个互动融合的过程,既是一个人地互动的过程,也是一个旅游地生命周期的过程,其中,城镇化和现代化是一个拉平的S型增长过程,旅游发展是一个W型的波动发展过程,文化景观基因传承是一个传统文化受现代文化冲击由强变弱再到文化自觉回升的过程,4个过程耦合协调(融合)发展,呈现出阶段发展的特征,其过程可分为“分散融合”、“融合调整”和“全面融合”3个阶段[33](图1)。
图1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过程示意图 Fig. 1 Schematic diagram of the integration process of genetic inheritance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village cultural landscape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中每项指标都是从某一方面反映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而要从整体了解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则需要进一步综合评价,因此,构建综合函数进行评价,其函数表达式为
式中:M为综合评价值总得分;Ij是某单项指标j的评分值;Rj为单项指标j在该层次下的权重;Wi为3个评价准则中第i个准则的权重。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是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的反映,参考相关评价指标等级划分方法[34],将其分为“较差融合”、“一般融合”、“较好融合”、“良好融合”和“充分融合”5个级别(表3)。
表3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标准
2 以首批侗族传统村落为例的实证
2.1 案例地概况
侗族主要聚居地位于湖南、贵州和广西三省(区)交接毗邻区域(图2),由于北部侗族聚居区受汉文化和城镇化的影响较大,传统村落文化景观遗存较少,主要文化景观遗产集中分布在南部地区。根据住建部公布的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该区域内共286个,本研究选择首批名录中的33个作为案例,涵盖黔(29个)、桂(3个)、湘(1个)三省,且旅游发展程度不一,能够较好地反映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的融合状况。
图2 中国侗族传统村落分布 Fig. 2 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Dong traditional village
2.2 数据来源
案例地区的省界、政府驻地、河流等空间要素数据来源于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资源部所公布的分省(区、市)标准地图 (2020年版)。文化资源主要通过历史文献资料收集和实地调研确认,调研小组于2019年7月20—29日、2020年7月10—18日、2021年1月9—15日共3次对案例地进行实地调研,其中溪田、鼓楼、吊脚楼等文化景观的分布数据通过遥感影像结合实地测量获取,侗锦、酸食、侗歌、侗款的历史及传承状况则采取文献分析、实地观察并结合访谈的方式进行,景点开发、商业利用、从业人员信息获取和景观基因感知、认同与依恋情况则采取实地调查及问卷调查获取,共发放问卷330份,其中有效问卷309份,问卷有效率93.63%。文旅发展空间与文旅产业产值等旅游发展数据则是来自于传统村落实地调查和其所属县旅游局或旅游景区所公开的数据资料。此外,网络用户搜索量等数据及需要补充的部分数据通过网络获取。
2.3 景观基因识别
传统村落景观基因是传统村落最具特色的文化因子,一般主要从建筑、布局及环境3个方面展开,本文尝试从“三生”空间的角度进行分类识别,遵循唯一性和总体优势性原则[2],采用元素、图形、结构、含义进行提取,最终确定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为:溪田、侗锦、酸食(生产文化景观基因)、吊脚楼、侗歌、鼓楼(生活文化景观基因)、侗款、山杉、萨坛(生态文化景观基因)3类9个文化景观基因(表4)。
表4 侗族文化景观基因识别结果
2.4 评价结果
运用前述的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构建综合评价函数M,结合中国侗族传统村落统计资料及调研数据对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进行综合评价,可以得到首批33个侗族传统村落的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状况的综合得分(表5)。
2.5 结果分析
2.5.1 总体融合状况较好,内部差异不大 整体来看(图3,表5),得分值最高的为贵州黔东南黎平县肇兴乡中寨村,综合评价结果为73.85分,处于良好融合水平;得分值最低的为贵州黔东南黎平县九潮镇贡寨村,综合评价结果仅为29.99分,处于一般融合水平,通过对比可知,综合评价得分值最高的中寨村是综合评价得分值最低的贡寨村的2.46倍,表明首批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差异不大。首批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整体状况较好(平均得分值为40.84),从分布情况来看,1个村处于良好融合,占3%,12个村处于较好融合,占36%,20个处于一般融合,占61%。
图3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得分情况Fig. 3 Score of integration degree between genetic inheritance of traditional village cultural landscape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2.5.2 文化资源旅游开发度低,但旅游活动文化传承度高 从3 个评价维度探究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情况(图4,表5) 。根据评价结果来看,各村在 3个不同评价维度的评价得分具有不平衡性,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度和文旅发展的耦合协同度的均值相对较高,分别为18.08和17.65,而文化资源的旅游开发度均值较低,只有5.11。通过对比3个评价维度,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维度和文旅发展的耦合协同维度与侗族传统村落文旅融合发展水平较为一致,融合发展水平较高的侗族传统村落,如中寨村、丹洲村等,在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维度和文旅发展的耦合协同维度也相对较高。融合发展水平较低的村落,如贡寨村,在文化资源旅游开发维度也相对较低。就3个评价维度而言,旅游活动的文化传承维度的融合发展水平差异较大,极差为24.97,变异系数为0.25,文旅发展的耦合协同维度差异最小,极差和变异系数为 5.88和 0.06,体现出侗族各村落融合发展的不平衡性。
图4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准则层得分情况Fig. 4 The score of the criterion layer of the integration degree between the genetic inheritance of the traditional village cultural landscape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2.5.3 文化资源景点开发度低,但文旅空间耦合度高 从9个评价指标探究侗族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情况(图5,表5) 。根据评价结果来看,各村在9个不同评价指标的评价得分具有不平衡性,景观基因依恋度和文旅空间耦合度的均值相对较高,分别为8.26和8.15,而文化资源景点度均值较低,只有1.15。通过对比9个评价指标,景观基因的依恋度和文旅空间的耦合度与侗族传统村落文旅融合发展水平较为一致,融合发展水平较高的侗族传统村落,如中寨村、丹洲村等,在景观基因的依恋度和文旅空间的耦合度也相对较高。融合发展水平较低的村落,如贡寨村,文化资源景点度也相对较低,鼓楼、吊脚楼、侗歌、侗锦和溪田等较易开发的文化资源开发较多,而酸食、萨坛则开发相对较少。就9个评价指标而言,文旅产业的协同度差异较大,极差为7.93,变异系数为0.25,文旅人员的重合度差异最小,极差和变异系数为 1.84和 0.00,体现出侗族各村落融合发展的不平衡性。
图5 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各项指标平均分情况 Fig. 5 The average score of each index of integration degree between genetic inheritance of cultural landscape and tourism development in traditional villages
3 结论与讨论
本文在分析文旅融合内涵的基础上,从文化资源旅游开发、旅游活动文化传承和文旅发展耦合协调3个维度构建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度评价指标体系,并设计了其融合度计算函数,提出了其融合度分级标准。其一,基于可操作性出发,尽量选用可量化性指标,避免模糊性指标,反映文旅融合发展的阶段性特征; 其二,本工作丰富了文旅融合发展的评价研究,实际构建了传统村落文化景观基因传承与旅游发展融合评价指标体系,从而拓展了国内相关研究的景观基因视角,为未来传统村落保护和旅游发展研究提供参考。
然而,本研究中仍存在一些有待讨论的问题。受研究时间和资料可获得性等限制,研究范围是以首批侗族传统村落为例,样本量偏小,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评价指标体系的验证效果。另外,由于文化与旅游融合是一个动态过程,长期跟踪研究应比较好,鉴于缺少村级统计资料,因此本研究主要采取横向比较的研究方法,后续研究可以选择案例地进行跟踪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