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癫痫患者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及其对生活质量的影响
2022-07-13代梦瑶
代梦瑶,王 玉,周 农
癫痫是常见的神经系统慢性疾病,既往研究[1-2]结果显示癫痫本身及抗癫痫药物的副作用等可导致癫痫患者的认知功能、情绪加工等方面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害,但既往研究采用的是将认知和行为策略放在一起来测评的测评工具,不能全面解释个体在情绪应对方面的复杂性,而且不能很好的来确认认知应对策略对负面情绪的影响具体占比多大。Garnefski et al[3]编制的认知情绪调节问卷(cognitive emotion regulation questionnaire,CERQ)已经通过研究表明能够很好的测量个体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用来评估成年个体在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后使用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其中文版认知情绪调节问卷(CERQ-C)[4]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具有良好的信效度。既往研究[5]表明癫痫患者生活质量存在显著下降,与癫痫病本身发作特点、抗癫痫药物的不良反应以及社会、心理因素有关。但目前未见报道癫痫患者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与患者生活质量之间是否存在相关性。该研究采用CERQ-C及癫痫患者生活质量量表(QOLIE-31)来探讨中国成人原发性癫痫患者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及其与生活质量的相关性。
1 材料与方法
1.1 病例资料
1.1.1癫痫组 选取2019年7月—2020年12月在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癫痫专病门诊就诊的癫痫患者83例。纳入标准:① 符合2001年国际抗癫痫联盟(ILAE)癫痫诊断和分类标准;② 描述清楚且可靠的癫痫发作病史≥2次,且普通或动态脑电图显示异常痫样放电,同时神经系统体检无异常发现,颅脑MRI检查无明显结构性改变;③ 性别不限;④ 年龄18~60岁;⑤ 受教育程度≥6年,能理解问卷内容。排除标准:① 合并有明显器质性精神障碍;② 合并有酒精或药物依赖及其他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精神障碍、精神分裂及双向障碍、痴呆等;③ 合并有慢性疾病如哮喘、糖尿病、高血压、甲亢、慢性肾病等病史或长期服用非抗癫痫药物;④ 由患者既往相关病史或相关辅助检查可确诊的症状性癫痫患者;⑤ 无法理解问卷内容,无法完成测评者。
1.1.2对照组 选取来自该院体检中心及该院职工亲戚、朋友的健康成人53例,发育正常,无发热惊厥史,无癫痫及精神疾病家族史。研究得到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伦理委员会批准,已征得所有被试者的同意并签署知情同意书。
1.2 方法
1.2.1人口统计学及临床数据收集 包括性别、年龄、受教育程度等一般情况以及起病年龄、病程、发作形式、发作频率、家族史、用药情况等疾病基本情况。由研究人员通过询问病人及病人家属,结合患者临床病史及相关检查资料后记录。排除不符合标准者。
1.2.2认知情绪调节问卷中文版(CERQ-C) 由荷兰莱顿大学Garnefski et al[3]编制,用于评估个体在经历负性生活事件后所使用的认知方面情绪调节策略。其问卷共9个子项,分积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PCER)和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NCER)两个方面。PCER包括接受、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理性分析5个子项,NCER包括自我责难、沉思、灾难化、责难他人4个子项。每个子项采用1(从不)~5(总是)五级评分,在某个选项上得分越高,表明被试者就越有可能在面临负性事件时使用这个特定的认知策略。此问卷用来评估个体在应对日常应激性生活事件时的习惯性想法或认知。朱熊兆 等[4]引进并修订问卷的中文版,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应用信效度良好。
1.2.3癫痫患者生活质量量表(QOLIE-31) QOLIE-31包括31个问题,分为7个方面,包括发作担忧、综合生活质量、情感健康、精力、认知功能、药物影响、社会功能。各分项以百分制计分,乘以各自的权重分,相加得到总分。查表得到T分,分值越高,生活质量越好。对照组选用QOLIE-31中适合正常成人的项目,计分同QOLIE-31。该量表由Cramer et al[6]编制,刘雪琴 等[7]引进,在中国应用信效度良好。
1.2.4其他神经心理学量表 简易精神状态检验量表(MMSE),得分<27分,可能存在认知障碍,影响测试结果,予以剔除。汉密尔顿抑郁量表(HAMD)得分≥7分或汉密尔顿焦虑量表(HAMA)得分≥7分可能存在抑郁、焦虑情况,影响测试结果,予以剔除。
2 结果
2.1 两组受试者的基本资料
2.1.1癫痫组 符合标准的癫痫患者共83例,其中男42例,女41例;年龄18~58 (27.22±6.76)岁;病程1~26 (6.93±6.04)年;受教育年数为6~21(11.84±3.41)年;首发年龄3~54 (20.29±8.19)岁;有家族史5例;服药情况:单药治疗53例,两药联用21例,三药联用5例,停药4例;以半年以上无临床发作且脑电图未见异常为病情控制良好标准,病情已控制者35例。发作频率:1年以上无发作者22例;1年数次发作,但每月少于1次发作者35例;每月至少1次发作,但少于每周1次者22例;至少每周发作1次者4例。发作类型:部分性发作32例,全身性发作51例。
2.1.2对照组 符合入组标准的共53例健康成人,其中男30例,女23例,年龄18~46(29.04±5.89)岁,受教育年数为6~20(11.94±3.05)年。癫痫组与对照组性别构成比(χ2=0.468)、年龄(t=-1.608)、受教育年限(t=-0.174)等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
2.2 癫痫组与对照组在CERQ-C问卷的PCER、NCER得分及其子项得分比较与对照组相比,癫痫组在PCER总分及其子项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理性分析得分均低于对照组(t=-5.587~-2.837,P<0.05)。在NCER总分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责难他人得分均高于对照组(t=2.198~4.028,P<0.05)。在自我责难、接受得分比较中,癫痫组与对照组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见表1。
表1 癫痫组与对照组在CERQ-C的PCER、NCER得分及其子项得分比较(分,
2.3 癫痫患者QOLIE-31得分情况与对照组相比,癫痫患者生活质量各分项得分均低于对照组(t=-7.109~-4.226,P<0.001)。见表2。
表2 癫痫组与对照组在QOLIE-31得分比较(分,
2.4 相关分析
2.4.1癫痫疾病本身因素与生活质量的相关性 将癫痫患者性别、年龄、病程、首发年龄、受教育年数、发作类型、用药情况、发作频率、控制与否、是否有家族史与QOLIE-31各项进行组间比较,分析提示:癫痫发病控制与否与生活质量总分及其子项发
作担忧、情感健康、精力、认知功能、药物影响得分呈负相关(Z=-3.958~-2.151,P<0.05),即癫痫已控制患者的生活质量总分较癫痫未控制患者得分高,癫痫已控制患者相较于未控制患者发作担忧更低,受到药物影响更小,情感健康、精力、认知功能更好。癫痫发作频率与生活质量总分及其子项发作担忧、精力、药物影响得分呈负相关(χ2=9.150~22.457,P<0.05),发作频率越高,发作担忧更高,受到药物影响更大,精力更差。用药情况与生活质量总分及其子项发作担忧、认知功能、社会功能得分呈负相关(χ2=9.745~14.646,P<0.05),使用的抗癫痫药物的种类越多,发作担忧越大,在认知功能、社会功能方面受到影响越大。
2.4.2将癫痫患者CERQ-C问卷的PCER、NCER及其子项得分与QOLIE-31进行Pearson相关分析 重新关注计划与综合生活质量得分呈正相关(P<0.05)。PCER及其子项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与情感健康得分呈正相关(P<0.05)。PCER及其子项积极重新评价与精力得分呈正相关(P<0.001)。积极重新关注、积极重新评价与认知功能得分呈正相关(P<0.001)。积极重
新评价与社会功能得分呈正相关(P<0.001)。PCER及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与生活质量总分呈正相关(P<0.001)。自我责难与发作担忧得分呈负相关(P<0.05)。NCER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与综合生活质量得分呈负相关(P<0.001)。NCER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责难他人与情感健康得分呈负相关(P<0.001)。NCER及其子项责难他人与精力得分呈负相关(P<0.001)。深思与认知功能得分呈负相关(P<0.001)。灾难化、责难他人与药物影响得分呈负相关(P<0.001)。NCER及其子项灾难化、责难他人与社会功能得分呈负相关(P<0.001)。NCER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责难他人与生活质量总分呈负相关(P<0.001)。接受、理性分析与生活质量未发现相关性。见表3。
表3 癫痫患者生活质量与认知情绪调节方式相关分析结果
2.5 多元逐步线性回归分析将患者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发作类型、发病年龄、病程、用药情况、发作频率、控制情况、家族史情况和CERQ-C问卷之PCER、NCER及其子项得分作为自变量,生活质量量表中各子项作为因变量,进入多元逐步线性回归分析:发作担忧与灾难化、发作频率呈负相关(t=-3.063~-2.574,P<0.05);综合生活质量与灾难化呈负相关(t=-2.214,P<0.05);情感健康与积极重新关注呈正相关(t=2.376,P<0.05);情感健康与灾难化呈负相关(t=-2.219,P<0.05);精力与责难他人呈负相关(t=-2.768,P<0.05);认知功能与积极重新关注呈正相关(t=2.593,P<0.05);药物影响与责难他人呈负相关(t=-3.348,P<0.05);生活质量总分与积极重新关注呈正相关(t=2.833,P<0.05);生活质量总分与灾难化呈负相关(t=-2.729,P<0.05)。见表4。
表4 癫痫患者生活质量影响因素的多元逐步线性回归分析结果
3 讨论
情绪调节(emotion regulation,ER)指为实现目标,个体对其情绪反应的发生、体验与表达进行监控、评估和修正的内在与外在过程,是社会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和适应社会的关键心理机制。既往研究[8]已经表明癫痫患者存在不同程度的情绪调节障碍,但至今未见癫痫患者经历负性事件时认知情绪调节方式的研究报道。该研究采用能确切评估个体在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后采取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的CERQ-C问卷,通过癫痫组与对照组在CERQ-C问卷的PCER、NCER得分及其子项得分比较,结果显示,癫痫患者PCER及其子项: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理性分析得分均低于对照组;而NCER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责难他人得分均高于对照组。提示癫痫患者在遭遇负性生活事件后更多地使用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即相对于正常健康人群,癫痫患者更容易出现情绪障碍及挫折感体验。既往研究[9]表明,在情绪的识别加工过程中,枕颞区新皮质、额叶、杏仁核、海马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杏仁核、岛叶、眶额皮质等皮层-皮层下网络的功能障碍可导致广泛的负性情绪[10]。而这些结构是致痫网络不可忽视的部位。研究[11]表明癫痫患者对负面情绪的识别通常是受损的,特别是在恐惧和视觉领域。Bartolomei et al[12]研究表明在癫痫发作期间,通常依赖杏仁核对情绪反应、调节和表达等处理,而这种异常与额叶边缘网络的功能障碍有关。Patrikelis et al[13]提出过一个假说:癫痫患者的情绪调节障碍异常与致痫性网络干扰一些大脑区域有关,可能参与局灶性癫痫网络的前额部、杏仁核、海马,特别是杏仁核参与调节情绪行为;而前额叶皮层,尤其是眶部和近中部,与情绪感受有关,而情绪感受又在一定程度上与情绪反应有关。由此推测成人癫痫患者更多地使用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可能与痫性放电在神经网络中扩散有关。此外,癫痫患者在日常生活中面对的来自家庭、社会各个方面的压力、误解等可能会加重这种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14]。
研究显示:癫痫患者生活质量总分及各分项得分均低于健康对照组,癫痫患者发作控制与否、发作频率、用药种类与生活质量得分呈负相关。提示:癫痫患者存在生活质量下降,癫痫发作未控制、发作频率越高、用药种类越多,其生活质量下降越明显。近期研究[15]表明与癫痫本身因素相比,心理社会因素如焦虑、抑郁、病耻感、就业、婚姻、社会支持等对生活质量的影响更为明显。但至今未见癫痫患者认知情绪调节策略与生活质量相关性的研究报道。研究对癫痫患者认知情绪调节策略与生活质量相关分析显示:PCER及其子项积极重新关注、重新关注计划、积极重新评价得分与生活质量总分呈正相关;NCER及其子项深思、灾难化、责难他人与生活质量总分呈负相关。多元回归分析显示:PCER的积极重新关注与生活质量总分及其分项认知功能、情感健康呈正相关;NCER的责难他人与生活质量的精力、药物影响呈负相关,灾难化与生活质量总分及其分项发作担忧、综合生活质量、情感健康呈负相关。提示癫痫患者经历负性事件时,采取积极重新关注等积极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能改善患者的情绪及认知功能、提高生活质量。但是,癫痫患者在经历负性生活事件后却更多地采用消极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因而严重影响了癫痫患者生活质量。消极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的灾难化被视为是一种重要的不合理信念,它指的是个体倾向于扩大感知到的威胁并且高估它潜在的后果严重性[16]。而癫痫患者通过这种过于扩大的感知能力,可能会将许多正常身体变化如疲劳或者其他疾病的表现错认为癫痫发作前表现从而增加发作担忧,引起情绪障碍,影响生活质量。责难他人指在个体经历挫折或者面对失败时更倾向于归因于他人,缺乏反思自我的能力,固执地坚持某种观点(例如:是家人和医师给他服用太多的抗癫痫药物导致身体和心理的损害等),导致精力不足,从而明显降低癫痫患者的生活质量。
综上所述,成人癫痫患者在面临负性生活事件时,更多地采用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而采用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会明显降低癫痫患者的生活质量。因此,应关注癫痫患者的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对于采用消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的癫痫患者尽早地采取干预措施,引导患者采取积极认知情绪调节策略去应对负性事件,改善癫痫患者的情绪及认知功能,提高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