嗅觉倒错

诺娜·乌帕尔

“你到底在干什么？”妈妈在房间的另一头冲我大喊。我已经在家里转了好多圈，东闻闻，西找找，试图发现那股恶臭的源头。我随口答道：“有东西臭了，我得找找。”突然，我看见一罐洋葱碎，估计就是它了。“就是它！这些洋葱坏了。”我惊呼道。妈妈赶忙从我手中夺走罐子放回原处。她说：“我15分钟前刚切好的，怎么可能坏。”

去年4月，我感染了新冠病毒，当时正值印度第二波疫情暴发之际，全球的感染人数也因此大幅飙升。我的症状虽然并不严重，但在十天的隔离期内，我也是不停地发烧和头疼。隔离结束时，我觉得自己终于能松一口氣了，但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个月后，我开始闻到各种各样的刺鼻气味，像是有东西坏了一样，其中还夹杂着一股金属的味道。四处寻找后，我觉得所有东西都变质了，洋葱和大蒜更是罪魁祸首。

我以为这种症状会逐渐消失，但事与愿违。整整一个月，我都食不下咽，完全没有胃口。直到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了有关新冠肺炎后遗症的信息。我当时还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只知道，我可能不会那么快好了。

后遗症指在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的30天或更长时间后出现的症状。这些症状可能影响所有被感染的人，包括低风险人群。研究人员目前发现了200多种后遗症，“嗅觉倒错”是其中之一。嗅觉倒错患者会将正常的气味误认为是“难闻甚至恶心”的气味。

尽管嗅觉倒错不会直接危及生命，但也会让人很不好过。耳鼻喉大夫理查德·奥兰迪说：“嗅觉倒错的症状因人而异，有些比较轻微，有些则很严重。”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我不能确定这种症状的出现到底是因为治疗不足还是没有恢复好。因此，我一直在和像我一样无所适从的年轻女性互相交流，自己寻找答案。

24岁的阿底提·梅塔来自印度新德里，她在去年4月出现了典型的新冠肺炎症状，尽管她那时已经接种了一剂新冠疫苗。她说自己的症状在一天之内就消失了。可一个月后，她的嗅觉出现了问题。她去咨询医生，但没有得到答复。她说：“大夫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家住美国华盛顿州的麦迪逊·埃万杰利斯塔今年29岁，已经丧失嗅觉几个月了，医生对此都束手无策。埃万杰利斯塔是2020年12月感染的新冠肺炎，当时美国还没有开始大范围接种疫苗。几个月后，她出现了嗅觉倒错的症状。

她的朋友告诉她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身边得了新冠肺炎的人都康复了。埃万杰利斯塔说：“我觉得肯定是我自己出了问题，因为其他人都没事儿。”

许多人发现，在网上查找类似的症状很有帮助，因为他们可以找到同病相怜的人。对梅塔来说，仅仅在网上找到这种症状的名称都像是终于有了说法一样。“看到这个名字，我终于知道我的情况不是幻觉，我也不是唯一的一个。”她说。

这也让很多人意识到，嗅觉倒错带来了巨大的损失。“这毕竟是我的五种感觉之一。”21岁的印度医学生瓦什纳维·巴杰帕伊说。她2020年11月的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

尽管嗅觉在人们对危险、营养、社会关系和健康的感知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人们仍然常常忽视它。说简单点就是：没了嗅觉，什么都没了。

对我来说，嗅觉倒错最意想不到的结果是，我丧失了安全感。我会反复检查炉灶，因为我觉得自己闻不出燃气泄漏的味道。有人认为我太夸张了，但和巴杰帕伊聊过之后，我觉得这完全是情有可原的。巴杰帕伊说，有一次，她在烧水时完全没闻到塑料桶被烧着了。她给妈妈打电话，说自己简直快疯了，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独自生活。

对另一些人来说，最难受的莫过于无法像以前一样享受食物了。在我情况最严重的时候，仅仅是想到吃饭都会让我的心情跌至谷底。我的内心会不停地挣扎：嗅觉问题导致我不想吃东西，但我又不得不吃。嗅觉倒错不仅让我胃口全无，也毁了我最珍视的一项爱好——简单的烹饪或烘焙都会让我抓狂。最后，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我不得不彻底放弃了做饭。

今年1月15日，在美国得克萨斯州，不到两岁的布兰登·达尔叫醒熟睡中的父母逃离了着火的房子。布兰登的父母当时正处于新冠肺炎恢复期，他们没有闻到烟味。

我发现许多人都有类似的经历。瑞秋·拉费里埃是美国俄亥俄州一名22岁的学生，虽然她已经完成了新冠疫苗的接种，但还是在去年8月感染了病毒。之后，她感觉很多食物闻起来都像是放了两个星期的鸡蛋，总有股洋葱和大蒜的味。嗅觉倒错让她无法再享受生活中的美妙时光。她说：“我一直特别喜欢餐厅里各种食物的味道。但现在全都毁了。”

来自印度哈里亚纳邦的斯瑞亚·加格今年21岁，她于去年6月感染了病毒，没法正常吃饭对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油酥饼加绿色酸辣酱是她最喜欢的早餐，她过去七年经常这样吃。“我最近又试了一次，还是不太行。这个问题可能会永远伴随我，我得试着忽略它。”她说。

目前，我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但还是没有彻底恢复。我还是不能吃洋葱和大蒜。对于这种意料之外且可能会长期存在的变化，大家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些人说，他们会试着不去想，也期待自己最终能够好起来。拉费里埃说：“如果好不了，我会学着去适应。”

但对部分人来说，奥密克戎则让他们感到更加焦虑。“我很担心会再次感染。”埃万杰利斯塔说，“我不知道再次感染会对我的嗅觉有什么影响。”

但不仅仅是像我们这些有后遗症的人需要小心。

许多人都说“奥密克戎毒性不强”，但这种基于“要么感染病死，要么自己痊愈”的判断就是个自相矛盾的谎言，并且忽略了处在中间的那部分人，那些可能长期受后遗症困扰的人。

这篇文章中提到的大部分人都只经历了无症状感染。而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健康科学学院发现，67%的轻症感染者在核酸检测结果呈阳性的30天后仍然会有其他症状。

如今，许多人认为，轻症感染者隔离十天后就可以正常生活，这种不重视奥密克戎的说法已然造成了严重后果——有些地方甚至会举办“新冠派对”，专门让人感染奥密克戎。

疫情仍在肆虐，病毒还在不断变异，光是这两点就足以引起我们的重视了。不然就看看我吧，你应该不会想早晨醒来后发现自己的咖啡闻起来像坏了的牛奶一样。

[编译自美国《华盛顿邮报》]

编辑：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