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不让”还是“无关紧要”?
2022-08-01余娅,白洁,彭美琳
村上春树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极为自律。他坚持跑步,从业余跑者成了一名马拉松选手。然而,他并非一直如此。在成为小说家之前,他开了一间酒吧,作息日夜颠倒,极不规律;走上写作道路之初,他还曾迷上抽烟。
他很自律:下决心做一名跑者
开始跑步之后,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跑不了太长的距离。二十分钟,最多也就三十分钟左右,我记得就跑这么一点点,便气喘吁吁地几乎窒息,心脏狂跳不已,两腿颤颤巍巍。因为很长时间不曾做过像样的运动,本也无奈。跑步的时候被邻居看到,也觉得有些难为情,就像为那个偶尔加在姓名后面的带括号的“小说家”头衔难为情一样。但坚持跑了一段时间,身体积极地接受了跑步这事儿,与之相应,跑步的距离一点点增长。跑姿一类的东西也形成了,呼吸节奏变得稳定,脉搏也安定下来。
——村上春树《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也曾“烟不离手”
刚刚成为职业小说家那会儿,我首先面临的问题却是如何保持身体健康。我本是那种放任不管便要长肉的体质,由于每天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体重才控制在稳定状态。过上了从早到晚伏案写作的生活,体力逐渐下降,体重则有所增加。因为需要高度集中精力,不知不觉香烟便抽过了头。那时候一天要抽六十支烟,手指熏成了黄色,浑身上下都发散出烟味,怎么说对身体也不好。
——村上春树《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
你正在减肥,深夜被饿醒了,疯狂想打开冰箱找吃的。这时,你狠狠地教训自己:“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人,怎么能控制自己的人生?”
这话一定对吗?你要知道,就是那些自我约束很强的名家、大家,也不一定能做到彻底的自律。季羡林讨厌考试,林语堂爱睡觉,杜尚“喜欢呼吸,甚于喜欢工作”……但这些,不影响他们成为伟大的人。
林语堂
作家林语堂是出了名的懒人,他爱睡觉,还义正辞严地说:“会赖床的人,是人生的艺术家。”但林语堂在写作上,却一直笔耕不辍。他先后发表了七八十部作品,两度被诺贝尔奖提名。
他的自律:用勤勉增进才干
人生所缺者不是才干,而是志向;换言之,不是成功的能力,而是勤劳的意志。一个人懒惰,等于将自己活埋。因为懒惰中存在着永恒的绝望。年青人最黑暗的时光,是当他们坐下来默想如何去不用劳力而获得金钱的时候。
而勤劳能使我们保持身体健康,头脑清醒,内心完美,钱包丰富。如果你有伟大的才干,勤勉将会增进它;如果你只有平凡的才能,勤勉也可以补足它。也许你听说过有些聪明人很懒惰,但你却不会听说伟人很懒惰。
——林语堂《懒惰与勤劳》(有删改)
为“躺在床上”辩护
在我想,人生真正享福之事无多,而跷起足弯卧在床上居其一。全身躺直就无味了。手臂的位置,也须讲究。少读孔子所称“曲肱而枕”之乐,觉得难解,现在才知曲肱之趣。假如垫以大软枕头。我认为最好的姿势是弯着一腿或两腿,一手或两手放在头后,垫以枕头,使身体与床铺成三十角度之势。在这种姿势之下,诗人自然得了佳句,科学家自然发明新理,而哲学家也自然可以想出惊天动地的思想了。
——林语堂《论躺在床上》
季羡林
国学大师季羡林的研究领域极广,用他自己的话说:“梵学、佛学、吐火罗文(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研究并举,中国文学、比较文学、文艺理论研究齐飞。”他青年时期求学时,和我们一样为学习而烦恼,对考试感到头痛。
他的自律:写作,就要一气写完
十二月五日 我做文章真的就这样困难吗?今天长之告诉我,不要想它困难,自然就不困难了。我想他这话大概是对的,最少也有几分对,我要试试看。
六日 晚上在图书馆里写了一篇名叫《枸杞树》的开头。我以前做文章仿佛有股气助着,本来直接可以说出来,偏不直接去说,往往在想到怎样写之后,费极大的劲,才能写出来。我并不是否认这样写不好,正相反,我相当地承认这是好的,但是总(自己)感觉到不自然。所以我要试着去写,一气写完,随了我的心怎样想,便怎样去写。
七日 晚上抄起来,仍然间间断断地作《枸杞树》,晚上一直作到熄灯。
八日 过午终于把《枸杞树》写完了。想给长之看,我求他指点迷津,问他这样写下去是不是行?他说这篇还不坏,这样写下去就行。
——季羡林《清华园日记》(有删减)
功课让人头痛
九月一日 今天整天心仿佛浮在水面上一般,只是不想念书,看来好像都预备好了,其实没有。
二日 今天才更深切地感到考试的无聊。一些放屁胡诌的讲义硬要我们记!
三日 今天开始头痛,因为发现自己的笔记太坏了。
四日 仍然是预备功课。
五日 今天过午第一次考试。在上场前,颇有些沉不住气之感。窃念自小学而大学,今大学将毕业,身经大小数百考,亦可谓久征惯战了。为什么仍然沉不住气呢?
——季羡林《清华园日记》(有删减)
马塞尔·杜尚
杜尚是20 世纪实验艺术的先锋。他曾给达·芬奇的名作《蒙娜丽莎》画胡子,也曾把小便池送到展览会展出。他用自己的生活、生命本身告诉我们:艺术被限制在一幅画或一个雕塑中是一种狭隘。他把艺术放大为做人,放大为人生。
他的自律:自由的灵魂从不屈从
杜尚在年纪很轻的时候,就已经洞悉了这个闹哄哄的世界在堂皇而正经的表皮下具有的荒谬可笑之处,以及人类对自己慎重其事所带来的可怜和虚弱之处。由于他偶然落脚在艺术这块地盘上,他的火眼金睛只那么一瞥就看出,艺术也像人类的其他活动一样,画地为牢,而且还自以为是。于是他拿起一个小便池向艺术发难:艺术是什么玩意儿?我偏要拿非艺术来代替艺术。因而,杜尚在艺术创作上的玩笑超越了艺术风格这种皮毛的争执,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完全自由地翱翔在所有人类的规矩和尺度之外的灵魂。
杜尚最好的作品似乎不是他的画或雕塑,而是他的人生、他的思想、他的情怀、他的风度。
——王瑞云《杜尚》(有删减)
他“喜欢呼吸,甚于喜欢工作”
卡巴纳:当您还很年轻的时候,您没有感到要接受艺术熏陶的欲望吗?
杜尚:可能有。但这是一种很平庸的欲望。我本该努力作画的,但我骨子里太懒。我喜欢活着、呼吸,甚于喜欢工作。我不觉得我做的东西可以在将来对社会有什么重要意义。因此,如果你愿意,我的艺术就是某种生活: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一个不露痕迹的作品,那既不诉诸视觉,也不诉诸大脑。那是一种持续的快乐。
卡巴纳:正如罗什说过的那样,您最好的作品是您度过的时光。
杜尚:对极了,我认为太对了。
——[法]皮埃尔·卡巴纳《杜尚访谈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