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
2022-08-08蒙吕晖
●蒙吕晖
小时候,我不知道牵挂是什么,只觉得那是家人之间长时间不见面产生的情感。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逐渐明白,牵挂是思念也是依恋,是对亲人最真切的亲情表达。
牵挂是父亲烧菜的味道。父亲总是不怒自威,颇有大家长气势,他嗓门较大,我小时候总觉得他很凶,不敢跟他亲近。父亲烧得一手好菜,他烧的每一道菜都会勾引起我品尝的欲望。小时候,父亲曾做过一道爆炒牛百叶,看着那盘形状奇怪又黑乎乎的牛百叶,我满脸鄙夷,夹菜的时候总是绕过那道牛百叶。我对牛百叶的嫌弃让自诩烧菜有一手的父亲倍受打击,他霸道地往我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牛百叶,命令我说,给我把它吃掉,不许吐出来!看着父亲严肃的表情,想到如果不吃的后果,我只好硬着头皮像把黑乎乎的牛百叶放到嘴里。刚入口,牛百叶鲜嫩可口的味道便征服了我,那真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一尝就没停下筷子,最后那盘牛百叶几乎被我全包了。我意犹未尽地问父亲:“还有吗?”父亲满足地哈哈大笑说:“今天没有了。”我对牛百叶从嫌弃到喜爱,成了父亲最得意的事。
牵挂是父亲对外孙的爱。叉烧是父亲的招牌菜之一,他做的叉烧色泽鲜明、香味四溢,连我最不喜欢吃肉的儿子都被父亲版的叉烧征服了。每次回家,吃叉烧我儿子总是吃得最欢。有一年“五一”假期,我们去看父亲,出发前一天,我儿子特地打电话给父亲“订菜”。回家后母亲告诉我,接到外孙的订菜电话后,父亲挂掉电话就去采购,他是担心第二天腌制不入味,影响叉烧的味道。其实那时父亲生病才出院没多久,但从选料到制作过程,父亲半点也不马虎。当我儿子对父亲竖起大拇指时,父亲愉快地笑了。那次叉烧的制作饱含着父亲对我们最深沉的爱,那也是我儿子最后一次吃到父亲做的叉烧。
牵挂是母亲巧手的温暖。母亲的手很巧,她会根据毛线的颜色和时兴的针法织漂亮的毛衣,会用藤条或打包带编成实用的篮子,也能钩出精致的马甲和小鞋子。上学的时候,每当我穿上母亲新织的毛衣,身边的同学羡慕的眼光让我很是得意。参军入伍那年,母亲买了当时最时兴的红色羊毛毛线给我织了一件毛衣,临上车前父亲悄悄告诉我,那是母亲熬夜加班了一个星期赶出来的,她说成都的冬天比广西冷。两年后从部队返回探亲,父亲说自打我去成都后,母亲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准点收看天气预报,而且不看完成都的天气谁都不可以换台,如果看到成都的气温不好还会担心得整晚都睡不好觉。母亲告诉我,自我当兵后每年都会收看中央台的拥军晚会,因为看见舞台上穿军装的演员就好像看到了我。那次探亲返回部队,母亲给我带回的是一件用白色羊毛毛线织的高领毛衣。母亲的毛衣一直陪伴着我,温暖着我,当我把毛衣穿在身上时,就像母亲在身边陪伴着我一样。我对父母亲的思念,对家乡的思念都随着毛衣的温暖,暖暖地融进我的内心。
牵挂是电话两端的距离。工作之后,由于离家比较远,平时只能通过电话联系,每次有好吃或好玩的事总是第一时间电话或视频跟母亲分享,聊得高兴的时候母女俩各自在电话两端笑弯了腰。有时因为工作压力太大想找人倾诉,母亲也是最好的倾听者,她虽然不能帮我分担工作上的事,但总是能陪我度过最难熬的时光。电话这端是我,那端是母亲,一根无形的电话线,将我和母亲紧密相联,电话是母亲的陪伴也是母亲看着我远行眷恋的目光。每到假期,我便归心似箭地从我的城市回到父母亲的城市陪伴他们。虽然在家待不了几天,但陪着他们去市场买买菜,在家看看电视聊聊天,到公园散散步他们也是很高兴的。
牵挂是父母亲思念的目光。父母亲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逢年过节,他们非常期盼我回家团聚。只要不去爱人家,我们就会一家人回父母家。接到信息的父母亲会计算着我们到达的时间,站在小区门口遥望,直到我们出现为止。每一次回去,父母亲都开心得不得了。父亲会随时哼着小曲,吹着口哨,把二胡拉得欢快。他会和我爱人讨论书法,交流书法心得,甚至现场示范,对我爱人的书写作出点评和纠正。最让人难受的是离别,父母亲会把我儿子喜欢的食物、家乡的特产装满整个车尾箱,不管刮风下雨,他们都坚持把送我们到小区门口,看着我们上车,直到车子启动走远才返回。
牵挂是一方矮矮的坟墓。如今,父母因病先后离我远去,魂归故乡。父母亲生前对我的牵挂,变成了我对他们无尽的思念。我的思念有如断线的风筝,摇曳飘摇在天空,忽隐忽现怎么也抓不住。莫泊桑说:我们几乎是在不知不觉地爱自己的父母,因为这种爱像人活着一样自然,只有到了最后分别的时刻,才能看到这种感情的根扎得多深。我对父母亲的牵挂犹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