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地禀赋、社会网络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研究

李先东， 都格尔加甫·斯尔布德， 魏传玲

（1.新疆农业大学 农林经济管理博士后流动站，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2；2.新疆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52）

近年来，随着我国乡村振兴战略持续推进，城乡统筹发展进程不断加快，农村剩余劳动力逐步开始向城市流动。如何完善我国边疆牧区剩余劳动力市场，使传统牧民实现向现代综合性劳动者的职业转换，是解决好我国边疆牧区“三农”问题的关键。针对农村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问题，国外学者进行了多角度的研究，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以下4 个方面。一是个人因素方面，牧民受个人生活习惯影响，其社交网络较为闭塞，转移就业的动力不足[1]；二是社会经济方面，牧民长期随草迁徙，其对社会发展的认知程度不高，因此转移就业的意愿不强[2]；三是土地资源方面，牧户家庭牧场面积越大，其获得的收入越多，而牧业资源少的牧户家庭会更加关注非牧部门发展的状况[3]；四是就业政策方面，受就业政策的吸引，牧民在非牧部门就业后其幸福感不断提高，更能促使牧民转移就业[4]。而国内的有关研究主要集中在劳动力受教育程度、技术、社会网络、经济发展[5]等方面。一般来说劳动力受教育程度越高，其流动的可能性越大；当前牧民所掌握的技术主要集中在传统畜牧方面，当牧民掌握了更多非牧技术时可以促使其向外流动[6]；牧民受其社交网络及少数民族语言方面的限制，流动时往往面临着就业信息获取渠道单一、语言交流存在障碍等难题，如果牧民丰富社交关系，通过同乡带动，其流动的可能性会变大[7]；然而，由于当前经济发展较快，劳动力市场竞争激烈，牧民劳动力流动普遍面临就业或收入不稳定等问题，这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边疆牧民转移就业的困难[8]。

牧区劳动力转移就业是提高牧民家庭收入，加快边疆牧区农业农村经济发展和落实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策略之一[9]。促进牧区劳动力有效转移是缓解边疆农村经济发展瓶颈，推动边疆城市化发展的有效途径。目前，我国畜牧业现代化水平不断提高，传统游牧方式逐渐被舍饲或半舍饲方式代替，大量牧民劳动力得以解放，导致牧区劳动力呈现过剩现象。为了解决牧区富余劳动力安置问题，就需要不断通过制定出台就业扶持政策等手段将牧区剩余劳动力引导至城镇就业，这一方面可以为城镇新兴产业提供充足的劳动力资源[10]；另一方面，也可以使牧民改变传统游牧习惯，通过非农再就业方式更好更快实现家庭增收，进而可以优化其子女受教育的环境[11]。

现有研究成果多数集中在如何推动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方面，较少关注限制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因素，而牧户家庭农地禀赋与社会网络关系是影响其劳动力转移就业的主要原因。因此，笔者利用新疆和丰县246 户牧户的调查数据，通过实证分析研究农地禀赋、社会网络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以期为促进我国牧区剩余劳动力有效流动提供参考和建议。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1.1 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内在逻辑

在当前市场经济发展中，牧民劳动力流动在二种情境下发生。一种是有吸引力的城市地区有较多非牧就业机会，有非农技术的牧民通过转移就业可以获得较高的工资收入、更好的生活质量及子女受教育机会、完善的居住设施、便捷的交通条件等转移就业福利；另外一种是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城乡居民消费结构的升级，新增城市居民和优质畜产品消费潜力大，在这样的有利时机下，牧民更愿意继续从事畜牧业生产。当牧民家庭的牧业收入普遍提高，牧民的就业需求会有所下降，牧民劳动力寻求非牧就业机会的意愿会受到影响。因此，劳动力流动受到社会因素、经济因素和家庭因素的综合影响，这为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研究提供了现实参考[12]。

1.2 研究假说

基于上述分析，本文以草地确权、草场经营规模和草场补贴表述牧户家庭的农地禀赋情况；以牧民在转移就业中接受亲友帮助的程度和获取的就业信息量表述牧民的社会网络关系状况。

1）农地禀赋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全国草原牧区自2015 年起陆续开展草原确权工作[13]。韩家彬等[14]基于农户微观调查数据，利用probit 模型得出土地确权进一步降低了劳动力转移就业的机会成本，显著影响了农村劳动力流动的结论。在草地确权工作完成后，草地转出收入增长，这使得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成本下降，进而促进了牧民劳动力流动数量的增长。同时，草地确权放活了牧户生产经营权，激发了草场流转，从而使草地流转市场有效配置牧户家庭资源的功能得以充分发挥[15]。显然，草地确权提高了草地流转效率，扩大了牧民草场经营规模，使牧业生产效率得到提高，进而使大量的牧民富余劳动力从牧区向城市转移。再者，当前我国各类牧业补贴既是工业对农业、城市对农村、政府对牧民的支持，也是保障我国畜产品安全和增加牧民收入的现实需要。有学者通过研究补助政策、生计资本对农户生计策略和生计结果的影响，得出政府补助政策对农户生计策略选择的影响显著[16]。如对牧民进行草原生态保护奖励补助（草场补贴），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牧民收入[17]，进而使牧民劳动力流动成本下降，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积极性显著提高。随着草地确权不断强化，牧户草场经营规模不断扩大，草场补贴政策稳步实施，牧民对转移就业的认知不断提高，这使得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可能性进一步增大。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说：

H1a:草地产权得到确权，使牧民劳动力跨部门流动的可能性增大；

H1b:草场经营规模越大，牧民劳动力跨部门流动的可能性越低；

H1c:草场补贴力度越大，牧民劳动力跨部门流动的可能性越大。

2）社会网络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有研究发现，大部分农村劳动力在找工作时依赖亲戚、朋友介绍，亲友在他们转移就业的过程中提供信息及其他方面的帮助，相比于亲友没有或者很少外出就业的农民，其越多亲朋转移就业，农民自身转移就业的可能性就越大[18]。社会网络比市场渠道更能显著地增加农村转移劳动力进入劳动力市场的可能性[19]。由于牧场地域较偏远，牧民居住分散等原因，牧民劳动力往往依靠亲朋好友的转达获取有效的就业信息[20]。牧民根据自身优势，在衡量机会成本、产生转移就业的动机与动力后，主要通过同乡、亲戚、朋友、邻里转达获得就业信息[21]。对居住在牧区的牧民而言，朋友、熟人、老乡等提供的就业信息远比来源于其他渠道的信息更加可靠和真实。因此，牧户在社会网络中与他人交流互动越频繁，其获得的就业信息量就越大，越有利于其寻求工作。基于上述分析，提出如下假说：

H2a:亲友帮助程度越大，牧民劳动力跨部门流动的可能性越高；

H2b:获得的就业信息量越大，牧民劳动力跨部门流动的可能性越大。

2 数据来源、样本特征与模型选择

2.1 数据来源

本研究中的数据来自笔者在我国新疆和丰县的实地调研（表1）。调查地点涉及和丰县北部牧区4个乡镇9 个自然村，共计260 户牧户。剔除漏答、模糊、丢失的问卷，最终得到有效问卷246 份，有效率为94.61%。

表1 样本所在地区

2.2 变量设定

1）被解释变量。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为牧民是否选择转移就业。 本文关注的是牧民家庭农地禀赋、社会网络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因此首先考察了牧民家庭畜牧生产经营方式及其产出效益情况；其次考察了牧民对外部就业环境的认知情况和牧民获得的就业信息量；最后考察了个人特征和家庭特征对牧民转移就业行为的影响。

2）解释变量。 根据实地调查的具体情况，同时参照主流文献的做法，本文选取的解释变量为牧户家庭的农地禀赋和社会网络。农地禀赋要素包括草地确权、草场经营规模、草场补贴；社会网络要素包括亲友帮助程度和牧民获得的就业信息量。 其中，草地确权是指草地所有权、草地使用权和他项权利的确认； 草场经营规模是指牧户家庭草场经营面积；草场补贴是指国家为保护草原生态制定出台的各类惠牧和推动畜牧业可持续发展的政策；亲友帮助程度是指牧民的亲朋好友对其转移就业所提供的帮助作用的大小；就业信息的影响是指牧民所获得的就业信息量对其转移就业产生的作用。

3）控制变量。 本文的控制变量为牧户家庭特征。 参考卢海阳等[22]的研究，以家庭非牧收入情况反映牧户参与社会经济发展的程度；参考罗明忠等[23]的研究，以牧户参加各类职业技能培训的情况反映牧民对提高转移就业素质的适应能力；以流动距离反映牧民对未来继续从事牧业生产的依赖程度；参考陈奕山等[24]的研究，选取家庭务牧人数、务牧年限及家庭成员年龄反映牧户家庭成员特征。变量的基本特征说明见表2。

表2 变量的基本特征说明

2.3 模型的选择

本研究设定因变量为牧民是否会选择转移就业。被调研的牧户选择“是”或“否”做出回答，以表明其对转移就业的态度。牧民是否会选择转移就业属于典型的二元离散变量，故采用二元Logistic 模型。设定因变量为牧户是否会选择转移就业（T），“T=1”表示牧户会选择转移就业；“T=0”。表示牧户不会选择转移就业。同时，由于牧户是否会选择转移就业受牧户农地禀赋、社会网络、家庭特征等多维因素的影响，根据研究假说，设定农地禀赋和社会网络为自变量，并控制家庭特征变量，建立回归模型：

式中：T 表示牧户发生转移就业的概率；E、N分别表示牧户农地禀赋、社会网络情况；C表示控制变量，包括牧户特征变量和家庭特征变量；p表示第p个子变量；α0为常数项，α1m～α3p为待估计系数；ε 为误差项；i表示第i个农户。

3 实证分析

3.1 多重共线性检验

采用二元Logistic 模型对样本数据进行运算，为了确保模型估计结果的有效性，首先对自变量的多重共线性进行检验。结果显示，方差膨胀因子均小于3．30，远远小于10。这表明自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符合Logistic 回归的基本要求，有进一步分析的价值。考虑到样本可能存在异常值导致回归结果不稳定，采用稳健标准误对样本进行回归运算，回归结果显示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的显著性较高。回归结果见表3。

表3 回归结果

3.2 农地禀赋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分析

草地确权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草地确权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正向显著。对于草场已经确权的牧户而言，草地确权使得草地产权完备性提高，牧业家庭在配置家庭劳动力时不用再考虑草场被占用、征用、重置等情况，从而使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积极性得到提高。因此，草场确权加快了草地流转，进而推动了牧民劳动力从农业部门向第二、三产业转移。第二，草场经营规模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负向显著。样本数据表明，当草场经营规模不断扩大，畜牧业养殖规模随之快速提高，进而由传统小规模养殖扩大为集约化经营，生产效率大幅提高时，牧户可以获得更多的牧业收入，这使得牧民劳动力向非牧行业流动的积极性降低。第三，草场补贴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正向显著。目前，各种草场补贴政策，如草原生态奖补、退牧还草和草畜良种补贴等惠牧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牧民的非牧收入。同时，机械化水平的不断提高使牧民减少了劳动投入，从而使牧民劳动力从牧区解放出来。当草地确权不断强化，草场补贴政策稳步实施，牧民对转移就业的认知得到提高，其向非牧行业流动的意愿也会进一步提高。

3.3 社会网络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分析

牧户亲友的帮助程度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正向显著。牧民劳动力流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获取就业信息。牧民劳动力要实现跨县或跨区流动，往往依靠亲戚、朋友或同乡等社会关系的帮助获取就业信息，进而实现稳定就业或再就业。对牧民来说，亲友或熟人提供的信息相比其他来源的信息可信度更高。因此，牧户社会网络关系中亲友的帮助程度越大，牧民转移就业的积极性越高。同时，牧民通过互联网获得的就业信息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其转移就业的动力。此外，就业信息对牧民劳动力流动呈正向影响但不显著。

3.4 控制变量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分析

牧户家庭特征对劳动力流动的影响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非牧收入对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影响在5%水平上正向显著。家庭非农就业工资性收入相对牧业生产收入更稳定。随着保障农民工工资支付工作日益完善，牧民劳动力增强了跨部门就业的信心，进一步促进了牧民劳动力流动。第二，转移距离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正向显著。广大牧区周边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近，而牧民劳动力基数大，其在小范围内进行转移就业的竞争压力大、工作稳定性低，而距牧区较远的城市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劳动力容量高、工作机会多，所以牧民更愿意在离牧区较远的城市实现就业。第三，家庭务牧人数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负向显著。家庭务牧人数体现了牧户家庭牧业生产能力的大小，牧户家庭牧业生产能力越强，牧民从事牧业生产相较从事城市工作越利于其发展，所以家庭务牧人口多的牧民转移就业的意愿较低。第四，年龄对牧民劳动力流动的影响在5%水平上负向显著。由于牧民乡土情结深厚，对草地的感情较深，年龄越大的牧民对草地的依赖程度越高，同时转移就业对牧民劳动力年龄和身体素质的要求较高，所以劳动力年龄越大其流动意愿越低。此外，其余变量与牧民劳动力流动无显著相关关系。

4 结论与建议

4.1 结论

本文基于二元Logistic 理论模型，分析农地禀赋、社会网络与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相关性。结果表明，在牧户对自身资源及其社会网络的充分认知下，牧民劳动力流动主要与草地确权不断强化、草地经营面积不断扩大、草场补贴政策稳定、及时获取有效的就业信息等密切相关。当牧户草场得到确权，草地产权完备性进一步提高，促使草地加快流转，进而使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积极性增强；当牧户草地经营面积增加、草场经营规模扩大，以此实现牧业规模经营下的效益最大化时，牧户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积极性较低；当牧户获得亲友的帮助力度大及获取的就业信息量大时，其转移就业的意愿越强，进而发生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越大；控制变量中，非牧收入水平和转移距离影响程度越大时，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越高；而受年龄增长和身体条件等个体特征的约束，牧民劳动力年龄越大其转移就业的可能性越低。

4.2 对策与建议

1）加强政策宣传力度，提高牧户认知水平。牧民劳动力流动首先取决于牧户转移就业的意愿。要充分利用互联网信息传播优势，通过微信、公众号等平台大力宣传有关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信息和有关政策，提高牧民对转移就业的认识，调动牧户劳动力转移就业的积极性。加快完善和解决好牧民草场产权问题，进一步保障牧民权益，加大牧民转移就业政策保障力度，解决牧民的后顾之忧。

2）加大牧民技能培训力度，增强牧民技能水平。如果要调动牧民转移就业的积极性，提高牧民劳动力转移就业率，就必须提高牧民知识技能水平，使牧民在劳动力市场上具有竞争力。要充分利用互联网或者线下培训方式，加强针对牧民的非农技能培训力度，应结合当地实际情况设置培训科目，使牧民较快掌握实用技术，以实现其职业转换。有关部门还应加大对牧民教育培训的财政支持力度，使牧民接受专业的技能培训。此外，加大招商引资力度，为牧民劳动力提供更多就业岗位，加强牧民专业技能培训与企业招聘工作的有效衔接，实现培训和就业同步发展。

3）加大畜牧产业结构调整，提高畜牧业生产技术水平。要结合当地产业优势，调整畜牧产业结构，引进先进技术和人才。引导牧民改变游牧生产习惯，鼓励牧民采用舍饲或半舍饲方式养殖，以进一步提高畜牧生产效率，使富余劳动力从牧区解放出来。针对当地各区域不同优势，进行产业组合，大力发展新兴产业和服务业，实现劳动力资源与产业发展的有效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