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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彩文化对企业行为的影响研究
——基于战略差异的视角

2022-07-06盛明泉

云南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博彩管理者战略

盛明泉,丁 锋

(安徽财经大学 会计学院,安徽 蚌埠 233030)

一、引言

战略是组织关于未来的决策模式。不同的战略模式代表着不同的发展方向,它不仅关系到企业长远发展的目标,还包含了为实现目标将要采取的行动和对企业资源做出的配置与规划。企业的战略选择与其财务决策紧密相关(王化成等,2017)[1],并受到战略导向的指引,战略决策会对企业经营产生直接影响(袁蓉丽等,2019)[2]。因此,选择正确的战略能够使企业在经营活动中做出更为合理的决策,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此外,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的不断发展,企业的商业模式和经营战略都发生了重大改变,企业战略的重要性也愈发凸显出来,因此研究企业的战略选择行为具有重要意义。

尽管企业战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学术界尤其是财务会计领域对企业战略的研究还非常有限,对战略方面研究较多的仍是企业的战略差异度。战略差异度就是指企业战略偏离行业标准的程度,一方面,跟随行业常规战略可以降低企业经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提高企业生存能力,但往往在市场中面临着更为激烈的竞争压力;另一方面,选择偏离行业常规战略的企业更有可能在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而与之伴随的却是更高的经营风险。已有研究表明,较高的战略差异度可以提高企业被复制和攻击的难度,获得额外的竞争优势(Chen and Macmillan,1992;Chen and Miller,1994)[3~4];但同时也加剧了企业的经营风险和业绩不确定性(刘名旭和李来儿,2019;Tang等,2011;盛明泉,2021)[5~7]。由此可以看出,企业的战略差异度是一把双刃剑,并不能对其一概而论。而企业经营战略的选择主要由企业的管理者决定,所以既有研究多从管理者的角度考察其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如CEO权力大小和高管的从军经历等方面(陈收等,2014;傅超等,2021)[8~9]。随着近年来学术界对文化环境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越来越多的文献将文化环境与企业经济后果相联系,但目前有关本地文化环境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研究还不多见。基于此,选择文化背景中博彩文化这一维度,尝试探究其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内在联系。

一个地方的文化不仅体现了当地民众的精神面貌,还可以对当地的企业和个人行为产生重要的影响(Guiso等,2015;Aggarwal等,2016)[10~11]。博彩文化反映了一个民族具有的冒险精神,也反映了个人的风险偏好态度。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着浓郁的博彩文化,伴随着中国数千年的历史进程烙印在每个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中。本文立足于中国普遍存在的博彩文化这一维度,考察其对当地企业战略选择的影响。我们认为,如果一个企业所在地的博彩文化浓厚,管理者在受到当地文化的影响后,冒险意愿更强,对经营风险和业绩不确定性的接受能力更高,从而可能会做出偏离行业标准较大的战略差异度的选择。

为此,本文以2011—2020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关系,结果表明地区的博彩文化可以显著提高企业的战略差异度,并且董事长出生地的博彩文化可以增强二者之间的相关关系。为消除内生性的干扰,增加了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固定公司个体效应,将解释变量滞后一期回归,并引入了地区人均受教育年限和当地人均麻将馆数量作为工具变量回归。为了再次提高结论的可靠性,更换了战略差异度与地区博彩文化的衡量方法,缩减了样本企业的范围。并且以上稳健性检验方法得出的研究结论均未发生改变。最后的异质性分析表明,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仅存在于内部控制水平较低的样本企业中,这说明有效的内部控制可以抑制这种作用。此外,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在国有产权、管理者过度自信和员工受教育水平较低的样本企业中更加明显。本文的研究贡献在于:第一,丰富了企业战略差异度影响因素的研究文献;第二,从受到较少关注的地区博彩文化展开,丰富了博彩文化对企业经济后果的影响;第三,揭示了培育良好的非正式制度环境对企业风险管理水平的重要意义,为企业日常经营决策和监管部门引导博彩业健康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方向。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说

在动态的市场竞争环境中,企业间在关于核心能力和资源配置等方面会通过相互学习与模仿,逐渐在行业间形成一套特有的战略模式(Dimaggio和Powell,1983)[12],这套常规的战略模式代表了众多企业的经营和管理智慧,而偏离行业常规战略的程度则代表了一个企业的战略差异度(Tang等,2011)[6]。直接效仿行业常规战略即采取低战略差异度的企业,能更好地适应制度环境、节省企业另寻有效战略的成本(Geletkanycz和Hambrick,1997)[13]。此外,采取较低的战略差异度的企业更符合监管法规的要求,降低了法律诉讼的风险,并能得到政府支持,获取更多的资源(Meyer和Rowan,1977)[14]。更为重要的是,跟随行业常规战略的企业可以提高生存能力,减少经营活动中的不确定性和行业风险(Dimaggio和Powell,1983)[12]。但一味的跟随行业标准,缺乏突破创新,在市场竞争日益激烈的大环境下也不是企业的最优选择,企业若想要获取额外的竞争优势,需要采取区别于行业竞争者的战略(Deephouse,1999)[15]。当企业采取更为差异化的战略进行长期经营活动规划和资源分配时,面临较少竞争,更易获得竞争性资源,还能培养客户的忠诚度,维护大量老客户并吸引新客户(Barney,1991;盛明泉等,2021)[16~17],进而获取超额利润,企业也更易通过独特的市场定位获取差异化核心竞争力,所以采取偏离行业标准战略差异度的企业更有机会在竞争中脱颖而出。但当企业的战略偏离行业常规程度较大时,可能会有悖于监管法规的要求,不利于得到政府部门的支持,在存续性资源获取上的难度更高,导致企业风险较大(Dimaggio和Powell,1983)[12]。并且选择未经行业其他企业实践过的战略模式,缺乏相关的经验借鉴,面临的经营风险也会更高(何熙琼和尹长萍,2018)[18]。此外,高战略差异度的企业绩效不确定性更高,同时面临着更高的债务成本和权益融资成本(Tang等,2011;李志刚和施先旺,2016;王化成等,2017)[6][19][1]。因此,选择高战略差异度意味着企业更有可能成功,同时也面临着更高的风险。

制度经济学理论指出,个体和组织的行为决策不仅受到正式制度的限制和约束,还受文化氛围等非正式制度潜移默化的影响(陈欣和陈德球,2021)[20]。已有大量研究证实,地区文化可以通过影响企业管理层的价值观和行为偏好,进而影响到微观企业的经济活动(赵子乐和林建浩,2019)[21]。本文探讨的是地区博彩文化对微观企业的影响。首先,博彩与赌博的性质较为接近,都体现了人们内心对于冒险精神的偏好。许多研究证实了赌博偏好更高的人倾向于对不确定性持乐观态度,从而更加偏好风险,冒险意愿更为强烈(Spurrier和Blaszczynski,2014;Mishra等,2017)[22~23]。在博彩氛围更为浓厚的地区,当地人们很可能具有上述特质。对于企业而言,若企业所在地具有博彩文化传统,其管理层、员工和其他利益相关者等也难免受到博彩文化的浸染,进而影响到企业经营决策(谢露等,2021)[24]。已有研究证明,位于博彩文化氛围浓厚地区的企业,管理层倾向于选择风险较高的创新项目(Holmstrom,1989;赵奇锋等,2018)[25~26],企业并购活动更加频繁(Doukas和Zhang,2013)[27],股权质押的可能性更高(罗党论等,2021)[28]。

而地区的博彩文化浓厚,同样也可能影响企业在战略差异度的选择上。战略差异度越大的企业越有可能取得极端的优秀或者失败的结果,即高的战略差异度往往是企业运营高风险的一个表征,这类企业并不寻求保守的企业战略,跟随行业同伴并不是这类企业的战略风格。当地区的博彩文化浓厚时,企业管理层在制定战略选择上的冒险意愿更强,也能够承担更高的经营不确定性,从而更偏好于选择较高的战略差异度。因此,综合以上分析,提出第一个假设:

假设1:企业所处的地区博彩文化越浓厚,战略差异度越高。

企业管理者拥有着日常经营的决策权,这种决策权允许他们根据个人的偏好、倾向对公司决策施加影响。中国企业内外部治理机制尚不完善,管理者的个人特征虽不能完全主导企业,但他们仍然可以通过自身的领导能力和权力做出与其本地文化价值观相同的经营决策(陈欣和陈德球,2021)[20]。如果管理者自身具有浓厚的博彩文化,意味着其在制定公司战略方针时更愿意利用权力来选择比较激进的公司战略,从而增强地区博彩文化对公司战略差异度的影响。相反,如果管理者自身的博彩文化低于公司所在地的水平,管理者在制定公司战略时可能会更多地受到自身潜在文化的指引,从而弱化公司所在地的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一般来说,董事长作为公司的法人代表,相较于其他管理者权力更大,负责制定企业的重大战略方向和重大问题抉择(张建君和张闫龙,2016)[29],更有可能影响到企业的战略选择。所以本文参照陈欣和陈德球(2021)[20]的做法,以董事长出生所在地衡量管理者自身的博彩文化,提出第二个假设:

假设2:董事长出生地浓厚的博彩文化能够加强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联系。

三.研究设计

(一)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考虑到2007—2009年金融危机造成的影响,以2011—2020年作为数据区间,选取沪深A股上市公司作为研究样本,并参照盛明泉等(2021)的研究做法[30],对样本数据进行了如下处理:剔除ST、*ST类公司;剔除金融业和房地产行业的公司;剔除数据缺失、异常、资产负债率大于1的公司。另外,对主要的连续变量在上下1%的水平进行了缩尾处理,最后得到了24720个公司年度样本观测值。彩票销售数据来自国家财政局,员工学历构成来自WIND数据库,其余主要数据来自CSMAR数据库。使用的统计分析软件为Stata14。

(二)变量定义

1.战略差异度的衡量指标

借鉴现有文献(Tang等,2011;Geletkanycz和Hambrick,1997)[6][13],基于以下六个指标构建战略差异:广告强度(广告费用/销售收入)、研发强度(研发支出/销售收入)、资本密集度(固定资产/员工数)、厂房和设备更新度(固定资产净额/固定资产原值)、间接费用效率(间接费用/销售收入)、有息负债率(短期借款、长期借款和应付债券之和/净资产)。由于较多的上市公司并未单独披露广告费用和研发支出,所以参照目前文献的主流做法,以销售费用占比销售收入、无形资产占比总资产来替代广告费用的支出和研发强度。构建的战略差异度步骤如下:一是将上述六个指标按照年度和行业进行标准化;二是对标准化后的指标取绝对值;三是将第二步得到的六个指标求平均值得到战略差异度(Strategy)。该值越大,表示企业的战略偏离行业常规战略模式的程度越大。同时借鉴现有文献的普遍做法,剔除广告强度和研发强度重新构建了一个战略差异度(Strategy2)用于本文的稳健性检验。

2.地区博彩文化的衡量指标

关于企业所在地博彩文化代理指标的选取,本文主要参照谢露等(2021)[24]的做法,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的销售额占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生产总值的比例乘以100来衡量当地的博彩文化(Lottery)。该数值越大时,表明当地的博彩文化越浓厚。在稳健性检验部分,本文还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销售额之和与各省(自治区、直辖市)常住人口数之比(Lottery2)作为当地博彩文化的代理变量。

3.调节变量

选取内部控制水平、产权性质、管理者过度自信水平和员工受教育水平作为调节变量。对于企业内控水平的衡量,参考周守华等(2013)[31]的做法,利用迪博内部控制与风险管理数据库的数据(IC),按照行业年度中位数将样本企业区分为高质量内部控制水平和低质量内部控制水平;产权性质的数据来源于本人的手工整理,当企业为国企时,Soe取值为1,相反则取值为0;管理者过度自信,参照姜付秀等(2009)[32]的做法,以薪酬最高的前三名高管薪酬之和/全部高管薪酬之和来衡量管理者过度自信程度(Overconfidence),按照行业年度样本中位数将管理者过度自信程度划分为管理者过度自信组和非过度自信组;员工受教育水平(Education)主要参照王珏和祝继高(2018)[33]的做法,按照企业硕士及以上学历员工占比和大专及本科学历以上员工占比衡量,然后分别按照行业年度样本中位数分组,将企业分为高教育水平员工和低教育水平员工。

4.控制变量

主要参照殷治平和张兆国(2016)、和欣等(2021)[34~35]的研究,选取了如下控制变量:企业年龄(Age)、资产负债率(Lev)、盈利能力(Roa)、营业收入增长率(Growth)、企业规模(Size)、第一大股东持股比例(Top)、两职合一(Dual)、董事会人数(Boardsize)、监视会人数(Supervisorsize)、前三名高管薪酬(Pay)。各主要变量的具体释义如表1如示。

表1 主要变量定义

表1(续)

(三)模型设计

为了检验地区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和董事长出生地博彩文化对二者相关关系的作用,参照赵奇锋等(2018)[26]、陈欣和陈德球(2021)[20]的做法,构建了如下两个模型:

Strategyi,t=β0+β1Lotteryt+β2Controli,t+YearFE+IndFE+ProvinceFE+εi,t

(1)

Strategyi,t=β0+β1Lotteryt+β2Dummy_Lottery_Chairmant+β3Dummy_Lottery_Chairman×Lotteryt+β2Controli,t+YearFE+IndFE+ProvinceFE+εi,t

(2)

为了验证假设1,主要探讨Lottery的系数β1,若β1显著为正,则表明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的战略差异度有着显著的正相关关系。Controli,t为控制变量,此外,还加入了年度、行业和地区固定效应。

为了验证假设2,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董事长出生地博彩文化的哑变量Dummy_Lottery_Chairman,当董事长出生所在地的博彩文化高于公司所在地的博彩文化时,Dummy_Lottery_Chairman取1,否则取0。再将董事长出生地博彩文化的哑变量与企业地区博彩文化进行交乘,并关注该交乘项前的系数β3,若β3显著为正,则表明假设2成立。

四、实证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2汇总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首先,战略差异度(Strategy)的均值为0.618,标准差为0.318,此结果与董雪雁等(2021)[36]的研究结果较为一致。这表明了中国企业在战略差异上的选择普遍低于行业平均水平,且不同企业间的战略存在着较大差异。地区博彩文化(Lottery)的均值为0.462,说明中国各地区的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销售额占各地区生产总值的平均比率在4.62%,这也与谢露等(2021)[24]的研究结果较为一致。其余变量的结果与目前主流文献的结果较为一致,此处不多赘述。

表2 描述性统计

表2(续)

(二)研究假设检验结果

表3是假设1的回归结果。首先,第(1)列在仅控制行业、年度和地区的固定效应下,对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关系进行了检验。结果表明地区博彩文化正向影响企业的战略差异度,Lottery的回归系数为0.068并在5%的水平上显著。第(2)列在第(1)列回归的基础上,加入了一系列的控制变量,结果同样表明地区的博彩文化提高了企业的战略差异度,Lottery的回归系数为0.094且在1%的水平上显著,由此,本文的第一个假设成立。从控制变量来看,随着企业年龄和资产负债率的提高,企业的战略差异度越大,而战略差异度与企业规模却是负相关的关系,这也与当前文献的研究结果保持了一致(傅超等,2021;和欣等,2021)[9][35]。此外,当董事会和监事会规模越大时,其对企业的极端决策更难达成一致意见,倾向于规避风险较高的项目(苏坤,2016)[37],所以董事会规模和监事会规模显著抑制了企业的战略差异度。而当公司高管的薪酬越高时,企业的战略差异度越低,可能的原因是高管为了保持现状,从而规避了激进的企业战略,以达到稳定目前高收入的目的。

表3 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

表3(续)

表4是假设2的回归结果。首先构造Dummy_lottery_chairman的哑变量,当董事长出生地的博彩文化高于公司所在地的博彩文化时,该变量取值为1,否则为0,再将Dummy_lottery_chairman与Lottery交乘,通过观察该交乘项的系数以验证假设2。从表4发现,在未加入控制变量和加入控制变量的情况下,Dummy_lottery_chairman和Lottery的交乘项均通过了显著性检验,且系数为正,表明董事长出生地的博彩文化的确可以显著增强公司所在地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关系,其中的原因前文也已述及。因此假设2也得到了验证。

表4 博彩文化、董事长出生地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

表4(续)

(三)内生性检验

1.控制遗漏变量和反向因果

考虑到可能由于存在遗漏变量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参照谢露等(2021)做法[24],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当地GDP增长率和常住人口数量的自然对数两个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为了更进一步解决遗漏变量的问题,还在新增省级层面控制变量后继续控制公司个体效应回归。此外,还将地区博彩文化滞后一期回归。以上回归结果如表5如示。

表5 内生性检验

表5(续)

表5的(1)列是新增了省级层面的控制变量后的回归结果,(2)列是新增了省级控制变量并进一步固定公司个体效应后的回归结果,(3)列是将地区博彩文化滞后一期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新增了省级层面控制变量、固定公司个体效应和滞后一期解释变量回归,本文的研究结论并没有发生改变。

2.工具变量回归

为进一步克服潜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引入了中国31个省份(不含港澳台)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和各地区15岁以上人口的人均麻将馆数量两个指标作为工具变量。首先,根据Kumar等(2016)[38]的研究表明,某地区人口的受教育水平越低,对博彩文化的态度往往更加积极;相反,地区人口受教育水平越高,越容易形成理性的观念,认识到博彩产品不具有投资价值,对博彩文化的态度更为消极。因此我们预期地区人口受教育水平和当地的博彩文化存在着负相关关系,且各省的人口受教育水平和企业的战略差异度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从理论上分析符合作为本文工具变量的要求。

关于地区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的计算,参照白雪梅(2004)[39]的做法,将中国6岁以上人口的受教育水平分成5个等级,分别为文盲和半文盲、小学、初中、高中和中专、大专及以上,并将这5个等级结合中国教育体系下人口实际受教育年限分别定义为1、6、9、12、16年。再通过查询2011—2020年《中国统计年鉴》和2020年全国人口普查数据,得到各省份不同教育级别的人口总数,并结合以下公式计算得出各地区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

EduYear=(文盲人数×1+小学学历人数×6+初中学历人数×9+高中和中专学历人数×12+大专及本科以上学历人数×16)/6岁以上人口总数

麻将是一种历史悠久、风靡全国的投机性博弈游戏,也很好地体现了一个地区的博彩文化。通过在百度地图中以麻将馆、棋牌室作为关键词搜索,得出中国各个省份麻将馆数量,之后用各省份麻将馆数量除以该年度该省份15岁以上人口数量,得出地区人均麻将馆数量。我们预期地区人均麻将馆数量和当地的博彩文化存在正相关关系,且地区人均麻将馆数量并不会影响当地企业的经营战略选择,对企业战略差异度影响较小,也符合作为本文工具变量的条件。

表6的第(1)列可以看出,地区人均受教育年限水平和当地博彩文化显著负相关,地区人均麻将馆数量和当地博彩文化显著正相关,这些都与我们的预期相符,目前尚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地区人口受教育水平和人均麻将馆数量会直接影响当地企业的战略差异度,因此EndYear和Mahjong作为工具变量也较为合理。表6的第(2)列回归结果表明,在控制了内生性后,地区博彩文化和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正向关系依然显著成立。

表6 工具变量回归

表6(续)

(四)稳健性检验

为了更好测试实证结果的稳健性,进行了如下回归调整。

1.更换战略差异度的衡量指标

由于中国上市公司单独披露广告费用和研发费用数据较少,分别采用销售费用和无形资产净额来近似代替广告费用和研发费用,由此可能产生度量误差。这里借鉴已有做法,将研发投入维度和广告宣传投入维度剔除,用剩余4个维度按照同样的步骤重新计算战略差异度的衡量指标,并将其代入主回归重新检验。

2.更换博彩文化的衡量指标

参照陈欣和陈德球(2021)[20]的做法,以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人均福利彩票和体育彩票销售额之和(Lottery2)作为当地博彩文化的代理变量,重新进行主回归。

3.以制造业样本回归

考虑到制造业企业在中国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再次以制造业样本重述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相关关系。

以上回归结果如表7所示,可以看出在进行了一系列的回归调整后,博彩文化依然对企业战略差异度存在着显著的正向关系,再次验证了本文结果的稳健性。

表7 稳健性检验

五、异质性检验

(一)基于内控水平的分组

内部控制是由公司高层推动、全体员工参与的一套控制体系和制度,贯穿于企业活动的全过程,全面涵盖了财务报告控制、销售业务控制、资金活动控制和资产管理控制等诸多方面(方红星和金玉娜,2011)[40]。高质量的内部控制可以提高公司的财务绩效,有效应对企业面临的特质风险和系统风险,还可以有效控制管理层的利己主义(朱德胜和张菲菲,2016;方红星和陈作华,2015;周美华等,2016)[41~43]。根据前文的分析可知,地区浓厚的博彩文化可以通过影响企业管理者经营决策的风险偏好,进而影响企业的战略差异度。若企业有着良好的内部控制,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管理者的这种主观行为偏好(谢露等,2021)[24],从而弱化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为了验证这一猜想,使用迪博公司发布的公司内部控制指数,将样本企业区分成高质量内部控制水平和低质量内部控制水平,并预期地区博彩文化对低质量内部控制水平下企业的战略差异度影响更大。

(二)基于产权性质的分组

在中国独特的制度背景下,有别于私营企业,国有企业在经营目标方面不仅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同时还承担着经济、社会和政治的多重任务(林毅夫和李志赟,2004)[44]。国有企业的平稳运营对保障社会民生和支撑国民经济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需要受到来自政府部门和社会各界诸多因素的制约,在冒险精神上就不如私营企业。当面临着相同的外部环境时,国有企业受到博彩文化的影响可能更大。另外,国有企业的公司治理水平普遍较低,关系、文化等非正式制度对其作用较大(赵奇锋等,2018)[26],这同样也可能导致国有企业受当地博彩文化的影响更为明显。因此,我们预期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在国有企业中要强于非国有企业。

表8的(1)列和(2)列是不同内控水平下的回归结果,(3)列和(4)列是区分产权性质下的回归结果。从中可以看出,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促进作用在内部控制水平较低和国有产权的样本企业中更为明显,因此,前文的假设也得到了验证。

表8 异质性检验(1)

表8(续)

(三)基于管理者过度自信分组

管理者作为企业的组织者和领导者,经常会过高估计自己对事件结果的预期和掌控程度,从而容易表现出过度自信。过度自信作为管理者的一种心理特征,是高阶理论的典型研究问题。过度自信是一种显著的认知偏见,与过度自信程度较低的管理者相比,过度自信程度较高的管理者想要成功的信念更强烈,他们希望通过实施更有难度的战略来证明自己能力非凡。Alberto和Timothy(2011)[45]研究发现管理者过度自信时,会更偏好于实施偏离公司的既定战略。孙洪锋等(2019)[46]也认为差异化战略会更受过度自信管理者的喜爱。在面对相同的外部环境下,偏好风险的管理者特质更容易受到地区博彩文化的影响,选择更加冒险的经营模式,从而加剧了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相关关系。故参照姜付秀等(2009)[32]的做法,以前三名的高管薪酬占高管薪酬总额的比例衡量管理者过度自信水平,并将样本企业划分为管理者过度自信组和非过度自信组,并基于前文的理论分析预期在管理者过度自信组中,地区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更为明显。

(四)基于企业内部员工受教育水平分组

Kumar(2016)[38]研究发现,某地区人口受教育水平越高,其投机偏好越弱,受博彩文化影响的程度也越低,学历越高的人越容易发现博彩产品的期望值为负,不具有投资价值,对博彩产品的态度越消极(张亚维,2007)[47]。而企业作为独立经营的个体,从整体上看,其内部员工受教育水平同样也有可能影响到企业接受博彩文化的意愿。当企业员工整体受教育水平较高时,企业内部对地区博彩文化的消极态度可能更为强烈,从而弱化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相反,当企业员工的整体受教育水平越低,更容易受到地区博彩文化的影响,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更高。为了区分企业员工受教育水平的高低,参照王珏和祝继高(2018)的做法[33],分别以硕士及以上学历员工占比和大专及本科以上学历员工占比为依据,将样本企业分为员工受教育水平较高和员工受教育水平较低,并预期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在员工受教育水平较低的企业中更为明显。

表9的第(1)列和第(2)列分别为管理者非过度自信组和管理者过度自信组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在管理者过度自信的情况下,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关系更为显著,与前文的预期结果相符;第(3)列和第(4)列是按照企业员工硕士及以上学历将样本分为低教育水平企业和高教育水平企业,第(5)列和第(6)列是按照大专和本科及以上学历将样本企业分为低教育水平企业和高教育水平企业,在两种标准分组的情况下,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均在低教育水平下更为显著,这也验证了前文的假设。

表9 异质性检验(2)

六、研究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文化作为非正式制度的一个重要方面,可以对人的行为决策起到指引作用,进而影响到企业的经营决策。博彩文化作为地域文化的一种,体现了某个地区人们对于风险偏好的态度,其对微观经济主体行为的影响逐渐也成为研究的热点话题。本文以2011—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实证检验了地区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地区博彩文化显著提高了企业的战略差异度,并且董事长出生地的博彩文化能显著增强二者之间的相关关系。在经过一系列内生性检验和稳健性检验后,研究结论仍然成立。异质性分析表明,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的正向关系只存在于内部控制质量较差的样本企业中,这说明良好的内部控制可以弱化地区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同时,博彩文化对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在国有企业、管理者过度自信和员工受教育水平较低的样本企业中更加明显,因为这三类企业更容易受到当地博彩文化的影响,其原因是:国有企业由于受到制度约束,内控较差;管理者过度自信表明企业管理者对风险的偏好程度越高;员工受教育水平较低的企业通常对博彩文化的态度更积极。

(二)理论启示与政策建议

本文将地区博彩文化与企业战略差异度相联系,从博彩文化这一角度,丰富了地区文化制度对企业经济后果的影响,同时因现有文献也较少研究企业战略差异度的影响因素,该研究也是对此的有益补充。企业战略差异度是一把双刃剑,较高的战略差异度可以带来一定的竞争优势,使企业在市场中脱颖而出,但也面临着较高的经营风险,甚至导致企业破产。所以企业在制定战略决策等一系列重大抉择时,应充分考虑到企业所在地的文化因素带来的影响,提高经营决策的合理性。市场监管部门应该采取相应措施,提高社会公众对于博彩文化的认识,防止博彩文化造成地区企业普遍存在的高风险行为,引导博彩业健康发展的同时,减少其对社会带来的负面效应。本文的研究有助于解释企业战略选择上的行为决策,也为企业和监管部门对文化传播路径的监控和改善提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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