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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介生态学视野下主旋律电影价值变迁研究

2022-07-21王梓卉

中国地市报人 2022年7期
关键词:媒介价值

王梓卉

美国媒体文化研究学者尼尔·波兹曼在1985年出版的《娱乐至死》一书中提出“媒介即隐喻”,并在媒介隐喻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媒介即认识论”(media as epistemology)的命题。此处的“认识论”即扩大的隐喻:媒介如同一股“暗流”,以一种无形而有力的方式改变着我们对文化与社会的认知,并逐渐在一种特殊的传播情境中勾连起人与媒介、媒介与媒介、媒介与文化、人与文化的互动关系,即构成了“媒介生态学”的结构性存在。[1]主旋律电影作为传递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一扇文化窗口,与“媒介生态学”的运作系统形成了一种密切的互动关系。根据“媒介生态学”理论,“人们对真理的认识与文化的表达方式密切相关”,而主旋律电影本身就是一种传播介质,其自身的变化可以在某种意义上影响人们的话语结构。对我国主旋律电影价值变迁进行研究,也必将从政治、人文、社会、经济等环境因素与电影文本之间的互动关系介入。因此,本文从媒介生态角度,对21世纪以来上映的主旋律电影在价值取向方面的变化进行分析,促使我们更为深入地了解目前备受瞩目的主旋律电影,也有助于今后主旋律电影创作的长足发展。

一、“主旋律电影”的由来

“主旋律”原本是一个音乐术语,指的是音乐的旋律基调。20世纪80年代末,在电影业的号召下,“主旋律”这个概念被逐步转化为国家大力提倡的文学艺术创作观念,并由此诞生了“主旋律电影”这一类型的影片。首次明确提出这一概念的是石方禹,在1987年召开的全国故事片厂厂长会议上,他强调主旋律电影要“突出重点,坚持多样”。[2]可以说,石方禹是第一个将“主旋律”概念带入影视创作的人,[3]但其实贺敬之早在1984年5月就指出,我们要以具有较高的革命精神内涵以及较能体现此内涵的主题与题材作为主旋律,以能为更广泛的民众所喜闻乐见为重点。[4]在1987年的全国故事片厂厂长会议结束后不久,“突出主旋律,坚持多样化”这一口号被广泛宣扬,这一实为贺敬之与石方禹二人观点结合而成的口号成为了电影界的共识。至此,“主旋律电影 ”作为一个专有名词被固定下来。随后,在1990年的全国故事片创作会议上,该口号被正式确立为指导方针,标志着“主旋律电影”在官方层面获得了全方位的认可。

二、“主旋律电影”的内涵演变

(一)20世纪90年代前:主旋律亦即重点影片

20世纪90年代之前,由于受到“题材决定论”的影响,大多数人,包括时任电影局局长滕进贤,都把主旋律电影狭义地理解为“重点片”“重点题材”电影,即最宜于体现时代精神,展示社会变革的作品。[5]并通过制定相应政策以确保重点影片的数量占据中国电影总量的主体。当时的人们普遍认为主旋律电影是一种“量”的概念,而没有意识到“主旋律”是一种精神与思想。

(二)20世纪90年代初:革命历史题材电影

在经过“从题材到思想”这一短暂的语义扩展后,主旋律电影又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迅速经历了一次语义上的缩小。那时只要一提到主旋律电影,人们就会联想到革命题材的一类影片,这在一定程度上缘于当时那一特殊历史时期的“献礼”的紧迫性。早在1986年,国家电影管理局就提出创作一批“献礼影片”的五年规划,以纪念建军六十周年、三大战役四十周年和新中国成立四十周年。伴随着《开国大典》(1989)、《开天辟地》(1991)等众多献礼影片陆续上映,90年代初期的革命历史题材影片迅速崛起,成为“强化主旋律”的龙头,并被寄予希望带动现实题材的创作。然而,从1989年《开国大典》开始,主旋律电影基本形成了“拍抗战、树模范”的创作套路,存在题材偏窄、叙事模式公式化、政治性高于艺术性等问题,以致观众对此类以赞美为主的作品敬而远之,主旋律电影反而被边缘化了。

(三)20世纪90年代末:一切反映真善美的影片

这种主旋律题材被边缘化的现象引起了电影理论界的深刻反思。20世纪90年代后期,电影业管理者们开始意识到将“主旋律”引入到电影创作时,单纯地将其理解为传达主流意识形态、讴歌领袖与英雄的主题是不够的,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也应该成为主旋律电影的主角。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角度来看,英雄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们反映了人民群众的意志,顺应了历史发展的潮流。因此,民众的呼声和意愿才是社会和时代真正的“主旋律”。在这里需要补充说明的是,只有广大民众在最为基本的经济基础上成为了主人,他们才有可能真正成为主旋律电影的主角。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一转变与九十年代中国经济改革之风确实将民众推向了历史的舞台关系密切。

(四)新世纪以来:嬗变为“新主流电影”

新世纪以来,主旋律电影一直在与新时代的现实背景相缠绕,迎来了内涵与外延的又一次更新,逐渐嬗变为“新主流电影”。马宁最早提出“新主流电影”的概念,指既具有主旋律电影的价值内核,又具有商业价值和艺术价值的电影。[6]此类影片几乎都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国家形象”“民族文化”“法制伦理”等主题有着密切联系,与主旋律电影的价值观表现有很强的一致性,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又符合商业化影片的创作规律。从上述概念演变中,我们不难看出,主旋律电影在产生与发展的过程中充满了含混与博弈,并且在未来还会不断地面临更新。

(五)本文中的“主旋律电影”的内涵界定

目前学术界对于主旋律电影的内涵界定众说纷纭,尚处于讨论之中。有学者认为,主旋律电影是顺应社会主义发展趋势,弘扬爱国精神与民族文化、基调向上的影片。[7]另一些学者认为,以平民的视角来描述当代人物和当代生活,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来传递主流价值观念的题材也应归入主旋律。鉴于此,本文所讨论的主旋律电影是指那些讲述党带领人民在革命、改革、建设各个历史时期的艰苦历程,反映重大历史时刻,讴歌英雄模范事迹以及讲述各个时代平凡的中国人民奋斗圆梦故事的电影。整体而言,红色是这些作品的共同底色,传递积极向上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这些作品共同的精神内核。

三、媒介生态学下主旋律电影的价值变迁

(一)政治价值:国家形象呈现由委婉到高调

在政治生态环境的影响下,我国国家形象的呈现方式在主旋律电影中发生了一个明显的价值转向:由原来的“委婉讲述国家形象”转变为“高调呈现国家主体”,与此同时也更加注重国际传播的效果。作为国家的主导性意志的体现,政治生态环境在不同社会历史时期受不同的指导思想的影响,制约着主旋律电影的投资、制作、运营与放映等各个流程。在我国综合国力不断增强,大国外交、一带一路等国家发展的新形势下,我们必须通过自己的传播媒介在国际舞台上真实地呈现一个有实力、有担当的大国形象,而影视行业的发展使得其更适合成为国家形象传播的介质。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讲故事,是国际传播的最佳方式”。[8]如何用讲故事的方式让主旋律电影“走出去”,怎样在电影里巧妙地融合文化内涵并更大程度地被世界接纳已成为无法回避的时代课题。

《湄公河行动》(2016)、《战狼Ⅱ》(2017)、《红海行动》(2018)等作品给出了答案。在这些主旋律电影作品中,中国这一国家主体都被高调地予以呈现,同时,我国在亚非地区所具备的话语权以及在化解国际争端时的实力在影片中也都有所体现。这些主旋律电影将中国不断提升的国际影响力和不断上升的国际地位纳入价值体系,用最直观、最鲜明,甚至是着力渲染的方式去表达民族形象和国家利益。在观众以高票房来反馈这些影片的支持中,也折射出了人们对国家和民族的自豪感以及对影片所传递的价值观念的认同。

(二)市场价值:从重宣传价值到宣传价值与商业价值并重

在经济生态环境的大背景下,主旋律电影由原来的重宣传价值转变为商业价值与意识形态价值并重。长久以来,主旋律电影被视作国家意识形态的构想之一,在不少观众心目中留下了“太严肃、不可亲、不鲜活”的刻板印象。在新世纪以来的十多年间的创作中,虽然有《云水谣》(2006)、《集结号》(2007)、《金陵十三钗》(2011)等电影的相继问世,引发了广大观众的热烈反响,但人们仍普遍觉得主旋律电影枯燥沉闷、单调乏味,因而难以在观众中间引起广泛关注。正如黄建新导演所言:“过去几年,我们把主旋律拍得太不像电影了。”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受到或大或小的影响,其中也包括导演的价值追求。投资者和制片人越来越多地影响着导演,导演们开始在电影中加入大量商业元素、积极开拓国内外市场,并且取得了较大的成功。《战狼Ⅱ》(2017)、《烈火英雄》(2019)、《八佰》(2020)等主旋律商业电影,在观众口碑、票房表现和艺术质感上都有着不俗的表现。《战狼Ⅱ》更是创下 56.8亿元的票房纪录,成为首部跻身全球票房前100名的电影。这说明中国的主旋律电影正在逐步缩短与民众进行价值观与情感交流的距离,同时也体现出影视文化产业在弘扬主流文化、建构主流价值观方面的一种附带功能。不难发现,经过商业包装的电影显示出与市场的积极适配性。这一价值取向的转变更是缓和了从前主旋律电影基本依靠政策资金扶持拍摄和组织集体观影补贴票房的情况,显示出了主旋律内核与商业包装相结合的主旋律商业大片在今天的成长进步和在未来的广阔前景。

(三)文化价值:从塑造英雄到关注平民

在社会文化环境变迁的作用力下,主旋律电影的选材从塑造被“神话”的英雄人物转变为关注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对近些年大获成功的主旋律电影进行分析,不难发现它们无不精准地把握住了当代观众和社会文化环境的审美转向,将主旋律电影的创作主题从讲述领袖故事、刻画英雄劳模转变为关心普通民众、关注日常生活,解决了主旋律电影脱离现实生活、脱离群众、说教意味浓厚的弊端。“我和我的”电影三部曲(《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就将人民群众的人生体验与国家的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从个人命运影射到集体,再上升到国家,进而去观照整个大时代的深层脉动。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种“以小见大”的切入视角更加强化了个人在整个国家发展中的作用。

这一转变不单单是一个视角的转移,更多是一种价值取向和审美取向的转变,并取得了不错的传播效果。美国实验心理学家霍夫兰提出“两面提示”的传播技巧:即在宣传我方的观点或有利材料的同时,以某种方式提示对方观点或不利于自己的材料。[9]主旋律电影中对人物形象的刻画从“脸谱化、道德化”到“还原一个真实复杂的人”的转变,也从侧面体现了“两面提示”的传播效果。如《云水谣》(2006)、《智取威虎山》(2014)、《铁道飞虎》(2016)等影片都已不再像以前那样去突出一个“高、大、全”的民族英雄形象,而是让角色更生动立体也更贴近现实。如此,主旋律电影才能与观众“心灵相通”,激发出情感共鸣并生发出同化价值的精神力量。

四、结语

新闻漫画《破解老年人扫码难题》 朱慧卿/作(新华社发)

主旋律电影文化和市场从诞生到如今,历经了几十年的发展,尚处于成长期。如何转换创作理念,将主旋律电影所具备的意识形态价值、审美价值、教育价值、人文价值、历史价值与道德伦理价值等多元融合的价值取向有效地回馈给大众,帮助人民群众树立正确的历史观、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如何将由媒介技术所带来的全新审美想象力与对国家和民族的价值认同感塑造成形,仍是学界和业界需要思考的时代课题。因此,在“媒介生态学”系统视野中,对新世纪以来的主旋律电影的价值取向的变化进行正确分析,遵循媒介生态学原理来激发主旋律电影市场的活力,在关注人文底蕴、满足大众审美、有效传递主流价值诸多要素之间寻求一个兼顾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有效方法,将会是主旋律电影未来发展的有效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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