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全球化时代基于区块链的中国故事传播：技术赋能与范式创新

解学芳, 祝新乐

(同济大学 人文学院， 上海 200092)

一、 新全球化时代区块链赋能与中国故事讲述范式：重构与建构

习近平总书记曾深刻指出“时代课题是理论创新的驱动力”。2016年后，世界步入新全球化时代。同时，继大型机、个人电脑、互联网和移动社交网络后，第五个颠覆性数字技术——区块链横空出世，成为新全球化时代的重要课题，并在世界范围内引发各领域的范式转移革命，为“讲好中国故事”这一理论命题赋予强大动能。

(一)问题的提出：新全球化时代的新命题

随着新全球化进程加速，既有跨文化传播理论已不能充分适用于当下局势，参与更平等、技术更创新、成果更共享的传播理念正成为时代主向，国际传播格局彰显出全球化、全民化、全媒化与数字化的全新态势。本文基于对新的历史方位和国际传播大势的科学判断，认为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和对外话语体系建设正成为重要而紧迫的时代命题。(1)杜运周：《让中国故事成为世界故事——讲好中国故事需要把握好几个辩证关系》，《管理世界》，2021年第9期，第1-35页。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步入新时代，经济腾飞的中国阔步迈进世界舞台的中央。然而与举世瞩目的经济成绩相比，我国文化软实力及其影响力仍然有待提高，这不仅与我国当前的国际地位不匹配，更无法与我国深厚的文化底蕴相媲美。在此背景下，作为对新时代、新阶段的深刻思考与积极回应，“讲好中国故事”相继在一系列重大决定、部署和论述中被提出。在2013年8月全国思想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精心做好对外宣传工作，创新对

外宣传方式，着力打造融通中外的新概念新范畴新表述，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2)习近平：《胸怀大局 把握大势 着眼大事 努力把宣传思想工作做得更好》，《光明日报》，2013年8月21日。这是我国首次提出将“讲好中国故事”作为明确的工作要求，新形势下中国对外传播的理念更新和战略转向也由此发轫。2013年12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就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进行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要努力提高国际话语权。要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精心构建对外话语体系，发挥好新兴媒体作用，增强对外话语的创造力、感召力、公信力，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释好中国特色”。(3)《关于宣传思想工作习近平总书记这样说》，https://www.ccdi.gov.cn/toutiao/201808/t20180820_178152.html?t=636704447955773442，2018年8月21日。自此，“讲好中国故事”上升至大国方略的高度。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再次强调，“推进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4)习近平：《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6页。，这为中国故事的讲述指明了目标和方向。2019年10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突破口”(5)习近平：《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的重要突破口》，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48427337063701370&wfr=spider&for=pc，2019年10月26日。，这为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吹响了号角。

从新全球化时代发展来看，5G、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区块链等前沿科技释放的巨大动能正推动着经济、社会、文化各领域向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转变，中国故事内容创作生产呈现数字化趋势，故事传播和消费凸显网络化表征。中国故事的数字化转型使其与区块链这一新技术新模式的融合联动产生了适配性。区块链以比特币底层基础的身份首次问世于2008年中本聪发表的奠基性论文《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中，其本质是一种由多方共同维护，使用加密链式数据验证、存储和交易的新型数据库。区块链并非新技术，而是建构在数学、密码学、计算机科学等多种跨领域学科之上，整合了密码学、共识机制、点对点通讯、智能合约等多项核心科技的技术集大成者，其作为底层技术成为一种全新的发展模式。伴随着比特币、NFT(非同质化代币)的“出圈”，区块链历经了从1.0阶段到3.0阶段的快速推进，应用场景从数字货币、金融领域逐步扩展至社会的方方面面(6)黄俊飞、刘杰：《区块链技术研究综述》，《北京邮电大学学报》，2018年第2期，第1-8页。，并从一项先进技术成长为如梅兰妮·斯万所言的蕴含着分布式思维、代码化思维和共识性思维的全新组织范例(7)梅兰妮·斯万：《区块链：新经济蓝图及导读》，新星出版社，2016年，第5-6页。。基于此，区块链这一颠覆性创新技术成为全世界关注焦点和各产业布局方向，特别是在区块链即将成为互联网新基建的当下，推动区块链在“中国故事”讲述中的多元嵌入和深度应用，已成为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的内在要求和战略选择。

(二)既有研究回溯：融合的必要性与可能性

从整体性视角认识学界关于“讲好中国故事”这一话题的成果与不足，并分析区块链的相关研究进展是研判二者是否具有融合的必要性和可能性的前提。在中国知网(CNKI)的CSSCI来源数据库中，以“讲好中国故事”为主题进行文献检索，共获得331篇文献。从现有文献的学科类别和发表年份来看，自这一全球化语境下的本土议题于2013年被中央重视以来，迅速得到了国内传播学、社会学、哲学和管理学等多个领域专家学者的关注，学界研究热度也呈持续攀升态势。从现有文献的主题来看，围绕“讲好中国故事”这一中心，学者们做了两个层面的探讨。在微观层面，学者们解构了讲述中国故事的要素和环节，达成了当前中国故事的讲述内容多层次化、讲述主体多元化(8)阮静：《文化传播背景下讲好中国故事的原则和策略》，《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7年第 5期，第178-184页。、讲述策略尚单一化、传播策略网络化与受众接受关照不足等特点的共识(9)朱新梅：《以讲好中国故事为着力点，创新推进国际传播》，《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21年第4期，第11-13页。。在宏观层面，学者们聚焦价值意蕴、讲述困境与未来路径三大维度进行关切并审视。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凭借高速发展跃升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崛起背后的故事吸引了国际社会的浓厚兴趣(10)刘英为、汪涛、聂春艳等：《如何应用国家文化原型实现品牌的国际化传播——基于中国品牌海外社交媒体广告的多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0年第1期，第88-104页。，中国故事正处于也将持续处于国际舆论场的关注中心。同时，中国故事是传播中华文化和发展理念的无形载体，承担着建构国家形象、谋求国际理解、提升国家文化软实力等多重使命。(11)黄良奇：《新时代讲好中国故事：价值引领、议题方略与对外传播意义》，《当代传播》，2019年第5期，第54-60页。然而，囿于西方话语霸权的阻碍，中国形象和中国主张在以西方国家渲染的“中国威胁论”为首的“他者的建构”中失实和被扭曲。(12)吴秀明：《文化重建与“中国形象”塑造的当下使命》，《学术月刊》，2010年第11期，第92-94页。传统中国文化对外输出方式的创作力和活力较匮乏也导致中国故事陷入“走得出去、走不进去”“讲不透”“传不广”的出海困境。(13)王昀、陈先红：《迈向全球治理语境的国家叙事：“讲好中国故事”的互文叙事模型》，《新闻与传播研究》，2019年第7期，第17-32页。为回应国际受众期盼，同时塑造本真中国，中国故事的讲述亟待在新媒体时代、智能化时代、新全球化时代等多样态交叠的新格局下实现守正创新。(14)童清艳、刘璐：《网络与数字传播:增强中华文化全球影响力的有效途径》，《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9年第6期，第11-16页。

尽管尚无“直接从区块链视角”重新定义中国故事讲述的研究，但鉴于文化产业是讲好中国故事的载体(15)王建平：《“走出去”战略对我国文化产业影响的实证研究》，《管理世界》，2014年第12期，第178-179页。，学界针对“区块链+文化产业”的探讨亦能够为本研究提供有价值的参考。当前，在文化产业数字化发展进程下，不少学者强调区块链本身具有重塑文化领域内部组织格局的结构性潜力(16)M. McConaghy, G.McMullen, G.Parry, T.McConaghy and D. Holtzman, “Visibility and Digital Art: Blockchain as an Ownership Layer on the Internet”, Strategic Change, 2017,26(5), pp.461-470; B. Patrickson, “What Do Blockchain Technologies Imply for Digital Creative Industries? ”, Creativity and Innovation Management, 2021, 30(3), pp.585-595.，可以通过改变数字经济架构来重塑文化和创意产业(17)G.Bolt, A.Wilko, “Bitcoin and Cryptocurrency Technologies: A Comprehensive Introduction”,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2017, 55(2), p.647.。比如，在创意生产过程中，惠特克(Whitaker)认为区块链的共识机制和去信任机制创造了创意产品的集体所有权结构，非对称加密技术支持文化艺术作品在创作过程中争取到更多经过授权的参与者，溯源机制能够记录生产过程的各个环节。(18)A.Whitaker, “Art and Blockchain: A Primer, History, and Taxonomy of Blockchain Use Cases in the Arts”, Artivate: A Journal of Entrepreneurship in the Arts, 2019, 8(2), pp.21-46.陈晓菡、解学芳强调了区块链的价值选择逻辑有助于引导优质内容的生产，并展望了一个由区块链建构的激励创意、重塑内容，并具有优质价值取向、公平透明、可持续发展的文化创意生产生态。(19)陈晓菡、解学芳：《颠覆式创新:区块链技术对文化创意产业的影响》，《科技管理研究》，2019年第7期，第133-139页。在流通过程中，唐·塔普斯科特(Don Tapscott)和亚力克斯·塔普斯科特(Alex Tapscott) 在《区块链革命》中指出，区块链的去中心化运营将塑造文化产业的传播新图景，通过缩短内容产业的信息传播链条，实现内容生产者所生产的内容点对点精准触达用户。(20)唐·塔普斯科特、亚力克斯·塔普斯科特：《区块链革命:比特币底层技术如何改变货币、商业和技术》，中信出版社，2016年，第214页。臧志彭、胡译文聚焦数字文化产品的分发，阐述了区块链的可追溯机制能够打破流量对文化产品传播的束缚，更加精准地定位目标长尾市场，从而提高传播的精准度和转化率。(21)臧志彭、胡译文：《基于区块链的数字文化产业价值链创新建构》，《出版广角》，2021年第3期，第26-30页。在消费过程中，雷尼(Rennie)和波茨(Potts)以区块链在音乐行业的创新运用为例，指出数字货币和智能合约为文化艺术作品的全球交易提供了动态授权和自动支付两大便利。(22)J. Potts, E. Rennie, “Web3 and the Creative Industries: How Blockchains are Reshaping Business Models”, A Research Agenda for Creative Industries, 2019, 15(3), pp.93-111.库格勒(Kugler)立足于加密收藏品，研究了虚拟代币对艺术市场和整个创意产业消费生态的变革。(23)L. Kugler, “Non-Fungible Tokens and the Future of Art”, Communications of the acm, 2021, 64(9), pp.19-20.综上所述，区块链对文化产业价值链的全方位渗透证明同处文化领域的中国故事也可受益于区块链，并为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这一创新构想提供了路径参照。

通过回溯已有研究成果可以发现，学界已针对“讲好中国故事”这一主题进行了多层次、多角度的研究，但在研究主题和路径上存在着明显同质化倾向，其趋于固定和狭窄的研究视野也使得研究的现实指导意义不足。虽有部分学者预见新技术将为“讲好中国故事”带来新机遇，区块链对文化产业的变革也已走进学界视域，但从区块链技术入手探究中国故事的全新讲述仍是学术上的空白地带，因而，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研究兼具创新价值、理论价值和应用价值。

(三)逻辑理路：新全球化时代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范式建构

参照全球价值链治理理论创始人之一格里芬(Gereffi)对全球文化价值链以及产品组织网络的定义(24)Gary Gereffi, The Organization of Buyer-Driven Global Commodity Chains: How U.S. Retailers Shape Overseas Production Networks, Greenwood Press, 1994, pp.95-99.，中国故事的价值链可被分解为创意—生产—传播—消费四大价值生产流程，是一个典型的闭环。中国故事明晰的价值流程和较高的数字化程度与区块链得天独厚的价值内涵积极呼应。基于此，凭借公开透明、不可篡改、去中心、智能合约、共识机制和经济激励等技术优势，区块链成为牵引中国故事产业链内部四大环节重构与升级的外部驱动力量，从而构建起中国故事讲述的全新范式体系，以实现“讲好”的战略目标。

对于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体系构成而言，故事产业链逻辑由四个子部分构成(见图1)。一是创意端的讲述主体合和共生范式。这是新范式体系中的核心单元：通过聚焦区块链生态系统内多种关系链共存的特性，以高度开放、去中心的公有链为主链，营造无壁垒、无差别面向所有故事讲述主体的新全球化创意共创平台；同时，以向特定组织开放的联盟链为侧链，承载凝结创作和协作共识的核心创意阶层，建造精品化故事集中培育高地。二是生产端的故事协同制作范式。这是新范式体系的中坚单元：通过时间戳、共识机制和分布式账本三方技术共筑新全球化的技术突破之路，化解中国故事跨主体协作交互中的信任危机；然后通过以共识机制为核心的智能合约自动履约机制，实现从集中式生产到分布式生产的范式转换，提升中国故事的生产效率。三是传播端的故事出海范式。这是新范式体系的关键单元：凭借代码开源和技术共享特性，塑造海量国际受众的全球性传播平台，促成中国故事全球化表达；同时，借乘点对点传输机制实现分众细化和实时互动，推介贴近受众需求的故事，改变单向度的故事传播模式。点对点技术参与下的故事全球传播和精准传播模式合筑了基于区块链的中国故事出海机制，增强中国故事扩散力和穿透力，实现中国故事全球共享。四是消费端的故事主体权益实现范式。这是新范式体系的动力单元，将虚拟数字凭证的应用场景拓展至故事版权的保护和价值实现，发挥非同质化代币NFT独一无二和自由流转的效力，锚定故事创意者的IP权属并形成价值收益激励机制；同时，以Token(代币)的挖矿模式为脚本，建立根据参与故事传播和消费的各方主体的价值贡献进行奖励代币的回报机制，以此创新应用反哺故事讲述各阶段的参与主体，契合新全球化发展可持续的内涵。综上所述，在区块链的技术赋能下，四个组成部分从创意、生产、传播、消费维度分别实现对讲好中国故事范式的重塑，并作为基础单元共建了层层递进、动态循环的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体系。

图1 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范式建构

二、 基于区块链技术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开源协同与共享共生

基于区块链技术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是以区块链社群思维、协调共享思维、公开透明思维、数字化思维为赋能基准，以链上多种技术的组合支撑为赋能基础，以创意—生产—传播—消费这一价值流程为赋能程序，在赋能结果上谋求塑造开源协同与共享共生的中国故事讲述新模式。此新模式可以确保中国故事在鼓励创意、齐“制”共“作”、开放交互、可持续发展的新生态中得以“讲好”。此外，这一新范式还以当前国内外“区块链+文化”领域的案例为赋能实践，以期在自我探索和经验互鉴中推动新范式的落地。

(一)创意端：基于双链并行的中国故事讲述主体合和共生范式

基于双链并行的中国故事讲述主体合和共生范式是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体系的核心单元，即创意端是讲好中国故事价值链的最顶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中国故事的本质是内容，内容作为人类的智慧结晶，其精彩性、创意性直接关系甚至决定着故事的传播力和传播效果，换言之，讲述主体内容创意的输出是中国故事得以讲好的依归。近年来，我国在信息传播、数字媒体、网络基础设施和政策环境等方面已获得了长足发展，纵览中国故事的创意、生产、传播、消费四大环节，讲好中国故事的瓶颈并非渠道、科技或政策，而是在看似中国故事遍地开花的虚假繁荣下，高质量内容和核心创意的欠缺，以及原创型故事创作能力的不足。而包含多种关系链的区块链技术的适时出现提供了破局之道：以公有链为主链搭建多元故事讲述主体创意共创场域，激发全民族参与故事内容创新创造的活力和主人翁精神，进而实现中国故事供给侧的结构性改革；同时，在联盟链这一侧链上凝聚专业创意阶层的集体智慧，提升优质中国故事的供给能力。由此，双链并行互补，相辅相成，共建多元故事讲述主体合和共生的发展格局，保障精彩纷呈的中国故事遍地开花，原创型精品故事层出不穷。

1. 以公共链为主链构建去中心化的故事创意共创平台

区块链涵盖的数据链类型多样，按照依次递减的开放程度，可分为公有链、联盟链、混合链、私有链。(25)赵刚：《区块链技术的本质与未来应用趋势》，《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年第12期，第61-69页。其中，公有链的特点表现为向全部节点开放，任何人都具有入链读取数据、交换数据、参与交易的权利。公有链的这一特性为全民化讲述平台的构建提供了路径。长久以来，中国故事的讲述主体以政府、官方机构和主流媒体为主，故事内容被有关政治、经济的宏大叙事、英雄主义所主导，叙事风格倾向于宏厚虚浮。这种传统、正式、成熟、稳定的中国故事外宣虽最大程度上确保了故事内容价值导向的正确性和一贯性，但也客观导致了创造力和活力的匮乏。进入网络化与数字化时代，各种群体、个体、机构，精英、草根在新媒体赋权下获取了发声空间——讲述主体的边界日益模糊、角色重叠，这为平等化的多主体、多元化讲述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基础，讲述主体边界的不断扩展也在一定程度上为中国故事的创意贡献起到了积极作用。然而，在权力、资本以及眼球经济的多重驱动下，当下中国故事的讲述场域仍远未实现平等和平衡，“两极分化”“旱涝不均”的现象依然突出。

开放的账目和组织架构共同作为底层技术基础为构建公有链营造了高度开放、自治的生态环境，这也决定了公有链天然依赖更多的参与主体而存活，其节点算力、生态稳定度和安全性与参与者的规模呈正相关。设计之初就被植入开放属性的公有链为打造集聚海量中国故事内容创意者的超级讲述平台提供了技术支撑。在这一平台上，讲述中国故事的门槛被消融，政府和官媒不再是讲述中国故事的少数主体，任何人或创意团队都可以自行注册成为链上的一个节点，参与到中国故事的讲述中来，全民化讲述或成现实。此外，在公有链的网络结构中，信息的存储和验证不接受单一主体的直接控制，而是依赖所有主体的平等化参与；不强调集中的区块链模糊了主体之间的界限，真正实现了去中心化。在传统高度中心化的故事内容创作生态中，讲述主体创作或提供的内容创意均需经由各大中心平台的运作才能实现从台后走向台前，这就导致普通个体甚至草根相对处于劣势地位。而区块链技术借由中心化主体的消解重新构建了内容生产关系，为故事内容创意主体创造了平等的内容创作、传播与价值变现的机会，更为区块链技术支持下的中国故事讲述场域赋予了公平的特征。基于此，区块链为中国故事的创意萌发创造了三重利好。其一，链上吸引了规模庞大的讲述主体入驻，为“沉默的大多数”和普通人甚至是“边缘人”注入了强大的创作内生动力。这一模式摒弃了中国故事只是新闻舆论和宣传工作者职责的观念，树立了人人都是“讲解员”和“代言人”的讲述自觉，形成了全民讲好中国故事的“大宣传观”。其二，普罗大众的创意活力被彻底释放，能够源源不断地输出内容和创意，一个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中国故事素材库也得以建立。其三，链上培育了大量来自微观视角的创意内容，以非官方、民间身份出现的创意阶层更易产出分层次、差异化、去政治化的故事创意，从而拉近与国际故事受众的距离，增强故事的说服力、公信力与感染力，勾勒出立体、鲜活、生动的大国形象。

实际上，区块链去中心化的优势已被广泛运用至文化传媒、影视娱乐等产业的多个场景中。SingularDTV是全球首个将区块链应用于影视领域的公司，自2016年起便开始尝试构建去中心化的影视内容创作模式，目前已成为一个成熟的、支持任何人进行视频创作的公共平台。由此可见，区块链技术将塑造一个深度扁平化的世界，这有助于中国故事在全民参与中实现创意的多元迸发和活态呈现。

2. 以联盟链为侧链打造精品化原创故事集聚高地

中国故事作为外宣的重要载体和窗口，不仅要在“小处”海纳百川，反映人民的多样审美和真实生活，更要注重从“大处”着眼，整合优秀文化资源，传播当代主流价值观，彰显中华传统文化精神。尽管公共主链上所承载的多元创意主体营造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创意创造格局，但不可忽视的是，由于创意主体存在客观的个体差异，故事创意质量参差不齐的现象注定难以避免，甚至会在“眼球经济”的影响下，催生流量至上而内涵缺位的故事内容。因此，在以公共链为主链、召集大众群策群力、孵化大量接地气的“爆款”故事之外，还需铺设集结创意人才、专业机构的联盟链，打造高端中国故事智库，稳定供给高站位的精品故事。

联盟链是一种由多个主体、组织或机构合作参与控制、维护和管理的区块链形态，区别于公共链的完全开放，联盟链的主体仅面向特定组织群体的成员和有限的第三方。链上每个机构都运行着一个或多个节点，一切信息的读取和交易均需在联盟制定的共识规则下完成。这就决定了联盟链在系统形态的身份之外，更是一个广泛的治理共同体，其强调同业或跨行业间的机构或组织间的价值与协同的强关联性以及联盟内部的弱中心化。(26)王延川：《“除魅”区块链：去中心化、新中心化与再中心化》，《西安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3期，第38-45页。因此，架设在联盟链之上的中国精品故事创意孵化平台不同于公开链的完全公开，而是设置了一定的准入机制，只有通过授权才被允许加入。一方面，联盟链对创作主体的综合素质提出严格要求，即只有具备较高学识、素养、能力和水平的内容创意者方可获得身份许可，通过身份验证，比如政府文化宣传单位、专业的创意团队、专家学者、研究人员等。另一方面，链上机构或主体共同缔结拥有高度治理结构的协议或创作规则，形成生产中国故事内容创意的智能合约，达成严格遵照合约创作的共识。此外，在数据内部共享、流通的基础上，联盟内创意主体需协同创作，并对故事内容联合审查，从而确保创作出的故事内容符合价值共识。通过限制准入条件，故事创意主体的综合素养被拔高，有限的创意主体、以共识为盟约的同盟也意味着可控性的提升，因而联盟链从源头上保证了中国故事内容创意的质量和水准，在这一汇集了全球高端创意阶层的智慧高地，更易培植出把握时代脉搏、聚焦时代命题、反映重大主题、切合对外宣传要求的原创型精品中国故事。

在联盟链的实际应用中涌现了以MONO(基于区块链数字产业联盟链新生态的技术平台)为代表的案例，MONO正试图基于联盟链组建以艺术名家和艺术品鉴定专家为主的艺术群体，使艺术创作和鉴证这两项需要高门槛的工作更具专业性。从这一探索中可以预见，在中国艺术领域全面推广联盟链，将会有大批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原创艺术佳作面世。又如，致力于引领中国文化产业掌握新技术、走向新方向的深圳文交所自2019年便开始筹备“中国文化链”项目，该项目设计初衷是借力区块链的集成作用，推动中国文化走出国门。出于对标国际文化链的考量，“中国文化链”选择以联盟链作为文化输出的桥梁，聚合文化领域的领军企业，组建专业的文化团队，在我国浩瀚的文化资源库中挖掘宝藏IP，产出优质的文化创新内容，彰显中国故事的独特魅力，从而提升中国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影响力和竞争力。

(二)生产端：基于可信智能生态系统的中国故事协同制作范式

基于可信智能生态系统的中国故事协同制作范式是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的中坚单元，即生产端是讲好中国故事价值链的上端，在“创意端”与“传播端”发挥着承上启下的桥梁作用。熊彼特将创新解释为“建立一种新的生产函数”，即通过在生产体系中引入一种新的关于生产要素和生产关系的组合，达成生产要素的“重新组合”。伴随着区块链与文化产业的深度融合，作为新技术的区块链也有望成为中国故事生产组织关系中全新的生产条件，重塑中国故事生产函数。此外，从中国故事讲述的现实需要来看，基于区块链搭建的中国故事讲述主体创意共创模式，在提供海量故事素材的同时，又将注定导致创意资源的庞杂、分散。在信息和热点快速迭代的当下，这一现实格局呼唤与之匹配的高效的中国故事创作模式：去信任机制和智能合约的联合运行使得区块链的系统环境具备了可信、智能的强大优势，为中国故事的多元制作主体在链上达成高效协作开拓了进路，从而保障着故事生产的活力。

1. 去信任机制构筑中国故事跨主体协同生产的基石

合理的资源共享、高效的互动、公平的利益分配是故事制作主体之间达成故事协作生产的前提条件，坚固的信任机制又是前述三项实现的关键，而区块链技术本身的特点就成为重构故事生产主体间信任关系的关键。其一，时间戳机制。在区块链平台上，中国故事创作的每一个步骤都将在链上留下不可修改的痕迹，并被打上时间戳。时间戳本质上是由数字签名技术自动生成的一段完整、可验证的数据，用于证明数字签名信息、签名对象、签名时间在某个特定时间之前便已经存在，并以电子档案的形式存储在区块中，可供链上所有节点随时追溯，是处理中国故事版权纠纷的数字凭证，其为生产资源的所有权归属以及后续产生的效益分配提供了电子证据，从而打消了故事生产制作主体共享资源的顾虑。其二，区块链的共识机制规定所有禁令条款和合约规则的制定都需要所有参与者的共同参与，这一机制能够让故事参与主体在没有第三方中介机构背书的情况下达成共识并相互协作。故事制作主体的基本信息与协作历史又是共识达成的重要依附。在Token的发行与分配机制的助力下，每一次成功的合作之后都会产生积分作为信誉背书，进而成为中国故事制作主体评估合作可靠度的重要参考因素。其三，分布式的制作日志记账系统扮演了链上会计的角色，其负责智能化记载由不同制作主体之间协作制作故事所产生的经济效益。该账本向所有主体公开且不可篡改，保证了收益的真实性。此外，基于区块链的中国故事制作主体协作机制还采用了Token化自动分账方法，依据贡献程度自动到账，确保制作主体公平地从故事制作中获益。区块链的数据公开、去中心化、智能记账、分账机制等特点成功地将对人的信任转化为对机器的信任(27)J.Casey, P.Vigna, The Truth Machine: The Blockchain and the Future of Everything, Harper Collins, 2018, p.34.，重建了信任机制，解决了参与主体之间围绕权利与收益分配问题的信任危机，为推进故事制作主体之间的生产协同奠定了基础。

蚂蚁链是区块链技术在传统艺术领域落地应用的领跑者。其在2021年5月推出的“文昌星传统文化焕新计划”项目中，以文物纹样的再创作为主题，联合纹藏公司向设计师和公众免费开放 1000 个传统 IP 和纹样；同时与天猫商城达成合作，推动纹样 IP 与品牌商的匹配，打通纹样衍生品的商业化路径。蚂蚁链通过将区块链技术作为第三方信誉机器，减少了多方主体协同与交易中的不确定和博弈，编织了一张可信的产业协作网络。比如，以越王勾践纹样设计一款帆布袋，蚂蚁链将完成从设计素材、设计师到商家的智能匹配。而且，这款帆布袋从生产源头的设计纹样，到中间流程厂家的制作，再到终端衍生品的销售数据全程在蚂蚁链上公开，每售出一个帆布袋都将触发实时计费结算，使得每一个生产环节上的企业或个人都能获得收益，为多个设计师及生产厂商的高效协作创造了信任环境。由此可见，区块链艺术实践调动了广大主体共同参与传统文化二次创作的积极性，使得原本将在历史长河中沉睡的传统文化得以在大众的灵感和合力制作下重获新生，即以区块链演绎和活化中国传统文化，为讲好中国艺术故事创建了生动的范本。

2. 智能合约实现从集中式生产到分布式生产的跃升

传统的文化产品生产追求纵向价值链上下游的分工协作，以期降低合作成本实现规模经济。特别是伴随文化产品数字化、在线化趋势，国内及国际受众诉求更加多元、即时，使处于不同生产环节的故事创意主体或阶层以及从事故事制作的文化企业等多元主体进行基于网络化价值链的交互协作成为必然趋势。以智能合约为中枢的区块链技术天然适用于多主体协作的业务场景，这与多元主体的中国故事生产格局极为契合。智能合约的运作机理建筑于多技术的集成与交融基础上。首先，依托区块链技术的高度开放特性，个人、组织或企业均可自行注册入链，并在区块链网络上获得电子身份认定，成为标签化的故事生产环节参与者，方便在后续的协作匹配环节被自动识别。当有主体发布完整的故事制作需求时，便会触发智能筛选机制，对链上所有节点自动开展搜寻、辨识、匹配，并挑选出符合要求的故事制作群体。其次，区块链将区块连接成链，进而组成区块链数据库，区块与区块之间彼此相连就使得系统内所有节点都能够参与到价值交换的网络中，做到真正的数据共享，这为故事生产主体间的资源调配、转移和互联打通了渠道。最后，在植入了共识机制的区块链上，一旦故事制作群体共同约定的执行条件被满足时，各个主体就会自动生产、自动服务，从而形成一个万物互联、智能服务的网络。上述环环相扣、逻辑严密的运行程序组建了智能合约，基于合约的自动执行，区块链摒弃了传统的中央控制机构，构建了高度自治的自组织模式，一张精密的分布式协作网络在区块链上编制完成，从而催生了新型故事生产模式，实现从集中式生产到分布式生产的转向，跨组织、跨地域的多个从事故事生产的文化企业或文化生产机构在链上达成开放式合作。

目前，在区块链热度居高不下的韩国已有此方面尝试，比如视频平台PandoraTV就较早开发出全球化电影平台MovieBloc，该平台旨在借助区块链帮助大型制片公司对接IP 版权方、拍摄基地、后期制作公司以及影视基金组织，建立基于创作理念多方认同的合作关系，释放出数据整合、资源共享、优化配置以及高效协作的联动能效，助推韩国电影走向世界舞台。韩国影视输出带动工业生产的实践为DIPNET提供了设计灵感。(28)张锐、修雨薇：《区块链技术下的文化价值链重构》，《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6期，第133-143页。DIPNET是诞生于2018年以区块链为核心技术的中国初创企业，其致力于将区块链的分布式优势与制造行业的理念相结合，打造出名为“分布式智能生产网络”的工业区块链——在DIPNET的智能网络上，设计者、开发者、加工者和终端用户的多方参与者均可以平等节点的身份接入网络，其还尝试将自身商业模式应用至影视文创行业，通过智能合约自动化创建影视企业间IT 接口，建立智能分包网络和制作日志记账系统，打造多方信息共享、分工明确、深度合作、资金有序流动的影视生产链条。DIPNET的全球推行有望给制片主体分散化、市场集中度低、垄断效应明显的中国电影市场带来变革新思维，并能打破电影业被少数大型制片公司垄断的局面，分散更多的资源和机会给广大的中小型影视创作主体，同时降低影视制作成本，助推大量精工新作的中国独立电影展现在世界观众面前。

(三)传播端： 基于开放交互数据优势的中国故事出海范式

基于开放交互数据优势的中国故事出海范式是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的关键单元，即传播端是讲好中国故事价值链的中下端，是链接“生产端”与“消费端”的关键。自近代以来，由于经济实力悬殊，全球话语体系基本依托在“西方中心论”的基础之上，尤其随着以美国为代表的文化强国抢占互联网先机，强势输出以电影、音乐、游戏等文化内容为载体的本国价值观来构筑“美国梦”，导致包括中国在内的非西方国家在全球文化传播中处于劣势地位。(29)姜飞：《全球传播新生态呼唤国际传播新思想》，《新闻记者》，2020年第10期，第80-86页。如今，方兴未艾的区块链作为底层技术正引领新一轮技术革命，深刻颠覆着国际传播形态和传播样式。尤其在底层代码开源共享的特性和点对点传输机制的基础上而形成的开放交互的数据优势，使得区块链成为助推中国故事实现全球传播和精准传播的引擎，为我国凭借全新的故事出海机制在全球话语权的激烈竞争中实现弯道超车创造了契机。

1. 以开源共享的技术特性促成中国故事全球传播

互联网与数字技术的发展演进极大地促进了信息的无国界流通，但仍未彻底解决国际文化传播中的不均衡现象。以视频为例，现如今视频内容的传输基本依托于CDN(Content Delivery Network，内容分发网络)，CDN以互联网为基础，通过在网络各处安放节点服务器的方式提供智能虚拟服务的内容分发网络，是视频内容传输的骨干基础设施，为视频流最终传送至终端观众提供了高效的解决方案。但碍于CDN成本高昂且能持久有效提供服务的CDN数量有限等因素，一些经济欠发达国家或地区难以大规模引进CDN，进而导致优质视频流接收困难。区块链技术的出现为解决国际文化传播的失衡难题指明了新方向。源代码的“开源性”以及技术的共享性使得区块链天然携带了开放性基因和无边界属性，一方面为实现技术的全球应用创造了前提，另一方面又保障了链上用户群体可无限扩展。目前海外领先的VR直播公司SLIVER.tv旗下子公司Theta Labs，就利用区块链的分散式对等网络让每一个终端都成为缓存节点(30)黎斌：《“区块链+”重构媒体产业新生态》，《电视研究》，2020年第2期，第11-15页。，使用户获取高清视频内容的条件从靠近基站转变为附近存在缓存节点。这一尝试证明区块链技术应用在中国故事国际传播中的可行性。鉴于此，以区块链为底层结构，在世界范围内建造容纳海量国际受众的全球性传播平台有望成为现实，来自世界各地且同时在场的故事受众将共同构成全球联动、开放动态的中国故事传播场域，赋予中国故事传播公共性、开放性与国际化属性。此外，在区块链网络中，各参与节点都拥有平等的权限且可直接进行数据交换，中国故事跨域传播中的信息可达性难题便在链上迎刃而解。无论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用任何终端，链上的用户都能接收到精彩的中国故事，中国故事的覆盖面不断扩展。因此，区块链将开启中国故事从区域传播到国际传播并最终走向全球传播的新进程，这不仅创造了与欧美受众直接对话、消除偏见和误解的机会，更开拓与深耕亚非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受众市场，赢得具有广泛共识和支持的路径。(31)郗云峰：《发挥区块链技术在“一带一路”跨文化传播中的作用》，《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8年第10期，第104-106页。

网络文学天然携带中国故事跨文化传播的基因(32)陈圣来：《后疫情时代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1年第10期，第11-16页。，是新时代中国文化输出的新载体，也是世界了解中国的新窗口。在新全球化和数字化时代的文化出海战略指引下，翻译网站Wuxiaworld(武侠世界)在2014年12月应运而生，开启了中国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新征程；2017年阅文集团与Wuxiaworld达成版权协作，并上线了网文出海正版门户网站和移动平台Webnovel(起点国际)，向欧美及东南亚读者提供超千部网络文学作品，提升了中国网络文学的海外影响力。借鉴Wuxiaworld和Webnovel的海外实践模式，并利用区块链的无国界优势，全球首个基于区块链技术的网络文学平台“连载阅读”于2019年在我国落地。“连载阅读”平台秉承“读者免费阅读，作者写有所偿”这一核心理念，揽聚了海量作者、译者和海外读者，并通过代币激励作者链上创作、向海外读者开放注册权限、人工智能翻译技术及海外翻译志愿者合力翻译等方式，共建了共享阅读的国际化网文社区。出海的中国网络文学题材丰富、生动鲜活，讲出了温暖人心的故事、激昂奋进的故事、蕴含东方传统特色文化元素的故事，收获了众多海外资深网文粉和中国文化迷，在读者中达到了中国故事喜闻乐见的传播效果，成为推动中国网络文学走向世界的闪亮名片，引领中国数字文化产品搭乘区块链巨轮扬帆出海的热潮。

2. 以点对点传输互动机制实现中国故事精准传播

麦克卢汉认为，传播的核心关键是如何通过信息占据人的心理与感官。(33)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商务印书馆，2019 年，第51-52页。基于这一观点，讲好中国故事不仅要聚焦优质故事内容的打造，还要关注位于传播端的故事受众的感受和反馈。(34)赵欣：《国际传播视野中的中国故事叙事之道——“第一主讲人”人类命运共同体意涵的国际分享》，《新闻与传播研究》，2021年第1期，第5-25页。施拉姆提出传播至少要拥有信源、信道和信宿三个要素，基于此，中国故事的传播可被阐释为故事生产者(信源)将故事通过故事传播(信道)传递到故事受众 (信宿)的过程。在传统的故事传播模式中，故事生产者无法与故事受众建立直接的联系，虽然也有互动方式，但受众的反馈常是延迟的。但基于“多中心”分布特点的区块链传播模式，其信息传播遵循了点对点传输原则，点对点技术不再依靠故事分发方，缩短了中国故事的传播链条，革新了故事生产方与受众的互动方式。一方面，在技术维度，一个节点即代表一个独立个体，且每一个独立个体都是信息接收和传播的中心。另一方面，在应用维度，每一个故事受众都在单独的传播通道中接收故事，其感兴趣的故事内容类型被区块逐一标记并被加密，更加符合其偏好的个性化故事内容将在后续过程中再次借助点对点分发机制被精准推荐至受众面前，实现中国故事的分众化表达。此外，在区块链的点对点传输机制中，各个节点之间所上传和输出的信息是同步更新的，这一及时性特点消除了由于信息流动所形成的时间差而造成的不必要的损失，为实现在链上的实时互动提供了技术保障。由此，凭借点对点传输的数据结构，中国故事得以在区块链上展开互动式、社交式传播；链上故事受众能够在互动中反馈独立个体的感受，中国故事也得以在交互中关照受众的个性化文化需求，做到量体裁衣、精准推送，提升故事传播的精准度和针对性；与此同时，通过在故事讲述者与故事受众之间形成互动、实现对话的过程中，中国故事所承载的文化、价值观等也能够获得广泛的理解、共鸣和接纳，规避了自说自话、闭门造车的危险。

实际上，一向深谙精准传播重要性的美国是将区块链运用在传播领域的先锋，为我国讲好中国故事、提升国际传播能力提供了理念更新和创新实践的有益启示。区块链新闻平台Civil是在美国新闻行业利用点对点传输机制实现优质内容精准识别和精准推荐的典范，在区块链的算法下，平台上用户的内容偏好被节点记录和储存，并自动进行基于用户特征的个性化分析；评论和留言功能将用户的动态需求实时反馈给新闻发布方，与用户兴趣匹配度更高且回应用户需求的优质内容将借由点对点传输通道被直接输送至用户终端，大幅提升了用户体验感。(35)谭小荷：《基于区块链的新闻业：模式、影响与制约——以Civil为中心的考察》，《当代传播》，2018年第4期，第91-96页。无独有偶，去中心化的流媒体平台Binge正在美国影视娱乐业崭露头角，区块链的底层结构为Binge赋予了不同于其他平台的信息优势，即Binge平台可为影视制片人和投资方提供观众实时行为数据分析，直观反馈影片的受众画像与影片最能吸引人的片段等重要信息。Binge的商业模式提升了影视制作过程中信息的对称性与透明性，为影视从业者提供了极具价值的数据，从而有效推动影视制作和传播。

(四)消费端：基于虚拟代币的中国故事主体权益实现范式

基于虚拟代币的中国故事主体权益实现范式是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的动力单元：中国故事的创意生产和制作质量决定了故事消费的水平，故事消费环节的顺利实现又反作用于故事的创意生产和制作环节，即消费端不仅是中国故事触达故事受众的最后一环，更是驱动中国故事产业链形成完整闭环并开启新循环进程的关键。区块链系统借由引入以NFT和Token为代表的虚拟代币创造了新的价值传递和转移方式，促成了从“信息互联网”到“价值互联网”的转变，也使得中国故事消费在链上的生产和传播开始携带价值基因。(36)苏涛、彭兰：《反思与展望:赛博格时代的传播图景——2018年新媒体研究综述》，《国际新闻界》，2019年第1期，第41-57页。区块链技术使得中国故事IP的版权价值可以数字化资产凭证的形式呈现，进一步为故事创意主体的权益保障以及对故事传播者和消费者的激励机制构建探明了路径。

1. 以NFT为载体建立故事版权确认及价值激励机制

NFT是Non-Fungible Tokens的简称，常被译为“不可同质化代币”或“不可替代代币”。顾名思义，NFT是区块链上流通的一种虚拟代币，具有所有权转让等标准化数字资产凭证功能，但其与比特币或以太币等其他币种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任何一枚NFT代币都是不可替代且不可分割的。(37)N. Karandikar, A. Chakravorty and C. Rong, “Blockchain Based Transaction System with Fungible and Non-Fungible Tokens for a Community-Based Energy Infrastructure”, Sensors, 2021, 21(11), pp.1-32.NFT的可流通性和唯一性为中国故事在区块链上的“标记化”和“资产化”创建了思路，继而为突破中国故事在数字化时代被无限次复制和传播但故事创作者难以从中获益的瓶颈创建了思路。在NFT的价值主张下，无论是在链上自主完成的中国故事生产，还是在传统形式下的中国故事再上链，只要故事被完整地发布在区块链上，便会自动铸造NFT数字版权证书——一个独特的、对故事创意的真实性和稀缺性进行标记的记录。每一份NFT数字版权证书都是独一无二的孤本，储存在公开透明的区块链上，无法被复制和修改。因此，在NFT的助益下，故事内容生产者不仅获得了可证明自己持有故事IP所有权的有力证据，更被赋予了从版权中获利的收益权。在身份识别功能之外，NFT还充当着代币角色，这意味着中国故事一经入链，便被NFT编码为数字资产。基于NFT可流通的特性，中国故事的版权可在链上自由授权和交易，进而促成故事创意变现。此外，NFT还可以支持中国故事的创意主体制定和执行版权转让、使用和交易的规则。比如当中国故事的版权每次以更高价值转售时，创造者都应获得一定比例的回报。同时，以智能合约为底层脚本的NFT依照创意主体对故事IP创造中的参与度、贡献度，在区块链系统中自动设定差异化的版税收益分配系数，并采用穿透式支付方式，确保中国故事创意生产者获得公平合理、安全无虞的版权收益，且由于免除了中心机构的抽成，实现了故事生产主体利益的最大化。

当前，我国在“区块链+版权保护”领域进行了多方位布局。各大互联网厂商和创业公司推出了以百度图腾、纸贵、亿书等为代表的项目，此前提到的蚂蚁链IP商业平台也在区块链技术的支撑下构建了中国纹样数据库，基于NFT的运作实现纹样上链即确权，并采用按件付费的授权模式进行合作交易，即商品销售环节的收益实时清分、自动结算，实现了非遗纹样IP和时尚品牌在链上的高效协作，传统文化艺术也在NFT架设的版权确权和授权新模式中实现了新生和流行。2017年投入使用的“文版通”作为我国首家唯一的合法泛文化区块链应用国家级平台，运用NFT确定文化艺术版权的归属，并在全节点储存确权、确真、确信等信息，这一官方平台将在中国故事的国际版权管理体系构建中发挥能效，对出海的中国故事作品提供版权溯源、自动登记、智能授权、版税分发等全过程的跨区域服务，提升中国故事版权的全球运营能力，保障故事创意生产者的权益，确保中国故事的创新创意活动可持续化。实践证明，受益于NFT的加持，中国故事的创意主体可在故事IP的经济价值领域占据有利地位，从而得以从中汲取持续创作的动力，为营造欣欣向荣的中国故事创意生产格局注入了强心剂。

2. 以Token为介质构建故事传播和消费者回报机制

Token是指在区块链网络中发行并流通的，在支付、权益证明、投票权等交易场景中充当代币或凭证的数字令牌，其价值与共识群体的规模及使用频率呈正相关关系。(38)Y. Chen, “Blockchain Tokens and the Potential Democratization of Entrepreneurship and Innovation”, Business Horizons, 2018, 61(4), pp.567-575.区块链上所有主体均需通过贡献带宽等“挖矿”行为获取一定数量的Token。当中国故事在链上完成，其他节点作为中国故事的传播者和消费者便可以进行基于消耗Token的阅览、点评、点赞、转发、购买版权或使用权等行为。由于Token池固定，部分Token的消耗必然带来Token整体价值的上升，凭借Token矿机的这一底层运行逻辑，中国故事便在其他主体的参与中实现价值增值，参与的主体越多、行为越集中，故事价值上扬幅度越大。由此，在原创作者赋予中国故事的初始价值之外，链上其他主体主导的内容评价、传播、衍生、重组、再创作等行为为中国故事提供了另外一种附加价值，即市场价值。鉴于中国故事传播者和消费者在这一价值共筑过程中所做出的贡献，可在区块链的生态网络中建立以Token为介质的回报机制。此机制凭借区块链对链上所有行为进行分布式记录的特点，构建以各主体对故事内容价值流动的事实贡献作为利益分配基准的共识，回馈给故事传播者和消费者一定比例的Token，作为奖励。(39)谭雪芳：《基于区块链的IP产业新议程:版权管理、粉丝价值和生态重构》，《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12期，第74-82页。此外，链上主体获赠的Token可自由支配，比如用于投资在链上发起投融资的中国故事，并在后续的IP升值过程中获取分红。总之，以Token为抓手的回报举措旨在鼓励链上有更多的主体积极主动地参与到中国故事的生产、传播和消费中去，推动优质内容可持续创新，促进中国故事的广泛流通，保障中国故事多重价值的实现。

音乐无国界，音乐是柔性传播的重要媒介，区块链掀起的科技之风正在孕育新的音乐产业格局，为我国中国故事海外传播提供借鉴与参考。英国音乐流媒体平台Choon以区块链“重新发明音乐产业”，通过在艺术家、音乐家和听众之间建立智能合约，让渡一部分收益给策划个性化播放列表的听众，以奖励他们为歌曲传播做出的贡献。而提供在线音乐资源的平台Viberate于2017年在OKEx(全球五大数字货币交易所之一)发行了1.2亿VIB代币，用于奖励发现优质歌曲、发布优质音乐评论、管理和培养歌曲类板块的粉丝，吸引了超过45万名艺术家注册。音乐初创公司在区块链上的成功实践吸引了华纳音乐集团为代表的行业巨头进入，并带动音乐迷参与到歌曲的传播和消费中，与艺术家一道共同探索音乐世界。由此可见，国外领先的区块链音乐项目为中国数字音乐上链创新积累了经验：数字代币的模式为中国音乐的爱好者创造金钱激励，增加他们音乐体验的收获感和成就感，使他们更好地将中国道路、中国制度、中国理论和中国理念寓于音乐中，从而使中国音乐在区块链上得到全球传播和分享，让中国声音在世界音乐市场唱响。

三、 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治理：法治与善治

以讲好中国故事为着力点，以区块链这一创新手段推动文化出海，提升国际传播能力，是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这一远景目标的必然选择和时代所向。在积极探索区块链对中国故事价值生产流程范式革新的同时，还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由于区块链技术在当前尚处于理论建构与应用开发阶段，且相关政策法规还在探索和完善之中，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并不是完美的，诸多亟待解决的风险和问题还横亘在新范式的运行进程面前，亟须集合内部善治的技术理性与外部治理的法治理性，在内外部治理的互动中纾解风险、克服困厄，实现范式治理的不断优化。(40)解学芳：《人工智能时代的文化创意产业智能化创新:范式与边界》，《同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第42-51页。(见图2)

图2 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的治理提升

(一)内部善治：以链治链，筑造安全的故事创作生产环境

区块链并非绝对安全、高效的生态系统。在创意端，当庞大的创意主体同时匿名在线，并进行大规模的创意输出时，如何稳定地保持平稳高效的运转效率、确保用户的隐私数据安全不泄露是对区块链技术的巨大挑战。在生产端，多方主体在大规模的故事生产协作中的实际贡献量如何得到公平、客观、真实的衡量，以及能否在基于社群关系的合作模式根深蒂固的场域下促成跨主体的高效协作还是一个有待检验的问题。现行法律的本质是一种合约，以共识机制为灵魂的区块链，在不同主体之间缔结了契约关系，扮演了信任机器的角色，被公认为是实现了高度自治的新业态，将美国法学家劳伦斯·莱斯格(Lawrence Lessig)在经典名著《代码2.0：网络空间中的法律》中创造性提出的观点——“代码即法律”——变成了现实。(41)L. Lessig, Code Version 2.0, Member of the Perseus Books Group, 2006, pp.22-23.因而，区块链本身蕴藏着强大的内部治理基础，具备规范链上主体行为的能力。(42)资武成：《创新生态系统的数据治理范式：基于区块链的治理研究》，《社会科学》，2021年第6期，第80-87页。此外，自动化的数字基础、自组织的组织型态和自协调的交易方式根植于区块链基因，是区块链实现技术自治的内部治理工具。

鉴于此，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应首先从内部善治入手，发挥技术自治更精准有效、成本和信息优势更显著的治理能效。譬如，引入区块链主流共识机制之一，即PoW(Proof of Work)工作量证明机制，其治理优势在于约束与激励并行。一方面，该机制的根本逻辑是算力竞争，只有掌握一半以上的算力，才能成功篡改数据；而由于区块链上的认证交易纳入了全部节点的算力，51%的算力几乎不可能被一个主体占据，作恶成本因此被显著提高。基于此，越来越多的人在区块链上参与中国故事的讲述，单一主体算力所能达到的高度被稀释得越低，区块链中的故事数据和隐私数据越安全，即每个故事参与者都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来维护区块链的稳定和安全。另一方面，PoW机制还可为单个故事制作主体的工作量提供证明并给予奖励，确保在无中心控制的情况下，各节点遵循相同的记账和激励规则，实现分布式数据的一致性，切实保障故事生产端制作主体在协作中的应得权益，吸引更多的制作主体参与到故事生产中。此外，建立在技术自治之上的内部治理充分彰显出区块链所具备的安全、效率、公平等相关价值目标，提升了基于区块链讲述中国故事新范式的可靠度。但优势与局限性并存，内部治理对链上问题的解决行之有效，却对链下利用虚拟货币交易的集资诈骗等行为束手无策，且在阻止或撤回交易之外，难以开展其他有力度的惩罚。因而，内部治理在治理范围和惩戒力度等方面的“治理空白”还需外部治理进行补充。

(二)外部法治：建章立制，创建合规的故事传播消费生态

外部法治是基于政策法规的完善进行外部治理，实现合规发展。2013年是我国对区块链相关活动进行监管的元年，中国人民银行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标志着我国区块链外部治理的起步。尽管我国区块链外部治理已取得了一定成绩，但尚与区块链发展态势不匹配，尤其是区块链与中国故事这一新领域的联动势必产生新的风险，比如在传播端的数据歧视与鸿沟风险始终是一大威胁。随着受众接收中国故事的数据被海量记录，故事资源优势者的交互状况会被精确识别进而享受差别服务，一旦伦理规约失效，故事垄断的风险将剧增。这一问题超出了技术自治的能力范围，亟需诉诸公权力进行规范。然而，当前缺乏相关法律条文针对这一问题做出规制，进一步探索科学、有效、完备的政策法规体系，防范和化解中国故事传播端新范式的歧视问题与垄断风险是刻不容缓的任务。在消费端，虚拟货币在区块链上的交易常伴有炒作活动，易滋生洗钱、诈骗、传销等违法犯罪活动，扰乱经济金融秩序(43)欧阳本祺、童云峰：《区块链时代数字货币法律治理的逻辑与限度》，《学术论坛》，2021年第1期，第105-114页。，亟需监管政策的介入和匡正。

2013年发布的《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将比特币的性质界定为虚拟商品，而不是货币，虽然允许普通民众自由买卖，但必须自行承担风险。2017年，针对虚拟代币在投融资领域引发的乱象，《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顺势颁布，明确禁止代币发行这一非法公开融资行为。2021年9月，为了进一步打压虚拟货币交易的炒作活动，《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颁布。可见，我国对数字代币的严厉监管是一以贯之的，因此，基于虚拟代币的中国故事主体权益实现范式必须在政府主导下合规落地。此外，基于我国对分布式账本及区块链平台服务持积极认可、大力支持的态度，在政府部门及国家信用部门做好规划、统筹和深化区块链顶层设计的前提下，消费端的新范式也可在法律框架下付诸实践。2020年，海南省工信厅出台《海南省关于加快区块链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措施》，支持海南“大胆试、大胆闯、自主改”，积极建设海南自贸区(港)区块链试验区，强调加强对区块链生态环境的监管和监测，保持对假借区块链名义进行非法融资活动的高压打击态势，强调数字资产相关业态的先行先试须建立在打造“新型可监管区块链生态平台”的基础上。这一探索表明，中国故事在消费端与虚拟代币的结合不仅要得到政策的支持，更离不开政府的规制，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须在政府主导下走自主可控的技术合规、平台合规、模式合规、交易合规的“合规”发展道路。

(三)内外合力：优化中国故事的自我表达与全球传播

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体系需构建一个激发优质中国故事创作、生产和价值实现，并推动高质量中国故事全球传播的正向循环，这就要求我们把想讲的和国际社会想听的高度协同起来。输出中国故事意味着要在全球语境中锤炼自我建构的能力，将故事创作生产者置于中心地位，生产以赢得国际社会广泛理解和认同为目标的故事内容。(44)解学芳：《区块链与数字文化产业变革的内外部向度》，《人民论坛》，2020年第3期，第132-135页。然而，在实际的传播过程中，随着故事受众接收中国故事的数据被区块链海量如实记录，哪类故事内容、故事形式更受欢迎或易被追捧等信息会实时反馈给故事创作生产者。区块链上的多元创意生产主体毕竟是现实社会嵌入虚拟网络的人，因而在区块链通证激励机制的诱惑下易高度推崇“受众至上”，进而导致中国故事的创意生产者以逐利为目的，生产迎合海外受众偏见和情绪化的内容。例如，拥有百万用户的区块链社交媒体平台Steemit的成立初衷是支持新闻调查报道的真实性和高质量，但在快餐内容更受欢迎的社会环境影响下，短时间炮制的短篇文章凭借吸引点击有噱头的内容轻松赚取了大量数字货币，而那些耗时良久的深刻话题却无人问津，这使得Steemit在注意力经济的裹挟中逐渐背离初心，饱受批评。(45)缪立进、刘鲲翔：《基于Steemit区块链的新型科技知识服务体系设计研究》，《出版科学》，2021年第4期，第82-93页。同样旨在“让内容创作者在互联网上获得报酬”的Yours创始人曾直言不讳道：“真相并不是我们首要关注的，用户体验远比真相更加重要。”

为了避免“劣币驱逐良币”的逆淘汰后果，兼顾本土表达与国际需求、平衡中国故事创意品质和传播流量的矛盾，从故事讲述者、区块链和国家三个维度共同发力实现内外部治理效能的协同是必由之路。首先，故事讲述者要增强文化自觉、坚定文化自信与价值理念、提升讲故事的专业素养、树立自我约束意识，不但要讲好中国故事，更要讲“好”的中国故事，向世界各国传递我国良好的国家形象和大国担当精神。其次，做好对外传播的议题设置和顶层规划工作，主动设置和谋划丰富多彩的连通中国人民与世界人民心意的对外传播议题，积极引导优质价值取向的中国故事话题，同时注意把握好边界，既发挥政府的导向作用，又不破坏故事讲述的自由氛围。最后，基于区块链的中国故事讲述范式要在生产端积极探索公有链和联盟链的融合，追求故事创意数量和质量的双丰收，并在消费端持续完善通证激励机制，构建正向的故事评价和奖励方式。2018年8月上线运行的社交媒体项目Matters借助区块链技术重构优质内容生态体系，建立了一套升级版的基于MAT币的创作激励机制，这一机制的特别之处在于利用技术评估与判断何为好的内容，即在上线前模仿知乎的邀请注册制，召集优质内容创作者进行内测，定义出平台、内容的格调和价值观。为了防止优质内容的标准由拥有MAT币多的人确定，Matters依据用户对社区的贡献和知识信用设置了差异化权重，新注册的、对社区贡献不多的用户权限较小，而资深的、对社区贡献显著的用户将获得更高的知识信用并得到自动加权。Matters的试水为区块链上中国故事创意生产和传播消费新规则的打造提供了有益的思考方向，即在开放的区块链平台上通过赋权为用户输送优质内容，让精彩的、高质量的中国故事在正向的评价和排序机制中不被埋没。

由上可见，内部善治通过代码规则分担了外部法治的“合规”压力，外部治理借由法律规制和公众自觉弥合了内部治理的不足。二者并不是平行关系，而是良性互动的协同关系，即在深度配合和协作中共同构建了完备的治理范式，为基于区块链讲好中国故事新范式的平稳运行和优化打通了进路。一言以蔽之，以区块链技术讲好中国故事的新范式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个需要在理论层面不断探索建构、在实践层面持续矫正提升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