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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巴蜀城堡的前世今生 运山故城 燕山旧寨

2022-07-12符永利陈剑波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

大众考古 2022年1期
关键词:东门山城城门

文/符永利 陈剑波 图/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

(作者符永利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陈剑波为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

运山城位置

公 元13 世纪,一场关乎南宋与蒙(元)兴衰的战争首先在巴蜀地区拉开了序幕。端平三年(1236),蒙古三路大军攻宋,西路军统帅阔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蜀口,蜀边州县尽遭破坏,史称“阔端入蜀”。南宋蜀口防线被突破后,朝野有识之士建议将川陕城寨防御体系移治于四川内地,并主张依山为城,构建新的巴蜀防御体系。今蓬安县运山城正是巴蜀山城防御体系中的一座重要城堡。

运山城位于今蓬安县河舒镇境内,西北距蓬安县城约6 公里,正南方距河舒镇约1 公里,西距嘉陵江约7.5 公里。城堡所在的山体古称披衣山,宋时为运山,故有“运山城”之称,明清时期称为云山或燕山,现今仍称“燕山”。此山山顶宽平,西北高,东南低,占地约20 万平方米,山上存有城门、城墙、题刻、龛窟等遗迹。

运山城遗址是蓬安乃至整个巴蜀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古代军事遗址之一,因此历来颇受关注。《宋史》《元史》等正史文献对运山城多有言及,其后的明清方志也多有传载。历史上文人学士登临游览者甚众,颇多吟咏之作。但详细、专业的田野考察却始于20 世纪七八十年代,如四川大学胡昭曦、邹重华,四川省社科院陈世松,北京大学孙华,钓鱼城研究院刘道平、池开智等先生,在考察研究巴蜀山城防御体系时多涉及了运山城。蒋明善、陈言昌、潘学茂、邓郁章等蓬安本地学者及蓬安县文管所相关同志更是多次实地调查运山城,并有专论。这些成果不但推进了巴蜀山城的研究,更引发了社会各界对运山城遗址的关注。2010 年后,运山城遗址吸引了越来越多专家学者和科研机构的目光,运山城相关史实整理和研究不断深入,城址内更多的遗迹遗物被不断发现,诸多新闻媒体也争相报道。2014 年以来,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古城堡文化研究中心先后15 次实地调查运山城遗址,获取了大量第一手材料,推出了《运山古城》《四川蓬安运山城遗址调查与研究》《四川省蓬安县运山城遗址调查简报》《运山城考述》等系列成果,并在多场合进行广泛宣传,进一步扩大了运山城遗址的学术知名度和社会影响力。在这些成果的基础上,这里拟对运山城的历史沿革、现存遗迹和保护利用等方面作一介绍。

宋蒙战火中应运而生的军事堡垒

运山城修筑于宋蒙战争时期,历经余玠倡导修筑、杨大渊扩建、张大悦完善三个营建阶段,有效地抵挡了蒙军对巴蜀地区的进攻。

营建

端平三年(1236)“阔端入蜀”,蜀口防线逐渐被攻破,最终西南首府成都陷落。在蜀口防线不可恢复的情况下,南宋开始着力在巴蜀内地重建防线,以稳住长江上游地区,确保江南半壁江山。淳祐二年(1242),宋廷选任余玠为四川最高军政长官—四川制置使,全面负责四川防务。余玠到任后,主张“议弃平土”,并构筑山城防御体系,运山城正是在此背景下创建。淳祐五年(1245)三月,杨大渊上任负责运山城防务,他认为相关设施简陋,与州治不称,于是增筑公宇、民居、城壁、水池、敌楼、郡学、庙宇等生活、防御、教育设施,山城扩建完工,并刻石为记(《蓬州移治碑》)。宝祐二年(1254),张大悦接替杨大渊镇守运山城。宝祐三年 (1255),一支蒙军对运山城东门进行攻扰,持续旬日之久。张大悦由此意识到东门需要加强防御设施建设,在全城军民的努力下,耗时三个月,在东门一带打造防御通道,开辟新的城门,拓展基址,修建高大的城楼,并完善了东门一带城墙,从而使运山城的防御能力进一步提升。

建成后的运山城不仅是军队驻扎之所,亦为民众避乱之地、官府所在驻地。据文献记载,蓬州治所及蓬州所属的营山、仪陇、蓬池、相如四县治所随之也迁入运山城,继续履行着官府的职能。

远眺运山城(西面)

争夺

嘉陵江上通甘、陕,下接重庆,自古即为沟通南北的重要通道。北方蒙军沿嘉陵江顺流而下,可直接威胁四川制置司所在地重庆,占据长江上游之势,进而可以顺流东下剑指长江下游之地,动摇南宋统治的根本。但运山城犹如一颗钉子,死死嵌在嘉陵江中游,阻断着蒙军的进攻。正是因为运山城这种显著的战略地位,蒙军势必想将其拔除,而宋军亦必以城坚守。围绕着对运山城的争夺,宋蒙两军交战频繁,文献中明确可见三次相关记录:

第一次争夺发生在淳祐六年(1246)。这年蒙古又一次发动大规模攻宋战争,兵分四路进攻四川。汪世显之子汪德臣担任此次蒙军入蜀的先锋,率部攻打运山城。由于山高地险,无法发挥骑兵冲击的优势,只得改用步兵围攻,但仍无法攻破,最终只攻占运山外城。在这次战斗中,汪德臣所乘战马被礌石击毙,而其弟汪直臣战死,最终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只好引兵离去。

第二次争夺发生在宝祐三年(1255)。这是张大悦受命镇守运山城的第二年,蒙军入侵,在运山城东门外相持弥旬,慑于运山城牢固的防御体系而不敢贸然进攻,最终撤去。随后张大悦同诸将商议,发动军民施工,进一步完善了东门一带的防御设施。

第三次争夺发生在宝祐六年(1258)。蒙哥留辎重于六盘山,亲率大军,号称十万,兵分三路攻蜀。在攻掠苦竹隘、长宁山、鹅顶堡、大获城等宋军重要据点后,蒙哥大军直抵运山城,刚投降蒙古的杨大渊负责进攻运山城。杨大渊对运山城武力威慑与和平劝降并举,一方面调集重兵围困运山城,另一方面派遣使者入城招降。十二月十七日,运山城守将张大悦举城投降。自此,运山城易手,成为蒙军进攻南宋的前沿阵地。

明清动乱中避难保民的理想场所

俯瞰运山城

元朝一统天下后,下令损毁运山城,城中军民迁到山下旧有的治所。自此之后,运山城再未发生过像宋蒙那样激烈且持续时间较长的战事。明清时期农民起义此起彼伏,川东北地区战乱频仍,此时被称为云山寨或燕山寨的运山城再次发挥它应有的作用,成为当地百姓的避难场所。

鄢蓝起义

明正德三年(1508),保宁府鄢本恕、蓝廷瑞等人率众起义,纵横川、陕、鄂一带,队伍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势力颇大。这些农民军时常攻掠城池,与官军作战,川东北诸州县特别是蓬州地区深受其害。后蓝廷瑞、鄢本恕等义军主要领袖被当时总督四川军务的洪钟所擒,有一头目廖麻子逃脱,廖麻子收罗散部,会同其党羽曹甫南下纵掠营山和蓬州。正德五年(1510),廖军攻陷营山县城,烧掉县治,杀掉分巡川北道佥事王源。在此危局之下,时任四川巡抚的林俊号召各地修堡结寨,作为民众自保的避乱所和官军进剿的基地,当时仅蓬州就修筑了58 座寨堡,云山寨亦在其中。

张献忠入蜀

明清鼎革之际,各地农民起义不断,整个四川地区一直饱受战乱之苦。

崇祯六年至崇祯十七年(1633—1644),张献忠农民军先后五次入蜀,与残明和清朝军队展开多次激烈交锋,川东北地区更是其主战场之一,受害尤深。崇祯七年(1634)张献忠军就已在四川蓬州等地有相关军事活动,方志如光绪《蓬州志》中有“燕山寨……明季张献忠屡攻不克”的记载。此时的运山城继续发挥保境安民的重要作用,再次成为蓬州百姓的避难场所。

姚黄之乱

明清时期,川东北地区最严重的动荡当属张献忠入蜀和“姚黄之乱”。“姚黄”指姚天动和黄龙二人,其所据势力是明末四川地区的流寇土匪。姚黄部众多为流寇土匪在汉中等地掳掠裹挟之人,官军对这些“从贼者”往往施以重处,致使这他们不敢逃归,逃归之人又害怕被捕,于是索性躲入川东、川北山谷中为寇。崇祯十五年(1642),姚黄军的一支流寇趁势占领蓬州及其以东的仪陇、南部之境。蓬州民众不得不自发结寨自保,其中又以避乱于云山寨者最多。光绪《蓬州志》载:“民保诸寨,自团集以图存,号为义师,保云山者尤众。”但遗憾的是,由于山上董、戴二姓通敌,大开城门,匪众上山后大肆屠杀寨中居民,最终仅四人逃脱。

白莲教起义

清嘉庆元年(1796),波及川、鄂、陕、豫、甘五省的白莲教起义爆发,巴蜀地区特别是川东北地区既是动乱起源地,也是重灾区。为应对四处蜂起的白莲教起义军,在官府的授意下,一时间巴蜀地区建起了大批寨堡。当时蓬州地区修治和新建了大批寨堡,云山寨再次成为数以千计民众躲避战祸的场所。如光绪《蓬州志》载:“民多葺寨堡以自保,而云山之寨民棚居者数千。”由于寨上居民过多,甚至发生过火灾意外。

李蓝起义

清咸丰九年(1859),昭通人李永和、蓝朝鼎在家乡牛皮寨起事,“李蓝起义”爆发。这是咸丰、同治年间(1851—1874)西南地区规模最大的一次农民武装起义。咸丰十年(1860),李蓝起义军攻入川东。蓬州前知州陈言昌开始着手防范,此时云山寨已被称为燕山寨,经过白莲教动乱,防御设施大部分被毁坏,为此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维修和改建。咸丰十年十一月,李蓝义军首领李永和、谢大脚、张五麻子等率领十二万人、六千匹马绕道进入蓬州河舒场、杨家场等地,声势浩大。为了共同抵御敌寇,经郑元愷提议,蓬州地区的九座山寨相互结盟。燕山寨正是九寨之一,继续发挥着护佑百姓生命安全的重要作用。此时的燕山寨不再孤立存在,独自为守,而是与周围城寨密切配合,彼此声援,互誓盟约,共同防御流寇。这种结盟策略取得了明显成效,最终瓦解了李蓝部的这次军事攻势。

革命烽火中热血浸染的红色战场

革命战争年代,运山城又一次迎来了历史高光时刻。这时的燕山寨由于重要的地理位置和独特的自然环境,成为红军革命的重要据点和战斗之地,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红色遗产。

1933 年,国民党向中央苏区发动第五次反革命大“围剿”,军阀刘湘受命兵分六路向川陕革命根据地发动“围剿”,其中杨森部二十军十二个团,担负第四路围攻,由蓬安向顶山场、通江方向进攻。

1933 年11 月18 日,杨森部驻蓬安县城的两个团,纠集县南兴隆大成豪绅母坤荣为首的精练营、河舒豪绅蓝锦为首的民练营,向驻扎在燕山寨上的红军游击队发起进攻。母坤荣带领精练营在杜家三青庙与红军前哨十余人接触,受到红军痛击。母坤荣立即反扑,红军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边打边撤,路经瓦店子、韩家大垭口,退回燕山寨。

为了配合燕山寨的红军完成阻击任务,掩护蓬安苏区红军部队有计划转移,1933 年11 月18 日晚和19 日,营山新民,蓬安石孔、柏杨、周口一带的游击队员500 余人,在苏维埃负责人带领下,从燕山寨东门陆续登山,与红军战士一道,固守山寨。19 日,各路敌军齐向河舒进发。20 日早晨,敌军聚集兵力2000 多人,兵分三路开始进攻燕山寨。杨森部从河舒火烧桥、康家沟向燕山寨南面进攻;蓝锦的民练营配合张维珍的扇子匪及其地主武装—“梭镖大队”,从枣儿垭登山,向燕山寨西门进攻;母坤荣的精练营配合杜家刘刚修的民团和柳树唐浩清、柏杨康善芝的地主武装,从瓦店子登山,向燕山寨东门进攻。

镇守燕山寨的红军主力是红九军新编八十团,仅有一个排的兵力,游击队员五百余人,武器多为长矛、大刀和竹镖,装备差,弹药缺,但士气很旺,接连打退敌人四次冲锋,为红军大部队的转移争取了时间。为避免不利条件下的决战,保存红军有生力量,红军采取“收紧阵地,诱敌深入”方针,实施运动防御,创造反攻破敌条件。20 日中午,红军留下几名战士带领部分游击队员,坚守山寨,牵制敌军,其余红军带领游击队员,从北寨悬崖上踏着柏杨百姓搭的长楼梯下山,兵分三路转移:一路经柏杨,向营山转移;一路经龙岗寨,向石孔方向转移;一路经帽盒沟、蒿子坝,向塘坊、营山丰窦方向转移。当红军和游击队撤下山寨之时,敌机骤然出现,盘旋于燕山寨上空,敌军又发起疯狂进攻。留守山寨的红军和游击队员奋力抵抗,但终因敌强我弱,山寨被攻破,大部分游击队员牺牲。只有两名受伤的红军战士带领十八名游击队员,从东门突围,撤至韩家梁时,两名红军被俘,壮烈牺牲。十八名游击队员在肖家坟与母坤荣的精练营展开白刃战,最后全部牺牲。

红军与游击队在燕山寨坚守激战三天两夜,以弱抵强,有力反击了敌人的反革命“围剿”,掩护了红军主力部队的安全转移,展示了大无畏、不怕牺牲的顽强革命精神,在红色革命史上书写了壮丽诗篇。

运山城遗迹分布示意

历经沧桑,遗迹犹存

通过近年来持续而全面的田野工作,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运山城遗址分内、外两层防御体系,内、外城门遗迹共11 处,城墙遗迹8 处计10 段,摩崖题刻、碑刻15 幅,龛窟7 处,洞窟2 处。此外,城内还有寺观遗迹和塘堰、水井、少量洞穴、崖墓及部分明清至民国时期民居建筑遗迹。根据各类遗迹的分布情况可以初步判定,山顶东部、西南部为重要的军事防御区域,而山顶中部、北部及西门至南敌台一线应为城内重要的生产生活区域。

军事防御设施

主要为线性结构的城墙和天然陡崖,点状分布的城门,另有跑马道、敌台等。

城墙现存8 处共计10 段城墙遗迹,分布在内、外两重防御线上。保存较好的城墙有4段,分别为唐家沟三号城门附近城墙、东门外隔离墙、唐家沟一号城门附近城墙、黄家沟城墙。这些城墙大部分经过多次加筑,并非一次性修筑完成。

唐家沟三号城门附近城墙是运山城现存城墙遗迹中保存最好的一段,为运山城外城防线东南段的重要组成部分。该段城墙可依据城墙走向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垂直于鹅项颈山脊,向南延伸,残长8—10 米,由体量巨大的楔形、长条形石块丁砌而成。第二部分沿唐家沟三号城门附近崖壁延伸,大致呈东西走向,并与第一部分城墙垂直相接,构成完整闭合曲线。第二部分城墙长约20 米,高6—7 米,由15—17层城墙石砌筑而成。城墙石形制及砌筑方式主要有两种:下部以楔形、长条形石块丁砌而成,城墙自下而上逐步内收,向内倾斜,具备宋代城墙典型特征;城墙上部以长条形石块顺砌而成,无倾斜度,应属明清时期加筑。根据城墙石规格及砌筑方式来看,唐家沟的城墙当始建于宋末,并在后世多次维修利用。

唐家沟三号城门附近城墙

东门外隔离墙

东门外隔离墙垂直于山体而建,高约7 米,宽3—4 米,厚约2 米,由21 层长方形条石垒筑而成。整个隔离墙上窄下宽,外缘呈弧形,无法翻越和攀援。在城墙外加筑隔离墙,可起到在局部范围内阻断外敌横向穿越的作用,是运山城防御体系的一大特色。该隔离墙可以隔断东门外部平台和东门内侧的敌台,阻断外敌来犯之路,从而加强东门地区整体的防御能力。

东门内立面

东门外立面

南敌台

城门据说运山城原有12 座城门,实地调查发现11 处城门遗迹,其中东门、西门、北门三处为内城门,其余均为外城门。东门位于云山山顶东南部,是城内唯一保存至今的城门。东门左依岩体,右凭悬崖,凿石为路,开山而建,地势险峻。城门主体由体量巨大、打磨精细的条石垒筑而成,共计16层。从第六层开始起拱,门拱由11 块较长的拱券石构成,门拱上方又加筑有6 层城门石,城门内部为圆拱形门道。整个东门通高约4.5 米,通宽3.2 米,进深2.46 米。城门门洞高2.88 米,宽2.2 米。

据《宝祐纪功碑》记载,杨大渊修筑运山城之后,张大悦又对东门一带进行了补修,加强了东门的防御。从现场调查得知,东门城门石规格有大有小,而且纹路有所差异,应是经过先后两次不同时间加筑而成,印证了文献的记载。

由于运山城在宋代时主要为军队驻扎而建,故城门规模大,门拱高,而明清时期运山城以百姓避难为主,无需高大的城门来使军队通过。此外,如此高大的城门又不便于防守能力比较弱的百姓进行防御。因此,在清咸丰年间(1851—1861),城内百姓通过在宋代门拱内加筑门柱及门额的方式将东门门道的高度和宽度都进行了缩小,以此方式来增强防御。东门门道左右壁中部位置,现各存一门柱,相对而立,门柱上刻有七言楹联,文字已被凿毁,联中首字上部都刻有如意形纹饰。门柱上原有一块近似于半圆形的门额,于“5·12 汶川地震”时被震落于地,上刻“天外一峰”四个大字,留款“大清咸丰九年三月二十五吉众首事等立”小字。

敌台敌台是指建造于城墙之上、并且位置突出于城墙外侧,形成一个可以用来防御攻城之敌的高台,台上之楼称“敌楼”。目前发现运山城有2 处敌台遗迹,即东门敌台、南敌台。南敌台位于燕山顶部西南侧一突出台地上,平台地形大致呈扇形,面积约30 平方米,下临高20 米的悬崖,位置较高,视野开阔。《杨大渊修建运山城记》中说杨大渊在淳祐七年(1247)“筑大蓬坎之基,三敌楼雄架其上”,南敌楼应当就是杨大渊所建三敌楼之一。

生产生活设施

运山城内还留存有一些与日常生产生活有关的遗迹,如道路、塘堰、水井、民居、学校等。其中水源方面现存4 个塘堰、1 口水井,均有蓄水,至今仍在发挥其功能。

天生池位于山顶中部,水塘略呈长方形,长约59 米,宽约52 米,面积约2300 平方米。根据水塘周边人工凿痕判断,应开凿于宋代。据雍正《四川通志》载:“天生池,在县西。《寰宇记》:披衣山。云山寺中有池,去嘉陵江三十里,江水或浅,其池亦浅;江水或涨,其池亦涨,号天生池。”天生池常年不竭,是运山城上最重要的水源。

水井在运山城上还发现有水井一口,位于天生池西侧,井口为圆形,直径1.3 米,井内由大石块垒筑而成,呈六边形,井深2.3 米。这座古井具有典型的宋代特征,至今仍在使用。

精神防御与宗教信仰遗迹

据《杨大渊修建运山城记》可知,山上曾修建衙署、谯楼、民居、市井、郡学、孔殿、寺观、神祠等,蔚为壮观,但根据目前地面调查来看,大多已难觅踪迹。现存遗迹除了上述之外,另有洞窟、龛窟、题刻、寺观、墓葬、古建筑等。其中洞窟类有观音洞、清平庙2 处;龛窟有7处8 龛,主要为观音龛、地藏龛、土地龛等;题刻类有15 幅,主要为摩崖题刻和碑刻,分布在东门、西门及老观音龛附近,时代从南宋宝祐年间(1253—1258)一直延续至清咸丰年间(1851—1861);寺观1 座(凤仙寺);另有民居数处。

“天外一峰”题刻

宝祐纪功碑全貌

宝祐纪功碑局部

宝祐纪功碑位于东门内崖壁上,宽3.75 米,高2.7 米。该碑为摩崖楷书,共计19 行,每行8—16 字不等,共278 字,字径8—15 厘米。宝祐纪功碑是运山城内面积最大、价值最高的一幅摩崖题刻,主要记载了宝祐三年(1255)蒙军试图攻打运山城以及蓬州守将张大悦加固东门城防的史实。此碑不仅在宋蒙战争中对守城宋军具有鼓舞士气的作用,而且在明清避难自保、与贼匪抗争的历次战斗中,也都具有精神激励方面的重要意义。

城门土地龛在运山城上共发现城门土地龛2 处,分别为东门土地龛和黄家沟城门土地龛。

东门土地龛位于东门内侧崖壁上,为长方形双层龛,龛楣刻“威灵感应”四字,龛沿左右分刻题联,右为“先恭土地神”五字,左侧字迹已剥蚀。内龛龛楣处刻有“保障一方”四字。龛内刻有土地公、土地婆造像两尊。

黄家沟城门土地龛位于黄家沟城门右侧,整龛下半部分被埋入土中。龛内造土地公、土地婆像,风化严重。

东门土地龛

图① 天生池

图② 水井

据龛窟形制及造像风格判定,这两处土地龛应为清代中后期所凿。巴蜀地区现存的大量清代寨堡中,城门附近大多开凿土地神龛,取“凭神保佑”之意,属城寨精神防御的重要内容。

老观音龛位于山顶东侧崖壁上,靠近滴水岩。此龛形制为双层佛帐形龛,通高3.2 米,通宽3 米。龛顶部为双层佛帐,雕刻有缠枝纹、莲花纹,中间雕化佛一尊。龛内原刻有造像一尊,现已损毁,仅见造像轮廓及舟形背光。

龛内左壁有一则造像题记,残损严重,其中提及“甲申”年这里“避兵者烦集”。据雕凿风格看,带有明显的明清时期特点,可推断这里的“甲申”年当为清顺治元年(1644)。

观音洞位于西门外崖壁上,是利用天然凹进空间改建而成,前壁有人工砌筑的石质护墙和长方形石门,是自然岩层与人工建筑巧妙结合的产物。因洞内凿有观音龛像,故名“观音洞”。长方形石门楣上原刻有四字,已被凿毁,两侧饰二长方形壸门,内浮雕装饰图案。洞门两侧门柱上刻有楹联,文字亦被凿毁。

老观音龛

老观音龛内甲申年题刻

观音洞内平面呈不规则长方形,现存造像龛1 处、题刻2 幅。龛内造观音与善财、龙女像。题刻中除刻有4 首禅诗外,另有观音龛开龛造像记(嘉庆十四年,1809 年),表明清嘉庆初年,白莲教起义波及运山城一带,民众上山避难,并凿建观音洞,刻观音像,祈保太平。

地藏菩萨龛位于西门附近崖壁上,临近观音洞,当地人称“地藏岩”。龛为长方形单层龛,龛楣正中刻匾额,上为“慈光普照”四字。龛门两侧立圆形石柱,上饰缠枝花纹。龛内雕刻三尊坐像,均经现代改造妆彩,原貌不存。地藏菩萨像居中,结跏趺坐于束腰仰覆莲座上,头后饰尖桃形头光。

观音洞外

观音洞内

龛外左右为两处摩崖碑,均高约1.7 米、宽1.27 米,属同一碑刻内容,文字风化严重,仅可辨识部分内容。碑名《创修地藏岩志》,刻于清嘉庆七年(1802),记载了开凿地藏龛的缘由、时间以及捐资功德等信息。

凤仙寺遗址位于山顶天生池西侧。光绪《蓬州志》载:“山上平坦,有凤仙寺,池塘可资灌溉。”唐宋盛行修建奉先寺,此处“凤仙寺”之名可能为宋建“奉先寺”之讹。20 世纪70 年代,运山城内建立微波站时,凤仙寺被改造为职工宿舍楼,如今该宿舍楼已荒废。据当地百姓介绍,凤仙寺前殿左侧原有高两米多的石碑三座,早已被拆,现不知其踪。

保护与利用并举,走联合申遗之路

七百余年的沧桑变化,运山城内原有城垣及其建筑多遭破坏,山上的现代原住民已陆续迁离,一个活态的实用型聚落已经走到尽头,而作为曾经的军事堡垒也早已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历史作用。然而,运山城遗址留给今人的价值却是多方面的,尤其重要的是包括在史料、考古、信仰研究、艺术上所体现的文化价值,以及历史与自然相结合的旅游价值。鉴于其重要的学术价值与现实价值,对运山城遗址的保护与利用自然势在必行。

首先,申报更高的文物保护级别。据统计,川渝地区40 座宋蒙山城遗址中仅有4 处被列入全国重点文保单位,省级文保单位11 处,市县级文保单位11 处,余14 处尚未被纳入文物保护体系。可见宋蒙山城遗址的整体价值还未得到社会各界的充分认识,保护重视程度不足,纳入保护的数量偏少,部分遗址保护级别偏低。目前运山城遗址还是县级文保单位,应尽快申报省级文保单位,并进一步申报全国重点文保单位,所在的燕山村也可申报各级历史文化名村和传统村落。

其次,规划建设遗址公园。运山城具有突出的历史文化遗产价值,为满足群众学习、休闲的需求,遗址公园是一个最合适的保护、开发模式。运山城遗址公园的建设,可弥补川东北地区在此方面的缺憾,能够为这一广大片区的旅游市场注入新鲜元素,并为其他地区遗址公园的建设提供借鉴。

凤仙寺遗址(原微波站职工宿舍楼)

地藏龛

最后,建议申报世界遗产。与宋蒙战争直接相关的贵州海龙囤已于2015 年进入世界遗产名录。重庆钓鱼城遗址早在2012 年即已被列入国家文物局的《中国世界文化遗产预备名单》,近年一直在全力申遗。重庆奉节白帝城遗址亦在2017 年宣布启动申遗工作。根据四川境内山城遗址的地位和保存现状,缺乏像钓鱼城、白帝城那样单独申报的良好基础,再考虑到巴蜀山城防御体系本属于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故宜采取捆绑申遗策略。为此,可以选取四川的蓬安运山城、金堂云顶城、剑阁苦竹寨、苍溪大获城、南充青居城、广安大良城、泸州神臂城等遗址,与重庆的钓鱼城、白帝城等遗址联合捆绑式申遗。相信在当前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全面提速的大好形势下,川渝联合申遗工作也将取得实质性成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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