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收征管力度、人口老龄化与企业避税程度
2022-07-22郭臣鑫
郭臣鑫
一、引言
人口老龄化问题是长期困扰我国以及欧美发达国家的重大民生问题之一(王佳和李文,2021),在其快速发展的趋势下,诸如经济运行和养老保障压力持续增大、城乡协调发展的难度增强、适老化人居环境建设的缺失等问题也相继出现,这给我国经济、社会、文化等各方面带来了不同程度的危机(陶涛等,2019)。2021年,国家统计局发布了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报告,其中65岁以上老年人数量大约为1.90亿,占全国人口的13.5%;同年,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在2021金融街论坛年会上提出了人口老龄化加剧背景下的个人养老金制度改革方案,这意味着我国在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道路上不断对当前政策进行及时有效的调整与完善。养老问题作为“十四五”规划中较为重要的社会保障问题之一,其未来规划以及政策落实保障是党和国家最为关注的内容之一,也是我国步入小康社会后亟须解决的民生大事之一(杜鹏,2022)。在我国人口老龄化程度即将进入高峰期的近十年甚至二十年当中,居民养老金的统筹收支、法定退休年龄的科学计算以及其他养老保障事项的调整兼顾等都需要我国相关部门进一步完善确定,这也是学术界与实务界尚待讨论解决的重要问题之一(原新,2018)。
随着政府部门养老金支出等财政支出压力的增加,其对财政收入方面也有了更大的需求。税收收入是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然而作为我国两大税种之一的企业所得税的主要贡献者,上市公司在融资约束等诸多问题上可能会存在不利于政府及时收缴税源的避税行为(陈作华和方红星,2018),因此,税务机关的征管措施是抑制企业避税行为的重要手段之一(谢波峰和谢思董,2022;李平和魏升民,2022)。但已有研究发现,税务机关与企业之间也并非绝对的监管与被监管关系,在特定时期或者特定事件下,出自对宏观经济的有利目的,企业会主动提高实际税负或者降低实际税负(陈冬等,2016;李青原,2019)。因此,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一方面,加大税收征管力度提高企业税负是最为直接的增加财政收入的方式;另一方面,若税务机关减缓征管力度,从而将一部分税金赋予企业,或许可以提升其经营能力,并最终提高养老金等社保金的缴纳基数与缴纳程度。目前,学术界对人口老龄化大背景下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作用关系变化的研究暂无定论。基于此,本文从该角度入手,探究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影响机制关系,使用2009——2016年的公司财务数据与省级统计数据进行研究,发现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税务机关征管力度对企业避税程度的负向作用有所减缓;异质性检验发现,在单个员工养老金支出较多、处于受老龄化负向影响行业、高管权力正常以及企业避税程度较高的企业中,这种现象较为明显;最后,本文也进行了一系列的稳健性检验。
本文的研究结论或许有如下两点贡献:
第一,在之前研究基础上,本文从人口老龄化角度来探究税务机关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关系,发现两者之间存在非单向负向作用的关系,这为政企关系对企业避税程度影响的相关研究提供了新的证据。
第二,本文聚焦人口老龄化加剧的社会背景下,政府部门的应对策略以及企业单位的协助作用。基于“以人为本”核心原则,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合作共赢或许是应对人口老龄化问题最稳妥的方式之一,既能体现国家宏观调控的充分必要性,又可以发挥企业单位的主观能动性,从而在两方面兼顾人口老龄化带来的不利影响。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已有研究表明,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间存在单一的负向效应关系。范子英和田彬彬(2013)利用2002年所得税分享改革这一准自然实验,研究发现当地方政府之间税收竞争加剧时,税务机关征管力度会减弱,导致企业大规模避税;而税务机关较强指令下的税收征管力度会降低企业避税程度,促使各地政府税源的及时收缴(白云霞等,2019;蔡伟贤和李炳财,2021)。也有一些学者探究非单一关系下两者之间的作用影响。陈冬等(2016)研究发现,当社会经济下行之时,国有企业会提高自身税负,增加地区税收任务量以缓解政府当前财政压力;李青原等(2019)从投资效率的角度出发,发现税收征管力度较强的地区更偏向于实施“看得见之手”的宏观调控政策,通过政府部门进一步实施投资活动;而税收征管力度较低的地区则更偏向于“看不见之手”的微观市场调整,允许企业在税负低的情况下通过自身经营活动调整提高市场投资效率。
上述研究结果体现出税务机关与企业之间的关系并非绝对的“主从关系”,而是鉴于特定目标构建而成的“相对关系”。若政府部门的财政支出更加高效有力,可以提高市场投资效率,进而促进社会高质量发展,那么税务机关则会加大征管力度以确保税源及时地收缴,使得各地政府落实未来的财政政策;相反,若政府部门的财政支出效率未能高于市场企业的资金运用效率,那么税务机关则有可能适当减弱征管力度,以确保企业有一定程度的现金储备。
基于此,在人口老龄化加剧的当下,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关系需要进一步的研究与探讨。一方面,随着老龄人口的增加,其可能加剧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负向关系。首先,我国需要加大公共支出与养老金等福利支出(Dormont et al.,2006;魏瑾瑞等,2018;龚锋等,2019),这进一步加剧了各级政府财政支出压力(刘穷志和何奇,2013);其次,伴随着老年人口的增加,我国部分行业市场的消费需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负向冲击,对国内经济增长幅度产生了一定影响(韦江等,2018)。在财政支出加剧与经济增长放缓的双重压力下,税务机关不得不增加税收征管力度,提高税源流入程度,增强财政可持续性(Kohl and O'Brien,1998;刘穷志和何奇,2013),从而大大削弱了企业避税程度,提高了企业税负。因此,从政府宏观调控角度出发,及时收缴当年度的税款,从而更加高效有力地制定下一年度财政支出计划,如加大政府投资力度,提高居民就业率,拉动市场经济消费等等,这体现了我国政府财政收支的及时性与高效性。另一方面,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也有可能减缓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间的负向关系。首先,在“减税降费”的国家政策指引下,若税务机关减缓征管力度,赋予企业更多的现金运用空间,便可以促使企业提升自身经营能力与发展程度,进而提升员工工资平均水平,间接地提高社会保障金,尤其是养老金的缴纳基数,从养老金发放来源上缓解问题,这契合政府为人口老龄化加剧所计划的财政支出的内容;其次,在老龄化负向影响下的一些行业中(如制造业),现金流是否充裕对于企业发展以及应对老龄化的战略调整都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而税务机关则有可能减缓其征管力度,以降低其“万事俱备”下融资约束的可能性。因此,在“减税降费”政策下的低税负与人口老龄化下的高税负的博弈之间,给予身处于市场主体地位的各类型企业更多的“税金自由”权利或许更能促使企业提高其经营盈利能力,进而协助各级政府达到年度财政计划,这也符合税收原则中的行政效率与经济效率原则,避免税金从收缴再到运用过程中的二次耗损。
综上,本文提出假设:
H1a: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会进一步加强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负向关系。
H1b: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会进一步缓解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负向关系。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采取2009——2016年的省级统计数据与上市公司财务数据,并依次剔除了ST公司与退市公司、数据值缺失公司、金融业公司以及注册地为西藏的公司,最终得到13618个公司的年度非平衡面板数据。借鉴张玲和朱婷婷(2015)的研究成果,本文选取公司规模(Size)、资产负债率(Lev)、资产报酬率(Roa)、两职合一(Dual)、董事会规模(Bsize)、独立董事比例(Inde)、高管薪酬激励情况(Pay)、亏损情况(Loss)、产权性质(Soe)、人均GDP水平情况(Lngdp)作为控制变量。本文全部财务数据来自于CSMAR数据库、Wind数据库以及CNRDS数据库,省级统计数据来自国家统计局。为了消除极端值的影响,本文对全部连续变量进行上下各1%的缩尾处理。
(二)实证模型与变量定义
本文借鉴曾亚敏和张俊生(2009)、张玲和朱婷婷(2015)等学者的研究,构建如下多元线性回归模型:
其中,Btd为被解释变量,表示企业避税的程度,本文借鉴王亮亮等(2018)和潘俊等(2019)的做法,采取会计税收差异程度来衡量,具体计算公式为(利润总额-应纳税所得额)/期末总资产,应纳税所得额=(所得税费用-递延所得税负债+递延所得税资产)/名义所得税税率,Btd值越大,表明企业会计税收差异越大,企业避税程度越高。Ageing为调节变量,表示各省、市、自治区(后称各地区)的人口老龄化程度,本文借鉴龚锋(2019)的研究成果,采取65岁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来衡量,Ageing越大,人口老龄化程度越强。Te为解释变量,表示各地区税务征管强度,本文借鉴曾亚敏和张俊生(2009)的研究成果,使用模型(2)进行估计:
其中,Tax表示各地区当年税收收入(含国税收入与地税收入),GDP表示各地区当年国内生产总值,Lngdp表示各地区人均GDP的对数值,Ind1表示各地区第一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Ind2表示第二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比例,本文通过此模型预测估计出各地区税负比重,在此基础上,用实际税负程度与预期税负程度的差值来衡量税收征管强度,Te越大,表明税务机关征管力度越强。其他全部变量解释见表1。
表1 变量的定义和衡量方法
四、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展示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2可知,样本公司Btd均值为-0.002,表明企业平均避税程度较低,大多数公司利润总额低于应纳税所得额;Ageing均值为0.098,说明样本中65岁人口占全人口比例约为9.8%,老龄化程度不容小觑;Te均值为-0.017,表示样本中税收征管力度较低。此外,Size均值为21.969,与之前学者研究结论较为接近;Loss均值为0.005,表示样本中亏损公司仅占0.5%,数量较少;Soe均值为0.394,表示样本中国有企业占比接近40%。
表2 描述性统计
(二)回归结果分析
如表3所示,在控制了公司层面的因素、宏观层面因素以及年度行业固定效应后,第(1)——(3)列的回归结果较为稳健。在第(3)列中,Te系数为-0.053,在5%水平显著为负,表明税收征管力度越强,企业避税程度越低,符合之前学者们的研究结论(范子英和田彬彬,2013);Te×Ageing的系数为0.669,在1%水平上显著为正,表明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负向效应有所减缓,验证了之前的假设推理(H1b),即政府有可能赋予企业更多“税金自由”的权利,使得企业增强自身经营程度与发展能力,进而有可能替政府分担一定的财政支出压力。
表3 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对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关系的影响
(三)异质性分析
1.不同养老金支出程度下的影响探究
在之前实证检验分析中,本文以及进行回归检验发现,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税务机关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间的单向负向效应有所减缓,而税务机关“网开一面”的潜在原因是获得“税金填充”后的企业能够进行更多养老金缴纳。因此,基于上述逻辑,税务机关应更加倾向于对单个员工缴纳更多养老金的企业,因为这样的企业相对于缴纳较少的企业而言,既有按时定量缴纳的特质,又有未来进一步发展的潜力,故本文预期在单个员工养老金支出较多的企业中,人口老龄化加剧所带来的减缓现象将更加明显。
本文借鉴林灵和曾海舰(2020)的研究成果,采用企业当年养老金支出与企业员工人数之比来衡量企业养老金支出程度①企业养老金支出数据来自企业披露的“应付职工薪酬”附注中所有涉及养老金项目的金额总和。,之后,再计算出样本中每一年每一行业的养老金支出程度中位数,大于该中位数的样本为养老金支出较多的企业;反之,为支出较少企业。回归结果见表4,从第(2)列Te×Ageing的系数显著为正,而第(3)列系数不显著可知,之前的预期得到了验证。
表4 不同养老金支出程度下人口老龄化加剧带来的减缓影响
2.不同行业下的影响探究
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速,老年人逐渐成为市场消费主体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而第三产业范畴下的服务业,如批发零售业、居民服务业以及餐饮娱乐业,则在老龄化加剧的当下迎来了新的机遇与挑战,老年教育、老年旅行以及老年文化等不同类别的需求也使得服务业企业有了进一步的经营目的与战略目标(蔡兴等,2020);反观第一、二产业,如制造业、采矿业以及建筑业这些劳动力密集型产业,则在劳动力匮乏的当下受到人口老龄化加剧所带来的不容乐观的影响,这些行业不得不思考如何在政府指导与帮助下“脱离困境”,例如制造业进行结构升级(唐国华和张运成,2020),建筑业与房地产业推出的“以房养老”政策等(王佳林,2021)。因此,对于受老龄化负向影响的行业,本文预期这种减缓效应将更加显著;反之,受老龄化正向影响的行业,这种减缓效应可能较小甚至没有。
本文将制造业、采矿业、建筑业、“电热燃水”供应业、科学研究与技术服务业以及房地产业视为受负向影响行业,而其余的行业视为受正向影响或基本无影响行业,即非受负向影响行业(蔡兴等,2020),如表5所示,第(1)列为受负向影响行业,其Te×Ageing系数在5%水平上显著为正;而非受负面影响组则不显著,即微弱的证据验证了本文的预期。
表5 不同行业下及高管权力结构控制下人口老龄化加剧带来的减缓影响
3.不同高管权力结构控制下的影响探究
不同高管权力结构控制的公司对于公司经营的影响程度不同。当高管权力过大而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时,股东与经理人之间的代理矛盾会进一步激化,高管会为了企业短期利益甚至个人在职消费而忽略企业长久发展(陈晓珊和匡贺武,2018)。而人口老龄化问题是一个需要企业长期关注并协助政府解决的问题,高管权力过大时,其机会主义自利行为往往不利于政府与企业之间关于老龄化问题的“合作共赢关系”,甚至会引起税收征管部门对其经营状况的质疑。因此,本文预期,在高管权力过大的企业中,人口老龄化加剧下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的减缓效应将不存在 。
本文采取诸多学者的做法,将董事长与总经理为一人(以下简称两职合一)的企业视为高管权力过大的企业;反之,视为高管权力较小的企业,并在此基础上分为“两职合一组”与“非两职合一组”。如表5所示,本文主要结论下的减缓效应在“两职合一组”不显著,而在第(4)列中的“非两职合一组”较为显著,符合预期。特别说明的是,由于两职合一为之前假设中的控制变量之一,因此,在此部分中的分组讨论下不再将其加入到控制变量当中。
4.不同企业避税程度下的影响探究
不同企业避税程度下,人口老龄化加剧对税收征管与企业避税程度间的负向关系影响不同。避税程度较高的企业,由于自身存在融资约束和现金流匮乏等问题,而不得不采取避税的方式以缓解现状问题,因此,在老龄化加剧的当下,税务机关针对这些公司有可能伸出“援助之手”,减缓税负带来的现金流问题,进而有可能帮助企业渡过难关;而对于避税程度较低的企业,则不存在上述问题。
本文借鉴曹越等(2018)的研究,采用分位数回归的方法进行分析,结果如表6所示,第(2)——(6)列分别为Btd企业避税指标的10%、30%、50%、70%、90%上的分位数回归,可以看到Te×Ageing的系数由第(2)列的不显著逐渐显著,而且系数也在逐渐增大,这验证了之前的预期。
表6 不同企业避税程度下人口老龄化加剧带来的减缓影响
(四)稳健性检验
1.更换税收征管力度衡量指标
借鉴张玲和朱婷婷(2015)的研究方法,在主要回归结果的基础上,采用实际税负程度与预期税负程度的比值来衡量税收征管强度,重复主回归结果,如表7第(1)列所示,结论依旧成立。
2.更换企业避税程度衡量指标
为了削弱企业层面的因素影响,本文借鉴叶康涛和刘行(2014)的做法,采取扣除应计利润影响后的会计税收差异作为企业避税程度替代变量,结果如表7第(2)列所示,Te×Ageing依旧显著为负。
3.内生性问题
(1)遗漏变量问题
由于人口老龄化数据为自然年龄增长所致,不受人为因素影响,并且税收征管力度为省级层面数据,可能受到企业层面因素影响较低,因此,本文模型中不太可能出现反向因果问题,但依旧存在遗漏相关变量的内生性问题。对此,本文加入更多的省级层面变量与企业层面特征变量(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1、审计意见Opinion、人口出生率Birth以及人口死亡率Death),重复主回归结果,如表7第(3)列所示,结果依旧稳健。
表7 稳健性检验
(2)反向因果问题
尽管税务机关征管力度强弱与否不会受到企业层面较为明显的避税程度反向影响,但鉴于仍存在一定程度的反向因果关系,以及税收征管力度指标计算时涉及企业避税程度相关数据,因此,本文进一步采取“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这一自然事件来排除这一问题。已有学者研究表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落实,大大地提高了企业信息透明度,也进一步为税务机关税务稽查提供了帮助(王艳艳等2018;罗天楠,2021),提高了税务机关税收征管力度,因此,本文将“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实施视为税收征管力度提升的“自然事件冲击”,并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利用2013——2016年的“A+H”股公司财务数据进行DID双重差分回归检验,鉴于“关键审计事项披露”对公司层面因素较为明显,我们同时进行因变量为Btd与ddBtd的检验,结果如表8第(1)——(4)列所示,可以看到,第(1)——(2)列是在新样本下对之前模型的重新检验,Te×Ageing的系数符合之前的结果;同时,第(3)列中Treat×Post系数为负,表示在“关键审计事项披露”的自然冲击下,实验组公司避税程度受到抑制但该系数不显著,在进一步控制了公司层面应计利润后的第(4)列中,该系数在10%水平上显著为负。特别地,Treat×Post×Ageing系数在第(3)——(4)列中为正(仅第4列显著),符合本文的预期假设,即微弱的证据表明:在受“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这一外生自然事件冲击的税收征管力度下,其对企业避税程度的抑制作用受到人口老龄化程度作用的缓解,符合本文核心主旨。
表8 “关键审计事项披露”自然事件冲击
五、结论
本文以人口老龄化加剧为背景,探究其对税收征管力度与企业避税程度之间关系的影响机理。研究发现:随着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税务机关税收征管力度对企业避税程度的负向作用有所减缓;异质性检验发现,在单个员工养老金支出较多、处于受老龄化负向影响行业、高管权力正常以及企业避税程度较高的企业中,这种现象更加显著。
本文的结论实质上是基于政府部门财政收支下的一种分配情况,税收收入与社会保障金收入均为我国财政收入的范畴,但随着人口老龄化的加剧,社保金支出远远地超过了社保金收入,从而加剧政府财政支出的压力。因此,若政府部门减缓对企业税收的征管力度,企业或许可以发挥其主观能动性,提高其自身经营能力,增加员工工资,进而缴纳更多的养老金,同时也能为一些受老龄化负向影响的行业缓解融资约束程度。这种政府“直接投资”于企业的方式,一方面,或许比收缴税金并再次将一部分分配至养老金支出要更加高效直接;另一方面,也可以大大激励企业单位在老龄化加剧的当下进行积极的应对与转型。
本文政策建议如下:
第一,基于本文的研究结论,对存在养老金缴纳较少和高管权力过大的企业,政府部门(税务机关)应及时加强与这些企业之间的交流与合作,尽可能缓解企业目前主观或者客观存在的短期压力,将企业视角集中于自身长期发展价值以及政府财政支出计划中的一些长期问题,从而进一步达到政企关系长久合作共赢。此外,对于处于受老龄化非负向影响行业的企业,尽管目前不需要政府部门的“保驾护航”,但鉴于未来不确定性较高的老年市场,加强与政府部门的沟通与交流对企业将来发展也是有利的。
第二,从财政收入角度来看,随着2018年之后“国地税合并”“社保入税”“金税四期”等政策的落实,税务机关的征收范围与征管权力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增加,在给予企业一定程度的“税金自由”权利的同时,也要敦促其社保金及时定量缴纳。以“金税四期”为例,在大数据技术应用下,税务机关对企业财务数据的统计与监督程度得到了进一步提升,针对社保金缴纳情况将更加了解。因此,对那些及时缴纳社保金的企业,可以给予税金优惠政策、税金延迟缴纳等“税金自由”的权利,进而有可能在税金方面为企业提供一定程度的现金流增量,以增加企业加大投资甚至员工招募等一系列提升自身经营能力活动的可能性,同时,这也需要政府部门进一步关注企业后续的发展动向。
第三,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科技+养老”模式在各个行业的高频应用已是必然趋势。为了给老年人提供更好的养老服务,国内涌现出很多养老服务平台,其中涉及包括教育、医疗、建筑等在内的各个行业领域,在新兴科技的支持下,向老年人提供各种各样的养老服务,例如有些医疗机构平台利用深度学习方法,基于养老服务的特征,对推荐结果进行多目标优化,满足老年人的各类需求,从而提高老年人对平台的使用率以及信赖程度。因此,这些行业中的企业便需要不断的调整与转型,而这就需要政府部门的指引与帮助,一方面,在政策补助下,提高企业进行创新转型的资本;另一方面,则需明确有关法律法规,杜绝“灰色地带”下企业的不良行为,以促进政企关系长期良好地发展。
此外,本文还有一定的局限性:鉴于本文的研究目前只采取了上市公司的数据作为样本进行分析,而我国中小企业等一些非上市企业也在资本市场上具有重要地位作用,在人口老龄化加剧的当下,税务机关与这些中小企业之间的税收征管关系是否类似于本文的结论,或是因为中小企业与上市公司监管环境的不同从而导致税务机关与中小企业之间产生了“新型”征管关系,可以进一步研究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