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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金”情仇录

2022-07-07庞德来

民间文学 2022年4期
关键词:花子黑金大刀

庞德来

冯奎闯关东几十年,凭借一身高超的武艺和过人的胆识,得了“冯爷”的名号。

这一天,冯爷准备到花园口子坐船去吉林,他背夹子上背着包裹,底下横放着大刀。路上遇到一个叫李发的流动货郎,此人三十多岁,长得白白净净的,平日挑着担子,里头装着针头线脑,挨屯串户做点儿小生意糊口。

二人结伴同行,说话很投机,真有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果遇屯住下,就同吃同住,无话不说。李发家住湾沟门,冯爷就问:“老弟,我听说湾沟门是个胡子窝、杀人场,一般人是不敢去的,就连剿匪的官兵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李发笑了:“湾沟镇地处三县交界,是抚松、濛江、临江三不管的地方,胡子虽然不少,但他们不祸害穷人。不信你老哥有时间到我那儿住上一阵子,我好酒好菜招待你。”

花园口屯是松花江的一个小码头,冯爷经常在这儿坐船去吉林,跟屯长解老大很熟,每次住在花园屯,解老大都招待吃喝。这天,冯爷跟李发一进屯就觉得气氛不对,屯长黑着个脸,见了冯爷也没个笑模样。冯爷忙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屯长苦着脸说:“兄弟,我们花园屯摊上大事了。昨天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帮胡子,抓了屯里好几个人,捆在小码头的桩子上,逼着我们全屯搬走,把花园屯让给他们,好霸占我们的黑石头。你们快走吧,弄不好这帮胡子把你们也抓了。”

冯爷听完眉头微皱,问:“解屯长,那窝胡子有多少人,有没有枪?”解屯长说:“我今早去交涉,棒子队只留下十个人,没看见枪,都是大刀和大棒子。”冯爷听完对屯长说:“你等着,我去会会这帮胡子。”

屯长一把没拉住,冯爷背着背夹飞一样跑了。这条路是熟路,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码头,门前两个站岗的扛着大棒子,见冯爷到来,把大棒子一横,挡住了去路。冯爷高喊着要见当家的,里面的胡子一下全涌了出来,其中一个老大模样的喊:“跟他整什么?扔江里去!”

几个人正要动手,冯爷从背夹子里嗖地抽出一把虎头大刀,飞起两刀砍翻了两个人,随即飞步上前一刀压在老大的脖子上。这一下土匪傻眼了,被砍倒的二人躺在地上直叫娘。老大连忙说:“好汉,我们服了,屯里有金子我们也不要了,马上滚蛋。”

馮爷为了给屯子脱清净,厉声说:“我是路过的客人,见不得你们欺负穷人!我要没有这点儿本事,也不敢在大林子里混!”说完,一回身,就地耍了一阵冯家虎头刀法,有几个胡子吓得跑到江边,跳上木排就逃走了。冯爷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没追赶,吩咐剩下的胡子把两个伤员抬走,花园屯的人质得放回来———这是规矩,输了就得认。

冯爷回到屯子里,解屯长把冯爷当成座上宾,八大碗的席伺候他。当天夜里,十多个人质都被放回来了,对冯爷感恩戴德。

酒席上,冯爷问起黑石头是个啥东西。解屯长说,那是他们屯子边上出产的一种石头,乌黑发亮,引火点着,烧起来比木头板子还抗烧,火大了就转成红色。村里人发现这个以后,都挖来取暖做饭用,还把它卖给外面的人,赚钱比跑山容易,这是湾沟门的秘密财富,那些胡子的目的就是抢夺这些石头。

李发在一旁听着,看上去被勾起了好奇心,他想见识见识黑石头,解屯长就带他二人到后厨看稀罕,厨房的灶里烧的正是这种石头,两个人赞叹不绝。

第二天上船,冯爷和李发分了手。李发说:“冯老哥,抽时间你一定到湾沟门住下,咱哥俩再好好唠唠,话还没说够。”

冯爷回到老营,发现他原来住的那个地窨子已经变成一片焦土,周边的树木都烧得焦黑。这是怎么回事?邻居们见他回来了,纷纷围上来说:“老冯大哥,十天前来了一伙人,点着名找你,一个个凶神恶煞般挺吓人。我们说你不在家,他们不相信,山前山后地找,又放火烧了你的地窨子,并扬言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割下你的头绝不罢休!”

冯爷猜到了,一定是那伙胡子干的。按照当时长白山的规矩,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这样找到人家里报复的真不多见。

单打独斗冯爷不惧任何人,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又是一群不讲规矩的亡命徒,还是在暗中,难免着了道,可不能连累了屯里的乡亲。冯爷决定,先到湾沟门去找李发躲一阵儿。

李发对冯爷待若上宾,冯爷把家被烧及棒子手要灭自己的事儿说了,李发说:“大哥放心,你在花园屯仗义救人,让我十分佩服,而今你有难,就尽管在我家待着。”

冯爷在李发家住了十多天,李发也不干活,天天陪着他。这天吃过晚饭,冯爷说:“李老弟,你总这样待着哪行,我也是有胳膊有腿的,这样下去就把我闲出病来了。”李发拗不过他,只得出去给他找活。找到一份工是拔乌拉草,冯爷起大早去了,在草甸子的水里泡着干了一天,到晚上两条腿都肿了,上炕都费劲。这时,李发说话了:“冯大哥,我看这样下去你也熬不住,不瞒你说,我也早就干够卖货的营生了,又累又不赚钱。不如咱一起想个体面的营生?”

冯爷问李发有啥想法,李发说:“花园屯那个黑石头是好东西,我回来探听明白了,外头管那个叫‘煤’,是藏在地底下的黑金子啊。咱们不如去花园屯,跟他们说和说和,看在你帮过他们的份上,算我们进屯入伙,一起挖煤换钱好不好?”

李发满怀希望地盯着冯爷,不想冯爷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对他们有过恩,现在去争他们的食吃,我比那些胡子也没好多少!”李发苦劝半夜,冯爷打定了主意坚决不肯,第二天天一亮,又跟着去割乌拉草了。

十几天以后,天还没黑,冯爷刚回到李发家,正要吃饭,忽然传来一阵狗叫,冯爷出门一看,十多个人涌了过来,把李发的小屋团团围住,一个个牛高马大,看上去就不是善茬。

带头的是个黑大个儿,大声喊道:“姓冯的,躲到天边老子也能找到你,拿命来吧!”很显然,这是来寻仇的胡子。

冯爷见门口立了一块榆树棒子,随手抄起来,飞起把一个扑上来的土匪的刀打飞,刀插在了对面的树上。

“好功夫!看看今天鹿死谁手!”黑大个儿大声嚷道。

冯爷冷笑一声答应了,也没有时间回屋拿虎头大刀,就用那榆树棒子当刀耍起了他独门的冯家刀法,一口气打倒了六七个。榆树棒子虽然不是利器,打着人也够呛,这帮土匪一个个都退了后。黑大个儿看得按捺不住,拎着大刀扑了上来。

冯爷挥舞着榆树棒子和黑大个儿斗在一起,黑大个儿论本事不是冯爷的对手,可冯爷已经有些疲惫了,两人打了个平手。

突然,黑大个儿跳出几步,哈哈大笑说:“好汉用的可是老五营的冯家刀法,请报个号?”冯爷有花园屯的教训,好不容易撇家舍业在湾沟门落下脚,哪敢再泄底。

黑大个儿又说:“你不报号,我也猜出八九了,你就是冯奎。实话说吧,我是老二营的人,是你上次得罪的老三营的人联合我们找你寻仇的。我爷爷是老二营长管带,当年得罪了上司,是你爷爷说情,救了他一条命,后来跟你爷爷拜了把子,你们的冯家刀法,你爷爷教过我爷爷,我爷爷又传给了我,可是,就算我熟知冯家刀法的套路,还是打不赢你,我服气了!老三营的人办事不讲规矩,今天见识了冯爷您这号人物,我们心服口服。”

敢情,在花园口屯码头,冯爷亮出冯家虎头大刀,又演了一套冯家刀法,一下被人猜到了身世。

原来,在清康熙年间,太平盛世,康熙爷想祭拜长白山,命贴身侍卫武将军率三百人打前站探寻上长白山天池的路,路寻完后留下这三百兵卒分成五个营,一个王管带统领这五个营,在长白山驻扎,等候转过年来,皇帝亲临天池时再护驾。每个营都是本家亲属居多,第五营大多是老冯家的人,他们用的是虎头大刀,冯家的刀法最厉害,最有名。上次那帮棒子手是老三营的,他们认出来是冯家的刀法,为了报仇,倾巢出动,又借了一些兵,扬言要灭了冯家刀。

冯爷也放下了戒心,和黑大个儿叙起旧来。原来黑大个儿有个漂亮的名字,叫那明玉,也是性情中人、豪爽汉子,两个人相见恨晚,得知冯爷如今靠拔乌拉草糊口,那明玉连连感叹,慷慨地送上了五十大洋,还约定以后有什么发财的生意,大家一起做。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长白山里死人是经常的事,因迷路困死的,被胡子杀的,被野兽吃的……晚上人们坐下来就讲,哪个沟里又死了一个人,有的故事充满了迷信色彩,让人毛骨悚然。有人就当笑话逗冯爷:“冯爷,你住在这大林子里,不害怕吗?小心半夜有吊死鬼,把你当唐僧肉吃了。”冯爷笑着说:“我才不怕呢,我有虎头大刀,能辟邪。”

一天晚上,天黑得不見五指,小乌拉毛子细雨唰唰地下着,冯爷的狗不紧不慢地叫着。山里人常说狗是狂咬贼,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冯爷听着狗咬,不由得心绪不宁。突然,山下传来一阵哭声。冯爷拿出虎头大刀,站在院里侧耳细听,是个女人在哭。冯爷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决定去看看情况。

冯爷紧跑慢跑,那哭声突然停了,冯爷的头皮也一炸一炸的。突然,他被一个空中的物件挡了一下,从感觉上判断是个人!冯爷右手举刀,左手一伸抓住空中的那个物件说:“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来吓我?看刀!”右手的刀刚要落下,他又觉得不对劲,手里的感觉是温热的,不像是传说中的鬼!鬼哪有热乎气!

冯爷从怀里掏出火镰,打着火点上松明子照亮一看,是一个人吊在树上,舌头伸得老长。他也忘了害怕,飞起一刀砍断绳子,那个人扑通一声落在地上。不一会儿,“嗷”的一声出了一口长气,动了起来。冯爷把松明子往那张脸上一照,居然是个年轻妇女!

那个女的是刚刚上吊,也就是冯爷胆大,才救了她一命。见女人气息微弱,不能行动,冯爷就把她背回了地窨子。

被冯爷救的女人姓刘,是花园屯的,叫大花子,上次冯爷解救回的人质中就有她男人,她也认出了冯爷。

冯爷问:“妹子,你家出了啥事,让你迈不过这个坎?”大花子边哭边说:“冯爷,屯里最近闹狼荒,三个月前狼把我男人咬死了,我成了寡妇。昨天是我男人百天祭日,我领着四岁的孩子去给男人上坟烧纸,没想到从林子里蹿出一条狼,叼着我那儿子就跑了,我拼命追赶,哪还有孩子的影子!我越想越伤心,活着还有啥意思,就寻了短见。”话还没说完又泣不成声,埋怨冯爷为啥救她。

冯爷劝说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往好处想。你知道狼窝在哪儿吗?”大花子说:“在屯子对面的西大顶子上,有几十只,以前经常到村里祸害牛羊,现在羊没了,开始吃人,村里死在狼嘴里的有六个了!以前屯里的男人能背煤出去换钱,现在都不敢出村了,好多家都揭不开锅了。”冯爷点头说:“我有个好兄弟,手底下有人,我约上他们一起去把狼窝端了,替你男人报仇,也为乡亲们除害。”

第二天,冯爷给那明玉捎了口信,那明玉很快带着弟兄们赶来,跟大花子来到花园屯。在屯子口,冯爷高喊着:“是个爷们儿的就跟我一起走,除狼害去!”村里人都被狼欺负狠了,呼啦一下子站出来几十个男人,解屯长带头,都带着家伙。冯爷和那明玉挑了十个壮汉,背上松明子,拿着锯和斧子,扛着虎头大刀一起上了西大顶子。

西大顶子的狼多,在草丛中踩出了一条路。狼最灵敏,人还没到,它们就都站在窝边摆开了阵势,按照山里人的话,狼是半拉武家。冯爷让村民手握家伙站好,他自己先探一下路。

冯爷举着虎头大刀往前走,头狼一声叫,群狼飞跳着冲上来,冯爷马步一蹲,大刀一横,刷的一声,两只狼蹄落地。两只狼的前蹄各被削掉一只,嗷嗷惨叫着跑了。又有几只狼冲上来,被冯爷削下几只后蹄,败下阵去。头狼急眼了,从正面劈头盖脸冲上来,冯爷来不及回刀,单脚腾空,把头狼蹬向空中,摔出十丈开外,狼重重地摔在地上,不一会儿,打了一个滚,爬起来就跑。它边跑边叫,狼群一下子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

村民们没有动手,却都惊出一身冷汗,也开了眼界,他们跑上来砍柴、运料,垛在狼窝上点着火,捣毁了狼窝。

当晚,花园屯的人大摆宴席,请冯爷和那明玉等人喝酒吃肉,冯爷一高兴就喝醉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被窝里多了一个人。他的酒立刻醒了,忽地一下坐起来,就听见大花子说:“冯爷,你带人捣毁狼窝,替我报仇,为民除害,又救了我一命。我一个娘们儿家,也无以为报,愿意跟你一起过日子。”

冯爷的心一阵狂跳,随后推开了大花子,说:“我一个老光棍,巴不得有女人给暖被窝捂脚。可是你才二十出头,模样又俊,我都四十多了,整整差一代,不般配。我要是应了你,难免有人议论,我不愿坏了名声。但是你这份情我领了,以后你有为难的事,只管找我,啥时候都好使!现在,你走吧!”

大花子呜呜哭起来,见冯爷不为所动,只好摸黑穿上衣服,悄悄出去了。

冯爷和那明玉要撤,可是解屯长带着屯里的男人一起挽留他们,说:“如果不是你们仗义相救,村里的人早晚会被狼吃光,谁也不知道以后狼群还会不会回来。不如你们就别走了,这个村的地下都是黑石头,背出去就能卖很多钱。干脆你们都入伙,咱一起干怎么样?有了你们加入,一定能把生意做大,对全村人都有好处!”

李发第一个叫好,冯爷知道他惦记那些叫“煤”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想自己和花园屯这些人的缘分,觉得有些事是命里注定,在跟那明玉商量了一番后,也就同意留下了。当下,解屯长就把刚背上来的一筐黑石头拿了过来,李发看到这黑石头,立刻两眼放光,拿起一大块说:“这是上等貨啊,用处可大了,县城的官家大房子冬天取暖,现在一般不用柴火了,都改用煤,我去临江六道沟铜矿买铜料,看到炼铜的也都离不开煤。看来咱们要发大财了。”他马上带人到矿坑里查看煤层的走向,越看越激动,说这地方的煤都是往地下扎的,露出地面的是煤苗,下面的煤只怕是无穷无尽!他又提出,他认识个朋友,叫林一,以前在外国人的矿上当过技师,让他来帮忙开采,比盲目挖坑好得多。人们求之不得,立即同意了,当时还推举冯爷做大掌柜。

第二天,李发请来了林一和他的几个伙计,林一看到煤的表情和李发如出一辙,连声赞叹这么多的黑金啊。他指点大家在村里几个地方开口,把上面的树木砍了,掀起树根,黑色腐殖土下埋的都是黑石头,黑亮黑亮的。大家齐声夸赞林一是个大行家。他带来的那几个人也都很懂行,虽然都不太爱说话,但是找煤的本事都是一流。而且越往下煤层越厚,煤质越好。花园屯的人高兴得天天跟过年似的。

冯爷去湾沟门租了十匹马,架上垛子,装上煤,带人赶着马去了临江。他们来到六道沟炼铜的地方,大掌柜的早就听到传报了,主动迎着马队来联系,说他们正好缺煤,有多少要多少,价随行就市。冯爷大喜,这真是走路绊倒捡了块狗头金啊!当即和大掌柜的签了合约,并且给井口起名叫龙岙井,每天张罗着雇伙计、挖煤、做井、垛棚……很快,挖出的煤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冯爷扩大了驮队的规模,又在骡马身上架上垛子,驮煤运往临江。

没过多久,村子里的人都发达起来。大花子带着村里的女人每天给大家做饭,料理家务,虽然跟冯爷很少说话,但是每次看着冯爷时,眼神里都蕴着深情。冯爷暗想,这样下去会耽误她的青春,得帮她找个婆家。冯爷觉得李发挺好,虽然比大花子大十多岁,可李发见多识广,长得也不错,在花园屯煤矿算一号人物,大花子跟他过日子不委屈。他就提出为他们做媒。李发满口答应,大花子犹豫几天后也应了,只等进了腊月门,就办婚事。

冬天到了,湾沟门一带的老百姓取暖可以来窑里拉煤,不要钱,村里人都很感激冯爷。

这一天是冯爷生日,花园屯所有人都来庆祝。酒席上,冯爷多喝了几杯,李发问他:“大哥,你带着大家赚了这么多钱,以后打算做啥更大的买卖啊?”

冯爷醉意朦胧地说:“我哪有那么大野心,没准明天一睁眼,就悄悄走了,退隐山林去了,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找我。”大家都知道冯爷说的是醉话,可他为人仗义疏财,倒是真的。

冯爷一觉醒来,觉得浑身生疼,一动胳膊,发觉动不了。开始还以为是做梦被魇着了,挣扎半天才突然惊醒,发觉自己的四肢都被捆住了!嘴巴也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够感觉到,眼睛被一块黑布蒙上了。他隐约听见几个男人在交谈,说的什么却一句都听不懂,叽里呱啦的。

日本人!一定是日本人!他想起来了,有几次去通化,遇到过这样说话的人,说是在中国做木头生意的日本商人,自己怎么落在他们手里了?

突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醒了吧?我感觉你应该醒过来了。”是李发的声音!冯爷一动不动,继续装睡,脑子却在紧张地转动。突然,他的胳膊一痛,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还是没出声。

“大哥,小弟也不瞒你了,我本名叫黑田秀夫,来到中国进行访查,目的就是为我大日本国寻找关东这片黑土地上还没被中国人发现和珍视的宝藏。万幸万幸。”

冯爷的眼前突然一亮,蒙他眼睛的黑布被撤掉了。他眨了半天眼睛,才适应眼前的光线,见自己是在一座山洞里,面对着自己的正是李发,不,是黑田秀夫,还有林一和几个林一带来的人。很显然,他们都是日本人。冯爷在心里痛骂自己,被黑亮亮的煤耀花了眼睛,居然没发现矿里多出这么多日本人,还都是矿里的骨干!他暗暗心惊起来。

“昨天,大哥说不定哪一天就会选择隐退,我们觉得,时机到了。只要大哥写下一张留言条,说自己归隐山林去了,把所有股份和管理权转让给我,我保证护送大哥去一个风景优美人迹罕至的地方养老享福去。怎么样?”

堵住嘴的毛巾被扯掉,冯爷平静地说:“老弟想得周到啊,我要是不同意,就会被关在这个山洞里一辈子吧?”

“嘎嘎嘎”,屋子里响起了日本人的狂笑声,看来这个山洞或者深藏地下,或者远离花园屯,所以这帮家伙不怕被人听到他们的笑声。

“我猜,在拿到矿里大股份之后,你们还会一个个击破,慢慢地把中国人都挤走、害死,全部换成日本人,这个富矿,就可以永远为你们生金子了。”

“嘿嘿,大哥是聪明人。怎么样?写下这封信吧?”

面前早就摆好了毛笔、砚台和宣纸。冯爷冷然一笑,鄙夷地狠狠一口唾沫吐在了黑田秀夫的脸上。这家伙脾气倒好,用袖子擦掉唾液,笑笑走了。

林一吩咐手下人:“老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好好招呼他!”

两个人挥舞皮鞭,蘸着凉水,狠狠抽了冯爷四五十下,直把他抽得昏了过去,却没任何屈服的表示。他心里清楚,如果熬不过去写了信,这帮家伙立刻就会弄死自己。宁可被折磨死,也绝不让他们得逞!

第二天,馮爷又被两只饥饿的大狗轮番撕咬一番,他破口大骂,只骂得声嘶力竭。日本人带着狗出去很久,他还在痛骂不绝。

突然,山洞外响起了脚步声,冯爷骂道:“有本事的就拿辣椒水、烧烙铁招呼你冯爷爷啊!看你爷爷能不能服软!”

一个穿着红棉袄的身子进了山洞,是大花子!

冯爷吃了一惊,呸地吐出一口血唾沫,心里涌上了不好的猜测,厉声喝道:“大花子,你也入了日本人的伙,是狗贼们让你来劝降的吗?别做梦了!你要是我们大中国的女人,念着冯爷救你一场,你就给我个痛快的,就算你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

大花子眼含热泪,哽咽着上前,伸手去解冯爷的绳索,小声说:“冯爷,虽然你把我许给了那家伙,我也答应跟他成亲,可我的心里,始终只有冯爷一个啊!”

随后,一群人涌了进来,竟然是那明玉和解屯长!冯爷大喜过望之下,情绪骤然放松,突然晕了过去。

冯爷醒来后才知道,原来大花子一直密切注意自己的动向。那天夜里,大花子担心他酒喝多了,半夜过来想看看他,正赶上李发和林一几个人把喝醉的冯爷架出去。

大花子直觉认为这两个人有问题,也没吭声,悄悄跟着他们,看到他们把冯爷拖进距离村子一里多地的这个山洞。

第二天,人们到处找不到冯爷,李发等人也装模作样到处寻找,大花子终于确定,这家伙干的是坏事,于是悄悄告诉了解屯长,解屯长掂量再三,告诉了那明玉……

几个日本人的阴谋诡计暴露了,他们被愤怒的村民处死。那以后,冯爷也不再提退隐江湖的事,安心做着生意。他去奉天买了四套胶轮马车,拉煤翻越西坡口,把这乌黑的金子运往繁华的临江,生意顺风顺水,大家都发了财。

这次冯爷的命是大花子救下的,解屯长和那明玉早都看出来了,大花子情有独钟,死心塌地看上冯爷了,于是一起撺掇这桩美事。冯爷终于不再坚持,挑个好日子和大花子成了亲,婚后和和美美,也算是一桩传奇姻缘了。

从那时起,冯爷报号“龙岙”,湾沟门一带各山头的绺子,都不敢招惹他。冯家马帮上插着一面旗,上书“龙岙”二字,穿行在关东山各条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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