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妇科学术语英译对比研究❋

胡双全，王茗涵，刘 成

(江西中医药大学，南昌 330004)

中医妇科学是运用中医理论与方法，认识和研究妇女解剖、生理、病因病机、诊治规律以及防治妇女特有疾病的一门学科。中医妇科学有着悠久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至夏商周时期，几千年的发展为中医妇科学积累了深厚的理论基础和丰富的经验。近现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和国际交流，中医妇科逐步走出国门，服务全世界的妇女。新的发展形势对中医妇科学理论和实践知识的翻译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但由于中医妇科学术语的复杂性和一病多名的特点，术语翻译也存在着诸多问题。

1 中医妇科术语翻译存在的问题

1.1 一词多译

据统计，目前中、美、英、澳大利亚等国家和中国香港地区已出版的中医妇科名词术语的英译版本超过30多种。不同译本中对同一术语有不同英译方法，如“子悬”存在着pregnancy suspension, upward flow of fetus qi, chest detention during pregnancy等多种不同的译法。这一方面源于译者对术语的不同理解，另一方面与中医妇科术语一病多名的特点有关。如中医妇科同一个疾病常常存在多种名称，有时甚至是四五种不同的名称，如“胎漏、胞漏、漏胎”指的都是妊娠后阴道内时有血样液体排出而腹不痛的病证；“过期不产、耽胎、过期妊娠”同指的是妊娠足月而逾期半月不产；“子宫脱垂、阴脱、阴挺、子宫脱出、阴菌”指的是子宫从正常位置沿阴道下降，宫颈外口达坐骨棘水平以下，甚至子宫全部脱出于阴道口以外的病证。姜坤等[9]认为：“译语多样化的局面表明学术上中医妇科学的英译工作受到了国内学者的高度重视，但是这种混乱局面给中医妇科学术交流、医疗服务、中医学习者、考试、出版、信息检索等造成很大阻碍。”

1.2 术语误译

曲凡[8]指出：“中医妇科学名词术语英译的最大难点就在于把握原词的确切内涵，力争真实地再现原文信息。”中医妇科术语翻译的错误一方面源于译者对中医妇科术语的误解。如“倒经”意为“月经期在子宫以外部位如鼻黏膜、胃、肠、肺、乳腺等部位发生出血的现象，亦称‘代偿性月经’”，若译为inverted menstruation，虽回译性好但易产生歧义，使读者误以为是“倒过来的月经”，建议译为通行的 vicarious menstruation。再如“经行眩晕”常见译法为vertigo during menstruation，即“每次月经出现眩晕”。该译法与术语的真实含义出入较大，建议翻译为menstrual vertigo。另一方面，中医妇科术语翻译的错误在于译者对目标语理解的不足。一些妇科术语在英文中可能对应着多个单词，但是单词间存在着细微的差别，一旦选择不当就会造成源语和目标语之间的偏差。如“子宫”对应的单词有uterus，womb, hystera，但作为解剖学术语常用的是uterus.再如“输卵管”对应的英文单词有oviduct, uterine tube, fallopian tube, salpinx等，但据郝莉莉[6]调查，医学类留学生多使用fallopian tube 和uterine tube。

1.3 中西有别

中医和西医基于不同的理论体系发展起来，但二者都是研究人体疾病的医学，所以在对人体和疾病的描述上有完全一样的地方但也有差别。以妇科术语为例，有些术语在中西两种医学中含义完全一致，如“痛经”“闭经”“绝经前后诸症”等，这样的中医妇科术语很容易在英文中找到对应的译语；有些中医妇科术语和西医的表述部分对等，这样的中医妇科术语翻译要在仔细甄别病症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正确的翻译。这也符合中医“辨证”的思维。曲凡[7]指出：“辨证论治是中医学的特色之一，英译中医妇科学术语同样需要辨证。”如“带下过多”常见译法为leukorrhea disease，但“带下病”在西医中可能是“阴道炎、宫颈炎、盆腔炎”，所以在实际翻译中若能确定具体中医妇科病症，则译文的准确性会更高。此外，一些中医妇科术语的表达方式特殊，采取直译之法行不通。如“保胎”“滑胎”“恶阻”等术语若根据字面意思分别直译为fetus protection, slippery fetus和pernicious prevention，就与术语的真实含义相去甚远，不妨采用意译之法传达其正确含义，建议分别译为preventing miscarriage, habitual miscarriage 和 vomiting during early pregnancy。

2 中医妇科学术语翻译原则

中医妇科学术语主要包括一些妇科器官组织和疾病的名词，对于这些术语的翻译目前国内外版本多达十几种，但是认可度比较高且影响范围大的译本主要有三种：①《中医药常用名词术语英译》(谢竹藩，2004)[3]；②《中医名词术语英译国际译本化比较研究》(李照国，2017)[2]；③WHO西太平洋地区传统医学名词术语国际译本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地区)、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中西医结合研究所，2009[4](以下简称译本①②③)。这三个译本在处理中医术语翻译过程中所采用的翻译原则不尽相同。

译本①中提出选择译文的基本条件是：“符合中医原意，不产生歧义；遵守英语语法和习惯，不引起误解；简洁明了，便于行文应用。在符合上述基本条件下，优先考虑已被国内外译者和作者广泛应用的译法。对于抽象的名词和概念化术语以及表示功能、作用等方面的语词，尽量采用普通的英语作对应词，避免与西医的概念混淆。但对于说明实体的名词，如根据解剖命名的器官组织，则尽量寻找相对应的西医用语作对应词，不另行英译，以免令人误认为在现代的解剖概念之外尚有若干其他组织结构。[3]”此外译本①还指出：“中西医学对各科疾病的病因、病机、病理有不同的认识，但所指的疾病实际上是相同的。因此，尽量用现代西医的病名作为对应词，以免令人误认为两种医学各有许多种不同的疾病”。译本②提出了中医名词术语翻译的三条原则，一是译语力求科学性；二是求同存异，借用西医；三是特色词汇的翻译要保存民族特色[2]。译本③则提出了四条原则，一是Accurate reflection of the original concept of Chinese terms; 二是No creation of new English words; 三是Avoidance of pinyin(Romanized Chinese)use; 四是Consistency with WHO’s Standard Acupuncture Nomenclature[4]。

关于中医名词术语的翻译原则，译本①强调对应性，译本②强调科学性、对应性和民族性，译本③提出“准确反映中医术语的原始概念”，体现的是对应性的原则，“不创造新的英文词汇”“避免使用拼音”“与WHO国际针灸术语标准保持一致”。比较而言，三个译本都强调中医术语英译的对应性，但译本③提出的“避免使用拼音”与译本②的民族性存在明显分歧。可以看出，在是否要保留中医名词术语的文化特色这一问题上，有的学者偏向归化，以目的语读者为归宿，在翻译时会采用西医的表达方法，而有的学者偏向异化，力求译语保留中医妇科术语的民族特征和语言风格特色。

3 中医术语翻译方法概述

中医名词术语翻译的基本方法有“比照西医法、词素翻译法和简洁法”。比照西医法，即借用西医固有的术语来翻译某些中医概念。如将“室女”译为virgin，“水府”译作bladder。在译本①中很多妇科方面的组织器官或疾病直接借用西医对应的词来翻译，如将“胞门、胞衣、胞宫、月事、半产、恶露不止”分别译作vaginal orifice, afterbirth, uterus, menstruation, abortion, lochiostasis。词素翻译法具备简洁化、专业化、规范化、交际性强、便于掌握和便于检索的优点，并且使译语符合医学英语的构成机制，从而使其顺利地进入医学英语的词汇系统中。如“外感”利用词素翻译法可以译为exogenous，它是由前缀exo(表示“外”)和后缀-genous(表示“产生的，引起的”)组成。曲凡[7]指出：“采用词素翻译法，可以使中医妇科名词术语译语的信息密度提高、科学性增强。”如“肾阳虚型不孕”就可以利用词素翻译法译为Hyponephroyang sterility。简洁法就是对中医名词术语进行简化翻译的方法，一些中医术语的翻译既不能借用西医词汇又不能采用词素翻译法，因而看上去十分冗长繁琐，如伤寒 exogenous febrile disease、温病 seasonal febrile disease，这两个术语的翻译与源语在意义上是吻合的但略显繁琐，有学者建议将这两个短语采用首字母缩略法译为EFD和SFD。

彭昌柳[10]提出中医术语翻译可以采用直译法、意译法、音译法、拼音标注译法、音意合璧译法等。直译的方法在翻译有中医文化特色术语时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术语的特色，且译语回译性也很好，如将“伤寒、中风、热病、温病、风病、寒病”分别译为cold damage, wind stroke, febrile disease, warm disease, wind disease, cold disease。意译法不受源于风格和形式的束缚，直接用目的语最大化地将源语的意义传达出来。意译法主要用于翻译中医术语中带有修辞手段且不适合直接翻译的术语。在三个译本中很多妇科方面的术语都采用了意译的方法，如“玉门、避年、五不女、试水、葡萄胎”分别被译为vaginal orifice, annual menstruation, five female congenital defects causing sterility, premature rupture of fetal membranes, hydatidiform mole。拼音标注译法用于翻译那些无论是直译还是意译都难以传达其意的中医术语，主要是一些带有中医哲学辨证思想的术语，如“功能之气，物质之气，先天之气，后天之气，元气，宗气，营气，卫气”采用此译法可以分别译为functionalQi, materialQi, innateQi, acquiredQi, promordialQi, pectoralQi, nutrientQi。音译合璧的译法，如“五脏六腑”(five zang-organs and six fu-organs)，“津气”(fluidQi)，“肾气”(kidneyQi)。

姜坤等[9]提出四点翻译方法：(1)直译、意译各有其优越性和局限性，对不同的词条应具体分析、相互比较、择优而定；(2)反对使用拉丁语词根；(3)对于少数复杂且无法直译和意译的术语，采用拼音音译，但需慎重考虑，控制数量，不可滥用；(4)对于只有1个西医病名与之对应的中医妇科术语，采用“双译法”，如脏躁 visceral agitation(hysteria)。

4 中医妇科术语英译对比研究结果

根据笔者的统计，译本①中收录中医妇科术语152条，译本②收录69条，译本③收录169条。三个译本共同收录术语有112条，笔者将这112条术语的翻译分成三类。Ⅰ类：翻译完全一致的术语(62条)；Ⅱ类：翻译基本一致的术语(37条)；Ⅲ类：翻译不一致的术语(9条)。

第Ⅰ类术语是学术界普遍公认的翻译，已被广泛接受。如并月bimonthly menstruation，居经trimonthly menstruation, 避年annual menstruation, 盛胎menstruation during pregnancy，激经stimulated menstruation, 垢胎pregnancy with menstruation，临产labor, 弄胎false labor，伤产injured labor，产褥puerperium，月经menstruation, 月经不调menstrual irregularities，月经过少scanty menstruation, 带下vaginal discharge/leukorrhea，白带white vaginal discharge/leukorrhea, 黄带white vaginal discharge/yellowish leukorrhea, 经期延长prolonged menstruation/menostaxis, 经期间出血intermenstrual bleeding, 闭经amenorrhea, 痛经dysmenorrhea, 经行口糜oral ulcer during menstruation, 妊娠病 disease of pregnancy, 异位妊娠ectopic pregnancy，胎漏 vaginal bleeding during pregnancy，胎动不安threatened abortion, 滑胎habitual abortion，堕胎(early)abortion，胎死不下rentention of dead fetus, 鬼胎hydatidiform mole, 气胎qi pseudocyesis，血胎blood pseudocyesis, 葡萄胎hydatidiform mole, 胎水肿满(子满)hydramnios，妊娠痫证(子痫)eclampsia of pregnancy，妊娠咳嗽cough in pregnancy，子咳 gravid cough，妊娠失音aphonia in pregnancy, 妊娠小便淋痛(子淋)strnguria in pregnancy，过期不产 post-term pregnancy，胞衣先破early rupture of membrane，胞衣不下(息胞)retention of placenta, 子死腹中dead fetus in uterus, 产后郁冒postpartum depression with dizziness; postpartum fainting，产后血崩postpartum metrorrhagia, 产后痉病(产后痉风)postpartum convulsive disease，产后发热 postpartum fever，产后身痛postpartum body pain, 恶露lochia, 产后小便不通postpartum retention of urine, 产后小便失禁postpartum incontinence of urine, 乳汁不行agalactia, 乳汁自出galactorrhea, 阴脱(阴挺)prolapse of uterus, 阴疮 pudendal sore, 阴吹flatus vaginalis。

Ⅱ、Ⅲ类术语的翻译参考洪梅等[5]提出中医药术语英译7原则，即对应性、系统性、简洁性、同一性、回译性、民族性和约定俗成性。对挑选的术语翻译逐一推敲，甄选出最佳的翻译。限于文章篇幅，不对这两类中的所有术语翻译一一分析，仅从两类术语中随机挑选出7个术语进行分析(见表1、2)。

表1 三个译本翻译基本一致的术语

表2 三个译本翻译不一致的术语

Ⅱ类中“试胎”分别译为false labor 和testing labor，译本①中的翻译表达出其真实内涵，“试胎”为假临产，但从回译性角度考虑显然没有译本②和③好，建议“试胎”译为testing labor。“月经先后无定期”在三个译本中的翻译差别不大，但根据简洁性原则，显然译本①中的irregular periods更胜一筹。“月经涩少”指月经来潮时经量较正常人少，多因血虚、气滞、血瘀、寒凝血脉、痰阻等原因所致，译本①中添加了suppressed有画蛇添足之嫌。译本②中给出西医词汇hypomenorrhea，符合对应性原则，而scanty menstruation属直译，也较真实地反映了术语的内涵。“经行发热”译本①的翻译容易让读者误解为月经期间的发热病症，没有传达术语的准确含义，而译本②中的翻译简洁而准确，推荐“经行发热”译为menstrual fever。“倒经”，即月经期在子宫以外部位如鼻黏膜、胃、肠、肺、乳腺等部位发生的出血现象，称为倒经，亦称“代偿性月经”, 术语在译本①和②中的翻译一致 vicarious menstruation，意为“替代性的月经”表意准确，而译本③中的翻译inverted menstruation “颠倒的月经”表意不准确，推荐前者。“绝经前后诸症”分别被译为menopausal syndromes和perimenopausal syndrome，二者并无多大差异，只不过译本①中使用了复数syndromes表意更精准，推荐menopausal syndromes。“小产” 指妇人怀孕3个月以上，由于气血虚弱、肾虚、血热及外伤等原因导致未足月而产，译本①中译为miscarriage，与西医翻译一致，符合对应性和简洁性原则，而译本②和③中的late abortion意为“晚期流产”，与术语真实内涵有出入。

Ⅲ类中术中“季经”在译本①中译为quarterly menstruation，“每季度一次的月经”简洁准确，回译性好，而译本②中的seasonal一词有“季节性的、随季节变化的”，容易产生歧义，而译本③中的trimonthly menstruation真实的传达术语内涵，然回译性没有译本①好。“五不女”指女子先天性生理缺陷而导致的没有生育能力的病症，即螺、纹、鼓、角、脉5种。译本①采用意译法，表意准确。译本③中five unwomanlinesse “五个无女性气质”，译语佶屈聱牙，晦涩难懂。译本②中的译语five types of female sterility无法体现该病症属先天性缺陷的特点，故综合译本①和②译为five types of female congenital sterility。“试水”在译本②和③中被译为“羊水早破”，而在译本①中被译为“胎膜的过早破裂”，描述的病症相同，只是译本①中premature有“早熟之意”，若换成early更好。建议该条术语译为early leakage of amniotic fluid，这样符合对应性原则。“崩漏”在译本①和②中选择了西医中的对应语metrorrhagia and metrostaxis，符合对应性原则，译本③中的flooding意为“产后出血”，而spotting一词并没有“出血”的意思，译本③的翻译和“崩漏”的真实含义有出入。“妊娠腹痛”亦称“胞阻”在译本③中译为uterine obstruction，回译性虽好但表意不准确，没有译本①和②中简洁易懂，建议译为abdominal pain during pregnancy。“子悬”亦称“胎气上逆”，译本②中根据这两个名词分别给出了两种不同的翻译: upward reversal of fetal qi 和 chest distention during pregnancy，容易使读者误解为这是两种不同的疾病，译本③中的翻译虽然精简且回译性好，但是pregnancy suspension十分费解，无法传达术语的真实内涵，建议此术语译为upward reflux of fetus qi。最后一个术语“难产”译本②和③中的译语difficult delivery简洁易懂，传意准确，回译性好，而译本①采用西医对应语dystocia，体现了对应性原则，但笔者认为译本②和③的译法更好地保留了中医妇科术语的语言特色。

5 结语

中医妇科术语的翻译是一项艰难的工作，对于前人做出的翻译工作还需要进行大量的甄别和推敲工作，以实现中医妇科术语的标准化和统一性。必须把握住几点翻译原则，即中医妇科术语的翻译既要传达术语真实的内涵和定义，又要力求精简且回译性好，最好能同时保留术语的民族文化特色，尽可能“原汁原味”地向译语读者呈现中医妇科术语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