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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内置金融的村社共同体

2022-07-23任松华张笑寒

河南农业·教育版 2022年6期
关键词:乡村振兴

任松华 张笑寒

关键词:乡村振兴;内置金融;“郝堂模式”

郝堂村是河南省信阳市平桥区的一个小山村,属革命老区。全村共有620户,2300人,面积约20.7平方千米。在没有建设新农村之前,郝堂村是个名副其实的贫困村,与千万个普通贫困村庄一样,空心化严重,田地撂荒,整个村庄一片荒凉。2009 年,郝堂村村民人均年收入只有4000 元左右,其中劳务收入占70%,农业收入占30%,低于20%的全国平均水平。

但是步入今天的郝堂,仿佛置身一幅现代农村的绿色画卷之中。沿着村中傍水蜿蜒的碎石小路,走过小荷塘,独具特色的豫南民居自然散落在树荫下,还有配套齐全的幼儿园、学校、卫生所、养老院、商场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整个村庄就像一座有品味的花园,静谧古朴、天然闲适而又不失生机,好似世外桃源。郝堂村脱胎换骨地变了,村民的幸福指数也大大提升了。

一、郝堂村的乡村振兴之路

(一) 郝堂村的“翻盘”机遇

在农村农民面临两个难题:一是贷款难,二是养老难。2009年,潜心“乡村实验”的中国乡建院院长李昌平第一次到信阳寻找项目实验点。当时信阳市被确定为金融改革试验区,政府态度较为开放,政策环境很好。为了找寻解决难题的办法,在他的精心策划下,一场以“内置金融”为标志的乡村实验在郝堂村悄然展开。

李昌平在动员基层干部和村民时承诺,如果能找到5~7人,每人出资2万元,三年内不要利息分红,就帮大家筹备资金互助社。在郝堂做了35年村主任的胡静也很想抓住这个“翻盘”的机会,她随即动员了7位在外务工经商的中青年村民作为发起人,7人各自出资2万元“敬老金”作为启动金。另外又召集了15位老人,每人出资2000元入社。之后,李昌平也带着5万元课题费到了郝堂,再加上上级政府支持的10万元和村委会的2万元,总共募集到34万元资金。专家和学者在制定章程时经过反复讨论后,规定政府、专家、村委会和7位出资人的资金不参与分配,其利息收入主要分配给老年人社员。这样,2009年10月“夕阳红养老资金互助社”这个以“资金互助促发展,利息收入敬老人”为宗旨,以老年人为主体会员的农村资金互助组织挂牌成立。

该资金互助社以养老为目的,所有贷款只针对本村村民。入社老人的资金投入互助社后,以同农信社一样的利率放贷给村里需要资金的人,期限最长为1年,额度最高为10万元,每个季度结算一次利息。资金互助社的运营和收益分配方式都公开透明,每个季度都要召开一次社员大会,报告资金互助社运营情况:钱都贷给了誰,贷了多少,利息收入是多少等。利息收入分配时,给老年社员分红占30%,风险金占15%,管理费占15%,公积金占40%(公积金用来作为互助社滚动发展积累和服务村内公益事业建设)。互助社使得村民贷款变得方便快捷,一般10分钟就可办完手续。2万元以上的贷款,只需用林权证、房屋产权证和土地承包权证等农村“五证”作抵押即可。低于2万元的,则由互助社的老人出面担保就可以。

(二) 郝堂村的荣耀

2011年,郝堂村被平桥区列为可持续发展实验村,开始新农村建设实验。2012年,全村人均纯收入约7000元,已接近7917 元的全国平均水平,比建设之前增长了75%。

2013年,郝堂村被确定为全国“美丽乡村”首批创建试点乡村(农业部),同时上榜全国第一批12个“美丽宜居村庄示范”名单(住建部)。2017年,郝堂村乡村旅游迎来大发展,游客量突破80万人次,人均收入过万元。

二、基于内置金融的村社共同体——“郝堂模式”的优越性

(一) 何为内置金融

在我国,农村金融体制一直存在存贷比失衡问题,由于农民缺乏可供抵押的财产、偿付能力不足、与银行间的信息不对称、银行风险防控心理较强等因素,使得银行往往不愿意直接放贷给农民,客观上造成了农民贷款难。按照李昌平的构想,在我国普遍呈现农地规模小、土地流转不便的情况下,在村民内部设置一种新的金融模式,让农民将自己所拥有的土地、山林、水塘、甚至房屋、宅基地等生产要素进行抵押流转,就可以方便地获得发展资金。这种模式,李昌平称之为“内置金融”。如此,最初只有15位敬老社员发起的信用互助社,本金从34万发展到700多万(其中包括一部分热心公益的企业投入的资金,这部分资金可以按银行活期储蓄利率计息),现在每年全村有266位老人参与分红。

(二) 内置金融破解了郝堂村“钱从哪里来”的难题

通过互助合作社,林权证经内部融通实现了抵押,原本沉睡的2万多亩山林由资源转变为资产,进而变现为资本,土地金融被激活了,从而解决了乡村发展中“钱从哪里来”这个关键问题。在乡村振兴建设中,如果农民的土地、山林、房屋等都能通过内置金融村社共同体建设,由农民自主实现农村资源资产的金融化、证券化、股权化,这些沉睡资产一旦被激活,资源变资产,资产变股份,村民变股民,我国农民的财富就会释放出巨大的市场规模[1]。

(三) 内置金融的村社共同体唤醒了郝堂村的灵魂——“人”

风气变好。合作社在制度设计上充分利用了熟人社区和弘扬孝道的双重设计来防范信贷风险。每位入社老人可以担保5000元,如果年轻人需贷款就必须先找到入社的老人签字才行。这样子女就要孝敬老人、邻里就会和睦相处,更重要的是老人长期生活在社区里,对社区内的人情世故非常了解,控制风险的能力就较强。

人心思聚。合作社把村庄静态的生产要素变成了流动的乡村资金,人们都希望自己所拥有的资产能够得到更高的评估、产生更大的经济价值,开始越来越关心这个村庄的发展了。在外务工人员陆续返乡创业,人才开始回流。

机遇来临。有了内置金融这个“金蛋”,逐渐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外部力量关注这个“金窝”,于是郝堂村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被平桥区政府列入打造可持续发展实验区的三个试点实验村之一,并于2011 年初率先开始了新农村建设。接着,大雁归巢,“城归族”投资创业渐成气候,带动乡亲们发展。

农民是农村的主人,从农民最关心的问题、农民最迫切的需求切入,成立互助合作社形成村社共同体,村民自主协商,自主运营,可以调动村民参与乡村建设的积极性和创造性。郝堂村“内置金融”模式下的互助社运营和发展为乡村建设筹集了资金,带动了村容村貌整治,改变了村庄治理结构,促进了产业发展、社区建设和社区治理共同进步。

(四) 内置金融激发了郝堂村的内生发展动力

在郝堂村,通过内置金融成功搭建了两个平台:资金合作社与土地开发公司,为农村的闲散资金找到了出路,帮助要创业的农民解决了贷款难的问题,从根本上激发了支撑村内可持续发展的内生动力。第一,在土地上确定了财产权,帮助农户在发展上得到了信贷支持;第二,为入社老人带来的分红收益促进养老问题的解决;第三,集体经济得到了发展,村集体能够在乡村治理中发挥较大作用。

三、“郝堂模式”对开展乡村振兴建设的启示

(一) 乡村振兴要真正尊重和发挥农民的主体作用

以往我国开展的新农村建设主要由政府主导,在取得一定效果的同时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作为新农村建设的真正主体,农民似乎还没有步入角色。有的地方甚至不顾当地实际情况强行改造村庄,大兴拆村并居,结果破坏了乡村生态环境,传统特色也被毁于一旦。与建设新农村的“拆村式”模式相比,郝堂村由公益性组织策划设计、村民全过程参与、在地方政府支持下确立的“三尊重”(尊重自然环境,尊重村庄肌理,尊重群众意愿) 和“四不”原则(不挖山、不砍树、不扒房、不填塘) 的乡村振兴模式更值得借鉴[2]。

(二) 乡村振兴要提高农民的组织化程度

從实践经验来看,由政府力量推动的新农村建设存在较多问题。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解决“三农”问题的根本前提是要把农民有效组织起来,这样就可以把农民的需求量集合起来,统一和市场主体议价,放大了农民的市场话语权,改变了其在市场经济中的劣势地位。这也是中央一号文件强调的,加强农村基层基础工作,构建乡村治理新体系的重要内容。

笔者在大学生公益组织Enactus创行做项目期间,曾赴福建龙岩的一个贫困村庄调研。该村拥有特色温泉资源却因为无资金而得不到开发,如果想得到政府的大额补贴就必须先有项目。但问题是,缺乏启动资金和外界资源就不可能开发项目或引进开发商,因而就拿不到补贴,村民只能一直贫困下去。如果像郝堂村这样,村内成立一个互助组织把资金集中起来,自主发展,村民就可以利用当地特色资源打造出一个发展项目。村民是愿意的,关键是要找到组织村民的有效方法,组建有效的村民组织。当然,把村民组织起来,不是要走人民公社的老路,而是创建一种“农协共同体”。据了解,在日本、台湾等农业发展较好的地区都有强大的农协组织,把村民组织起来,极大地服务、支撑了农业产业发展,保障了农民的权益。李昌平等专家开展的以“村社内置金融”为切入点的新农村综合发展实验就是农协组织中国化的积极探索。

(三) 乡村振兴要多领域协同推进

乡村振兴是党和国家的重大战略,是一项长期的具有历史意义任务,既是攻坚战也是持久战。要按照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统筹推进各项工作。做乡村振兴规划时,硬件建设(产业兴旺、生态宜居) 是重点和关键,必须定位准确,方案科学;软件建设(乡风文明、治理有效) 是重要保障和基础,必须统筹设计、协同推进。例如,内置金融创建、土地抵押贷款、土地流转、集体经济、乡村治理、垃圾分类、污水处理、环境改善,学校教育、经营乡村理念方法推广以及村干村民培训,甚至乡村建设投融资服务等都应是规划的内容[3]。只有这样,才能实现生活富裕这个根本。郝堂村正是抓住了“钱、地、人”这三个关键环节,从成立互助社发展产业开始,之后集资治理环境、翻修房屋、建立学校、民主管理等一步步协同推进,促进了村庄协调发展。

(四) 未来农村金融体系的设想

未来农村金融体系的理想蓝图应该是:村社内置金融作为农村金融体系的核心和纽带,政府政策性银行批发贷款给村社内置金融组织(以土地集体所有权抵押),村社内置金融组织再贷款给普通农民(以土地承包经营权抵押) [4]。同时,村社内置金融组织代理政策性银行吸收农民的存款和保险业务,也可以代理政府发放养老金等,并获得一定的代理费。

当然,这种村社内置金融模式也会存在一些问题,例如,是否会违反相关政策法规,当互助社资金规模增大时是否会面临风险等。

如何推动资金互助社更好地发展?对政府而言,首先,应完善相关法律法规,支持引导互助社的发展。其次,可以通过购买服务、资金注入等形式进行资金支持,引导带有支农性质的银行给予一定利差,设计相应的金融产品,与农村资金互助社进行对接等。此外,监管部门应协调相关机构帮助合作社制定经营目标和章程,帮助培训专业人员监督互助社的发展等。为了规避金融风险,还可以在乡镇成立更高一级的农村资金互助联合社,帮助单个分散的互助社抵御金融风险。

四、“郝堂模式”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复制推广价值

一个没有第二、三产业支撑的农村,凋零是必然的。一个没有年轻人的农村,注定没有未来。乡村振兴,人才是魂。随着郝堂的改造,就业机会顺理成章地来了。村里建起了回乡青年创业合作社、农家乐合作社、茶叶合作社等,村集体注册了属于郝堂村民共享的品牌。越来越多的“城归族”到村子投资兴业,带动了乡村人气。总之,郝堂村变得可经营了。

“再不改变就会绝种”的郝堂村利用“内置金融”这个支点,抓住了“钱、地、人”三个关键环节,积极探索,实现了生产生活生态“三生同步”,一二三产业“三产融合”,农业文化旅游“三位一体”,成功实现了凤凰涅磐。探索经验是宝贵的,“郝堂模式”在乡村振兴战略中具有复制推广价值。愿全国广大农村在乡村振兴之路上可以像郝堂村一样,把农村建设得更像农村,留住人们心中的那抹乡愁,让青年人回来,让鸟儿回来,让民俗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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