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保障四川粮食安全的几点思考与发展应对
2022-08-06赵颖文许钰莎刘宗敏
◎赵颖文 许钰莎 刘宗敏
引 言
“五谷者, 万民之命, 国之重宝”。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对保障粮食安全作出一系列重要论述, 强调“中国人的饭碗在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 “饭碗要装中国粮”, 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粮食安全之路。 近年来, 世纪疫情、 极端天气等因素对粮食生产带来的不确定性明显增强, 使得粮食安全问题被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四川是我国西南地区唯一的粮食主产省, 也是我国人口大省, 粮食安全之于全省9000万人口的吃饭问题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2006年至今, 四川省粮食生产已经连续15年保持增产丰收, 2020年全省粮食产量达到3527万吨, 2021年粮食产量达3582.1万吨, 继2020 年粮食总产量时隔二十年突破3500万吨大关后, 再创历史新高, 其维护西部乃至国家粮食安全 “压舱石” 的分量显著抬升。 目前, 四川粮食安全除了面临人口增长、 土地匮乏、 水资源时空分布不均等旧有约束外, 还需应对疫情常态化干扰和错综复杂的外部环境, 由此决定了保障四川粮食安全的形势任务需因时而异、 因境施策。
一、 四川粮食安全生产现状
长期以来, 四川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做出了巨大贡献,突出表现在: 粮食综合生产能力稳步提升, 粮食品种结构稳中向优调整, 科技支撑粮食生产朝着高质量方向发展。
(一) 粮食总产量持续增长, 单产水平趋于稳步提升
自2006年1月1日取消农业税以来, 农业基础性地位稳步增强, 农民负担明显减轻、 种粮积极性显著提升, 整体上提高了粮食产量。 2006—2020年, 四川粮食产量从2893.4万吨 增 至3527 万 吨, 增 幅 为21.9%, 年增长率1.42%。 其中, 稻谷产量从1336.7万吨增至1475.33 万 吨, 年 增 长 率0.71%; 玉米产量从553.1万吨增 至1064.99 万 吨, 年 增 长 率4.79%; 而基于四川粮食种植业比较优势, 小麦种植规模及其产量减势明显。 2006—2020年,四川传统三大粮食作物中, 稻谷、 小麦和玉米的增产贡献率分 别 为21.88% 、 -31.07% 和80.79%, 其中, 玉米增产量及其增产贡献率最高, 其原因在于随着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肉蛋奶等高蛋白食物消费快速上升, 玉米作为重要的饲料粮, 相应消费需求大幅提升。
四川粮食单产水平处于平稳 上 升 趋 势, 从2006 年 的4434.6千克/公顷, 增至2020年的5587.5千克/公顷, 年增长率为1.66%。 其中, 稻谷单产水平从6526.0千克/公顷增至7905.02千克/公顷, 年增长率为1.38%;小麦单产量从3455.1千克/公顷增至4134.24千克/公顷, 年增长率为1.29%, 玉米从4276.7千克/公顷升至5790千克/公顷, 年增长率为2.19%。 但受退耕还林、退耕还草、 种植结构调整等影响, 近年来四川粮食产量受到影响, 表明未来四川粮食增产将更多地依赖于单产的提升。
(二) 粮食数量总体安全,品种结构稳中向优调整
人均粮食占有量是评判区域粮食安全的重要指标之一。2011年, 四川人均粮食占有量达到403.79千克, 超过世界粮农组织规定的粮食安全线400千克/人。 到2020年, 四川人均粮食占有量升至421.4千克/人。从数量上来看, 四川粮食生产总体上是处于安全水平的。 另从粮食作物种植结构来看, 四川粮食品种结构在基本稳定中持续优化。 其中, 水稻播种面积较为稳定, 稻谷产量在粮食总产量中的比重虽然趋于下降, 但稳定在四成以上; 玉米播种面积显著扩增, 带动玉米产量比重逐年增加, 现占据粮食产量的三成以上; 与之对应的是, 小麦播种面积及其产量比重均表现出较明显下滑趋势。 与此同时, 随着马铃薯主粮化战略的深入展开, 自2007年起, 四川薯类作物产量开始超过小麦产量, 成为全省第三大粮食作物。 一定程度而言,四川粮食品种结构的优化调整是顺应居民膳食结构升级的必然趋势, 并进一步巩固和提升了全省粮食综合产能。
(三) 科技兴粮成效显著,粮食生产朝着高质量发展
科技创新是推动粮食全要素生产率提高的重要力量。 四川高度重视农业研发与技术推广工作, 在农业科技人才培养、 农业重大基础科学和技术研究、 科技成果转化应用等方面, 取得了巨大成就, 对粮食生产发展提供了有力的科技支撑。 “十三五” 时期, 四川科技兴粮成效显著, 推广了一批优质、 高产和抗逆新品种, 粮食作物良种基本实现了全覆盖, 现代农业机械装备应用综合能力大幅提升。 截至2020年末, 四川农业机械总动力达到4754万千瓦, 相比2010年提升50个百分点; 主要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达到63%, 其中, 水稻耕种收综合机械化率为73%; 农田灌溉水有效利用系数为0.473, 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达到60.5%, 有力支撑了全省粮食生产。 科技助力粮食生产低碳化、 优质化、 特色化和品牌化的趋势也愈加鲜明,力度也在不断增强。
二、 四川粮食安全面临的问题
作为典型的农业大省和人口大省, 四川在粮食生产方面不仅存在一些全国性的共性问题, 还具有自身的一些个性问题, 导致新时期四川粮食安全问题更为复杂严峻。
(一) 整体视角: 粮食大省地位持续走弱
近年来, 四川粮食总产量始终在3400-3500 万吨之间徘徊, 尽管2020年粮食产量达到3527万吨, 时隔20年再次登上了700亿斤的台阶, 但不难看出全省粮食持续增产压力明显增大。 相比于2000年, 2020年四川粮食产量在全国粮食主产区产量中的比重下跌了3.6个百分点, 粮食播种面积占比下降了2.2个百分点, 粮食单产水平也长期落后于粮食主产区平均水平, 甚至跌至全国平均单产水平以下。 相比于10年前, 四川产粮大县数量减少了8个, 超级产粮大县从5个减至没有。 2020年四川人均粮食占有量421.4千克, 比全国平均水平低56.8千克, 这已经是连续11年在全国13个粮食主产省份中排名垫底,与其粮食大省的地位不相匹配。可见, 四川粮食大省的地位并不稳固甚至岌岌可危, 亟需增强忧患意识, 任何时候都不能轻言粮食过关。
表1 2000—2020 年四川粮食产能与全国粮食主产区产能比较
(二) 供给层面: 要素资源禀赋约束增强
在既有技术条件下, 耕地和劳动力是影响粮食生产的两类重要要素。
据 《第三次全国国土调查主要数据公报》, 四川 “三调” 耕地面积比 “二调” 耕地面积减少了149.28 万 公 顷, 减 幅 高 达22.21%。 同时, 四川中低等级耕地占比在七成以上, 优等和高等耕地面积比重尚不足三成, 耕地资源持续生产力不足。 一是城镇化快速推进, 造成四川耕地面积减少和有效粮田面积削减的趋势仍在延续,即便是土地增减挂钩, 但土地占补平衡也是以耕地实际质量下降作为代价的。 二是高标准农田建设力度不够, 难以通过提质增效弥补耕地数量减少。目前, 四川高标准农田占耕地面积四成左右, 但真正能够做到 “旱涝保收、 宜机作业” 的还达不到三成, 有效灌溉面积比重也比全国平均低了10个百分点, 常年因干旱、 洪涝等自然灾害损失粮食15-20 亿斤。三是受粮食生产比较效益持续偏低影响, 多地耕地尤其山丘区常年性或季节性撂荒, 或被流转用于种植茶叶、 中药材、果蔬等高附加值经济作物, 对粮食生产造成了明显 “挤出效应”。 2020 年 四 川 耕 地 流 转“非粮化” 比重达到72.33%,超全国平均30个百分点。
2000—2020年, 四川农业从业人员数量占比从50.0%降至23.6%, 种粮劳动力更是明显缺失。 一是种粮劳动力数量短缺。 非农产业部门劳动力工资的不断上涨和种粮比较收益的持续下跌,严重挫伤了农民种粮积极性,大部分农村青壮年劳动力选择进城务工。 如在农忙时期, 即便是雇工日工资达200元却还雇不到人也是常有的事。 二是种粮劳动力素质弱化现象普遍。 田间劳作的农民多呈“老龄化、女性化、兼业化”特征,对新技术、 新知识的接受和应用能力较低,“应付田”“懒汉田”现象不断蔓延。 据第三次农业普查公报,2016年四川农业生产经营人员中55岁及以上的中老年劳动力占比达到38.1%, 高出全国平均4.5个百分点, 初中及以下人员占比高达94.8%,“谁来种粮” “如何种粮” 是一个迫切而现实的问题。
(三) 需求层面: 粮食消费需求快速增长
由于人多地少, 四川粮食供求中长期仍将是紧平衡态势,而且 “紧平衡” 越来越紧。 近年来, 四川粮食年调入量都在1500万吨以上, 2020年更是增至1800万吨, 相比2015年增长了49%, 玉米、 稻谷、 小麦、高粱、 大豆等各类粮食品种均有调入。 粮食消费总量与消费结构变动主要受人口数量、 居民收入水平和膳食结构调整等因素的综合影响。
近十年来, 四川人口自然增长率稳定在3‰以上, 尽管人口增速放缓, 但由于全省人口基数较大, 人口总数仍在增长, 在人口峰值到来之前, 粮食消费仍将刚性增长。
随着东部地区产业结构调整、 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和四川自身生活条件与公共服务条件的改善, 近年来, 四川外出农民工出现了向省内回流的趋势, 并且超过九成是流入县级以上的城市, 2020年四川外出农民工省内就业比重占56.69%, 比2010年高出8.5个百分点。 随着农民工回流数量的持续增加, 必将带动粮食消费需求上升。
随着城镇化推进, 居民收入水平和消费支出能力持续提升, 居民膳食结构快速升级, 更加注重“吃得好” “吃得健康”。2020年, 四川城镇居民家庭人均肉禽蛋奶和水产品消费量86.3千克, 农村居民家庭人均消费量为城镇居民的八成左右。 随着农村居民饮食结构趋同于城镇居民以及城镇人口数量的增加,肉蛋奶等高蛋白食物所需的饲料用粮消耗量将显著提升, 加上对粮食品质要求不断抬高,四川饲料用粮和加工用粮的产需缺口还在继续断扩大, 加大了粮食安全供给压力。
(四) 区域层面: 粮食生产重点县稳产压力大
继续保持粮食稳定生产、保障粮食安全的关键在于提升粮食生产重点县的综合产能。就四川而言, 一是粮食产能越来越朝着粮食生产重点县集中。 2005—2020年, 四川90个粮食生产重点县的粮食产量从2598.1 万 吨 增 至3047.8 万 吨,产量占全省比重从80.9%增至86.4%; 同时, 粮食生产重点县的亩产水平比全省平均高出5千克左右。 可见, 四川粮食生产重点县肩负着全省粮食安全的重任, 其增产潜势对于全省粮食稳产保供有着重要支撑作用。 二是粮食生产重点县的粮食增产贡献水平存在着显著的区域不均衡性。 90个粮食生产重点县分布在成都平原经济区 (34个)、 川南经济区 (20个)、 川东北经济区 (27 个)和攀西经济区 (9个)。 其中,成都平原经济区的粮食生产重点县数量最多且农业资源禀赋最优, 但受该地区粮食播种面积持续快速减少的影响, 粮食产量在全省中占比已从2005年的31.4%跌至2020年的26.9%。川南、 川东北和攀西经济区的粮食产量则处于稳步提升态势, 尤其是川东北经济区粮食生产重点县的粮食播面和产量比重均占据全省1/3 以上。2005—2020年期间, 上述四个区域对于全省的粮食增产贡献率分别为2.3%、 27.2%、 47.0%和15.0%, 粮食供应存在明显的区域不均衡性。 三是, 粮食生产重点县稳产保供压力不断攀高。 90 个粮食生产重点县中, 仅有16 个分布在平原地区, 剩余74个均分布在丘陵山区。 目前, 山丘区已成为稳定全省粮食产能的最重要区域,甚至有相当一部分粮食重点县分布在 “老、 少、 边、 穷” 地区, 自然条件差、 劳动力流失、 农业机械化水平低、 观念落后等诸多因素制约了粮食产能的进一步提升。 随着山丘区老龄农户逐步退出粮食种植,耕地撂荒现象将更为严峻, 甚至将直面粮食种植后继无人的窘境, 这对于全省粮食安全战略目标的实现构成了不可低估的压力。
三、 保障四川粮食安全的对策建议
在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战略与加快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进程中, 保障四川粮食安全下好“先行棋”,重点是要提升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和供给保障能力, 据此提出 “保土地” “攻单产” “育劳力” 和 “促均衡” 的发展建议。
(一) “保土地”: 切实保障耕地资源的绝对安全
土地是粮食安全的根基,只有天下良田才能实现天下粮仓。 当下, 四川在耕地数量刚性减少不可逆转的趋势下, 要解决好全省9000万人口吃饭问题, 须做到: 一是落实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 防范各种名目下出现耕地占补平衡中的补充数量不到位、 质量不到位的问题, 警惕土地流转中部分新型农业经营主体和工商资本下乡改变农地用途的 “非粮化”和 “非农化” 行为。 二是扩大高标准农田和有效灌溉耕地的覆盖范围, 以提质增效弥补耕地数量的减少。 要投入更大力度建设高标准农田, 扩大高标准农田 “增量” 及适度提高其标准, 鼓励社会资金、 金融资本、 新型经营主体等投身于高标准农田建设和中低产田改造中来, 并推动高标准农田建设重点向粮食主产县倾斜。要注重将绿色生态理念贯穿于高标准农田建设全过程中, 推动耕地质量保护提升、 生态涵养、农业面源污染防治和田园生态改善等多维有机融合, 实现农业生产与生态保护相协调。
(二) “攻单产”: 依靠科技创新走内涵式发展道路
要在耕地数量既定约束条件下突破生产可能性曲线, 未来需要把农业科技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一是大力实施种业振兴行动。 要把培育高产稳产、水肥高效、 抗病抗逆、 广适性品种作为主要任务, 依托生物技术提高单产水平, 着力发挥品种改良在提高粮食单产上的作用, 缩小四川与其他粮食主产省份在单产水平上的差距。 二是加快推进丘陵山区农业机械化发展。 据已有研究, 农业机械化是有效应对劳动力成本上升以及防止耕地“非粮化” 的重要手段,尤其对于山丘区等自然资源禀赋薄弱且不利于农业耕作的地区,小型农用机械能够有效提升粮食生产效率。 据此, 要着力推动全程机械化和农田宜机化改造项目落地落实, 要在轻简化栽培、 中小规模田地农业机械化方面实现突破。 三是推动先进前沿性技术嵌入粮食生产全过程。 抓住数字经济发展契机, 将互联网、 物联网、 人工智能等现代技术嵌入粮食产业, 推动以粮食作物遥感监测、 水肥药精准施用、 无人机植保飞防、 农机精准作业等为代表的技术创新与应用, 切实提升粮食生产智能化水平。
(三) “育劳力”: 积极打造高素质现代职业粮农队伍
粮食生产终需靠人, 实施“藏粮于地、 藏粮于技” 战略,亟需建立起一支稳定的、 具有现代粮食生产经营能力的职业粮农队伍。 一是鉴于小农户在保障粮食安全方面具有天然的调节机制, 要切实调动保护好农民种粮积极性, 把补贴目标直接精准到种粮农户, 实现种粮补贴资金与种粮农户 (资格和能力) 的有机结合,在此基础上逐步推进种粮资格化和职业化进程。 二是以提升农民的科学素养、 职业技能和经营能力为重点,让粮农回归职业属性。为职业粮农在土地流转、融资、水利设施、订单销售、自然灾害保险、农机购置、农业补贴落实等方面提供便利和精准化扶持, 鼓励职业粮农积极争取政策和项目补贴以降低生产成本、改善生产条件。 三是完善粮食生产社会化服务, 解决服务“最后一公里”问题。 瞄准粮农生产经营需要, 将分散的粮农组织起来纳入社会化服务网络, 鼓励粮农与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成立产业化联盟, 统筹开展代耕代种、代购代销、代烘代储、 农机作业、 统防统治、 育种育苗等社会化服务, 降低粮食生产成本和增加种粮收益。
(四) “强支撑”: 着力破解山丘区粮食生产瓶颈难题
四川丘陵山区承载着越来越重的粮食安全供给压力, 基于此, 未来四川粮食生产重心可进一步放在山丘区粮食生产技术突破和改进方面。 针对该区域地理条件复杂、 地块分散、 农业基础设施薄弱、 土地撂荒抛荒等难题, 因地制宜地加强山丘区粮田机耕路、 高标准农田和水利设施建设, 研发适应山区小田块和农业生产特点, 以及便携式的小型农机具, 努力降低农村劳动力弱能化对粮食生产的负面影响, 显著改善山丘区粮农生产方式和提高农田生产力。 与此同时,大力发展农业生产托管为山丘区农户种粮提供有效支撑, 促使他们主动利用撂荒耕地, 扩大粮食种植面积, 稳固提升山丘区粮食产能。 而对于成都经济区, 要着力抑制粮食播面不断减少的趋势, 稳步提升粮食产能和增产贡献率, 建立起成都平原与山丘区粮食生产利益补偿机制, 改善粮食主产县区域性供给不平衡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