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瓷器剔刻花纹饰的品鉴分析
2022-07-07程亚茹太原市文物保护研究院山西太原030025
程亚茹(太原市文物保护研究院,山西 太原 030025)
西夏国祚近两个世纪,其统治者始终将河西地区作为经略要地,河西地区政治、军事地位仅次于首都银川。由此,此地区也出土了较多的西夏遗址文物。西夏作为一个地方割据政权,其与中原政权的关系始终处于时战时和状态,但是西夏文化受到中原的深刻影响,尤其是瓷器方面,在充分融合党项族文化特征以及中原瓷窑工艺的基础上形成了独特的艺术形式。从当前实际发展角度分析,瓷器已经成为史学家研究西夏文化艺术形式的重要突破点,由此,对西夏瓷器的品鉴也是当前考古领域以及艺术领域的重要工作内容。
一、西夏瓷器艺术概述
对当前我国关于西夏陶瓷的研究进行梳理与总结可知,国内关于此方面的权威著作仅有《宁夏灵武窑发掘报告》以及《宁夏灵武窑》两本,前者是1995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发布的研究成果,而后者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马文宽先生所著,出版时间为1988年,前者应归属于后者的次生篇。《宁夏灵武窑发掘报告》中将西夏瓷器评论为精美,有效丰富了中国瓷器发展史。其在实际评论过程中这样表述:“在沙漠地区存在巨大的瓷窑工厂,其中生产着精美的瓷器。”考古学家们在对西夏瓷器进行评论过程中用了“巨大”以及“精美”两个形容词,给西夏瓷器作出了权威的定义。
就巨大层面分析,纵观我国瓷窑窑址考察报告,可以用“巨大”一词评价的窑址寥寥无几,而对宁夏灵武窑进行实地考察后可知,其集中分布在方圆20平方公里范围内。此范围中密集地分布着烧窑窑址,西夏瓷器碎片散落在各处,在回民巷窑址中,其碎瓷片堆积处最厚部分达到30 m。由此可见,“巨大”这一形容词恰如其分。
就精美层面分析,我国收藏家马未都曾以现代目光评论西夏瓷器粗糙,但若是追溯到宋代,这件剔刻花的瓷器,堪比北宋的磁州剔刻花。剔刻花梅瓶、经瓶、大罐等,造型粗糙,线条流畅,尤以剔刻花平底锅为代表。辽代的平罐多为绘画,底部为脚,而剔刻花的西夏扁罐为剔刻,其足部为左右或侧面,目的是将器皿放在平整的地方,确保器型完整,不会变形。图1是一把由牧民发明的扁壶,其形式可细分为双系、四系,既可背负,也可以悬挂于马上,具体如图1所示。
图1 西夏扁壶
二、西夏瓷器剔刻花纹饰研究
通过对西夏瓷器纹饰进行深入分析与研究可知,其产生的过程与同时代北方瓷窑纹饰发展总特征呈现出相同趋势,即纹饰制作及其文化内涵是随着当时的艺术形式发展而发展的。然而需要认识到的一点是,西夏瓷器纹饰是在结合党项族游牧文化习俗以及中原名窑制瓷工艺基础上产生的独特艺术形式,虽然在细腻、典雅方面与中原瓷窑无法比较,但是其中蕴含着党项族粗犷、明快的艺术特征。
在对西夏瓷器纹饰进行深入分析后可知,其纹饰表现方法形式较多,包括且不限于点彩、印花、剔刻等多种形式,而其中剔刻手法最能凸显西夏瓷器的特色。深色釉器主要采用剔刻花纹装饰,此工艺可以使深色胎釉以及表层下的浅色胎釉之间形成强烈的色彩反差,进而有效凸显纹饰之美。这种装饰朴素而又独特。它采用了很多剔刻图纹,将部分和整个造型的联系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具有很高的美学价值和艺术性。
通过对剔刻纹的分类和分析,笔者发现其题材涵盖了人物、动物、植物诸多形态。由于受到中原文化的熏陶,西夏也有牡丹代表财富的审美观念,这一观念在装饰中有所体现。它的花色形式多样,姿态各异,可以分为折枝、缠枝和串枝三种,折枝是使用频率最高,最具有代表意义的品种。折枝牡丹多在清晨开放,花型饱满,折枝两边有对称的花瓣、叶子和伸展的枝条。剔刻的线条流畅,浑然天成,更显造型古朴大气。
三、西夏瓷器剔刻花纹饰形式美感探究
目前,学术界对于剔刻花纹样的艺术特征已有一致意见,认为其从总体结构到局部的线条都富有形式之美。通过对图形的视觉构图进行深度的剖析,笔者发现它自身所包含的符号含义以及各种图形的形状,正、反两种组成要素和动态,都能把观众的注意力集中到装饰所表现的对象上,在空间、动态和图形的扩展方面,充分体现了装饰的结构和形式美。
(一)正负形及封闭形之间的对比
脱离具体形状对西夏瓷器纹饰进行观察可以发现,其图案基础主要由黑釉及瓷胎底色构成,其实际制作工艺为保留一部分黑色釉面并剔刻露出浅色瓷胎,将二者合理搭配,形成了明暗相异、大小不一的图案正负形对比。这种艺术形式使得西夏瓷器可以在平面上营造出较好的空间感和立体感,图形的鲜明性大幅增强。同时,大量使用开光剔刻形式可以有效简化纹饰主体图案的轮廓,使得背景以及主体纹饰之间形成一种相互脱离又接近封闭图形的局面,促使轮廓更加深刻。正是这种正负形结合封闭性简化形态的对比,起到了强化图形与背景分离的视觉效果,着意营造的空间感把观者的视线引向纹饰本身,其形式构成所突出的视觉焦点作用进一步得到加强。
以白釉剔刻牡丹纹瓷瓶为例,具体如图2所示。其纹饰设计较为精巧,花卉枝叶部分采用粗犷的剔刻手法,整体线条呈现出有力流畅的特征。在纹饰设计方面,瓷瓶肩腹部采用图案前后对称设计,运用剔刻手法在其上画出牡丹图形。即在完成白色化妆土打底的瓷胎之上画出预定的花卉图样,随后将底色外的部分剔除,通过胎底以及釉面之间的色彩差异形成强烈的对照,进而凸显正负形构成。最终的成品纹饰整体豪放大气,布局疏密有序,层次清晰,呈现出古朴淡雅的艺术特征。
图2 白釉剔刻牡丹纹瓷瓶
除此以外,黑褐釉提花瓷扁壶同样可以凸显正负形对比带来的强烈美感。该壶体纹饰沿圆周部分进行剔刻开光,剔刻出的白色胎底与周边褐色釉面形成巨大的色彩反差,同时环状开光方式也使其呈现出封闭状态,其内外轮廓部分及周边黑色釉面相分离,呈现较为简洁突出的视觉效果。同时,壶面的环内通过剔刻手法形成花卉枝叶图案,随后沿画好的图案剔除周边黑褐色胎,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所剔刻的串枝牡丹纹饰图形具备正负形及封闭形态对比两项特征。两者共同介入,强化了纹饰的对比,产生强烈的浅浮雕风格之形式美感。
(二)对称及非对称对比
通过对西夏瓷器纹饰进行深入分析可知,其图案组合形态主要采用对称及非对称对比组合的形式。对称图像可以给观赏者视觉上的稳定性,而非对称图案则可以营造出动感特征。二者组合形成的纹饰图案具备较为显著的动态性,二者交错又可以形成强烈的视觉冲突,在稳定庄重的同时又赋予瓷器一定的灵动。
以黑釉剔花纹饰瓷瓶为例,其纹饰图案主要由连枝牡丹花及枝叶组成,罐体开光部分主要采用对称以及非对称设计,分别剔刻花瓣以及枝叶,形成一个连续缠绕的装饰图形。花瓣部分的对称可以给观赏者一种规范、稳重的视觉感受,而枝叶部分的非对称性在有效点缀空白、丰富瓷器表面之外,也赋予整个图案灵动多变的特征。此外,设计者利用瓷器罐腹圆形的造型特征,沿横向剔刻循环连贯的对称及非对称组合纹饰,给观赏者一种周而复始的视觉感受。同时,非对称的枝叶图样可以体现韵律感,赋予剔刻线条以及色块动感特征,在视觉层面上,给观赏者带来方向性动态指向。这种动感甚至可以延伸至瓷器中的空白位置。整体纹饰又呈现出庄重与活泼相结合的视觉感受,又可以营造出流动性的视觉态势。
(三)有机形及自由线条对比。
从现代设计学角度分析,可生长、具备生长特征的形态即可称为有机形,同时,自然界中客观存在的山水等自然形态也可被视为有机形。从现代视觉艺术角度层面分析,有机形是对自然存在的事物造型的一种再现,其形态具备稳定均衡性及较高的辨识度。自由线条则主要由大量波状曲线组合而成,是一种具备较强变化性的形态,可以给观赏者带来优雅、浪漫的视觉感受。西夏瓷器剔刻纹饰明显表现出二者相结合的特征,其通常表现形式为主体部分采用有机形,而颈、腹部等边饰则采用自由线条,通过二者之间的强烈视觉对比形成一种形式美。
以黑釉剔刻折枝牡丹瓷瓶为例,其以黑釉为主体,瓶体前后开光部分分别剔刻出造型完整的折枝牡丹,为有机形图案,黑釉外以及腹下部分再采用自由线条形成的边饰。两种造型方式集中在同一种纹饰之中,写实的牡丹花纹以及写意的边饰线条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变化中蕴含着协调的态势。同时,强烈的互动关系以及动静冲突又巧妙地凸显出牡丹纹饰,给予观赏者生动、活泼的视觉感受。具体如图3所示。
图3 黑釉剔刻折枝牡丹瓷瓶
四、总结
综上所述,西夏瓷瓶剔刻纹饰将对比关系运用得出神入化,通过正负形及封闭形、对称及非对称、有机形及自由线条等对比关系,使得西夏瓷器纹饰在粗犷大气、质朴厚重的同时,又具备较强的装饰特色以及形式美感。其不仅反映了西夏陶瓷艺术的成就,也丰富了我国瓷器艺术发展史,是我国陶瓷纹饰艺术中一项独树一帜又弥足珍贵的民族文化艺术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