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探究二语习得中的语言输出错误成因——以高考英语短文改错题为例

李 英

（贵阳学院 外国语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5）

大多数面对高考英语短文改错题型的高中生都会有一个奇怪的经验：文章读起来很通顺，但做起题来感觉很难，翻来覆去就是找不到错误；试后看到标准答案又感觉考查的知识点其实很简单，全都是最基本的句法、词法知识和高频率使用的习语等。对这种奇怪的现象，很多人百思而不得要领。

本文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对二语习得中的语言输出错误成因在高考英语短文改错题中的具体体现展开了详细探讨，认为只有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解析改错题型，才能有效降低英语学习者在写作输出中的错误率，从而真正提高英语学习者的写作能力。

一、短文改错题型在高考命题中存在的意义

高考英语短文改错题型从1991 年引入全国高考试卷，在150 分满分中占15 分，尽管从1996年开始分值有所降低（主要是因为试卷引入了听力考试，要占用一定的分值比例，使其他题型的分值有所下降），降为10 分，但该题型一直沿用至今，已存在超过30 年。这一事实足以说明，短文改错题型在高考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它的存在对于学生英语水平的提高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然而，关于高考英语改错题是否有存在必要一直争议不断，不少专家学者对它的命题要求和考试目的提出了质疑，一方面质疑试题测试结构不科学、测试目的不明确。实际上，最近几年已经陆续有一些省份将英语改错题型取消。2021年浙江、上海、北京、天津、山东、海南6 省（市）实行了新高考模式，2022 年辽宁、河北、江苏、湖南、湖北、重庆、福建、广东等8 省（市）也加入到新高考的行列中，这些省（市）的高考英语科目命题中已经不再出现短文改错题型。另一方面质疑该题型的考查目标，有相当部分的学者认为短文改错题型是在考查学生的语言综合运用能力。例如：“2014 年起，高考英语新课标卷就将改错题由原来的单行改错变为短文改错。这就要求学生在理解全文的基础上，准确把握整个语篇的词法、句法以及行文逻辑；而不能像原来那样，脱离语境，只注重孤立的语法知识点的机械记忆，所以对学生的综合语言运用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也有一部分学者认为该题型更多的是在考查词汇和语法知识的正确使用。“自1994 年以来，短文辨错改错题作为测量语言综合运用能力的一种工具被应用于高校英语专业4 级和8 级（CET-4，CET-8）英语考试和统一高考（MET，NMET）中。”“虽然命题者也会考虑把意义理解作为考生完成短文辨错改错题的一种能力来检测，但是此题仍然侧重于检测词汇及语法的正确使用，因此考生在考试中就需要运用自己所掌握的词汇和语法知识把题中的错误辨认出来。”［2］

事实上，短文改错题型是为写作服务的。

首先，高考短文改错题型往往是一篇以李华为假名写出的100 字左右的短文，以简单句为主。以2021 年高考全国甲卷和乙卷为例，甲卷中只有一个句子稍长，共22 个单词，其余均为10 个单词左右的短句；乙卷中只有两个句子稍长，分别为16 个和19 个单词，其余均为10 个单词左右的短句。同时，文章使用的都是日常生活中出现频度极高的低端词汇。所以，对于大多数高中学生来讲，用于改错题型的文章在难度上要比阅读理解的文章简单很多，基本上不存在阅读理解的障碍。其次，短文改错考查的标的大多数落在最简单的语法上，主要是基础句法、词法，如基本时态、冠词、名词单复数、人称代词、非谓语动词、最基础的连词的用法上，考查的核心其实并不是语法。

从该题型在试卷上安排的位置，即隶属于“第三部分 写作”来看，高考短文改错题型是为写作服务的，即为以汉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提高英语写作能力服务的。进一步分析出题的背景逻辑发现，该题型在一篇短文中安排10 个中国中学生在英语写作中最常犯的错误，希望学生通过找错改错，认识到这些错误的存在，使自己在未来的英文写作中避免类似的错误，从而提高学生的英语写作水平。

二、从对比语言学和母语迁移的角度分析错误成因

目前针对高考短文改错题型，市面上有大量的模拟练习并对出错的种类进行了归纳。然而在笔者看来，仅仅了解并记住出错的种类，学生仍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因为这些错误恰恰是学生们自己最常犯的错误。事实上，短文改错题型的存在基于以下两个原因：一是中国中学生写英语一定会犯错，二是这些错误一定具有共性和普遍性。例如：改错题中从不会出现单词拼写错误，因为尽管每个学生的写作中或多或少都会存在拼写错误，但却不具有共性。因此，如果能总结出中国中学生写英文犯错的普遍规律性，就可以帮助他们有意识地识别这些共性的错误，并在自己今后的写作中加以避免。笔者认为，唯有明确中国学生在英语作文中输出错误用法的背后逻辑，从语言习得的过程中寻找错误成因，才能真正帮助学习者避免犯错，从而最终提高英文写作能力。

按照对比语言学的理论，一个人在学习一门外语时，他（她）的母语会对目标语的学习产生迁移作用。语言学家Rod Ellis 指出：“当两种语言相同的时候，通过母语模式的正迁移，学习很容易进行；但是在两者有差异的地方，由于负迁移，就会产生学习困难，并且错误就有可能发生。”［3］还有学者在正迁移和负迁移的基础上，又增加归纳了一类零迁移。“最后一类迁移可以称为零迁移。这类迁移发生在两种语言中的两个学习任务毫无关联的时候，……也可以发生在两种语言中的两种表达形式差距太大，以至于外语学习者认为这两种形式毫无共同之处的时候。”［4］零迁移发生的时候，目标语的用法在母语中没有对应的用法出现，母语对目标语言的学习起不到支持作用。

总之，当目标语的用法和母语的用法保持一致时，学习者在目标语的输出中基本上不会出错或很少出错；而在目标语的用法和母语的用法有差异的地方，即负迁移发生的时候，或目标语的用法在母语中没有对应的用法出现，母语对目标语言的学习起不到支持作用的时候，学习者犯错的概率就很高了。在例1 中，英语的单词和用法与汉语的字符和用法完全一致，学生出错的概率很低。在例2中，英语的单词和用法与汉语的字符和用法有所区别。具体来说，中文的谓语动词没有时态语态的变化，而英语的谓语动词有时态语态的要求，同时还要保持主谓一致。因此，部分中国学生在写这个英语句子时，可能会忽略谓语动词的变化，出错的概率就较高。

在例3 中，英语的单词和用法与汉语的字符和用法完全一致，学生写错的概率很低。在例4中，英语的单词和用法与汉语的字符和用法有所区别。具体来说，中文的名词一般是没有单复数变化的；中国人说“几本书”，不会说“几本书们”。因此，中国学生在输出英语的复数可数名词时，可能会忘记名词的复数形式，犯错的概率较高。

在例5 中，英语的用法与汉语的用法有着巨大的差别。具体来说，中文可以允许一个句子出现多个动词，而且动词的形式都是一样的；而在英语的句子中，当有多个动词出现时，除谓语动词外的动词都必须以所谓“非谓语动词”的形式出现，即在形式上要有一定的变化。这种情况下，学习者犯错的概率非常高。就例5 来说，学生会把“喜欢”对应为“like”，把“看”对应为“watch”，错误就此产生。

根据英语的规则，正确的输出应该是：

Some people like watching TV.

对于一个句子在语义上存在多个动词的情况，英语中还可以有一种变通办法，就是使用从句，每一个从句相应使用一个谓语动词。因此，对应上述的中文，还可以输出以下正确的英文形式：

There are some people who like watching TV.

因为按照英语的规则，每个从句必须有一个连词引导，这个时候从句的前面应该有一个连词who。

以上的情况反映了中英文的另一个差异，叫“英语重形，中文重意”。如果我们进一步探究，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如果一个英语复合句中有n 个谓语动词，那就有n 个句子，其中有一个主句，n-1 个从句，那就必须有n-1 个连词；而中文没有这样的规则，中文的连词是根据语义的需要而出现的。

例6.I was born in Guiyang，there I went to primary school and middle school.（错误）

有了上述的结论，我们再看例6 这样一个中国学生容易犯错的英文句子，就很容易注意到这个句子中有两个谓语动词，分别是was 和went，所以按照英语的规则句子缺少一个连词。因此正确的写法应该是把副词there 改成连词where。正确句式如下：

I was born in Guiyang，where I went to primary school and middle school.

三、中英文差异在高考短文改错题型中出错的规律性分析

以过去10 年全国高考试卷短文改错题为例发现，该题型规律非常稳定，主要是围绕着学习者母语和目标语的差异进行设计，有以下几种类型：

1.英语的谓语动词要求根据时间人称等发生“态”和“数”的变化；在中文里，无论什么时间、句子的主语是什么称谓、主语是单数或复数，谓语动词都没有任何变化。

例7.However，my father had to return to work on Monday so we fly back last Saturday afternoon.（2011 全国高考）

例8.I was only four when she passes away.（2013 全国高考）

例9.My dream school look like a big garden.（2014 全国高考）

例10.One of the questions are:Who will you go in times of trouble？（2021 全国高考甲卷）

例11.My dad don’t like the soup and I don’t enjoy apples.（2020 全国高考）

上面5 个例题都反映了中国学生受母语影响，容易忽略英语的谓语动词的态或数的变化。例题中错误的单词的正确形式应该分别为：fly 改成flew，passes 改成passed，look 改成looks，are 改成is，don’t 改成doesn’t。

2.英语的每一个句子有且有一个谓语动词，其余的动词必须非谓语化；中文的句子根据语意的要求，可以没有动词，也可以有多个动词，而这些动词没有任何形式上的变化。

例12.Have tea in the afternoon provides a bridge between lunch and dinner，that might not be served until 8 o’clock at night.（2013 全国高考）

例13.We can lie on the grass for a rest，sat by the lake listening music.（2014 全国高考）

例14.I tell my mom that if we’re forced eat things，we may become ill.（2020 全国高考）

学习者应遵照英语的规则，将Have 改成Having；将sat 改成 sitting;在eat 前加上动词不定式的to，以满足英语中除谓语动词外的其他动词必须形式上非谓语化的要求。

3.英语的句子以树状展开，所以多复合句；中文的句子以竹节状展开，所以多简单句。因此，英语中的定语从句和名词性从句在中文里基本找不到对应的用法，结果是学习者对从句的连词的用法掌握不好，导致错误频频发生。

例15.But before long they began to see which was happening.（2012 全国高考）

例16.Have tea in the afternoon provides a bridge between lunch and dinner，that might not be served until 8 o’clock at night.（2013 全国高考）

例17.He had a deep voice，which set himself apart from others in our small town，he was strong and powerful.（2013 全国高考）

例15 考查了一个名词性从句，中文中没有对应的用法，因此部分学生会混淆定语从句和名词性从句的用法，混淆两者的连接词。正确的写法应该是把which 改成what。

例16 考查了一个非限制性定语从句，中文中没有对应的用法，部分学生对连词掌握不好，会误输出that，正确形式应该为which。

例17 中，明显有三个谓语动词，分别是had，set 和was；说明有一个主句、两个从句。但是，句子只有一个连词which。按照英语的规则，后面的从句he was strong and powerful 必须有一个连词引导，因此必须加上一个并列连词and。正确形式为：

He had a deep voice，which set himself apart from others in our small town，and he was strong and powerful.

因为汉语中完全不需要and 这个连词，它也没有中文的对应语意（仅仅是个连词），因此中英文的这个差异导致中国学生在这个结构上出错的概率非常高。

4.英语当中的名词通过一定的形式变化表达不同的语意，如使用定冠词、不定冠词和零冠词，规则复数名词要加s；中文的名词一般以“裸体”的形式出现，就是什么都不加，没有所谓的“冠词”，复数和单数形式一致。同时，英语中对于可数和不可数名词会使用不同的数量引导词。

例18.My brother was so much fond of the museums there that he

begged my parents to staying another couple of day.（2011 全国高考）

例19.We，as well as animal，cannot live without water and neither agriculture or industry can go without it.（2012 全国高考）

例20.He was tall，with broad shoulder and a beard that turned from black toward gray over the years.（2013 全国高考）

例21.For example，we can do reading for one and a half hour and play sport for one hour every day.（2014 全国高考）

例22.Next I broke the eggs into a bowl and beat them quickly with chopstick.（2020 全国高考）

例23.Many students say they will talk to their friend or classmates because they are of the same age and can understand each other.（2021 全国高考甲卷）

例24.Other way is to watch our everyday use of water and electric use at home.（2012 全国高考）

例 25.We didn’t need to do so many homework.（2014 全国高考）

例18 至例23 反映了以中文为母语的学习者忘记英语的规则复数名词必须带s 这样一个规则，列题中的错误名词应该分别改为days，animals，shoulders，hours，chopsticks 和friends。

例24 和例25 表明英语的可数、不可数名词以及单复数名词必须使用不同的引导词，而中文没有这种规定。正确的写法是，other 改为 another;many 改为 much。

5.英语当中的人称代词根据在句子中成分的不同相应有格的变化，中文没有。

例26.With the help of Katie，a roommate of me，I’ve soon got used to live without my parents around.（2011 重庆卷）

例27.I am sorry that I am abroad and can’t send your flowers，so I am writing to you.（2012 四川）

例26 中的宾格me 应改为名词所有格mine；例27 中的所有格your 应改为宾格you。

6.在英语中由同一个词根衍生出的各个词类，同一语义不同词性的词会有不同的形式；中文同一语义不同词性的词形式往往一致。

例28.Whenever I think of the old days，I feel very happily.（2012 重庆）

例29.I found the test difficulty，but I tried hardly to do it.（2013 四川）

例30.The teachers here are kind and helpfully.（2014 全国高考）

例31.Today I tried cooking a simply dish myself.（2020 全国高考）

在中文里，“有助”“高兴”“困难”“简单”可以作形容词，可以作副词，可以作名词，甚至可以作动词，形式不变。英语的不同词性，形式上会有相应的变化。所以，happily 应改为happy；difficulty 应 改 为difficult；hardly 应 改 为hard；helpfully 应改为helpful；simply 应改为 simple。

7.英语当中还有很多用法在中文中没有对应的用法，即发生零迁移。此时学习者的母语起不到支撑作用，学习者犯错概率较高。

例32.She used to holding me on her knees and sing old songs.（2013 全国高考）

例33.They are three lesson in the morning and two in the afternoon.（2014 全国高考）

例34.My mom is really concerning with the health of everyone in our families.（2020 全国高考）

例32 考查的used to 特殊用法，后面跟动词原形，区分于be used to，后面跟动名词；例33 考查there be 句型，所以 they 应改为there；例34 考查情感类动词concern 现在分词和过去分词用法的区别。以上都是英语独有而中文没有的用法，不熟悉这些用法的中国学生得不到母语的正迁移支撑，常常犯错。

结语

由于母语迁移的作用，中国学习者输出的英语作文中往往会出现词法和句法方面的错误，这些错误具有共性和普遍性。在一个语言点上，当中国英语学习者的母语（汉语）用法和目标语（英语）用法保持一致时，学习者的目标语输出一般是正确的；当母语用法和目标语用法不同，或目标语用法在母语中找不到对应的用法时，学习者的目标语输出往往不正确。

本文对取消全国高考英语短文改错题型持保留意见。该题型对于学生英语写作的提高有其存在意义和价值。该题型的训练，可以有意识地引导英语学习者从对比语言学的角度，系统地总结中英文的用法差异，从而明确自己在英文写作中出错的根本原因，以便于预防性地识别出自己在英语写作中潜在的各种出错可能性，从而提高英语写作水平，写出较为规范、符合英语使用习惯的英语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