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自治区传统宗山聚落的空间形态与城镇格局形成解析*
2022-07-07张根凤
张根凤
0 引言
西藏的建筑与文化素以神秘著称,其建筑特点鲜明,独树一帜,具有强烈的地域色彩。藏学在国内外也颇受关注。2005年10月,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出版了《拉萨历史地图集——传统西藏建筑与城市景观》一书,作者为北欧建筑学家克纳德·拉森(kaud Larsen)及阿穆德·希丁等。书中通过对拉萨市的建筑景观的勘测与研究,讲述了古老拉萨的地形、自然环境、历史发展、建筑物和城市景观。由此引发了关于拉萨的未来城市规划问题,以及面对城市发展和保护拉萨城市景观的争议。国外研究主要集中于西藏的社会历史宗教文化等领域,著名的人物有瓦德尔、杜齐、石泰安、卡尔梅等。对藏式传统建筑的研究,国内大概从20世纪90年代以后陆续出现一些研究成果,其中全面系统研究藏式建筑的学者有陈耀东、徐宗威、汪永平、杨嘉铭等,他们的主要研究成果分别有陈耀东著的《中国藏式建筑》、徐宗威主编的《西藏传统建筑导则》和《西藏古建筑》、汪永平主编的西藏藏式传统建筑研究系列丛书、杨嘉铭等著的《西藏建筑的历史文化》等。宗山聚落是旧西藏最主要的建筑聚落形式,它几乎包含了西藏的所有建筑类型,其历史悠久,宗山的形成与发展也反应了西藏建筑及城市的发展历程。目前,藏式建筑思想的主要代表有天梯说、女魔说、中心说、金刚说、来世说五说,但陈耀东先生用突出重点、对称、均衡、对比、象征与符号等来表达西藏建筑的规划设计特点[1],汪永平先生也增添了一些新的论点。考察西藏宗山建筑聚落的发展历史及特征,其五说等思想还有待于完善。对西藏传统宗山建筑聚落进行探讨,研究总结西藏古建筑及城市的形成与发展,可为西藏传统建筑聚落的保护和发展提供参考,对现代规划和设计提供一定的借鉴。继承和发展传统优秀民族建筑文化遗产既有历史意义也有现实意义。
1 宗山聚落的定义
宗山建筑聚落是西藏最主要的建筑聚落形式之一,所谓“宗”按藏语本意为堡寨、堡垒的意思,清代典籍中称为“营”,它是带有防御性的建筑。西藏志载“凡所谓纵(即宗)者,系傍山碉堡,乃其头目碟巴据险守隘之所,俱是官署”。《西藏历史文化词典》中对“宗”解释为“城堡”或“寨落”,是西藏地方政府基层行政机构。依山而建,居高而筑,具有明显的军事防御功能,是西藏古聚落重要的选址方法。事实上,早期堡寨本身就是由一定势力基础的聚落头领兴建,“从小邦时代的‘堡寨’到吐蕃时期的‘孜’,继而演变成为分裂割据时期的‘宫堡’,明清时期定型为‘宗堡’,形成西藏最具代表性的以行政职能为主,兼具宗教、司法、经济、社会功能为一体的聚落。[2]”
宗山聚落是西藏地方政府所在的城镇聚落形态,也是一种具有西藏特色的地方统治模式,是地方为保持其领地和财产的产物。元代,西藏正式纳入祖国版图,将西藏划分为十三万户,以萨迦为十三万户之首,建立了萨迦政权。后来噶举派中的帕木竹巴即十三万户之一,打败了萨迦,建立了帕木竹巴政权,正式用“宗”的名称取代了萨迦的万户制度,建立了十三个宗堡的地方行政单位,相当于县政府。
现在常称的宗山建筑来源于“宗”的设置,“宗”相当于西藏县级政府机构,由于“宗”大多建筑在山顶或制高点上,采用传统的易守难攻的堡垒形式,称宗山建筑。而西藏基层行政单位最早形成于元代,但作为藏语本意的“宗山”建筑明显早于元代,如穹隆银城、雍布拉康、古格王朝遗址等就是典型的宗山建筑。在旧西藏,政权所在地宫殿建筑也建在山上,是更大的政府机构,是大一些的宗山建筑。本文所称的宗山建筑聚落是广义的,把具有“宗”的特征的建筑称为宗山建筑,其聚落称为宗山聚落。
2 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历史发展及演变
建筑是一种物质生产,也是一种精神创造,它与当时的社会历史现状密切相关。不同的历史时期在建筑上也必然有所反映。宗山聚落的历史发展与演变,就是不同的历史时期社会现状的反映。因此,借鉴徐宗威、陈耀东、罗桑开珠等人的观点,将各时期宗山聚落的基本特征整理如下(表1)以反映其发展与演变。
表1 西藏历史上的宗山或宗堡聚落营造特征及演变Tab.1 construction characteristics and evolution of Zongshan or Zongbao village in history of Tibet Autonomous Region
3 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特征与城镇格局形成
3.1 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功能性质
建筑的功能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功能也是为了满足当时不同阶层的人的需要设计的,因此就形成了适应当时不同阶层需要的特殊空间布局形态。
宗山聚落的宗堡是政府机关所在地,它的首要职能是行政职能,要行使收税、执法、宗教活动、审判、教化等职能,需要为其提供用于办公、收税、存放档案、库房、马厩等行政功能用房,以及宗本和下属官员、士兵、奴隶等住房。定结宗山建筑的平面布局就反映了上述行政职能(图1)。其第一层平面布局中有粮仓、库房、牢房、佣房、马厩、牛圈等,第二层平面布局中有办公室、佛殿、神殿、宿舍、僧舍、客房、肉仓、粮仓等。从它的布局中不难看出有明显的等级差别,具有行政和宗教的双重职能。
宗山也是地区宗教中心,是地方行政和宗教职能相结合的行政组织,具有宗教职能。宗山内部设僧俗两位宗本,共同管理地方、教化民众。宗山建筑内一般会设置经堂、神殿等供宗本拜佛修行,曲水宗山遗址布局图既显示了宗教与行政在宗山建筑中的地位,也反映了一些宗山聚落的空间分布特点(图2)。宗政府及寺庙遗址均处于山上,体现了其地位的崇高。山下是临水的麦场、林卡等,并且有1957年修建的宗政府及现今的曲水县政府,既反映了传统宗山建筑的宗—雪分布特点,也反映了失去原有宗山建筑功能的传统聚落现状。
宗堡的形成最初是基于防御功能而建立的,它是一个政权组织实施统治职能的保障,也是抵御战乱的要求。宗山聚落在防御上建筑众多,表现在城垣重叠、主体建筑依山而建、明碉暗堡遍布、暗道纵横等,形成了一个严密的防御体系。
宗山聚落的形成应满足人们基本的生活需要,这就对水、交通等资源提出了要求,能形成城镇的聚落对周边环境的资源要求更高。
3.2 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选址布局
西藏传统宗山聚落的选址布局由满足当时不同阶层人需要的宗山聚落的功能特点所决定。考察西藏的宗山聚落及城市的发展历史可得出,西藏的城市都是从宗山聚落发展而来的,是典型的山水格局,其规划具有强烈的地域色彩。西藏自古以来就有传统的山岳崇拜观念,因而也产生了围绕山进行的建筑空间布局。藏民族是一个善于学习的民族,其选址布局借鉴了汉地的风水文化及印度、尼迫尔等地的堪舆思想,形成了具有藏族特色的选址布局文化。既有宗教、社会、文化各方面的影响,也有基于人的需要及生产生活实践的科学总结[7]。
宗山聚落的山水格局主要包含据山而立的宗山聚落和依山而建的宗山聚落两种形式。
据山而立的宗山聚落主要为宗堡式建筑,常常是政府机关所在地,其宫殿及下级政府建造大都选址在高山或山丘之上,一般都是交通要塞并邻近水源的谷地,如布达拉宫(图3)。西藏宗山聚落是基于政权的需要建立的,其营建具有明显的军事防御特点。首先,选址要占据险要地形和交通要道。如江孜宗、曲松宗、贡噶宗等占据着险要地形,帕里宗建在交通要道旁。帕里宗位于亚东峡谷口,扼守着西藏与南亚各国交往的咽喉,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为了强化对农奴的统治,也便于战时就近集合当地居民组织抵抗,宗堡选址常在人口相对稠密的地区。其次,由于有政府和宗教势力的支持和经济实力作后盾,宗堡建筑常以建筑群形式出现,建筑群内部结构相当复杂。再次,一般的宗堡建筑都有附属防御设施,宗堡建筑群均有高大厚实的围墙作为外围防线。碉楼是最为普遍的防御设施,几乎所有的宗堡建筑都有碉楼。有的宗堡建筑还挖有暗道,以方便取水和遇到紧急情况时转移。为了维护统治,几乎所有的宗堡都建有监狱,用以对付农奴的反抗。为了加强防御能力,围墙的高度和厚度根据实际地形和具体情况构筑,如扎嘎宗围墙下部的厚度就达1.5 m,曲松宗在南北两面设多层围墙,昂仁宗的围墙则为两层平行夯筑的墙体等。
依山而建的宗山聚落主要是一些宗教寺院建筑,以山体为依靠,聚落正面为开阔的河谷或平缓的山坡,且前面有水,依山傍水是其典型的特征,与汉地的山水格局有一定的相似性[8],如扎什伦布寺(图4)。西藏的寺院选址充分反映了西藏的宗教特点,满足教化众生与修行的需要,体现藏传佛教出世入世的特征。选址布局要平衡出世入世两者的关系,表现在寺院选址与俗世社会处于若即若离的特点上。从拉萨的几个寺院来看,止贡替寺、德宗寺、楚步寺等都选址布局于山坡之上,占据大半个山坡和山顶,且与河谷平原地区相隔不远,充分体现了上述特点。
在西藏,由宗山聚落发展成城镇还应具备以下条件即“十善之地”:具备远、近放牧的草场;有建房和耕田都用的土地;具备饮水和灌溉之水;有盖房的木材和烧柴的木料;有磨盘石和建房石材的石料[9]。上述思想能充分满足城镇发展及人的需要,具有很强的科学性。
3.3 宗山聚落的营造与西藏城镇格局的形成
考察西藏的宗山聚落、西藏的城镇形成,都有着山水格局宗山聚落的影子。从表1内容可以看出,从象雄部落的穹隆银城到第一代赞普修建的雍布拉康,吐蕃王朝修建的布达拉宫,后弘期时代的古格都城,萨迦政权时期的萨迦都城,明清时期的江孜宗、日喀则宗、重建的布达拉宫等都是典型的宗堡式山水格局特征。其地方政府机构基本上都分布在山上,宗教建筑建于山上或山腰,据山可守,具有强烈的防御性质,邻水可饮,无用水之患。山下是河谷平原,适合农牧耕种,是农牧民的生活居住区(藏语叫雪)。
从西藏宗山聚落的发展历史及演变来看,宗山聚落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小型到大型的发展过程,其功能也越来越完备。“宗”不是独立存在于山顶之上的,以宗堡为中心,大量贵族、居民都集聚于其周围,其所属的土地、手工业、商业等也向宗堡靠近,这就形成了西藏地区最为典型的城镇产生过程。“宗+雪”的功能组合使得这种军政聚落具有了综合功能和城市意义。政教合一以后,宗教势力得到加强,一些地区出现了寺院,形成另一个中心。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出现了宗—寺双极的城镇形态。
从现存的藏族聚居区中心城市的选址来看,依山傍水、因地制宜的城镇山水格局,不仅体现出“山”“水”“雪”和谐相处的自然观,也反映了基于不同阶层需要的特点。如体现威权思想的山上宗堡建筑和适应生产生活需要的山下“雪”的布局。西藏的拉萨、日喀则、江孜、泽当等城市具有满足不同阶级需要的藏族聚居区人民聚集的自然条件,它们被选择成为定居点并发展为中心城市,是人们对自然环境选择的结果。
在西藏,宗山聚落演化成城镇,宗堡建筑是最初的核心。宗堡、附近的寺院和山下聚集的大量的民居及生活设施构成了西藏城镇共同的空间布局特征。现以桑珠孜宗堡、江孜宗堡以及由此形成的日喀则、江孜古城介绍分析如下:
日喀则全名谿卡桑珠孜,汉语音译为“日喀则”,是西藏第二大城市,是后藏地区政治文化中心。日喀则位于年楚河下游,在桑珠宗下面。桑珠宗坐落在日喀则日光山上,奠基于公元1360年,落成于公元1363年。其气势宏大,巍峨壮观,下面是年楚河平原,藏族先民在此建立农耕部落,这里据山可守,近水无用水之忧,河谷土地肥沃,适合耕种,有西藏粮仓之称,符合旧西藏良好的城市选址条件。桑珠宗其外观酷似布达拉宫,有“小布达拉宫”之称。五世达赖重修布达拉宫时,桑珠宗已建成200多年,桑珠宗是重修布达拉宫的重要参照物。桑珠宗的主体建筑在1969年已被全部破坏,现存的桑珠宗堡是2006年在上海援助下重建的。
在日喀则,宗堡的建设时间要早于寺庙的建设。14世纪初,帕竹王朝建立,设立了十三个大宗谿,最后一个宗便叫桑珠孜宗,并在此建立了宗政府。此处是后藏中心,毗邻萨迦,与帕竹都城(今泽当)、拉萨等前藏中心城市相隔甚远,故而成为帕竹政权在后藏地区的核心统治宗堡,桑珠孜也是日喀则作为后藏中心城市的主要起源(图5-6),日喀则也成为后藏地区历史上最大的宗城。
1447年,开始在桑珠孜宗的西南方向兴建扎什伦布寺。桑珠孜宗堡和扎什伦布寺共同构成了后藏地区的政教统治中心,它们构成了日喀则历史城区最重要和最基本的城市构架。
江孜城位于年楚河谷的平原上,交通地理环境优越,西面通往后藏中心日喀则及阿里地区;南面通往亚东,锡金、不丹以及南亚各地;东面通往西藏中心拉萨,是前后藏联系的枢纽,同时也是来自西藏南部的贸易、军事的必经之路。
江孜宗堡海拔4 020 m,相对高度125 m,四周设置了由石块砌成厚约1 m的围墙,并常建在悬崖边上,与山形成一体。围墙高度随着山体的地势险要与否而变化,在非常险要的地方不设置围墙,在相对平缓的地段加高围墙,有些地方甚至建立了两道围墙。为增强防御性,每隔一段围墙中间就建有一个小碉楼。
依山而建的江孜宗山是江孜全城的最高点,宗政府建立在山上,整个江孜平原尽收眼底。这里据山可守,用水无忧。农耕区土地肥沃,是西藏的粮仓。是典型的山水城市格局。14世纪的江孜宗山作为宫堡建筑是政权的象征,15世纪兴建的白居寺在江孜宗山的西北方向,是神权崇拜的场所。江孜宗堡和白居寺共同构成了江孜历史城区的政教中心和基本格局(图7-8),也成为南北东西往来的贸易集散和交换中心。
4 西藏宗山聚落规划思想
目前,汪永平、焦自云等多人认为,对西藏城镇而言,体现了山、水、城和谐相处的自然观,中原儒家文化的影响甚为微弱,并以《周礼·考工记》王城的布局来比较西藏的城镇布局,说明与礼制建筑没有关联,更多展现出的是佛教文化的影响,以“礼佛”代替“礼制”,成为西藏地方城市建设的主要思想。“择中立宫”的规划结构演变成为“择中立佛”[10]。然而,据《礼记》中讲,“礼”的本意是“定亲疏、决嫌疑、别同异、明是非也……。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分争辩讼,非礼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官学事师,非礼不亲;班朝治军泣官行法,非礼威严不行;祷祠祭祀供给鬼神,非礼不诚不庄[11]”。礼是中国古代社会作为治理国家、安定社会、理顺阶级次序的一种统治思想而出现的。“以礼治心”达到“规范自身”[12]的目的,即“礼,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左传·隐工十一年》之意。“以礼治心”在建筑上表现为用形式及色彩来表现等级等内容以达到降服其心的目的,而表达等级思想的西藏建筑本身就是礼制建筑的一部分,甚至其表达的形式与汉式建筑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西藏的历史上,建筑高度表现为庄园比民居高、宫殿比庄园高、寺院比宫殿高的建筑建制。其次,在材料、色彩、装饰物的使用上都有明显的等级要求。
张驭寰认为,中国的佛教建筑是具有中国特色的礼制建筑[13],西藏建筑也有与它相近似的地方。事实上,表现西藏建筑思想的天梯说与天降之子之说密切相关,“天降之子”与儒家“君权神授”意义基本一致。朱丽双在《吐蕃崛起与儒家文化》一文中引用大量事实说明,儒家礼仪制度引入吐蕃的目的在于以成文的礼制形式区分君臣名分,确定赞普至高无上的统治地位,从而保证赞普王室的长治久安[14]。自元朝以来,西藏地区一直实行双重领导,达赖与班禅由中央任命,中央政权的统治就是儒家思想,儒家思想在政教合一的西藏地区对藏式建筑无影响是不可能的,“择中立佛”正是西藏化的礼制思想的体现。
事实上,《周礼·考工记》中的规划思想只是我国传统城镇布局中的一种,山水格局也是古代城镇规划中常用的方法。张驭寰认为,古代建城一般都要依山靠水,周围无山,城市乏味,实在需要在平地建城时,也要尽可能的运用远山,这也是规划中的一种手法[15]。西藏的城镇规划就是一种山水格局,体现出“山”“水”“雪”和谐相处的自然观。西藏老城镇,如拉萨、日喀则、江孜三大古城和仁布、曲水、尼木、琼结等次一级的宗县,基本都由建于山上的宗山(宫堡)、建于山上或山腰的寺庙以及建于山脚平原的居住区(雪)三部分组成。宗山(宫堡)、寺院、居住区(雪)是藏族聚居区城镇构成中必不可少的三个要素,“三位一体”的关系成为研究西藏城市的切入点。
西藏传统聚落的规划思想被徐宗威先生归纳为天梯说、魔女说、中心说、金刚说和来世说五种学说,它基本反映了西藏古建筑聚落的规划思想,但某些方面似乎还有待于完善。从天梯说来看,宗堡建筑、宫殿建在山的高处,是天梯说的表现,它既能起到良好的防御效果,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在高等级的寺院建筑中,建在山顶的不多,建于山腰及沿山布置的寺院倒不少,且许多宗山建筑并不是建在高大的山上,常常是在小山之上,天梯说似乎还有可完善的地方。天梯说只对俗世的政权机关来说似乎更加合理。所以,天梯说与天降之子中的君权神授结合起来更有说服力。魔女说反映的是一种趋吉避凶的堪舆思想,但西藏风水堪舆思想内容丰富,不仅受中原地区的风水堪舆思想影响,也受到尼泊尔、印度等国家风水堪舆思想的影响,魔女说不能涵盖西藏的所有风水堪舆理论。中心说是一种佛教三界说与坛城说的综合说法,但在佛教产生以前,西藏就产生了本土的三界说,它也可以解说某些空间布置。而苯教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下镇鬼神,上祀天神,中兴人宅”,苯教信奉万物有灵,有高山崇拜的特点[16]。佛教传入前西藏已有相对成熟的宗山聚落,松赞干布时期引入佛教,在红山上建布达拉宫,佛教的传入还不深入,也不可能全用佛教之说来说明西藏古建筑聚落的空间布置特征。龙珠多杰分别用曼陀罗式布局及藏族传统的三界空间观来论述传统藏传佛教寺院布局,似乎比中心说更完善。目前,许多论及西藏建筑思想的文章常常只谈及前面四说,对来世说很少谈及,但来世说非常重要,涉及藏传佛教的根本,是一种价值观的取向,来世说影响着西藏建筑的方方面面,值得进行深入地发掘和研究。
5 结语
通过对西藏宗山聚落的形成、选址布局及功能进行分析,可以归纳出以下总体特征。
从宗山定义来看,分析不同时期的堡寨和宫殿特征,目前所采用分类的西藏宗山建筑及宫殿建筑均属同一类建筑,它们都是政权机关的所在地,都属于宗堡式建筑类型或宗山建筑类型,只不过政府机构的大小不同而已。小邦时代的堡寨、割据时期王侯们的城堡和统一时期的宫殿,都有着相同的特点和目的,以及大略一致的建筑功能和整体布局。
从新石器时期的卡若遗址开始,西藏宗山聚落的空间布置模式具有延续性,都是采用山水格局形式,表现在政权的政府机关一般布置在山上,形成宗堡式宗山聚落,其下有水源,据山傍水,下面多为可供农牧业发展的河谷平原地带,选址具有一定的科学性。
西藏城镇的演化具有相似性,都是经过了宗山聚落演化而来的,拉萨、日喀则、江孜经历了宗、雪、寺的发展演变过程,其中寺的出现晚于宗山聚落,是西藏藏传佛教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也是西藏发展历史的体现。宗、寺构成城镇的双极,形成后来的城镇。
最初,为了政权安全的需要,将政权的行政机构建在具有良好防御功能的山上,最终形成具有行政职能和强大防御能力的宗山聚落。当其防御功能降低或不再要求其具有防御功能时,政府机构不在宗山聚落内办公时,失去了原有功能的宗山聚落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宗山聚落在西藏建筑史上占据重要地位,新时代赋予其的一些新功能使宗山建筑焕发应用生机,这既具有历史意义也具有现实意义,2006年重建的桑孜宗就是典型的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