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之间:湖北随州庙台子遗址农作物遗存研究*
2022-07-06唐丽雅郭长江
唐丽雅 郭长江 张 博
许稼枢 赵志军
一、时空背景与研究意义
江汉地区考古发现的曾国[1](P70-81)并不载于目前传世文献中[2](P1-13)。曾侯乙墓所在的随州地区古称随县,即《左传》上所记载的“汉东之国随为大”[3](P110)的随国所在之地。“曾随”之间的关系一度成为史学界讨论的热点①。近年来由于随州地区集中出现了曾国大量的贵族墓,如随州叶家山西周早期墓地[4](P1-287)、义 地 岗[5](P4-18)[6](P3-26)、文 峰 塔东周时期墓地[7](P18-33)[8](P3-5),“曾即随”的观点逐渐占据主流[9](P55-60)。
如上所述,曾国遗存的重要发现多集中于贵族墓地,遗址鲜有研究,然而随州庙台子遗址即一处与曾国有关的重要的遗址。该遗址20世纪50年代首次被发现,1983年对其进行了试掘[10](P12-13)[11](P1-10),2015年至2017年,又对其进行了三次发掘[12]。该遗址两周时期遗存最丰富,包含“西周早期”“西周晚期至春秋”“战国”三个时期[12]。庙台子遗址与叶家山西周早期曾国墓地仅有1公里之遥[9](P55-60),同位于湖北省随州市淅河镇(图1),总面积约16800平方米,四周有环壕连接[11](P1-10)。
许多学者都认为曾侯为姬姓族属[13](P50-56),叶家山墓地发掘者明确提出庙台子遗址群极有可能就是西周早期的一个都城遗址,西周早期曾国的政治中心应在庙台子遗址[14](P78-86)。西周晚期和春秋早期,考古发现的曾国遗存分别以枣阳郭家庙墓地、京山苏家垄遗址为中心[15](P63)(图1),但庙台子遗址所在的随州地区仍然属于曾的考察范围,最有力的证据就是附近的义地岗、文峰塔东周墓地属于曾国 遗存[5](P4-18)[6](P3-26)[7](P18-33)[8](P3-5)(图1)。春秋晚期,曾臣服于楚,成为楚国势力范围的一部分[16](P511)。
图1 庙台子遗址位置示意图
有学者认为曾国之先祖“南公”非同一般,其辅助文王、武王抚定天下,其地位可与周公、召公、太公相当,以此进一步肯定了周王朝对南土的 重 视 程 度[17](P109-115)[18](P44-54)。有 学 者 根 据 曾 公 钟诸铭认为,伯适为曾国始封之君,其长子南公(曾侯谏)出封为曾侯[19](P50-57)。曾国建立之初的军事战略意义主要是拱卫宗周的南门、保障青铜之路的畅通[16](P119)。
学术界有关曾国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探讨曾国 的 历 史[20](P262-269)[21](P270-284)[22](P109-115)、曾 侯 的 族 属[23](P1-6)[24](P67-71)[14](P50-56)、曾 侯 的 序 列[25](P57-62)、曾 侯墓葬的排序[19](P44-54)、曾国青 铜器类型学[2](P247)及铭 文 释 读[26](P68-69)等 方 面,尚 未 见 涉 及 曾 国 农 业经济的相关研究。然而农业不仅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立国之本,也是考古学文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曾国地处江汉,位于周、楚之间,与京畿和楚地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周代楚国的农业生产和资源利用情况尚未有明确的植物考古研究成果(比如,万福垴遗址植物遗存目前正在本实验室进行分析)。尽管如此,毋庸置疑的是,楚国所在地江汉平原的农业传统是稻作农业。综上,周、楚之间的曾国农业经济到底是继承了南方传统的稻作农业还是受到北方周人旱作农业的影响,从文化因素上讲,上述问题与研究曾国青铜器的特点与风格是一致的。基于此,庙台子遗址的发掘与浮选为探讨曾国地区两周时期的农业提供了契机。
二、研究方法
配合2015年至2017年的考古发掘,我们采取“针对性采样法”对该遗址的土样进行采集。针对性采样法是指有针对性地从遗址中选择不同的埋藏背景进行采样,如地层、灰坑、房址等。该遗址共采集信息明确的土样单位163份,分别来自新石器时代、商代、西周早期、西周晚期至春秋时期以及战国时期(见表1)。遗憾的是,该遗址新石器时代和商代的样品数量十分有限(表1),出土植物遗存数量极少,不具有分析的条件,本文不予讨论。
表1 庙台子遗址土样采集背景
浮选法是通过考古发掘获取古代植物遗存的最为有效的手段[27](P29-44)。我们采用小水桶浮选方法,包括容积约为10升的小水桶和规格为80目的分样筛。浮选结果阴干后送到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植物考古实验室进行植物种属的鉴定与分析。
植物遗存量化分析方法包括绝对数量统计法和出土概率统计法。两者相比:前者的统计结果受到发掘地点、采样位置、埋藏环境、炭化过程、结籽率等主、客观因素的多重影响;而后者一般反映的是植物遗存在考古遗址的分布范围及在古代居民生活中的普及程度[27](P45-51)。由于出土概率不宜直接比较其绝对值高低,本文将其进一步换算成了百分比堆积图(见22页图2)。
两周时期包含农业信息的历史文献很多,本文综合考虑了古代文献中两周时期农事记录的多少及其成书年代,主要选取了《诗经》[28](P1-167)、《周礼》[20](P1-1076)和《吕氏春秋》[30](P1-944)这三个古代文献作为参考。
三、庙台子遗址两周时期农作物遗存概况
庙台子遗址两周时期浮选单位157个,出土植物遗存共计3893粒/枚,其中农作物种子遗存2841粒(见次页表2),其他农作物遗存897枚(水稻基盘和小麦穗轴),非农作物遗存155粒。周代农作物遗存占周代植物种子总数的96.0%。经鉴定,随州庙台子遗址出土的炭化农作物遗存共计7种,有稻米 (Oryca sativa)、水稻基盘(rice spikelet base)、粟(Setaria italica)粒、黍(Panicum miliaceum)粒、小麦(Triticum aestivum)粒、小麦穗轴(rachis of wheat)、大麦(Hordeum Vulgare)粒、豇豆属(Vigna sp.)和豌豆(Pisum sativum)(详见次页表2)。
表2 庙台子遗址西周早期至战国时期农作物遗存绝对数量及其百分比
(一)水稻
水稻为禾本科稻属,是亚洲热带广泛种植的重要谷物[31](P1)。庙台子遗址位于北半球中纬度季风环流区域的中部,属于北亚热带季风气候,炭化稻米出土数量较多(详见次页图2-1),合计1620粒(完整的242粒,破碎的1378粒),占出土农作物遗存总数的57.0%。除此之外,还出土了一定数量的稻谷基盘(见次页图2-3),共计895枚。稻谷基盘是稻谷与稻秆小枝梗的连接部位,大量的稻谷基盘证据一般能反映种植和加工水稻情况的存在。
(二)粟
粟为禾本科狗尾草属,又称谷子,是典型的旱地作物[32](P3)。该遗址出土的炭化粟粒遗存共计1133粒,占出土农作物总数的39.9%。炭化粟粒呈圆球状,腹部平,胚部成较深的深“U”形(图2-3)。除炭化粟粒之外,还发现了结块状炭化粟遗存(图2-2)。
图2 庙台子遗址出土农作物遗存
(三)黍
黍为禾本科黍属,为人类最早的栽培谷物之一,谷粒富含淀粉,供食用或酿酒,秆叶可为牲畜饲料[33](P202)。遗址中出土的黍共计4粒,残碎较严重,但特征部位均在,完整的炭化黍粒为圆球状,顶部稍尖,胚部成较浅的“V”形(图2-9)。
(四)小麦
小麦为禾本科小麦属,我国南北各地广为栽培,品种很多,性状均有所不同[34](P51)。该遗址出土74粒小麦籽粒(完整的34粒,破碎的40粒),腹沟明显,略呈矩圆形,但基部较顶部稍宽(图2-4),除此之外还出土有2粒小麦穗轴节片,残碎较严重,但仍然能够看出穗轴节片连接处的疤痕(图2-8)。
(五)大麦
大麦为禾本科大麦属,在我国南北各地均有栽培,其生长环境较广,生长时间多为冬春[35](P1-3)。该遗址出土8粒大麦籽粒,腹沟明显,呈梭形,与小麦相比,其基部和顶部均凸出(图2-5)。
(六)豇豆属
豇豆属植物我国有16种、3亚种、3变种,虽产于东南部、南部至西南部[36](P278),有些种也可在北方栽培,比如赤豆、绿豆。该遗址出土豇豆属植物种子1粒,矩圆形(图2-6)。庙台子遗址豇豆属植物到底是赤豆(Vigna angularis)还是绿豆(Vigna radiata),目前仍不能肯定。Gary Crawford已撰文对赤豆和绿豆鉴定特征上的区别进行展示和描述[37](P87-95),但庙台子遗址的豇豆属遗存仅残存子叶一片,且胚芽和种脐均不明显(图2-6),因此无法具体鉴定到种。
(七)豌豆
豌豆为豆科豌豆属,一年生攀缘草本[38](P287),种子圆形,但仅存一片子叶(图2-7)。
四、分析与讨论
庙台子遗址出土的黍、大麦、豇豆属和豌豆等植物遗存数量极少(表2),无法进行定量分析。从定性分析的角度看,只能推断这些农作物在当时有所利用,但在农业生产中的作用甚微,故后文不进行深入讨论。从量化的角度,本文仅对水稻、粟、小麦这三种大宗农作物遗存进行分析。
(一)曾国农业生产的特点:稻旱兼营
传世的西周晚期“曾伯桼盙”铭文中有“用乘稻粱”一句,粱者,粟之精也[39](P588),这从另一角度暗示了稻、粟在曾国的重要性。
从考古发现植物遗存的出土概率来看,不同时期水稻和粟的出土概率都高于50%,其中水稻的出土概率均是最高的(参见表3),其在农业生产结构里明显占有重中之重的地位。
粟在庙台子农业生产中的优势也很明显(表3)。粟起源于中国北方,隋唐以前一直是北方旱地重要的粮食作物[40](P43)。
小麦穗轴的发现反映出曾国先民应该从事了小麦种植;然而小麦的出土概率维持在偏低的7%~25%范围内(表3),这表明其在农业生产结构中的地位大大低于水稻和粟。
表3 随州庙台子遗址西周早期至战国时期出土概率
稻、粟是分别起源于我国长江流域和北方的传统农作物[41](P73-84)。南稻北粟是大而化之的农业经济格局,广泛的南、北过渡地带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经济类型——“稻旱兼营”(也有学者称其为“稻旱混作”[42](P253-258))。这一概念已有学者进行过初步的阐述,即该地区的农作物组合多以水稻及旱地作物(如粟、麦)兼备为特征,农业经济特点呈现出稻作农业与旱作农业的二元性[42](P253-258)。表3展现了庙台子遗址典型的稻旱兼营特点,其中旱作又包括粟作和麦作两个部分。稻旱兼营的农业经济制度对曾国在江汉一带的发展与壮大提供了物质保障。稻旱兼营本质上也属于多品种的农作物种植制度,其优越之处主要体现在可抵御极端气候事件引起的某一种作物减产,提升了粮食安全性。稻旱兼营农业必然也是此地自然生态环境适应下的土地利用效益的最大化。
随枣走廊地区属于自然地理分区意义上的江汉地区,气候上属于秦岭淮河以南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随州市年降雨量在820-1282毫米之间,夏秋两季的降水量570-850毫米左右,一年中各月降水量:以一月为最少,约为15-30毫米;七月降水量最多,约为160-260毫米[43](P55-66),根据小麦、粟、水稻生育过程中对气候和地温的要求[44](P24-29,177-181)[45](P8-13),该地区既适合稻作,也适合 旱作。目前庙台子遗址所在的湖北随州地区实行的就是水稻和冬小麦轮作、一年两熟的种植制度[45](P142-147)。当然,与水稻和小麦相比,粟生育过程中对水分的要求要少许多,甚至在苗期还需要保持一定的干旱,以使其根系向下延伸,达到更好的抗倒伏效果[46](P1993-2001)。随州地区夏秋两季的降水量570-850毫米左右,这种情况可以满足水稻和小麦的生长需要,但高于粟的生长需要,因此曾地范围内排水良好的岗地、台地、坡地应是种植粟的良好地段。
综上,随州地区具备同时种植水稻、粟、小麦的自然生态环境,曾国当时实行的是稻旱兼营的农业生产模式,其中以水稻和粟为主,小麦为辅。
(二)曾国农业中的“传统”与“非传统”
前文已经述及,曾国是宗周的姬姓封国,其在随州建立之初的军事战略意义主要是拱卫宗周的南门、保障青铜之路的畅通[16](P119)。从统治阶层的角度考量,姬姓的曾国“入乡随俗”,既保持了先祖在黄河流域生活时的农业生产习惯,又接受了稻作农业。综上,尽管水稻种植是江汉地区传统的农业生产活动,但在当时,粟作才是曾国统治阶层的“传统”,稻作反而属于“非传统”。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随州地区是史前时期就形成了稻旱兼营的模式,还是直到周代曾国因分封经营此地之后才形成了稻旱兼营的模式?
郧阳区青龙泉[47](P1-98)和大 寺[48](P73-85)、房 县 计 家 湾[49](P180-188)、邓 州 八 里 岗[50](P156-163)等遗址的植物考古研究显示,新石器晚期至末期阶段(距今5000—4000年左右)稻旱兼营在鄂西北豫西南地区已经建立。叶家庙遗址[51](P65-69)、屈家岭遗址[52](P116-124)、石家河古城遗址群[53](P91-99)的植物考古研究显示,江汉平原核心区域在史前实行的是典型的稻作农业生产,但这些地区也发现了零星的粟粒遗存,关于粟的利用甚至影响到了湖北南部的石首走马岭遗址[54](P109-115)和湖南北部的澧县城头山城址[55](P90-97)。尽管鄂西北豫西南通向江汉平原核心区域的通道包括汉水谷地和随枣走廊,但史前时期粟向江汉平原中心地带及其以南地 区的 传 播过程 仍 然 多 为 推测[56](P111-113)[57](P48-56)[42](P26-27)[58](005版)[59](P16-25)[60](P1885-1898),缺少大量实证。
基于此,有学者对西部汉水谷地和汉水以东地区(以下简称汉东)诸遗址(见17页图1,包括襄阳下姜家边子遗址和黄岗遗址,随州周家塝遗址和鸡子包遗址,孝感郑家大庙遗址和城隍墩遗址,麻城金罗家和栗山岗遗址)进行过东西方向上连片的植物考古调查[59](P84-90)。该调查结果(表4)具有较大的参考意义:第一,自西部汉水流域的襄阳至汉东麻城一带,史前粟的出土数量远远低于水稻遗存,那么居于西、东之间的随州很可能也没有强势的粟作农业生产或利用;第二,同等样品数量下,周代随州地区粟的出土数量远远高于其他地区,反映了随州地区在周代应该是粟作农业生产的核心地区。综上,随州地区稻旱兼营的全面形成大概不会早于曾国分封之际。
表4 湖北北部植物考古调查情况[59](P84-90)
事实上,有周一代,宗周对南方的经营并没有止步于随州地区,还对长江沿岸地区产生了影响。鄂州城子山和以大冶蟹子地遗址为例:新石器时代,它们属于典型的南方稻作农业经济;但到了两周时期,两处遗址里粟的出土概率就比较高了。尽管粟不一定在当地种植,但至少反映了周代江汉之地古代居民作物资源选择上的变化[61](P108-119)[62](P97-105)。此外,从小麦的角度看,随着北方影响力的扩大,旱作农业持续影响周代南土[58](P108-111)[63](P111-125)[64](P122-135),小麦为原有的稻旱兼营系统注入了新的旱作元素。
(三)小麦向南方的扩展
小麦不晚于距今5200—4500年就已传入中国[65](P44-52)[66](P272-279)[67](P78-87),至迟在商代晚期黄河流域地区已存在相对普遍的小麦种植活动[68](P75-81)[69](P103-119)。 汉水流域距今4000年左右的小麦遗存不多,但鄂西北的郧阳区青龙泉遗址(石家河文化时期)[49](P30)和豫西南的邓州八里岗遗址(龙山文化时期)[70](P61-73)均有零星发现,特别是八里岗遗址炭化小麦的树轮校正年代为2137—1966 cal a BC(2σ)[70](P61-73)。庙台子遗址没有周代以前的小麦遗存,可能受到了样品数量的限制。
小麦在庙台子周代农业生产结构中占有一席之地,虽不及其在关中地区两周时期农业生产中的地位,但随着西周晚期曾地相关遗址的增多(湖北枣阳附近周代遗址)[24](P109-115),多品种农业种植制度进入新的发展期。有学者认为西晋“永嘉之乱”北方人口第一次大规模南迁带动了小麦向南方的扩展,对南方农业生产带来了大量劳动力与生产技术[71](P8-13),然而庙台子遗址的情况表明小麦向南方的扩展应该不晚于西周早期,并且从西周晚期至战国时代得到了持续性的强化(图3)。
图3 随州庙台子遗址西周早期至战国时期出土概率百分比堆积图
春秋晚期曾国才成为楚国势力范围的一部分,在此之前都与宗周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小麦在曾国的普及方式可能是“自上而下”的,即通过贵族阶层的发动与号召在普通民众中得到推广。有学者通过对中原地区二里岗等大型聚落的炭化小麦进行研究,认为小麦种植在周代以前就通过“自上而下”的方式得到了推广[72](004版),即贵族阶层利用政治权力号召民众阶层种植小麦。河南中原地区的发现表明小麦到了二里岗时期种植规模扩大,农业种植制度开始逐步地由依赖粟类作物向以种植小麦为主的方向转化[73](P19-31)[71](P75-81)。战国时期加工工具的进步(比如石转磨的产生)[74](P111-128),使得小麦加工效率与加工精细程度得到提高,这也可能是庙台子遗址战国时期小麦在农业生产结构中稳步提升的原因之一。
诚然,小麦种植向南方的扩展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与小麦对南方多雨环境的适应、小麦品种的改良和南方食用稻米的传统都有一定关系。
五、结语
随州庙台子遗址的发掘为研究江汉地区历史时期(两周时期)曾国地区古代农业提供了契机。浮选获得了一批两周时期的炭化农作物遗存,包括粟、黍、水稻、小麦和大麦。量化统计结果显示,该遗址在两周时期的农业生产结构以水稻为主,其次是粟,此外小麦也占有一定的比重,这三种农作物是当地居民常见的粮食作物;在农业生产中从稻、旱农业二元角度出发,稻作农业与旱作农业的比重基本持平——即稻旱兼营;小麦向南方的扩展应该不晚于西周早期,并且从西周晚期至战国时代得到了持续性的强化。上述稻旱兼营的情况反映了随州地区南、北兼容的自然生态环境。
喜食粟类作物、习惯种植旱地的北方传统与喜食稻米、习惯种植水田的南方传统在庙台子遗址体现得非常明晰,这既反映了“南土”与“王畿”的“文化分异”,也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文化融合”。经营旱作或经营稻作与当时曾国地区农民的社会背景是否有着严格的对应尚不得而知,然而稻旱兼营离不开长江流域、黄河流域政治权力的影响和社会文化的交流、融合,特别是与周王室在此地分封姬姓诸侯国,在此长期经营并拱卫宗周南门关系密切。
鸣谢:笔者在撰写论文的过程中,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老师杨金刚、钟华,以及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的学生韩凯、郑越、孙霄、雷倩茹等,都拨冗给予我重要的支持和帮助,特在此谨表谢意!
注释:
①有曾国标识的青铜器出土在今山东、湖北、河南、四川、安徽、江苏等范围广大的地域,这在国族属性上可代表两个曾国,即山东的曾国和鄂北豫南一带的曾国,张昌平先生就将鄂北豫南一带作为“湖北之曾”,本文也持同样的观点,后文之“曾”皆指“湖北之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