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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模式探索*
——以武陵山区桥头镇为例

2022-07-07向羚丰袁兴中陈森林

西部人居环境学刊 2022年3期
关键词:生境山地生物

向羚丰 袁兴中 袁 嘉 宋 丹 陈森林

0 引言

由于山地海拔高差大、地表起伏度大、环境空间异质性高等特点,成为生物多样性热点区域[1]。我国在全球高多样性国家和地区中排在第八位、在北半球位居首位[2],这与我国山地面积占全国总面积2/3以上、山地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有着密切关系。我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区域在西南山区[3],西南山区是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区域。生物多样性既是山地生态系统健康的重要支撑,又是山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宝贵资源和自然资产。西南山区大多为生物多样性富集区、少数民族聚居区、经济发展落后区、生态环境脆弱区、自然灾害易发区的“多区重合”区域。作为长江上游重要生态屏障,西南山区承担着生态屏障保护及重点生态功能区维持的重大责任,如何将丰富而独特的生物多样性保护与长江上游重要生态屏障建设及山地区域可持续发展有机结合起来,如何利用生物多样性兴山、富山,是当前西南山区乡村面临的重大问题。

西南山区的大多数乡村过去都是贫困地区,即使目前有相当一部分区域的乡村已经脱贫,但长远生计和高质量发展仍然是山区乡村面临的首要问题。如何利用生物多样性这一宝贵的自然资源及生态资产,促进乡村长远生计问题的解决和人居环境质量提升,已成为近年来国际乡村研究的热点方向[4]。目前,我国的生物多样性研究仍主要集中在自然生态区域,生物多样性保护及可持续利用的研究及实践尚未在山区乡村发展中形成主流[5]。乡村作为自然和人文共生的复合生态系统,是生物多样性保护的重要场所,生态系统整体健康和生物多样性保育是乡村振兴的基本要求和发展优势。在我国西南山区乡村的长期发展过程中,基于对丰富的生物多样性的保护和明智利用,劳动人民创造了一系列与之相关的山地生态智慧,如梯田[6]、干砌石堡坎[7]、等高植物篱[8]、山地轮歇农业[9]、山地农林共生系统[10]等。

乡村振兴是党和国家持续推进的重大战略,良好的生态环境和丰富的自然资源是乡村的最大优势。对山区乡村来说,以生态振兴统领乡村振兴是必然路径[11-12]。在乡村生态振兴研究和实践中,如何在保护的前提下,充分利用山区乡村良好生态本底和丰富的生物多样性,探索生物多样性保育与乡村绿色发展协同共生的机制及路径,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科学问题,也是需要攻克的共性技术问题。本文以位于西南武陵山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内的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桥头镇为例,在探讨其山地生物多样性特征的基础上,提出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乡村生态振兴目标、策略及模式,以期为西南山区乡村生态振兴和生物多样性保育提供科学参考和模式借鉴。

1 研究区域生态本底及生物多样性特征

1.1 研究区域概况

研究区域为重庆市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桥头镇,地处县境中部(图1),在县境内最大的河流——龙河上游,是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腹心地带,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石柱县位于渝东南武陵山区,东与湖北省利川市相邻。桥头镇幅员面积66.72 km2,位于中益—黄水—桥头黄金三角的核心位置,是重庆市17 个市级乡村振兴重点帮扶乡镇之一。桥头镇常住人口6 606人,目前镇内以第一产业为主,种植有脆红李、青脆李、翠冠梨等优质特色果品,林果业发展具有较大的潜力。但产业链条不长,产业融合度低,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等丰富的资源未能得到有效利用,农旅产业仍处于起步阶段;未有效结合国家碳汇林、生态补偿机制等政策,生态资源未得到综合利用。

桥头镇位于武陵山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水源涵养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内。地处龙河上游,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以山地丘陵为主。场镇建于藤子沟水库东侧沿河平坝,被深丘、低山和中山围合(图2)。全镇以藤子沟水库为中心,溪河沟道向心辐射,将四周山地丘陵分割成五片,形成独特的“五马归槽”地形。镇域海拔多在600—1 200 m之间,最高点为高顶,其海拔为1 604.2 m。全镇地貌呈河谷—丘陵—山地梯级展布,集山、水、林、田、湖、草于一体,呈现出山地“林—草—湿”一体化的优美风貌。优良的自然生态环境是桥头镇最大的生态资本,也奠定了桥头镇实施乡村生态振兴的基础。

1.2 生态本底

1.2.1 山地生态系统代表性区域

桥头镇所在的西南武陵山区属生物多样性保护与水源涵养国家重点生态功能区。地形地貌是形成山地结构和功能以及调控各种生态过程的重要因子,通过改变地表的光、热、水、土、肥等生态因子而发挥作用。桥头镇属典型的山地生态系统,具有复杂的山地环境特征,镇域内形成了岭、嵴、沟、谷、溪、涧、坡、坎、崖等多种山地地貌类型。高异质性生境和多变的山地地貌过程,形成了桥头镇典型的山地垂直自然带和起伏绵延的山地景观,并由此奠定了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基础。

1.2.2 生态系统类型复杂多样

复杂的山地地貌、垂直气候条件及多样化的植被类型,使得桥头镇具有复杂多样的生态系统。镇域内自然生态系统包括森林生态系统(常绿阔叶林生态系统、落叶阔叶林生态系统、常绿落叶阔叶混交林生态系统、常绿针叶林生态系统、落叶针叶林生态系统、针阔叶混交林生态系统、竹林生态系统)、灌丛生态系统(常绿灌丛生态系统、落叶灌丛生态系统)、草地生态系统、湿地生态系统(河流湿地生态系统、沼泽湿地生态系统)、喀斯特生态系统等,人工或半人工生态系统主要有农业生态系统、林业生态系统、人工湿地生态系统(库塘湿地生态系统)、城镇生态系统、村落生态系统。镇域内有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和大风堡市级自然保护区两个自然保护地,有效地保护了全镇以常绿阔叶林为核心的陆地生态系统和山地河流——库塘复合湿地生态系统。镇域内顺应山地地形,散布的村庄聚落及生产性农田、果林,构成了生物多样性丰富的山地“农—林”复合生态系统。

1.2.3 “林—草—湿”一体化立体生态风貌明显

桥头镇以藤子沟水库为中心,形成一个东西围合的向心状生态结构。东部以中低山为主,西部以低山为主,复杂的地形及优良的环境条件,造就了独具特色的山地立体生态风貌,形成了由森林、农田、草地、湿地沿等高线镶嵌交错的“林—草—湿”一体化的立体生态空间格局,生态空间、生产空间、生活空间在山地立体空间上相互交织、紧密联系(图3)。

1.3 生物多样性特征

桥头镇所在的西南武陵山是世界自然基金会(WWF)确定的中国17个生物多样性关键区域之一,也是全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优先区域[13-15]。桥头镇的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的保育区和大风堡市级自然保护区在国土空间划定的生态保护红线范围内。由于山地环境空间异质性高,生境类型多样,桥头镇域范围的生物多样性丰富,其生物多样性特征表现为以下几个方面。

1.3.1 生境类型多样,物种多样性丰富

全镇呈现出典型的陆生生境和湿地生境交混的山地生境格局:陆生生境类型多样,包括森林生境、灌丛生境、草地生境、喀斯特生境等;湿地生境包括河流生境、库塘生境等。多样化的生境类型,孕育了丰富的生物物种资源,全镇有高等植物1 200余种,有野生脊椎动物273种。

1.3.2 生物多样性立体分布特征明显

全镇为典型的山地区域,相对高差达1 000 m。与山地垂直自然带的分布相应,生物多样性立体分布特征明显。以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的河流——库塘湿地复合生境为中心,沿等高线往上,草地生境、灌丛生境、森林生境与农业生境、“农—林”复合生境、村落生境等镶嵌交错分布,形成山地乡村立体生物多样性网络。

1.3.3 珍稀孑遗生物物种丰富

桥头镇所在的武陵山区不仅是我国生物多样性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全球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16],也是全球重要生物避难地[17],由于山地地形复杂、地表崎岖,因而成为第四纪冰川期良好的生物避难所,保留了众多珍稀孑遗动植物,如水杉(Metasequoia glyptostroboides)。桥头镇有国家重点保护植物 18 种,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水杉、银杏(Ginkgo biloba)天然野生种群在此有分布;有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18种,包括国家Ⅰ级保护野生动物中华秋沙鸭(Mergus squamatus)1种,鸳鸯(Aix galericulata)、大鲵(Andrias davidianus)等国家Ⅱ级保护野生动物17种。

1.3.4 农业生物多样性资源丰富

镇域范围内农业种质资源丰富,物种遗传多样性较高。全镇主要作物有水稻、玉米、辣椒等,养殖动物有肉兔、猪、土鸡、中华蜜蜂(Apis cerana)等。2020年全镇存栏中华蜜蜂320群,主要分布于马鹿村、瓦屋村、长沙村、赵山村,作为生态系统中的关键种,中华蜜蜂发挥着重要的传粉作用,维持着植物的多样性。全镇水果资源丰富,有脆红李、黄金梨、翠冠梨等品种资源。全镇药用植物资源丰富,是道地药材主要产地之一,不少传统药材,如黄连(Coptis chinensis)、川党参(Codonopsis tangshen)、天麻(Gastrodia elata)等久负盛名。海拔1 000 m左右的稻田优良环境成为珍稀植物莼菜(Brasenia schreberi)的良好产地。

1.4 生物多样性保育面临的问题及挑战

由于该区域山高坡陡,生态功能退化问题较为突出,主要表现为水土流失、山地地质灾害较多,这些生态功能退化问题对镇域内的植被及动植物多样性造成较大的威胁。藤子沟水库的库尾局部水域在春夏季高温时期,水华时有发生,对湖库生态系统及水生生物多样性造成不利影响。此外,镇域内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还没有充分转化为高价值的生态产品,生物多样性保育与山区乡村经济发展的耦合功能不强。因此,如何有效防治水土流失和山地地质灾害对生物多样性造成的危害,将生物多样性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是目前面临的挑战。

2 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乡村生态振兴目标

2.1 乡村生态振兴目标

按照《重庆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2021—2035)》对该区域“建设绿色创新发展新高地、人与自然和谐宜居新典范”的定位,顺应桥头镇山地特色,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要求,及发挥山地生物多样性丰富的资源优势,依托现有山地生态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提出“山叠武陵果乡,水润生态桥头”的生态振兴总体发展定位。重点围绕生态产业、生态人居、生态治理、生态文化四个方面,实现多维度、多尺度、多空间、多层次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以生物多样性兴山、富山。打造西南武陵山区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乡村生态振兴样板,塑山水之魂、筑产业之基、营振兴之道,将桥头镇建设成为具有发达的生态经济、优美的生态环境、宜人的生态人居、繁荣的生态文化、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桥头。

2.2 乡村生态振兴策略

2.2.1 多样性策略

针对不同高程、不同地形、水文条件,结合镇域丰富的生物多样性,采取多样性设计策略。充分利用丰富独特的山地生态资源,设计多样化的立体山地乡村生境系统和生态产业系统,形成丰富多样的山地生态产业,提升乡村生物多样性,以生物多样性兴山、富山。

2.2.2 适应性策略

针对山区乡村的环境变化特征,依据其现有生态格局、产业基础,进行适应性生态振兴规划和设计,最大限度发挥资源价值,提升乡村生态经济活力。

2.2.3 韧性策略

山区乡村属于生态脆弱区,先民在山区建立村落的历程中形成了遵循自然的生态智慧[18],以抵御山体滑坡、泥石流、塌方等灾害侵袭。采用韧性设计策略,顺应山区地形地势,恢复与重建具有传统生态智慧的山区乡村生产系统如堰塘冲田系统[19]、山地梯塘系统[20]等,建立稳定安全的山区乡村生态安全格局。

2.2.4 整体性策略

遵循“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理念,采用整体性设计策略,综合协调各要素的空间布局、结构关联和功能联系,从山地生态系统整体结构和功能方面保障山区乡村的生态振兴。

2.2.5 协同共生策略

综合考虑山区乡村中各要素间的协同共生关系,如乡村树篱结构与组成特征对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贡献[21]等,建立乡村生产系统中的多物种互利共生关系,建立人与自然协同共生关系。

3 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模式

基于桥头镇“林—草—湿”一体化的优良生态本底和丰富独特的生物多样性资源,本文提出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乡村生态振兴五大模式(图4)。

3.1 构建以保护地为核心的生态空间保护网络模式

国土空间中各类自然保护地对保证生态安全具有重要作用,提供水源涵养、土壤保持、生物多样性保护等多种生态服务功能[22-23],构建以保护地为核心的生态空间网络可有效解决生物多样性保护和人类对生物资源利用之间的矛盾[24]。遵循“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理念,强化镇域国土生态空间用途管制。根据桥头镇用地现状,结合生物多样性保护目标实施分区、分类管控和发展,构建乡村生态振兴管控发展分区。综合考虑镇域各分区生态状况及资源禀赋,将桥头镇划分为四个生态功能区:中西部低山农林生态产业发展区、东部中低山生态保护与生态产业发展区、藤子沟水库湿地保育与合理利用区、桥头镇场镇人居环境优化发展区。

在分区管控的基础上,建立以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和大风堡市级自然保护区为中心的国土生态空间保护网络(图5)。其中,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和大风堡自然保护区是桥头镇生态空间保护网络中的生态源地,镇域内河溪、水库、塘、堰、井、泉、洼地等湿地要素和山区林、灌、草等异质性生态斑块是空间网络中的各类生态节点,通过构建生态廊道连结生态源地和各类生态节点,由此形成相互联通的整体生态空间网络,形成连续的生态空间,发挥生物多样性保育和水源涵养核心功能,形成主导功能优先,山地碳汇、气候调节等多功能耦合的优化服务格局。

上述生态保护网络空间和产业发展空间仅只有小部分重合空间,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的保育区和大风堡市级自然保护区应严格加强保护,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的合理利用区是在保护的前提下进行生态旅游利用。通过统筹利用生产空间、合理布局生活空间、严格保护生态空间,建立桥头镇乡村生态振兴空间格局,构建多层次、多维度、多产业方向的“农—林—湿”综合性山地生态产业系统和山地人居环境系统。

3.2 以藤子沟水库湿地为中心的生态修复模式

藤子沟水库是桥头镇生态空间保护网络中重要的生态源地,具有提供水源、水生生物栖息地、调节气候等生态系统服务功能。作为山地库塘—河流湿地复合体,藤子沟水库具有岸陡水深,易受山洪影响而发生滑坡和泥石流灾害的特点;同时周边坡地耕种易造成水土流失和农业面源污染,威胁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生态系统健康和生物多样性保育功能。目前桥头镇域内的生态退化现象仍然存在,由于场镇生活污水及周边山坡耕地的影响,藤子沟水库局部库湾时有水华发生;湖岸消落带需要加强治理;周边退化山地及农业耕种面源污染的威胁依然存在。

针对桥头镇生态退化现状,应实施以藤子沟水库湿地为中心的生态修复。加强桥头镇乡村生态修复,重点推进藤子沟水库及支流库湾水华治理和水环境修复、藤子沟水库库周退化山地生态系统修复、水土流失治理、村庄环境综合整治、外来入侵物种防治等(图6)。

3.2.1 加强藤子沟水库水华治理及水环境修复

全方位解析水库上游来水、大气干湿沉降、水土流失等污染输入对藤子沟水库水生态环境的影响,制定蓝藻水华治理方法及长效机制。基于自然的解决方案,构建水库岸线生态修复及面源污染阻控技术。建设库岸防护林带,拦截地表径流,阻止泥沙进入藤子沟水库。依托沙子河、悦崃河、马家河等支流水系,结合坑塘沟渠等各类小微湿地建设,削减污染负荷。

3.2.2 基于面源污染削减拦截控制的生态缓冲带技术

构建库区及其上游区域坡面拦截控制面源污染的等高植物篱,以及库岸多带多功能缓冲带,以“坡面等高植物篱+库岸多带多功能缓冲带”耦合关键技术,有效防治藤子沟水库的面源污染。重点针对藤子沟水库岸带及消落带区域,研发适应水位变动的多带多功能缓冲带,包括缓冲带宽度、植物种类筛选、植物群落配置等。

3.2.3 构建基于面源污染控制的山地小微湿地群

根据库区及其上游区域面源污染特征及坡面地形条件,选择关键汇流节点,构建以多塘系统为主的山地立体小微湿地群(包括多塘系统、沟、渠、堰等小微湿地类型)[25-26],通过小微湿地群空间构型布局、小微湿地生态系统结构、植物群落配置,构建库周及上游区域小微湿地群与面源污染防控的耦合系统。

3.2.4 加强退化山地生态系统修复

重点在藤子沟水库库周退化山地,进行以植被恢复为主的山地生态系统修复,恢复山地陆域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建设库周生态屏障,构建“林—草—湿”一体化生态格局。

3.2.5 加强库周山地水土流失治理

推进库周沿山地等高线的等高植物篱营建,加上干砌石堡坎系统,形成良好的“干砌石堡坎+等高植物篱群落”的等高生态结构,发挥固定和保持水土的作用,改善和合理利用水土资源。同时,根据地形、土质、气候等条件来合理布局水保林、经果林,实现蓄水保土、防洪减灾、特色生产多功能协同。

3.3 以生物多样性兴山的立体生态产业模式

充分发挥乡村生态本底优势,打造多元生态产业模式与经济格局是乡村振兴的必由之路[27]。基于桥头镇良好生态本底,充分发挥山地生物多样性丰富的资源优势,建设以山地“农—林—湿”复合生态产业为核心的武陵山区山地生态产业群,发展多功能、多效益的生态农业、生态林业、“农—林”复合共生型产业、山地湿地产业、生态产品加工业、生态旅游业与休闲产业、山地创意文化产业,实现以生物多样性兴山、富山的乡村生态振兴目标。

3.3.1 发展山地“农—林—果—湿—旅”复合生态产业

充分利用立体山地空间,发展山地立体生态农业。基于桥头镇山地地形特点及“林—草—湿”资源禀赋,发展沿等高线分布的生态防护林—果林—山地梯田的山地“农—林—果—湿—旅”复合生态产业(图7)。沿等高线分布的生态防护林、果林及梯田的干砌石堡坎是重要的山地生境系统,在维持立体高产的同时,为生物多样性保育提供了重要基础。

3.3.2 实施山地农林复合产业

农林复合系统在我国山地乡村区域广泛存在[28],可持续的混农林种植与管理方式有助于当地的生物多样性保护[29-30]。桥头镇是木材生产与水果生产主要区域,有大量林下空间,适宜天麻、香菇、木耳、蕨类、八角茴等山珍和香料植物生长。依托现有果林及生态林,大力发展林下经济,发展林—药套种、林—菌套种、林—菜间种、林—茶混种的多物种共栖、多层次配置、多时序组合、物质多级循环利用的山地农林业复合产业[31](图8),建设多样化、高效益的山地农林复合系统。此外,桥头镇所在的区域是中华蜜蜂的原产地之一,蜜蜂作为生态系统中的关键种,通过传粉作用维持植物的多样性[32]。在桥头镇的山地农林复合系统的林—药套种、林—菌套种、林—菜间种、林—茶混种模式中,在树上挂置蜂箱,养殖中华蜜蜂,在为植物传粉、维持生物多样性的同时,提高山地农林复合系统的多种生态产品的产出。

3.3.3 发展山地立体湿地产业

利用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及山地梯田湿地的空间区域,种植莼菜、菱角、茨菇、莲藕等湿地经济作物及混养湿地经济动物,发展多样化特色山地湿地生态产业。以藤子沟国家湿地公园为核心,发展湿地生态旅游。打造独具特色的桥头镇“乡村民宿+”模式,将乡村民宿与乡村生态产业、乡村湿地保护修复、乡村自然教育有机融合,充分利用在地自然材料、传统生态工法,建设乡村生态景观民宿—山地生态部落和湿地人家。将山地特色湿地产品与生态旅游、休闲民宿协同发展。

利用桥头镇所在的黄水山原的莼菜优势,发展“莼菜—黄连—厚朴(Houpoea officinalis)”山地共生型“农—林—湿”复合产业(图9)。石柱县被誉为“中国黄连之乡”,是黄连的原始产区;近20年来石柱县黄水镇、冷水镇和桥头镇等片区的莼菜种植产业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利用桥头镇的地形条件和“林—草—湿”一体化的生态本底,以“黄连—厚朴”复层混交群落围合莼菜田,形成“莼菜—黄连—厚朴”“农—林—湿”复合产业模式。黄连生长需要遮荫,将厚朴树稀疏种植在黄连地周边,在厚朴树之间以藤条拉网搭建遮荫的枯树枝网,莼菜田的水湿条件则为黄连地改善局地微气候;野生莼菜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人工栽种的莼菜是优良的食用植物;野生厚朴是国家二级保护植物,人工栽种的厚朴是道地中药材;由此形成协同共生的“农—林—湿”立体产业系统,不仅使莼菜、厚朴等珍稀植物得到良好保护,其优良的生态环境还为众多的陆栖及湿地动植物提供了优良的栖息及繁殖场所。在莼菜田里,分布有华西雨蛙武陵亚种(Hyla gongshanensis wulingensis)、各种小型鱼类及水生昆虫等动物,黄连、厚朴与莼菜田形成的立体生态空间也是许多鸟类喜好的栖息场所。“莼菜—黄连—厚朴”“农—林—湿”模式既是独具特色的山地立体生态产业,也是重要的山地生物多样性保育单元,是山地生物多样性保护的可持续路径。

3.4 “山—水—林—田—居”山地人居环境建设模式

桥头镇地处长江流域三峡库区腹心地带,群山环抱,一库为心,呈现出了独特的“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优良生态空间。桥头镇内有7个自然村,基本沿藤子沟水库分布,山地人居聚落空间相对分散,与生产性果林田地、自然山体、水系相互依存,“山—水—林—田—居”各要素在空间上相互联系,在功能上相互关联,成为武陵山区特色人居模式。通过维持优良的生态环境质量,提升“林—草—湿”一体化的乡村人居环境质量,推进以“山—林—田—水—居”为基本单元的人居环境建设(图10)。

通过加强桥头镇场镇及村落人居环境改善,建成桥头生态文明镇,及马鹿村、瓦屋村、长沙村、桥头村等生态文明村。依托桥头镇山地自然条件及人文地理环境,对人居环境体系中的山体、水系进行梳理,尊重原住民生活形态和传统习惯,以山、水、林、田围合聚落,依山傍水,茂林修竹,竹木成团,包绕聚落,沟—渠—田—塘—林围聚乡村风水,不仅优化了乡村人居环境质量,而且沟—渠—田—塘—林、及乡村院落中的土墙、篱笆、稻草垛、柴禾堆等乡村景观结构,为各种乡野植物、动物提供了良好的栖息生境,有利于乡村生物多样性保护和提升。

3.5 蕴含生态智慧的山地生态文化复兴模式

生态文化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根与魂,是建设生态桥头的重要基础,国土空间生态修复依赖对原住民生态智慧的传承和创新发展[33],应树立生态为底、文化为魂的乡村生态振兴理念。桥头镇历史文化遗产丰富多样,在推进乡村振兴工作中,要坚持分类保护、活化利用、传承弘扬,科学合理地规划和利用乡村历史文化资源,挖掘文化内涵,加大对乡村优秀传统文化挖掘、整理和保护力度。从物质文化层面,加强对传统村落基本格局的保护;从非物质文化层面而言,应加强对乡村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与发展。西南山地乡村的生产生活方式,蕴含着丰富的传统生态智慧,应通过深入挖掘和传承桥头镇乡村传统生态智慧,利用丰富的生物多样性资源,推进乡村自然教育、加快乡村生态文化复兴。结合村落人居环境改善及乡村民宿建设,建立一批乡村自然学校、乡村自然驿站、乡村小微博物馆、乡村教育农园以及藤子沟环湖宣教长廊,形成桥头镇乡村自然教育网络,引导以生物多样性保育为核心的生态知识的普及、生态文化的传播。

4 结语

生物多样性丧失和生态系统退化对人类生存和发展构成重大威胁。我国乡村生态系统覆盖了国土面积的一半,具有重要的生物多样性保育价值和潜力[34]。本文以武陵山区桥头镇为例,探讨了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路径,因地制宜提出以保护地为核心的分区管控发展和生态空间保护网络模式、以藤子沟水库湿地为中心的生态修复模式、以生物多样性兴山的立体生态产业模式、“山—水—林—田—居”山地人居环境建设模式、蕴含生态智慧的山地生态文化复兴模式。桥头镇最大的资本就是生态资本,尤其是丰富的生物多样性,因此,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乡村生态振兴是桥头镇乡村五大振兴的支撑点。可以说,桥头镇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模式,为西南山地区域乡村生态振兴和生物多样性保护提供了示范样板,给出了乡村生态振兴的未来发展方向。

乡村生态振兴是一项持续性的系统工程,对于山地区域的乡村来说,今后的工作应重点围绕生态产业、生态人居、生态治理、生态文化四个方面展开,以生态产业为首,生态人居为要,生态治理为基,生态文化为魂。围绕乡村生态振兴目标,突出抓好以山地生态产业集群为核心的“农—林—湿”山地复合生态产业发展、以“山—水—林—田—居”为主的山地人居环境建设、以“山水林田湖草”生命共同体整体修复为核心的生态治理、以乡村传统文化传承和乡村自然教育为核心的山地生态文化复兴,建设融产业、风景、人居、文化于一体的山地景观系统。

基于生物多样性保育的山区乡村生态振兴研究仅仅是初步的探索,在今后的研究中,应进一步探索山地生物多样性与乡村绿色发展的协同共生关系及其调控机理,研发适应山地环境变化的山地乡村生物多样性可持续利用方法和关键技术,开展适应多时空尺度山地环境变化的乡村绿色发展与生物多样性保育协同的创新路径、技术体系及推广应用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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