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多中心型Castleman 病的临床特征及治疗(附10例分析)
2022-08-08汤杨明陆晓晨石仁州黄永塔李学军蓝梅
汤杨明,陆晓晨,石仁州,黄永塔,李学军,蓝梅
1 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血液科,南宁 530021;2 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病理科
Castleman 病(Castleman disease,CD)又称巨大淋巴结增生症或血管滤泡性淋巴组织增生,临床上罕见,于1956 年由Castleman 等首次报道而得名[1],发病率约为1/5 万[2],中国暂无流行病学数据。CD具有高度的异质性,根据病变累及的范围不同,临床上分为单中心型(unicentric Castleman disease,UCD)和多中心型(multicentric Castleman disease,MCD)两种亚型。UCD 好发于年轻人,一般全身症状不明显,表现为无痛性的淋巴结肿大,病灶局限于单一淋巴结区域,实验室检查多正常[3]。而MCD 患者多为中老年人,临床特征与UCD 差异较大,表现为全身多部位淋巴结肿大,多伴随全身症状及肝脾肿大,临床表现复杂多样,可有发热、乏力、贫血、肝肾功能异常、低蛋白血症、高免疫球蛋白血症等,具有转化为浆细胞瘤或淋巴瘤的倾向[3-8]。由于老年人一般状态较差,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等基础疾病多,老年MCD 患者的治疗尤其是化疗和激素用药的相关风险增加,临床治疗的方案选择需要在疗效和减少治疗相关并发症中寻求平衡。虽然老年的MCD 临床罕见,但是随着我国老龄化的进程,各种老年相关的疾病都越来越受到重视,老年的MCD 也应当引起更多的关注,但是单独关于老年MCD 的文献很少。因此,我们回顾性分析了广西壮族自治区人民医院2012 年5 月—2021 年5 月收治的10 例老年MCD 患者的临床资料,分析其临床特征及治疗预后,旨在提高临床医师对老年MCD 的认识,探讨合理的治疗方法。
1 资料分析
1.1 临床特征 10 例老年MCD 患者中,男7 例、女3 例,年龄(64 ± 4)岁,≥70 岁2 例,<70 岁8 例,美国东部肿瘤协作组(ECOG)体能状态评分0~1 分6例、2~3 分4 例,有合并症5 例,其中高血压病2 例、糖尿病1 例、冠心病1 例并曾行冠状动脉支架置入术、左股骨头坏死1 例并遗留左下肢活动障碍。10例老年MCD患者中,7例有明显全身症状,其中发热4 例、浮肿3 例、乏力6 例、皮疹3 例、关节疼痛2 例,其他的典型的临床表现还包括胸腔积液4 例、腹腔积液2 例、肝脾肿大3 例。10 例老年MCD 患者均出现多发浅表淋巴和(或)深部淋巴结侵犯,其中侵犯腋窝淋巴结8 例、颈部淋巴结7 例、锁骨上下淋巴结7 例、腹股沟淋巴结6 例、纵隔淋巴结6 例、腹腔淋巴结3例、盆腔淋巴结2例。
1.2 实验室检查结果 10 例老年MCD 患者中,贫血7 例,为63~104 g/L;血小板减少3 例,为(53~80)×109/L;C 反应蛋白(CRP)升高9 例,为15.75~176.81 mg/L;血沉增快9 例,为40~130 mm/h;肾功能不全3 例,血肌酐为115~153µmol/L;尿蛋白2 例,为(+)~(+ +);低蛋白血症7 例,为18.8~31.4 g/L;多克隆球蛋白升高4例。5例患者进行了血清IL-6 检测,水平均升高,为15.75~50.16 pg/mL。10 例患者行抗核抗体谱(ANA)、可提取核抗原(ENA)抗体谱、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检测,其中1例表现为抗双链DNA 阳性,1 例表现为抗双链DNA及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阳性。10 例患者HIV 检测均阴性,其中1 例乙型肝炎病毒(HBV)阳性,2 例EB 病毒(EBV)阳性。由于外周血人类疱疹病毒-8(human herpes virus-8,HHV-8)DNA 检测为非常规检查,只有1 例患者因病理免疫组化检测HHV-8 阳性行外周血HHV-8 DNA 检测,结果为阴性。8 例患者行骨髓细胞形态学检查中,其中1 例发现浆细胞增多,浆细胞的比值占7.5%,均为成熟浆细胞。
1.3 病理检查结果 10 例老年MCD 患者中,3 例病理分型为透明血管(hyaline vascular subtype,HV)型(图1)、6 例为浆细胞(plasma cell subtype,PC)型(图2)、1 例为混合(mixed type,MIX)型。6 例患者免疫组化行EB 病毒编码RNA 染色(Epstein-Barr encoded RNA,EBER)及HHV-8 检测,EBER 均为阴性,HHV-8检测1例阳性。
图1 1例HV型老年MCD患者的病理检查结果(HE染色,×200)
图2 1例PC型老年MCD患者的病理检查结果(HE染色,×200)
1.4 治疗方案及疗效 10 例老年MCD 患者中,9例接受治疗,其中5 例患者治疗有效,有效率为55.6%,1 例明确诊断后放弃治疗。9 例患者3 年的总生存率(overall survival,OS)为78%。
接受传统化疗的患者6 例,其中4 例采用CHOP(环磷酰胺+ 阿霉素+ 长春新碱+ 泼尼松)方案治疗后,2 例为部分缓解(partial remission,PR)、1 例为疾病稳定(stable disease,SD)、1 例因疾病进展(progressive disease,PD)死亡,其中1 例在PR 后出现复发,改来那度胺的方案治疗后达到完全缓解(complete remission,CR);1 例接受R-CHOP(利妥昔单抗+环磷酰胺+阿霉素+长春新碱+泼尼松)方案治疗,治疗后达到CR;1 例接受R-CDOP(利妥昔单抗+环磷酰胺+脂质体阿霉素+长春新碱+泼尼松)方案治疗,治疗后为PD,改RD(来那度胺+地塞米松)方案治疗后达到PR,RD 方案治疗6个周期后改来那度胺维持治疗。接受传统化疗的6例患者中有2 例在治疗后出现肺部感染,在抗感染治疗后好转。接受免疫调节治疗的患者2 例,其中1 例接受TCP(沙利度胺+ 环磷酰胺+ 泼尼松)方案治疗,1 例接受R-CTD(利妥昔单抗+环磷酰胺+沙利度胺+地塞米松)方案治疗,2例患者治疗后均达到PR。单纯激素治疗1例,治疗后仅为SD。
2 讨论
Castleman 病是一种原因不明的淋巴增生性疾病,发病率低,临床上根据其累及范围可分为UCD及MCD两种亚型。MCD患者多为中老年,往往累及多个淋巴结区域,多有较为明显的系统性症状,需要全身治疗[3-5]。老年的MCD 患者跟较年轻的MCD 患者相比,存在一般状态较差、基础疾病多的特点,这些因素的存在,使得临床治疗的难度增加,故本研究我们主要探讨老年MCD 患者的临床特征、治疗和预后。
本研究的10 例老年MCD 患者中,男女的比例为2.3∶1,年龄(64±4)岁,其中≥70 岁2 例。患者起病时全身症状像发热、浮肿、乏力、皮疹、关节疼痛、肝脾肿大等明显,有全身多部位的淋巴结肿大,多累及颈部、腋窝、锁骨上下、腹股沟、纵膈、腹腔等部位的淋巴结,常出现贫血、低蛋白血症、CRP 升高及多克隆丙种球蛋白增多症等,符合MCD 的临床特征。病理类型方面,6 例为PC 型,占比最多,形态示淋巴结结构保存,淋巴滤泡增生,滤泡间伴有数量显著增多的成熟浆细胞浸润,上述特征是临床上诊断PC型的主要依据,而3例HV型的特征为淋巴结内淋巴滤泡散在分布,生发中心退变、套区增宽及滤泡间区血管增生,套区淋巴细胞可呈同心圆状排列,形成典型的“洋葱皮”样外观,另一特征是滤泡间区高内皮血管增生伴玻璃样变,部分玻璃样变的小血管可穿入生发中心,呈“棒棒糖样”外观。MIX 型的形态特点则兼具以上两个特征。此外,本研究中心10例老年MCD 患者的ECOG 评分2~3 分4 例,在初诊时有合并症5 例,其中糖尿病1 例、高血压病2 例、冠心病1例、左股骨头坏死1例并遗留左下肢活动障碍,这提示老年MCD 患者由于年龄大,相比较年轻的MCD患者,一般状态较差,也更容易有各种基础疾病,其中心血管系统的基础疾病可能更常见,需要临床医师更谨慎地处理。
目前CD的病因及发病机制尚不完全清楚,其中HHV-8的感染与CD的发病有关。研究[9]显示,HHV-8是HHV-8阳性MCD 的直接致病因素,最常见于HIV引起的免疫缺陷患者。除此之外,细胞因子的调节异常如IL-6 水平升高和CD 的发病密切相关[10-11]。CD患者血清IL-6水平升高,且针对IL-6的治疗有效,治疗后IL-6 的水平也较前有下降[10-11]。我们的研究显示,5例行IL-6因子检测的老年MCD患者IL-6水平都升高。但是CD 的异质性很大。研究[12]亦发现,CD 患者血清VEGF 水平升高,淋巴结滤泡间区浆细胞高表达VEGF。樊慧守等[13]的研究也发现,13 例行细胞因子水平检测的MCD 患者,除了IL-6水平升高外,IL-2R、TNF-α、IL-8、IL-10 和IL-1β 均也有升高,≥3 种细胞因子水平升高的比例为54%。这都提示该疾病可能涉及多种细胞因子的驱动。
MCD 根据HHV-8 感染状态可分为HHV-8 阳性的MCD和HHV-8阴性的MCD。HHV-8阳性的MCD常见于HIV 感染患者或其他免疫缺陷患者。而HHV-8 阴 性 的MCD 则 与HHV-8 和/或HIV 感 染 无关,病因到目前为止仍未清楚,因此被称为特发性多中心型Castleman 病(idiopathic multicentric Castleman disease,iMCD)。iMCD 根据临床特点不同还可以进一步分为非特指iMCD 和TAFRO 亚型。国外LIU 等[14]对iMCD 患者进行的一项系统性META分析发现,iMCD 在MCD 患者中占比33%。但是我国MCD 多与HHV-8 感染无关,iMCD 患者的占比更高[15]。由于时间跨度大,本研究中只有6 例患者免疫组化行EBER 检测及HHV-8 检测,但是EBER 均为阴性,HHV-8只有1例为阳性,但外周血的HHV-8 DNA 检测为阴性,考虑这6 例都为iMCD,这亦提示在中国的老年MCD人群中,iMCD的比例较高。
CD 的治疗根据临床分型而定。对于UCD 患者,手术治疗为首选治疗方法。而MCD 大都具有侵袭性,需要全身治疗,但目前尚无标准的治疗方案,主要包括糖皮质激素、联合化疗、免疫调节剂、利妥昔单抗、IL-6 受体拮抗剂等。IL-6 是MCD 治疗的重要靶点。司妥昔单抗和托珠单抗通过直接或间接的下调IL-6 水平起效。VAN RHEE 等[16]研究发现,司妥昔单抗治疗iMCD 患者6 年的疾病控制率高达97%,且长期使用具有良好的安全性。中国Castleman病诊断与治疗专家共识(2021年版)也推荐司妥昔单抗作为非重型iMCD 患者的一线治疗方案[17]。但是司妥昔单抗和托珠单抗都需要长时间的静脉给药,且在降价后长期应用价格仍然昂贵,作为一线药物目前难以得到较多的临床应用,故免疫调节治疗如TCP 方案和以CD20 单抗为基础的传统化疗仍为现实中大多MCD 患者的主要治疗选择。本研究接受治疗的9 例老年MCD 患者中,初始的治疗主要以传统化疗为主,接受传统化疗的患者6 例,其中CHOP 方案治疗4 例、利妥昔单抗联合CHOP 样方案化疗2 例,接受免疫调节治疗的患者2 例,其中TCP治疗1 例、R-CTD 方案治疗1 例,激素治疗1 例,共5例患者治疗有效,有效率为55.6%,3 年的OS 为78%,同文献[15,18]报道的一致。传统化疗不良反应明显,化疗后存在骨髓抑制,感染风险增加。老年的MCD 患者本身由于一般状态较差,基础疾病多,对于化疗相关的不良反应尤其是感染的问题尤其需要重视。本研究接受传统化疗的6例患者中,有2例在治疗后出现肺部感染,这提示一部分老年MCD 患者传统化疗后可能会存在感染的情况。
沙利度胺有免疫调节及抗炎的作用,可以抑制IL-6 等多种细胞因子的产生。ZHANG 等[19]单中心报道25例初治的iMCD 患者应用TCP 方案治疗后取得了不错的疗效,其中12例患者达到了持续的临床缓解,1 年OS 率为88%,1 年PFS 率为60%。来那度胺是第二代免疫调节剂,通过调节免疫功能激活免疫效应细胞,其免疫调节及抗炎的作用较沙利度胺更强,而不良反应相对更小。来那度胺被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批准用于治疗多发性骨髓瘤、伴有5q缺失的骨髓增生异常综合征和复发难治的套细胞淋巴瘤,并且在急性髓系白血病、霍奇金淋巴瘤、非霍奇金淋巴瘤的治疗中也显示出了较好的疗效[20]。来那度胺在MCD 的治疗中多作为二线及三线以上药物,相关的临床报道较少,且都为个案报道。SZTURZ 等[21]首次报道来那度胺治疗1 例进展的MCD患者,该患者R-CHOP 方案治疗进展后改用CTD 方案,并在期间接受过短暂的IL-6拮抗剂治疗,但是因为沙利度胺及激素的不良反应停止CTD 方案,其改
来那度胺治疗后达到了症状学缓解,CRP 及IL-6 水平复查正常,肿大的淋巴结也较前缩小。ZHOU等[22]报道了3 例复发/难治的MCD 患者在接受来那度胺作为二线到四线方案的治疗后好转,疗效方面1例患者获得完全缓解,2例患者获得部分缓解。本研究中有1 例患者CHOP 方案治疗好转后出现复发,另外1例患者R-CDOP方案治疗后出现PD。2例患者在改含来那度胺的方案处理后好转,1 例获得CR,1 例获得PR,其中1 例来那度胺维持治疗已经2年多。1 例患者在来那度胺治疗后检查血常规发现3 级的中性粒细胞减少,下调剂量后中性粒细胞计数正常,未观察到其他明显的不良反应。这提示来那度胺对于一部分难治/复发的MCD 治疗有效,并具有良好的安全性,且目前降价后患者长期使用的经济负担减少。老年的MCD 患者由于年龄大,一般状态较差,基础疾病多,传统的化疗相关的风险大,可能更适合来那度胺为基础的方案治疗。但是由于本研究中来那度胺治疗的病例数较少,且非前瞻性研究,需要继续收集病例扩大样本量后进一步分析。总之,老年的MCD是一组高度异质性疾病,临床表现多样且缺乏特异性,多以全身多处淋巴结侵犯及肝脾肿大为特征,多有全身症状及各种基础疾病,病理分型主要为PC型。老年MCD的治疗主要为传统化疗和免疫调节治疗。目前常规联合化疗疗效及持续时间有限,且感染的风险增加,其最佳治疗方法仍需继续探索。来那度胺治疗MCD有一定潜力,可以考虑作为MCD的二线甚至一线选择,而老年MCD患者可能更易从来那度胺为基础的方案治疗中获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