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药学专科学校的西迁
2022-07-09杨雪郭耀宗
杨雪,郭耀宗
中国药科大学校长办公室 (南京 211198)
国立药学专科学校(四年制)始建于1936年,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由国家创办的高等药学学府。建校初期,抗日战争爆发,南京告急,学校于1937年初迁汉口,1938年复迁重庆。抗日战争胜利后,学校师生于1946年7月分批返回南京。在西迁十年的办学历程中,多次迁移、数易校址、几经风雨、住不定安、学无定所。全校师生员工在难以想象的困境中奋发图强、艰苦创业,坚持年年招生、勤俭办学、认真教学,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中、高级药学人才。
1 初迁汉口
国立药学专科学校(以下简称“国立药专”)创办时租赁南京白下路106号南京盐业银行旧址作为临时校址[1]。1937年3月,国民政府教育部将位于南京丁家桥的原中央大学园艺场拨作校址,并拨款兴建校舍。就在校舍紧张施工之际,“八一三”淞沪战事爆发,战火很快烧到上海,南京告急,建校工程被迫停工。1937年9月2日,校长孟目的呈文教育部,表达了迁校武昌的意愿:“窃因国难严重,军事紧急,首都为全国重心,自抗战以来无日不为敌机袭击。因之本校新生考试、旧生续学均受影响,长此以往则我国与国防至关重要之药学教育将无由发展,兹为各学子免除失学计,拟恳钧座准予暂迁武昌定期开学,谋救国之分工作,长期之抵抗[2]。”
据孟目的之子孟昭仪回忆,为了师生的安全,学校征用的是英国太古公司的一条船,孟目的和船长站在甲板上扶着英国国旗,炸弹就在船的四周爆炸,一路上险象环生,终于在1937年9月18日到达汉口[3]。学校租赁位于汉口特一区四维路86号一座半旧的洋楼,作为临时办学的校址。在汉口招收新生约40人,10月10日开学授课,共设两个班。
2 复迁重庆
1937年12月,武汉告急,国民政府命令学校继续西迁“以敌军深入,武汉危及,着即日迁渝[4]”。于是,师生们在汉口只上了3个月的课,不得不在1938年1月12日分批西上重庆。迁往重庆时,因在武汉等待运送的人员和物资非常多,船只又极为稀少,运输十分拥挤,大家只能携带必要仪器和器械等物资上路。1938年2月10日,所有师生陆续抵达重庆。初到重庆,孟目的校长为解决上课问题,几经协调,最终暂借四川省立教育学院办公、授课。但因借用的校舍面积有限,只够安排学生上课,无法解决住宿,男生只能被安置于沙坪坝的重庆大学借住[5]。1938年2月12日,师生在重庆正式复课。后因教育学院要收回房屋自用,1938年10月,学校复租赁重庆磁器口黄桷枰三号民房为校舍并设立实验药厂。
2.1 校歌、校训诞生
西迁路上,师生们目睹了沿途民众生活贫穷落后的状况。缺医少药的局面在孟目的校长的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澜,更加坚定了他办好国立药专的决心。他写下了流传至今的校歌歌词,“巍巍我校,屹立江东,志在起废振癃。古剂改良,新药求精,保健民族任重。济济多士,药学专攻,存心以仁,任事以诚,共同继承,神农伟业,建树万世之功。”并请当时著名的指挥家、作曲家李抱忱先生谱曲[3]。1938年12月,校务会正式确定了校歌、校训,上报教育部。校训为“精业济群”,“精”指精益求精,“业”指药学学业和事业,“济”指救助、扶正,“群”指天下人群。
2.2 西迁不停,招生不断
尽管环境艰难,但学校的发展却从未停歇。1938年8月16日~17日,学校借重庆曾家岩求精中学招考新生,计划录取26名;第二次于9月11日~12日续招新生,计划录取25名,先后报到入学者43名。其中就有后来的著名药学家彭司勋院士。1939年8月中旬,在重庆、昆明、成都三地同时招考,录取新生72名。1940年8月,在重庆、成都、昆明三处招考,录取新生32人。
2.3 不同层次办学
1940年5月,经国民政府教育部批准,学校设立高级药剂职业科,学制3年,招收初中毕业生。至1949年共招生449人,毕业135人。高职科毕业生平均成绩在80分以上者,可免试升入国立药专专科继续学习。新中国成立后,药科学校的改院要求得到了党和人民政府的重视。1952年,中央人民政府教育部决定在全国范围内进行高等学校的院系调整,在原华东药学专科学校的基础上(国立药专于1950年更名为华东药学专科学校),合并齐鲁大学药学系和东吴大学药学专修科,成立华东药学院。1956年10月25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宣布,前国立药学专科学校和华东药学专科学校均属高等学校本科性质,其四年制毕业生与现四年制药学毕业生具有同等资格。
2.4 筹建重庆歌乐山校区
因学校规模逐步扩大,起先租借磁器口黄桷枰的房屋简陋狭小,并且磁器口人烟稠密,工厂林立,空袭堪虞,经呈教育部批准在重庆兴建永久校舍。1940年1月,在重庆歌乐山地(属巴县高店镇、枫香树地)约40亩,用以筹建校舍。因经费有限,学校采取分批建造方案。第一期筹建教室、实验室、学生宿舍、大礼堂、餐厅、浴室及防空洞等。计划2月动工,8月竣工。1940年5月29日,磁器口遭敌机轰炸,教师王光鑫,学生王志华、王坚中不幸遇难,学校被迫于6月1日停课,并匆忙迁入歌乐山尚未完工的新校舍。
新建成的歌乐山校区,“民国二十九年(注:公元1940年)三月开工,同年九月完成,图案设计,非常美妙,计有教室、实验室、大礼堂。男生宿舍,男生宿舍办公室,教职员宿舍各一座,图书馆卫生室,疗养室各一座,各项小型建筑多座。在实验室和教室之间,是一片平广的大操场,各色运动建筑,如篮球架、排球架、网球架、沙坑、跑道、单杠、完全以最美妙的姿态布散各处,每幢建筑之间,有平整的石板路互相联通,这些石板路,宛如动脉一般,每天有数百个药学血球,在这些动脉管内,络绎来往[6]。”
“如果站在男生宿舍前面的高坪上,向东瞭望,可以看见茂密雄奇的歌乐山,像山虎一样地蹲着,表现出不可一世的威风;南面,在雨山夹谷的远处,是澎湃东流的嘉陵江。蜿蜒如带的成渝公路横亘在北面,阶梯似的水田,古木参天的森林,错列在两边。春秋佳日,百卉怒放,真是一个富有诗意的环境[6]。”
2.5 师资及教学工作
学校的专任和兼任教授大多曾留学欧美著名大学,授课模式受欧美药学教育影响较大。专任教授如王殿翔(德国柏林大学博士),雷兴翰(美国威斯康星大学药学博士)、刘宝光(美国密歇根大学硕士)、马基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药学博士)等;兼任教师如范存忠(哈佛大学英国语言文学博士)、施士元(法国巴黎大学物理学博士)、裴鉴(美国斯坦福大学植物学博士)等[7]。其他专职教师也均是国内外著名大学的毕业生。正是有这样一批高素质的师资队伍,学校在艰苦的办学条件下培养了一批批杰出的药学人才。
课程“素以高深之研究与实际之应用并重”,一年级注重基础,所学科目有英文、物理、数学、定性分析化学、药用植物学等;二年级向专业课程过渡,所学科目有生药学、有机化学、定量分析化学、药用拉丁文等;三、四年级注重专业素养,所学科目有药剂学、生药组织学、细菌学、药物合成化学、药理学、化工机械、药律学等[8]。药学教育很重要的一点是它的实践性,实验室建设是体现教学质量的一个重要方面。学校在每一个临时校舍里,都设法筹设实验室。虽然在抗战时期,大后方交通困难,化学药品和仪器都非常缺乏,而且价值奇昂,“然而我们的学校当局,总是想尽办法,不惜巨资为我们购买和补充[6]。”实验室所用的仪器药品,不论特殊或精密仪器,或是普通玻璃烧瓶、烧杯等都用外国货,甚至滤纸、骨匙等也都是进口品。学校精心培育学生,正是因为“民族保健的重任,正落在我们药学从事者的肩头上[6]”。
2.6 在校教职员数及学生数
西迁之初,在校教职员人数为29人,学生人数为82人。经过十年的发展,在校教职员增至88人,其中教员56人,职员32人。设班18个,其中本科12个班,专科6个班。在校学生408人,本科生300人,专科学生108人。西迁办学期间,历届校长分别是孟目的、陈思义、薛愚、孟心如。
2.7 艰苦生活
很多学生来自沦陷区,经济来源中断,生活艰苦。主食供应为平价米,这种米粗糙,而且经常霉变,饭里稻稗沙子很多,被调侃为“八宝饭”[2]。菜肴花色很少,一点儿油水都没有,伙食很粗劣。住宿条件简陋,几十个学生挤在一间简易的宿舍里。晚上没有电灯,学生们就挤在一起,点着油灯看书。尽管条件艰苦,但在国难当头的大环境下,大家都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学习都很刻苦努力。
2.8 迎来多名优秀毕业生
1940年4月下旬,国立药专举行第一届学生毕业考试,考试科目为普通化学、有机化学、生药学、生理化学、药理学,由教育部派员莅校监试。考试完毕后,学校派赴学生至各医药卫生机构实习2个月,6月底举行毕业典礼。第一届毕业生共27人,男生19人,女生8人。在学生毕业之际,已经离任的孟目的先生还特意写了毕业寄语:本校“再三迁徙,历经艰辛,全校师生,患难相从,乃得再行开课于重庆,诸同学毕业于国难未已之际,将见以所学贡献于国家社会,裨益于抗战前途者,拭目以待。……即见第一届毕业生之产生,则其所负之使命与应尽之责任,异常重大。……我毕业同学,虽致力药学已有四年,断不可以此自倨,须知学业无涯,来日方长,当更作精进之研究,以期继我炎帝之遗绪,而谋药物之自给,庶有裨益于国家经济,而不负国家培植之至意[2]。”表达了殷切的期待之情。
在渝期间,学校在艰难中仍坚持办学,为祖国培养了大量的药学人才(图1)。其中,不少学子后来都成为中国药学泰斗级人物,如药物化学家彭司勋院士、沈家祥院士,东方中华草药之王徐国钧院士,药学巨著《中草药成分化学》的编著者林启寿,本草文献学家尚志钧,药剂学家奚念朱,天然药物化学家赵守训等。
2.9 附设实验药厂
1938年国立药专在磁器口租赁民房作校舍时就建立了附设实验药厂,此后从未间断。药厂虽然规模很小,但在当时物质条件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仍发挥了一定作用。药厂以当地白云石矿为原料自行生产硫酸镁,产品质量完全符合药典标准。此外还生产精制硼砂等,供前线将士使用。
3 复员返宁
3.1 东下“复员”
抗战胜利后,薛愚校长认为国立药专的兴亡及发展与中国药学教育事业密切相关,力争东下“复员”。经过多方努力,教育部终于同意国立药专“复员”。1945年10月,学校成立“药专复员委员会”,调研重庆、南京、上海三地,寻找确定复员校址。学校曾考虑回迁上海接收若素药厂原址作为新校址,后因厂址太小而作罢[9]。最终决定在南京丁家桥重建国立药专。
3.2 重建工作
1946年7月,师生分批迁回南京丁家桥原址。因丁家桥校舍均被敌伪摧毁,学校成立建筑委员会,负责修建校舍。1946年10月,薛愚校长调至教育部,孟心如接任国立药专校长。孟校长锐意整顿,核呈准教育部拨款增建学生宿舍、教职员宿舍及实验大楼等,校务蒸蒸日上。
4 结语
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是中国近代史上历时最长、规模最大的民族解放战争。在这场战争中,许许多多仁人志士用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中华民族史上的壮丽诗篇[10]。国立药专的师生同仇敌忾,共赴国难,为保存我民族药学教育之国脉,迁移西南大后方,坚持办学,继续培养我中华民族之精英。在迁徙过程中,学校师生员工受尽颠沛流离之苦。驻足之后,新建校舍虽苦难重重,但学校仍坚持开学授课,尽最大努力让学校弦歌不辍。1943年,中共地下党员周正平来到学校,团结进步同学创办“人与事”进步壁报,为药专师生带来了团结、民主进步思想。东下“复员”后,国立药专在新中国的关心支持下,先后更名为华东药学院、南京药学院。1986年与筹建中的南京中药学院合并,成立中国药科大学。1996年学校进入国家“211工程”重点建设的百所高校行列。2017年9月,跻身国家“双一流”建设高校行列。
“西迁精神”的核心是爱国主义,国立药专与党和国家,与民族和人民同呼吸、共命运,为保存中国药学教育事业之国脉做出历史性贡献。习近平总书记深刻指出,祖国的命运和党的命运、社会主义的命运是密不可分的。只有坚持爱国主义和爱党、爱社会主义相统一,爱国主义才是鲜活的、真实的,这是当代中国爱国主义精神最重要的体现。无数药大人始终铭记西迁精神,主动将爱国情感转化为爱国行动,积极参与全球健康治理,以“培育药界精英、研发普惠良药、贡献幸福生活”为使命,朝着建设药学特色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学的目标砥砺前行,为谱写全民健康新篇章不懈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