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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衡

2022-07-18柴亚娟

小小说月刊 2022年13期
关键词:毛子窝棚红柳

◇柴亚娟

松花江这几年水有点儿大,水一大打鱼船自然多起来。那些本地人还好说,搁江里打完鱼到岸上卖了,然后找地方泊了船回家喝酒。外地跑单帮的只好临江找高岗背阴地方搭窝棚,起锅灶,说起来也挺恓惶的。

娄大来的时候太阳岛红柳毛子跟前还没窝棚,娄大是第一个。这里地势有点儿低洼,潮,按理说,是不宜搭窝棚的。可娄大喜欢这里安静,尤其喜欢那一丛一丛的红柳毛子,被风一吹呼啦啦响,摇摇晃晃很像自己家乡成熟的高粱。娄大是吃高粱米长大的,他喜欢高粱,特别是喜欢伤心的时候一个人躺在密密实实的高粱地里,看着一线微微的天光发呆。

有了这样的联想,娄大在红柳毛子跟前搭窝棚就不足为奇了。别人的窝棚都尽量离江边稍远一点儿,为的是躲开湿气。可娄大不,他的窝棚离江边最近,要是夏季涨水,好像夜里一伸手就能摸到江边儿浮涌过来的水花。

娄大早出晚归,是一把打鱼好手。收网了便躺在窝棚里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如果没星星月亮也不要紧,还有红柳毛子,还可以想家乡的高粱,还可以想远在故乡的母亲。

靳六子没来的时候,可以说娄大的生活是平静的,平静到他只想挣钱,然后回家娶妻生子。可靳六子来了,这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靳六子也是跑单帮的打鱼人,也摇着一条刚刚租来的破船,这些按理说跟娄大没关系。可偏偏靳六子也看上了太阳岛上的红柳毛子,这就有关系了。

当靳六子的窝棚支在红柳毛子里以后,娄大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靳六子喜欢喝完了吃完了睡觉前嚎上那么两嗓子,要是唱得好听也罢了,可那声音贼声贼气的,而且特别响亮,娄大想不听都不行。

因为俩窝棚很近,近到彼此放一个屁对方都能听见。娄大只好把蒲草编的门帘子老早放下。没几天靳六子便知道这个邻居不待见自己,可他天生这个性格,在家也哼哼惯了,如果不嚎上两嗓子还真睡不着。

娄大和靳六子不说话,在江里打鱼遇上不说,回红柳毛子碰头了也不说。致使在松花江上,有很多打鱼人都不知道他俩是邻居。

靳六子打鱼的技术实在不怎么地,他只好每天远远地跟在娄大船后。娄大会看水脉,哪里有鱼哪里没鱼他都知道,一网下去总是有收获的。

娄大虽说看不上靳六子,一想到出来混饭都不易,所以明知道他沾了自己的光也不说破。

靳六子不但好唱一天傻乐呵,而且还把每天在水里捞的俩钱儿都给了女人,这是娄大最不想看到的。你吃点儿喝点儿再嚎两句,没啥大不了的,但你仨瓜俩枣地把拿血汗换来的银子都败害了,这怎么行?

娄大只好打破不与靳六子说话的规矩,苦口婆心劝靳六子,让他别去祸害女人,走正道。可靳六子表面哼哈地答应着,背后该咋地还咋地。娄大实在生气,只好去找海爷,让他管管靳六子,别污染了吃水上饭这行的规矩。可过了一段时间,他发现靳六子不但没改,还把一个娘们儿带到红柳毛子来了。娄大只好从窝棚里出来,和靳六子打了起来。

俩人都拜海爷的码头,这回海爷不能不出面了。俩人都跟海爷诉苦。海爷盯着江面说,娄大我问你,黑鱼吃啥?娄大说当然吃鱼啊!海爷再问,那草鱼呢?

靳六子赶紧说,吃草!海爷瞪一眼靳六子说,他还不知道吃草,我是想让你们明白一个道理,鱼跟人一样吃啥的都有嘛!

娄大知道海爷这是在变着法儿谴责自己多管闲事。他心里生气,可又奈何不了靳六子。

那天中午,江里的风挺大的,靳六子老早地把船拢岸,想一个人喝点儿酒睡一觉。他刚端起酒碗,一个女人风风火火地来到红柳毛子喊船,说要过江。

靳六子一看女人心里就痒,他也不讲价,顶风破浪把女人送上了对岸。可女人却说她没钱,只好半推半就地被靳六子扑在树毛子里……

也合该靳六子倒霉,偏偏这时候娄大的船靠岸了,女人一看被人撞见赶紧捂住脸呜呜地哭……

娄大忍无可忍,把靳六子打得爹一声妈一声地号,比他唱的小曲儿声音大多了。俩人的事儿终于惊动了海爷。

听完俩人的陈述以后,海爷生气地说,靳六子你挨打也活该!

海爷又接着说,娄大你算哪根葱,要打也轮不到你啊!

结局是娄大被摁倒在地,按照海爷的吩咐屁股上挨了五十大板子。

事后,大家都说还是海爷办事公平,谁也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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