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与重塑：历史人文纪录片对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

张安琪

一、以人文化创作观念实现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

（一）从宏大历史观到以人为本的转变

进入21世纪以后，历史人文纪录片的创作既有关注中国历史故事的《甲午》《帝陵》《腾冲！腾冲！》等作品，同时也存在关注中国传统文化形态的《故宫》《我在故宫修文物》《指尖上的传承》《中国文房四宝》等。当然，也创作了大量饮食制作文化与人文兼具的《舌尖上的中国》《寻味顺德》《风味人间》等纪录片。虽然历史人文纪录片在主题选取上广泛而丰富，但真实的前提还是纪录片所要严格遵循的。对于纪录片的历史真实性的考证，要以作品进行透视，以人文来折射，而不是以历史观先入为主。所以对于历史人文纪录片的历史与人文两个部分，就涉及到应以历史的眼光去关照人文或在人文关照中带动历史观的呈现之问题。纵观近几年历史人文纪录片的创作状况，其中之一趋势便是观念上从宏大历史叙事到以人为本的理念转变，甚至很多历史题材的纪录片也是透过人文视角去解读历史，如纪录片《三国的世界》，便不同于以往惯用的以魏、蜀、吴国家作为划分方式，反而选取以人物立集（见表1），通过三国故事中脍炙人口的历史人物来展现历史故事与传统文化精神。

表1 纪录片《三国的世界》集目

故宫题材的历史人文纪录片一直颇受创作者、受众的青睐。以从2005年的《故宫》直至2017年《故宫新事》的4部故宫题材纪录片为例（见表2），可见历史人文纪录片创作观念的转变。2005年的《故宫》是将故宫建筑在历史中的整个演变历程作为主要内容，在此过程中穿插微观的建筑、文物以及历史故事的叙事。2012年的《故宫100》是将故宫中的100个空间作为主要呈现主体，以“天工之城”“大国大朝”“被忽视的命运”到“神间与凡间”的逻辑对空间进行分类，层层递进。2016年的《我在故宫修文物》是以故宫中的文物修复为纪录内容，以人文关怀的视角展现工匠精神的延续。2017年《故宫新事》与《我在故宫修文物》类似的是都以工匠的人文视角出发带动文物历史的呈现，不同的是其将文物范围又进一步缩小至“养心殿研究性保护项目”。以此可见历史人文纪录片在创作观念上逐步地实现从宏观至微观、从宏大历史到人文关照的转变。在纪录片《故宫新事》的开头便摒弃了传统创作方式上运用大远景、空镜头再配上恢弘的背景音乐展示故宫的雄伟气魄，而是对人物手部特写和局部拍摄，没有任何背景音乐的渲染，只是人物行为音响声、背部跟拍与逆光拍摄便营造出故宫神秘气氛，引发受众强烈的观看欲与故事参与感。

表2 故宫题材纪录片内容介绍

（二）叙事话语的趣味化转变

叙事方式对于纪录片的创作来说指的是创作者讲述内容的方式，而叙事话语的趣味化风格便是新世纪以来历史人文纪录片最主要的叙事倾向。

以纪录片《如果国宝会说话》为例，因为该片时长保持在5分钟左右，所以决定了其叙述方式的简单直白。为了符合当下受众的个性化审美观，首先在叙述语言上呈现出年轻化、活泼化的风格，选取较为年轻的解说员，以生动鲜活的语言叙述每件文物背后历史的文化。每集片头在标题之后伴有“叮咚，您有一条国宝留言请注意查收”，相应地在片尾出现“国宝留言持续更新，请注意查收”的消息提醒，并且较多使用“那些事儿”“亲密的朋友”“小心，有人在听呢”等轻松活泼的词汇。对于文物的形容选取现代化、网语化的词汇，比如将“狸猫纹漆食盘”称作“漆盘上的喵星人”，将“木雕双头镇墓兽”比作“天地间的精灵”，对于“二十八宿圆盘圭表”的作用归为“带你看星星”，甚至谈到“银带钩”时，出现“主人秀起恩爱真可怕”的感叹。其次在叙述结构上则呈现出碎片化、拼贴化和特色化的风格。每一集根据文物特征精心穿插历史影像资料、声音资料、特效还原、动画展现、人物扮演、甚至人偶再现的部分，使得历史故事的呈现生动而个性。在《木雕双头镇墓兽》一集展现了木雕双头镇墓兽的形态、颜色、寓意和细节之后，进入到其产生背景——楚国，通过对楚国文物大量的呈现，加深受众对楚国艺术的理解。随后通过一张木片上的绘画，利用移镜头拍摄与故事化解说的配合，展现楚人之气质。最后回归对楚人文化中自然现象的总结，表达“木雕双头镇墓兽”的历史蕴意。

除了《如果国宝会说话》之外，备受年轻人喜爱的饮食类纪录片中也运用大量趣味化解说词和背景音乐，比如《风味人间》中以充满节奏感的音乐赋予事物灵动感。对于纪录片而言，虽然其叙事方式愈加偏向于趣味化，但对于真实故事的呈现仍然是其坚守的宗旨。纪录片从艺术功能上来看是纪录真实环境下的真人真事，而从现实意义来说，就是让观众了解未知的文化和领域，在生活的体验中，领悟人生的含义。

二、以多样化创作形式实现传统文化的大众转化

（一）微纪录片对传统文化的大众传播

进入21世纪以来，在互联网的迅猛发展下，中国媒介生态环境呈现出信息的开放性、碎片化、高速化和互动性的趋势。历史人文纪录片为了适应互联网时代下受众的个性化和碎片化审美需求，从以往的固定模式中解脱出来，开始尝试微型化的创作形态。

微纪录片的艺术特征首先表现在其时间长度。以往的纪录片时长基本保持在40分钟左右，而微纪录片的时长没有明确界限，一般以4—10分钟为主。《故宫100》共100集，每集6分钟。《如果国宝会说话》分为两部，每集5分钟。而《了不起的匠人》单集时间为15分钟左右，较短的时长便于受众在闲暇时段观看。

其次，微纪录片的制作周期和投资金额上也相对较小，在几天到几个月的时间下高效的制作以满足受众快节奏的需求。小投资和低门槛的要求也为微纪录片的产量提供了充足的机会。除此之外，微纪录片的叙述风格愈来愈呈现出网语化和拼贴化的趋势，在《如果国宝会说话》中的解说词运用大量网络热词，如将虎符称作“萌萌的铜老虎”，对越王勾践的形容用“炫酷”，陶鹰鼎在解说员的口中也成了“胖胖腿的鹰”。《如果国宝会说话》的叙事结构中采用了历史资料与现实素材、后期特效以及情景再现的拼贴，更有甚者还采用了戏谑化的人偶进行场面还原（如图1）。

图1 《如果国宝会说话》运用人偶进行情景再现

最后，在传播上采用多媒体互动联合的方式，将传统媒体与新媒体资源整合运用，实现大、小屏多屏连接与运营。《如果国宝会说话》运用微博、微信、腾讯视频等新媒体进行大力推广。其第一部第25集的视频播放次数超过了9000万次，微博相关话题阅读量也突破了1.2亿人。通过每集5分钟的微型体裁，采用了集人际、互动和大众传播优势于一身的微传播形式，是一种网络时代下衍生出的新型传播方式。通过运用多种媒介——微博、微信、微视频等，满足现代网民对于视频的碎片化、差异化观看模式。在5分钟的时长中将艺术、文化、历史、故事与娱乐绘制成一部精美的纪录片。在营销与包装上也较为投入，采用“充电5分钟，穿越8000年”的口号，定制国宝表情包、国宝海报、国宝金句和国宝微信小视频等营销产品。创作组为了实现纪录片的多屏互动，不仅为国宝建立专属了朋友圈，而且创作出国宝的个性海报，配有眼前一亮的文案，如甲骨文的“因为刻骨，所以铭心”，何尊的“何以为尊，我有中华”等。同时，利用微博热搜、微博话题和创意文案等加强与年轻网友的微博互动，大力助势国宝品牌的发展，使受众在娱乐和休闲时加深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促进中国文明的弘扬。

微纪录片的产生不仅打破了以往纪录片的体裁形式和传播方式，也为纪录片的发展开辟了网络化生存路径，用现代化、科学化、数据化的创作方式，让历史和文化“活起来”，满足了新时代观众的艺术审美需求，也实现了中国文化自信的高度凝聚。

（二）动画纪录片对传统文化的呈现

动画纪录片一般是指创作者全部采用动画的方式来呈现画面的纪录片。皮尔斯认为：“影响人类认知的有三种符号，即指示性符号、肖似性符号和象征性符号。”［1］它们之间的区别在于指示性符号具有指示性意义，与意义存在一定的因果关系； 肖似性则根据事物外在特征进行建构；象征性符号的能指与所指之间具有某种约定俗成的联系，如鸽子与和平的联系。“在视知觉中，人们把握物体的形状并不一定与该物体的实际边界等同。”［2］而动画纪录片正是利用人类对以往视觉经验和完形能力进行意义建构的艺术。

动画纪录片一般适用于影像不宜直接呈现的题材或较为抽象的题材。影像不宜直接呈现的题材一般用于禁忌或特殊题材中。抽象题材则包括摄影机无法拍摄到的宏观世界或微观事物，如《优雅的宇宙》中展现的宇宙与微观粒子等物理知识。 以及已经成为过去无法再现的历史画面，比如历史人文类动画纪录片《中华五千年》，以精湛真实的动画来还原中国五千年的历史全貌，带领观众回顾古老中国的风云变幻与历史文化。

动画纪录片虽然在创作手法上运用了虚拟动画技术，目前对画面的呈现较为粗糙，人物动作也较为机械，其事实信息的来源主要依赖于解说词。但这并不影响它对于真实信息的表达。它的出现真正地突破了我们对纪录片形式的认知，有效地改变了纪录片因缺乏历史素材和无法具象化表达画面的困境，为纪录片创作开拓了新的天地。

随着纪录片的产业化进程，影像呈现路径和形式远不止于微纪录片和动画纪录片的拓展。甚至催生了大量纪录电影的萌发，《舌尖上的中国》主创团队打造的《舌尖上的新年》于2016年上映。透过中国广袤大地上的奇绝年货，串联起各个新年故事，用鲜活的镜头展示东方文化习俗，保存中国传统生活和文化精神。由萧寒执导的《我在故宫修文物》不仅将文物修复者的神秘工作搬到了大众视野，同时呼吁人民对中国传统手工艺的关注。

三、结语

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传承是实现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必要手段。历史人文纪录片作为以人性观照与文化传播为核心的纪录片类型，不仅以艺术的影像空间完成了对传统文化的呈现方式之重塑，也改变了受众对传统文化的解码方式，实现了传统文化从传统到现代、从精英到大众的转化。本文通过文本分析，探寻二者深度融合的具体路径，从而为历史人文纪录片和传统文化的发展提供新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