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俄乌冲突时代”国际军控走出低谷面临多重考验
2022-07-13罗曦
罗曦军事科学院战争研究院副研究员
俄罗斯对乌克兰实施的“特殊军事行动”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无论战争结局如何,美俄关于国际军控条约的重启谈判势必成为“后俄乌冲突时代”关于战后安全形势与大国关系缓和的重要内容之一。事实上,无论是冲突前俄罗斯提升核战备状态以慑止美和北约的军事介入,还是美国新近出台的相关战略文件,亦或多个核边缘国家如日本、韩国国内的“拥核”呼声再起,均表明全球核升级与核扩散风险在不断加大,再加上因俄乌冲突中美俄先后中断战略安全对话渠道,当前的国际军控形势陷入了新一轮历史低谷。然而大危機酝酿大转机,正如人们对于上世纪60年代初古巴导弹危机的巨大恐惧推动了其后的《部分禁止核试验条约》《不扩散核武器条约》《反导条约》的陆续出台,“后俄乌冲突时代”是否也酝酿着国际军控走出低谷的历史新机遇?这既考验着美俄等相关核大国裁减核数量与抑制核作用的国家意志、考验着国际社会重拾“全球核禁忌”的共识信心,也考验着中国在提供国际军控事务中国方案中的外交智慧。
一是为降低核大战风险,核大国应切实履行核裁军义务且要克制用核冲动。俄罗斯在动武前提高核武器戒备状态,旨在以威慑升级实现冲突降级,有效慑止美和北约军事力量的直接介入,下一步还将力推核武现代化进程,并将其视为军力建设的重中之重。美国方面则在新近出台的《国防战略报告(事实清单)》《核态势评估报告(事实清单)》及“2023财年国防预算”中,放弃了“不首先使用”选项,为“首先用核”预留了空间。
二是为防止核误判风险,美俄双方在冲突后应尽快恢复战略安全对话机制。当前,美俄之间的军控条约仅有《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双方战略安全对话渠道也因俄乌冲突而中断。美苏在冷战时期虽然一再推高核军备竞赛热潮,使世界多次陷入核战争风险,但美苏(俄)同时也主导了长达70余年的主要国际军控与裁军倡议,在军控对话中积累了丰富的博弈经验和谈判技巧。俄乌危机之后,美俄之间如何重塑战略互信和建立战略稳定应成为“后俄乌冲突时代”的重要议题之一。
三是为抑制核扩散冲动,有核国家应致力于提供消极安全保证而非核保护伞。拜登政府执政以来,为修复特朗普政府造成的联盟嫌隙,一再重申对日韩提供延伸核保护,旨在通过强化对盟友的核捆绑实现控制盟友和打压对手的双重目的。在“核保护伞”的庇护下,日本国内要求修改“无核三原则”,韩国民众则多数赞成自主研发核武。美国以“核共享”为名、行“核扩散”之实,并不能给盟友和伙伴带去真正的和平,反而成为地区冲突的潜在根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核保护伞已演变为美国施霸谋霸的工具手段。世界有核国家中,只有中国致力于提供消极安全保证,即“无条件不对无核武器国家和无核武器区使用或威胁使用核武器”。消极安全保证的政策基础是“不首先使用”原则,这理应成为所有有核国家的政策共识。
四是为塑造稳定的核秩序,核禁忌理念应重新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俄乌冲突中,乌克兰表示要抛弃《布达佩斯安全保障备忘录》,放弃无核国家身份;白俄罗斯表示要“修宪”,删除“无核”条款并考虑重新部署核武器。俄乌双方围绕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与扎波罗日核电站展开激烈斗争和舆论博弈,引发国际社会对核设施安全议题的高度关注。笔者认为,无论是有核国家还是无核国家,都应充分认识到俄乌冲突中核升级、核扩散与核设施遭袭的风险。“核战争打不得、也打不嬴”不仅应成为核国家之间的政治共识,“谨慎用核、克制拥核、渐进销核”更应该成为国际社会的普遍共识。
可以预料的是,解构和重塑“后俄乌冲突时代”的国际核秩序将面临一系列挑战和机遇,中国在其中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能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值得深思。挑战在于,美国将中国视为“最具威胁的对手国家”,在与核领域相关的力量发展、军控合作、周边安全、舆论造势等方面,对中国进行施压、围堵和抹黑。机遇在于,俄乌冲突一再表明美国主导下的国际核秩序存在重大弊端,如重军备轻发展、重私利轻公义、重霸权轻平等,都与“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背道而驰,这为中国提出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核军控倡议提供了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