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代抚养、儿童互联网使用及其成长性研究
2022-07-22张明林
张明林,王 丹
(江西师范大学 a.商学院,b.江西经济发展研究院,江西 南昌 330022)
引言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和工业化、城镇化进程推进,在农村地区,大量农民为了生计涌入城市,但受工作不稳定和居住、教育、照料等客观条件限制,大部分农民工将儿童留在农村交付给其父母抚养已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在城市地区,中国大部分家庭已经形成双职工的模式,大部分年轻人将儿童交付给父母抚养,造成抚养的代际断层,隔代抚养在中国家庭代际关系中占有重要地位。由于儿童与父母长期分离,祖父母难以替代父母对儿童的亲情关爱,隔代抚养的儿童出现心理健康问题甚至极端行为。做好隔代抚养的儿童关爱保护工作,关系到未成年人健康成长,关系到家庭幸福与社会和谐,关系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大局。
国内外学者对隔代抚养问题研究成果甚丰。梳理文献发现存在两派不同观点。大部分学者认为,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产生不良影响,其根本原因是中国传统“隔辈儿亲”观念导致祖辈对孙辈监管不力,有的祖父母甚至存在严重溺爱儿童问题[1];然而,也有少量学者认为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产生正面影响。其基本观点是,父母外出打工能提高家庭收入,家庭收入改善可通过增加投资从而抵消父母照顾缺失带来的负面影响[2]。郭筱琳追踪研究发现,与其他抚养方式相比,祖辈独立抚养的孩子在言语能力和执行功能发展水平上无显著差异[3],并且郭申阳等学者指出隔代抚养儿童的社会心理健康与其他儿童没有显著差距[4]。
随着互联网时代来临,智能手机等新媒介得到广泛普及。2020年,我国未成年网民规模到达1.83亿。儿童是伴随着互联网发展而成长起来的一代,网络媒介在身处人生关键时期的儿童健康成长过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一方面,网络媒介是弥补隔代抚养的儿童教育缺失、缓解孤独感和平衡照顾赤字的重要工具[5];另一方面,隔代抚养儿童可能沉迷网络、影响学业、甚至产生精神依赖[6]。那么,互联网这把双刃剑对隔代抚养的儿童健康成长究竟产生怎样的影响?与父母抚养相比,隔代抚养究竟是否减少儿童的互联网使用行为?显然,这些问题的回答需要构建“隔代抚养—儿童互联网使用—儿童成长性”逻辑框架,而该逻辑框架已突破“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影响”研究内容,并带来全新的解释。本文贡献还在于:其一,不仅通过心理健康、身体健康、人际关系和学业成绩四个单一维度考察儿童成长,还将构建综合指标来测量儿童成长性变量;其二,将隔代抚养问题进一步细化,探索不同隔代抚养模式对儿童影响,这有力将隔代抚养研究推向更深层次。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说
(一)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的影响分析
学术界对于隔代抚养暂无标准定义。郭筱琳将隔代抚养界定于祖辈单独抚养孙辈或者祖辈是主要抚养人并且时间持续半年以上[3]。无论是哪种标准,隔代抚养在我国占据了重要地位,但在西方国家隔代抚养却为少数现象,只存在于父母吸毒、去世、犯罪、残疾等不适合抚养儿童的特殊家庭[7]。
虽然,有少量学者认为:父母外出从事经济活动可以改善家庭收入、增加对儿童教育投资,进而提高儿童学习成绩[8]。但大部分研究结果表明,隔代抚养对儿童的学业成绩、认知能力、人际关系、社会适应性、身体素质等方面均产生不利影响。在心理健康方面,秦敏、朱晓指出,双亲及母亲外出的儿童的心理健康显著低于非隔代抚养儿童,其主要原因是祖辈与儿童代际鸿沟明显高于父母与儿童代际鸿沟[9]。相对父母抚养,隔代抚养的儿童与祖辈精神交流更困难[10]。在人际关系方面,由于父母教育的缺失,部分隔代抚养的儿童会产生非理性的社交恐惧和行为,导致社交焦虑和人际交往缺陷[11],或父母外出增加了儿童的劳动负担从而限制了儿童的交往范围[12],同时隔代抚养的儿童有着被污名化的倾向,导致隔代抚养的儿童更容易被边缘化和受到同伴伤害[13]。
相对隔代抚养而言,父母抚养能有效地对儿童进行监管,包括学业监管和饮食消费监管等,这也是父母照顾效应体现。在身体健康方面,祖辈通常采用溺爱的态度[1],放纵孙辈吃垃圾食品,而且祖辈大多不太注重膳食的营养搭配,从而导致儿童的身体健康问题[14]。在学业成绩方面,隔代抚养的儿童也不大愿意听从祖辈“唠叨”,祖辈对儿童学习行为监管效能低,李庆海等学者指出父母外出的儿童学习成绩明显低于父母抚养的儿童[15]。综上,本文认为,隔代抚养对儿童健康成长影响是负面的,提出相关假说如下:
假说1: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带来负面影响
假说1a:隔代抚养对儿童心理健康带来负面影响
假说1b:隔代抚养对儿童身体健康带来负面影响
假说1c:隔代抚养对儿童人际关系带来负面影响
假说1d:隔代抚养对儿童学业成绩带来负面影响
(二)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的影响机制分析
当前学术界就“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的影响机制”的研究成果很少,但梳理研究文献,可以得到两个隐含逻辑:其一,隔代抚养——父母监护缺失——身体健康或学业成绩负面影响;其二,隔代抚养——父母精神慰藉不足——认知能力、心理健康或人际关系障碍。而这两个逻辑均强调父母照顾效应的重要性。父母照顾效应不仅包含父母对儿童身体健康、学习过程监护,还包括在精神慰藉、认知教育上发挥祖父母不可替代的作用。
随着互联网时代来临,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的影响机制是否发生变化?当前有一种观点认为,由于祖辈对儿童网络使用行为监管不足,同时情感缺失使得隔代抚养儿童更倾向于通过网络世界来寻找感情依托和社会支持[5],因此隔代抚养对儿童网络成瘾具有显著的助推作用[16];而儿童网络成瘾又容易引发注意力不集中、学习拖延等学术问题,导致其学业成绩下降,或对网络世界产生精神依赖[17],从而加剧儿童的孤独感和人际交往障碍,对心理健康产生负面影响[18]。显然,这一判断隐含“隔代抚养——儿童网络沉迷——成长障碍”逻辑[19],但这逻辑是否成立取决于两个基本假设:其一,隔代抚养增加了儿童网络使用行为[20];其二,儿童沉迷网络无法自拔,其网络使用行为制约了儿童的健康成长[17]。
然而,学术界对这两个假设均有不同观点。针对“隔代抚养对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影响”问题,郭鹤阳研究表明:隔代抚养家庭受制于经济条件,在上网设备、宽带安装方面不如亲代抚养家庭[21],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隔代抚养的儿童使用网络的频率和网络效能感,隔代抚养的儿童和亲代抚养的儿童的网络成瘾发生率差异未达到显著水平。针对“网络使用行为与儿童成长性关系”问题,主要有三条路径,第一,Janice指出,隔代抚养的儿童缺少父母的陪伴,网络媒介在缓解沟通缺失导致的孤独感上发挥着重要作用,这是因为网络媒介对维持与父母同学的联系或者构建新的网络结构十分有价值[22]。第二,魏东霞、谌新民指出,祖父母只能满足儿童基本的物质要求,无法满足儿童的情感需求[23],当儿童情感需要得不到满足而感到孤独时,他们更倾向于在网络进行社交和娱乐活动,通过网络世界寻找感情依托和社会支持[5]。第三,胡春阳、毛荻秋研究发现,许多留守儿童通过使用手机等移动互联网与外地父母视频,这有利于发挥父母监管效应,不仅可以改善儿童身心健康,而且对儿童提升其学业成绩大有益处[24]。研究还发现,儿童在使用网络媒介过程中带有自觉意识,儿童会自觉汲取知识,因而使得儿童的成绩显著提高[25]。
基于此,本文认为,互联网背景下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影响逻辑,即“隔代抚养——减少了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儿童成长障碍”。然而,这一逻辑如果成立,必然需要验证两个假设:其一,隔代抚养减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其二,在未沉迷网络条件下,儿童网络使用行为对其成长性产生正面影响。综上,我们提出如下假说:
假说2:隔代抚养减少儿童网络使用行为,进而对其健康成长产生负面影响。
二、研究对象与工具
(一)研究对象
本文的使用数据来自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的2016年和2018年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数据,该数据库通过追踪搜集个体、家庭、社区三个层次的数据,反应中国社会、经济、人口、教育和健康的变迁,为学术研究提供科学数据支持,调查对象是25个省、市和自治区的家庭户以及所有家庭成员,具有较强代表性。本文使用CFPS的儿童数据库,只保留10~15岁的样本,因为这一时期是个体认知发展的一个重要转折时期,是儿童人格形成、生长发育等的关键时期,同时由于高中学习生活和义务教育阶段学习不完全一致,本文剔除了高中生样本。本文研究针对的是亲代抚养与隔代抚养的差别,因此剔除掉其他亲友监管、儿童自我监管以及托儿所等抚养方式,只保留隔代抚养和亲代抚养两种方式,剔除主要变量缺失以及异常样本之后,再进行匹配相关的数据库和成人库,最终处理为面板数据,可用样本量的个数为3131,采用Stata15.0进行处理。
(二)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
本文模型的被解释变量选取的是儿童成长性。儿童的全面发展应该是学业成绩、身心健康、人际交往和社会发展等多个方面,即德智体美的综合发展[26]。对于儿童来说,暂时不存在社会融合问题,因此本文选择心理健康、身体健康、人际关系以及学业成绩作为儿童成长的测量指标。心理健康指标采用正向化处理后的CFPS中CESD20的总分数作为代理变量,CFPS调查中采用了由Radloff(1977)年开发的流调中心抑郁量表,通过20个问题测量被访者自评心理健康状况[27];身体健康指标使用儿童的自评健康状况进行测量,采用五级计分,5=非常健康,4=很健康,3=比较健康,2=一般,1=不健康;人际关系指标是通过询问儿童“人缘关系有多好”问题来对自己的人际关系进行打分作为代理变量,范围为0-10分;学业成绩指标采用语文成绩与数学成绩相加的分数,其中成绩分为四类,包括:优=4,良=3,中=2,差=1,儿童自身对“人缘关系有多好”进行评分,范围为0-10分。为尽量减少权重确定过程中主观因素的干扰,采用熵值法对各项指标进行赋权,在此基础上通过加权求和法对儿童成长进行综合测度,熵值法是一种客观评价方法,根据熵值法测算可得,隔代抚养的儿童成长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人际关系、学业成绩权重分别为19.57%、15.38%、4.15%和60.90%。
2.解释变量
本文的解释变量是儿童是否隔代抚养,本文使用问卷中的“白天孩子由谁照管”和“晚上孩子由谁照管”两个问题进行处理,当孩子白天和晚上由祖辈进行照料时,隔代抚养赋值为1,否则为0,生成虚拟变量。
3.控制变量
本文主要从儿童个体特征、家庭特征以及地区特征来选取控制变量。个人特征对儿童的成长发展很重要,儿童个体特征包括儿童年龄、性别、读书阶段、户口性质和是否独生。家庭特征包括父母年龄、父母教育水平、家庭的经济状况。父母年龄和父母教育水平通过计算父亲与母亲的平均年龄和教育水平得出,家庭的经济状况指标采用家庭人均纯收入的对数来衡量。地区特征包括当地经济发展水平,取所属省份人均GDP的对数作为衡量标准,同时,本文还设置了年份和区域虚拟变量,根据儿童所在省份设置东部、中部和西部三个地区虚拟变量。
4.中介变量
前文假说提出隔代抚养可以影响儿童的网络使用行为,从而对儿童成长产生影响。因此本文将使用中介效应模型对影响机制进行检验。本文选取的中介变量是儿童网络使用行为,网络使用行为以是否上网和网络使用频率表示。其中,利用问卷中的“是否移动上网”和“是否电脑上网”两个问题,当两个问题至少一个回答为“是”时,是否上网赋值为1,当两个问题都回答为“否”时,是否上网赋值为0,生成二元选择变量。网络使用频率指的是儿童依赖网络的程度,由于前文假说2提出儿童可以通过适当网络娱乐活动来缓冲青春期带来的孤独感和消极情绪,或者通过网络学习平台来获得学习资源从而提高学习成绩。因此本文用上网娱乐频率和上网学习频率指标来度量网络使用频率,根据CFPS问卷中的“使用互联网进行娱乐的频率”和“使用互联网进行学习的频率”问题来确定儿童上网娱乐和学习频率的程度。
(三)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1是隔代抚养与亲代抚养在儿童成长水平、个体特征、家庭特征和地区特征等方面的差异比较分析,以均值和标准差展现。分析结果如下:(1)样本中有18.12%的儿童属于隔代抚养。(2)全部样本中,约一半儿童通过手机或者电脑上网,隔代抚养儿童的上网比率和网络使用频率均值要低于亲代抚养儿童。(3)隔代抚养与亲代抚养儿童成长水平存在显著差异,隔代抚养组成长表现较差。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分析
(四)模型设定
基准回归模型:本文首先检验隔代抚养是否能够影响儿童成长,本文首先进行了Hausma检验,检验值为0.218〉0.01,因此本文对儿童成长采用随机效应面板回归,模型如公式(1)所示;由于心理健康、身体健康、学业成绩和人际关系是排序数据,因此本文对其建立面板序次logit模型,如公式(2)所示。
其中,Yi,t表示第i个儿童在t年的成长状态,Xi,t代表第i个儿童在t年是否隔代抚养,pj表示排序数据Yi,t取到前j个值的累计概率,Controli,t为控制变量,γi为地区固定效应,μt为年份固定效应,εi,t为随机误差项。
三、实证结果与分析
(一)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影响分析
1.基准模型回归
表2是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各指标的回归结果。在本文控制了一系列个体、家庭、年份和地区变量后,其中,第(1)列是基于随机效应面板的检验结果,估计结果表明了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产生了显著的负面影响,由此说明,父母陪伴的缺席会对儿童成长产生消极影响,假说1得到验证;第(2)-(5)类是基于面板Logit模型的检验结果,第(2)列的结果表示隔代抚养在5%的水平上对心理健康有负面影响,表示由于亲子关系的缺乏和情感缺失,隔代抚养的儿童更容易出现心理健康问题,假说1a得到验证;第(3)列是检验隔代抚养对儿童身体健康的影响,很容易看出祖辈抚养对儿童的身体健康产生负面影响,这与祖辈健康知识相对缺乏和祖辈过度溺爱从而放纵孙辈吃不健康饮食有关,假说1b得到验证;第(4)列是对人际关系的回归,从结果来看,隔代抚养对人际关系没有显著性影响,本文认为当隔代抚养儿童情感需要在父母得不到满足时,他们会扩展寄托感情的对象,比如同伴、老师,从而在一定程度上抵消隔代抚养给他们带来的人际交往障碍的负面影响,因此假说1c不成立;第(5)列由结果可知,隔代抚养儿童学业成绩显著低于亲代抚养儿童,一般情况下,祖辈的受教育水平普遍要低于父母,无力辅导孙辈,加上祖辈缺乏父母监督效果,导致隔代抚养儿童学业成绩普遍不太理想,因此假说1d得到验证。
表2 隔代抚养影响儿童成长各指标的回归模型结果
2.稳健性分析
本文通过改变模型设定形式、改变核心变量测量方式和剔除样本检验进行稳健性分析。
(1)改变模型设定形式
本文可能存在选择偏差和遗漏变量所导致的内生性问题,PSM通过匹配的方式可以在一定程度来缓解选择性偏差,因此本文在稳健性分析中选择使用倾向分数匹配模型[28]。本文采用了基准回归模型中的控制变量、年份和地区虚拟变量作为协变量,对原始数据采用k近邻匹配(k=4),最终得到1908个分析样本,再采用随机效应面板模型和面板logit模型进行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隔代抚养的系数均显著为负并且各个模型大小变化不大,这表明前文基准回归结果是稳健的。
表3 隔代抚养影响儿童成长各指标的回归模型结果
(2)改变核心变量测量方式
本文对核心解释变量改变测量方式,本文的解释变量是儿童是否隔代抚养,本文使用问卷中的“白天孩子由谁照管”和“晚上孩子由谁照管”两个问题进行处理,当孩子白天或晚上由祖辈进行照料时,隔代抚养赋值为1,否则为0,生成虚拟变量[29],替换原来的解释变量进行回归,核心被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与前文基准模型保持一致,结果如表4所示。隔代抚养的估计系数依然显著为负、数值大小变化不大,同时各控制变量系数的显著性、符号和数值大小也与基准回归几乎一致(限于篇幅,表略),假说1再次得到验证。
(3)剔除样本检验
总体样本中有一部分儿童是处于初中阶段,初中的学习生活与小学阶段学习不完全一样,由于初中生寄宿的概率要高于小学阶段,可能无法完全体现父母的照顾效应,将此部分样本纳入回归分析中可能会导致部分偏差。考虑到这种情况,因此本文剔除了此部分样本,变量与前文基准模型保持一致,再运用随机效应面板模型对隔代抚养的影响进行估计,估计结果如表4所示。可见在剔除高中生样本后的结果与前文结果基本一致,同时各控制变量系数的显著性、符号和数值大小也与基准回归几乎一致,这表明前文假说1再次得到验证。
表4 稳健性检验结果
3.进一步分析
本文进一步分析不同隔代抚养方式对儿童的影响,并且对儿童城乡户口性质、性别和家庭富裕水平方面进行异质性分析。
(1)不同隔代抚养模式对儿童成长的影响。
本文将隔代抚养分为白天隔代抚养和晚上隔代抚养,进一步实证分析其对儿童成长性差异化影响,结果如表5和表6所示:第一,白天隔代抚养和晚上隔代抚养都显著负向影响儿童成长指标和学业成绩;第二,晚上隔代抚养对儿童的心理健康和身体健康的负面影响更大,显著性也更高,可以理解为儿童在白天通常在学校里面,他们会扩展寄托感情的对象来进行情感需求补偿,包括老师、同伴等,学校里面也会具有各种活动和心理辅导,同时学校的膳食搭配更加健康营养,从而一定程度上抵消隔代抚养给儿童身心健康的负面影响;第三,白天隔代抚养对儿童的人际关系的边际影响更大,原因在于,父母教育的缺失会导致儿童会产生非理性的社交恐惧,同时儿童的社会交往行为主要发生在白天,儿童更容易被边缘化和同伴伤害,导致儿童人际关系更差。
表5 白天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各指标的影响
表6 晚上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各指标的影响
(2)异质性分析。
本文从儿童户口性质、性别方面和家庭富裕水平进行异质性分析,结果如表7所示,第一,从城乡来看,农村隔代抚养对留守儿童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和成长性综合指标均产生显著性负面影响,城市隔代抚养对儿童学业成绩及成长性指标也产生负向影响,但城市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抑制系数大于农村,这说明其城市隔代抚养负面影响更大。本文认为农村教育普遍薄弱,同时相较于城市父母,农村父母学历较低,很难给留守儿童学习提供有效的指导和帮助,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农村隔代抚养和亲代抚养儿童学业成绩的差距,而城市的父母会更加重视儿童的学业成绩,父母的有效监督和学业上的辅导会进一步拉大与隔代抚养儿童的成绩[28]。第二,从性别来看,隔代抚养对女生身体健康、学业成绩和成长性指标均产生消极影响,对男生心理健康和成长性指标均产生负向影响。但隔代抚养对女生成长抑制系数大于男生,这说明其对女生消极影响更大。本文认为,中国社会依然存在重男轻女的传统,祖辈会存在“重男轻女”现象,会减少对女孩的健康投入和教育投入[30]。第三,从家庭富裕水平来看,本文将所有样本划分为家庭富裕水平较高和较低的样本,并构造儿童家庭富裕水平虚拟变量,当家庭人均纯收入位于前50%时,赋值为1,其他为0,其结果表明,在家庭富裕水平较高的家庭,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抑制系数要高于家庭富裕水平较低的儿童。究其原因,本文认为对于家庭富裕水平较低的儿童,父母外出的收入效应要大于高收入家庭儿童,当父母外出务工后获得额外收入,家庭条件会明显改善,对儿童的教育和伙食投入会大幅度提升,健康状态和学业成绩会明显改善,产生大量边际回报,从而抵消了隔代抚养带来的分离效应。而对于家庭富裕水平较高的儿童,各项费用普遍高于低收入家庭,父母外出务工收入边际回报更少,弥补儿童父母照料缺失的分离效应会更加困难[31]。
表7 异质性分析结果
(二)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影响的机制检验
前文已经证实了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有显著负向影响,根据前文研究假设分析,本文认为在互联网时代下,隔代抚养可以通过儿童网络使用行为来影响其成长。因此本研究以儿童是否上网、上网娱乐频率和上网学习频率作为中介变量,探索互联网背景下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影响机制。为此,本文通过中介效应模型来分析隔代抚养通过网络使用使行为影响儿童成长的作用机制[32],需要将采取如下几个步骤进行逐步回归检验:第一,隔代抚养对儿童网络使用行为的影响;其二,在儿童网络使用中介下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的影响,建立中介模型如下:
前文中基准模型回归是中介模型检验的第一步,并且前文结果证实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心理健康和学业成绩均产生显著负向影响,因此进行下一步检验。第二步对第(3)式进行检验,分别检验隔代抚养对是否上网和上网频率是否具有显著效应,若β1显著,进行下一步检验。第三步检验是对第(4)式进行检验,检验η1是否显著,如果显著,则表示隔代抚养可以通过儿童网络使用行为来影响成长。
表8验证了网络使用行为在隔代抚养与儿童成长之间起中介作用,表8中模型(1)-(3)结果表明隔代抚养显著减少了儿童网络使用比率、上网娱乐频率和上网学习频率。相比于父母、祖辈使用智能手机的频率,儿童使用智能手机上网打游戏、看视频等娱乐活动偏少,处于合理上网区间。本文的研究对象基本处于小学和初中阶段,部分儿童是寄宿生,这种由学校统一管理的方式会大大减少儿童的上网时间,与儿童周末放假的事实相吻合,大部分儿童是合理适度上网区间的状态。与父母抚养相比,隔代抚养儿童使用手机概率更低,是因为祖辈比父辈拥有智能手机概率更少,在上网设备、宽带服务等方面都不如亲代抚养家庭。显然,这一检验结果否认隔代抚养使得儿童沉迷网络的判断。
而表8模型(4)-(6)表明儿童网络使用比率、上网娱乐频率和上网学习频率的减少作为中介因素显著负向影响了儿童的成长,可见隔代抚养通过降低儿童网络使用比率、上网娱乐和学习频率,进而抑制了其健康成长,假说2得到证实。实际上,10-15岁的儿童正处于青春期,由于身心的逐渐发展和成熟,个人对身边的家人采取消极反抗的态度,互联网媒介扩大了儿童的交往空间,网络媒介能够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儿童在青春期由于父母照顾缺失导致的孤独感和消极情绪。由于隔代抚养儿童上网比率和频率更少,更容易产生孤独感,甚至抑郁情绪。另一方面,适当的上网频率有助于锻炼和提高大脑的机能,同时网络为教育资源的交流提供了便捷的通道,使得儿童方便获取各种知识和信息,可以开阔儿童的视野和知识面。因此,适度网络行为有助于儿童健康成长。
表8 机制检验结果
至此,我们验证了互联网背景下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不利影响机制,揭示了“隔代抚养-儿童互联网使用-儿童成长性”逻辑的有效性。但隔代抚养对儿童负面影响并没有遵循“隔代抚养——儿童网络沉迷——成长障碍”逻辑,而是其反面,即受到“隔代抚养——儿童网络使用不足——成长障碍”逻辑影响,假说2成立。
四、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研究基于CFPS的2016年和2018年儿童的调研数据,不仅实证检验了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带来负面影响,而且将儿童网络使用行为作为中介变量,检验其中介效应,揭示出“隔代抚养——儿童网络使用不足——儿童成长障碍”影响机制,具体包括如下几点:
第一,隔代抚养对儿童成长性产生显著的负面影响。隔代抚养对儿童对身体健康、心理健康、学业成绩各维度均产生负面影响。进一步分析,白天隔代抚养比晚上隔代抚养对儿童的负面成长影响更大,城市隔代抚养的抑制效应比农村隔代抚养更为凸显,隔代抚养对女童成长消极作用更大,隔代抚养对家庭较富裕的儿童的负面效应更明显。
其二,与父母抚养相比,隔代抚养减少了儿童互联网设备获得性,降低了儿童的互联网使用频率。我国儿童互联网使用频率偏少,并未产生大面积儿童沉迷网络现象。
其三,适度增加网络使用对隔代抚养儿童有正面促进作用。实际上,适当进行网络娱乐,有利于减少父母照顾效应缺失和青春期所带来的孤独感和消极情绪,同时网络使用正效应还体现可以在网上便捷获取新知识、开阔知识面等。
其四,揭示了隔代抚养对儿童健康成长不利影响的新机制。隔代抚养对儿童负面影响并没有遵循“隔代抚养——儿童网络沉迷——成长障碍”逻辑,而是其反面,即受到“隔代抚养——儿童网络使用不足——成长障碍”逻辑影响。
基于上述结论,为关爱隔代抚养儿童健康成长,建议如下:
首先,支持农民工子女随父母工作地入学。隔代抚养对儿童健康成长负面影响是多维的、显著的,这是一个不容怀疑的结果。从长远来看,加快农民工市民化改革,城市增加农民工子弟中小学校数量,支持农民工子女随父母工作地入学,从源头上破除“隔代抚养”是解决儿童健康成长问题根本路径。
其次,支持儿童规范适度使用网络。网络是一把双刃剑,在信息技术高度发展的今天,充分发挥儿童网络正效应,对于儿童健康成长有着积极意义。可在中小学信息技术课程中为儿童介绍规范使用网络方法,学习知识获取等技能。但也要坚决防止儿童陷入“网瘾”,这需要加强对网吧、网络游戏开发商进行严厉监管。
最后,支持隔代抚养儿童与父母进行视频交流。在推进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可在新时代实践文明中心加强农村公共网络建设,支持隔代抚养儿童与父母进行视频交流,最大限度地发挥父母对儿童监管和照顾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