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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布拉斯加》:个体、群像与共生下的身体叙事解读

2022-07-04岳一帆

参花(下) 2022年6期
关键词:艾德伍迪共生

《内布拉斯加》作为一部围绕“亲情”和“家庭”展开的公路电影,不仅讲述了传统观念中的家族亲情和家庭观念,也将“亲情”和“家庭”放大至社会这层语境中,即“友情”和“社会家庭”。并将传统家庭和“社会家庭”中的纠葛、问题一并展现。本文通过分析个体与群像人物的美学构建来探讨彼此间的共生关系和主次形象间的关系,以探求传统家庭内部和社会二层语境下的亲情和家庭。

一、情感结构:爱与被爱下的个体成长

“情感结构是一种‘被记录的结构’ (recorder structure) ,艺术批评就是通过文本中被记录的结构,以恢复活生生的现实情感结构。威廉斯着重指出:情感结构是个体、社会、形式变迁的聚集地。在此,情感结构的分析可以有效地消解‘审美的’‘艺术’‘想象性文学’等范畴的局限性,从而在历史化语境中将形式、惯例等语言学符号与社会物质进程联系,通过文化艺术文本的形式因素展示其物质性力量。”电影里的伍迪和大卫在一场特殊的“旅程”中得以在漫漫人生旅途上更加深刻地了解彼此,二者双向的自我认知过程正是“情感结构”的动态性过程。将过去的体验重新组合,形成全新的感知方式。

(一)自我实现:个人“价值”的凸显

马洛斯认为人有五种需要,即生理、安全、归属与爱、尊重、自我实现的需要。[1]成长这一母题对于时下每个个体来说都是必修课,从幼年时候的接收新的信息到年老后个体身份的再确认。迈向花甲这一人生阶段时,个人“价值”的再实现成为每个老年人去思考的问题。影片中的主人公伍迪正处于这一时期,故事便围繞着他的内布拉斯加之旅展开。伍迪意外得到一张兑奖单,所有人都告诉伍迪这是假的,唯独伍迪固执地独自前往内布拉斯加。在家人和警察的劝阻无果后这趟“兑奖”之旅才得以开启。

“自我实现”是马洛斯需要层次理论中的核心概念。这个概念最先由人本主义心理学奠基人戈尔德斯坦提出,是指人潜能发挥的一种内驱力,是人的本性中的一种创造性倾向,是人的主要动机和生活最高目标的表现形式。伍迪起初让儿子带自己前往内布拉斯加这一举动也是其个人“价值”“身份”的再确认。或许父亲心底也明白那是一张假的兑奖单,执意要去的目的“想要一辆卡车和压缩机,想为你们留下些什么”的表层目的之下,蕴含着想进一步实现自己当前人生旅途意义与价值的深层含义。而最终伍迪“价值”的实现则源于大卫一路上了解到更完整的父亲后对其的尊重和认可。当父亲开着大卫为其购买的卡车在霍桑大道上慢慢行驶时,不仅伍迪的“目标”达成了,大卫对父亲一直以来缺乏陪伴和关怀的缺憾也得以弥补。

在一个群体或是在社会中被“尊重”同样是每个个体成功完成“自我实现”的标志之一。影片中,伍迪希望受到群体“尊重”的渴望能从家庭关系、个人细节及团体反应中显露出来:糊涂、呆滞、死板的伍迪之所以一意孤行地兑奖,表明伍迪希望借此来换取家人对他的关注,以及凭借高额奖金使家人对他产生所谓的“敬意”。

(二)陪伴与激励:尽孝背后的和解之旅

对于“孝道”,一般中国民众的理解首先是“赡养”,因为“以幼养老”的生存观造就了中国的亲属关系和家庭模式,形成了儿女赡养父母的义务。而美国民众的行孝方式却是以给父母带来荣誉感或精神上的满足为主。[2]《内布拉斯加》对大卫的刻画和行孝方式也正是基于美式观念建构起来的,同时也不乏人类对于“孝”的共有形式。

俗语中“陪伴是最深情的告白”应用在亲情中一样适用,路途上,执拗的伍迪丢掉过牙齿,能在途中突然消失,爱酗酒……诸多“麻烦”朝着大卫而来。虽然大卫显得略有嫌弃,但大卫并未因这样一个“麻烦”父亲而选择弃之不管。恰恰相反,儿子与伍迪之间的距离正一步步拉近,隔阂也在逐渐消散,父子的和解之旅初显。

当大卫和伍迪等人来到父亲的老房子时,大卫用力破开那道门,似乎也打开了伍迪的心房,房间里破败的景象既暗示着伍迪本人的年老体衰,又是他饱经沧桑的内心世界的符号化象征。包括大卫在内所有人都静听着伍迪讲述关于这间房子过去的故事。无声的破败和宁静的诉说给予大卫“闯进”伍迪内心世界了解他的时间,也印证了电影的核心,即满足人的精神需求,而非仅仅是物质上的需要。

和解往往潜藏在人物的细节描绘中,大卫与伍迪的和解和激励是逐渐外化的。伍迪在艾德那里找到丢失的兑奖券后,默默在艾德等人的嘲笑中叠起兑奖券缓缓离开,大卫则重重地将一拳挥在了艾德的脸上。大卫虽然知道这是一张假的兑奖券,但为了父亲的执念和自尊仍用行动做出了对伍迪精神上的捍卫。

二、美学价值:次要人物的群像勾勒

次要人物的塑造在电影中的占比固然不能与主要人物相比,主次之分是情节叙事设计的安排,并不意味着次要人物在影片中的美学价值降低。在一部电影中,除正面的主要人物刻画,也离不开次要人物的烘托设计。另外,次要人物自身也在“衬托功能”中实现了自我塑造。《内布拉斯加》中虽然一切围绕伍迪展开,但大卫、凯特、纳吉等人同样有着自己立体的人物形象和丰富的美学价值。

(一)“侵略者”:讽笑下的现实镜像

拥有着“善良”“少语”“不懂拒绝”等标签的伍迪必然会招致“侵略者”的围困,当中得一百万后,则更是一种围困的放大。影片中的“侵略者”正是伍迪的亲属、艾德等人:当伍迪和大卫第一次踏进玛莎一家时,一身痞气的巴特和科尔并没有待见这两位远来的亲戚,甚至对大卫行程的“距离和时间”进行嘲笑。为了强化家族成员的“侵略”,艾德等人得知伍迪中奖向其索要所谓过去欠的债,到其彩票半夜被巴特和科尔无情抢夺,一层层地揭露出了伍迪家族的情感淡化和见“利”后的忘“义”。

影片开始就将艾德“小偷”的形象先入为主地呈现出来。作为影片中前半部分短暂的“缺席的在场者”,一方面为这一人物“失信”的形象特征做了限定,另一方面也侧面体现出伍迪的善良到极致变成的一种软弱,同时也引出了伍迪为何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一台压缩机的缘由。艾德对伍迪重逢的热情在获知其中奖后变得更加浓烈,但艾德接近伍迪的目的并非处于老友许久未见的四年,而是试图通过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来进一步实现对老伍迪自身“价值”的索取和情感的欺骗。

无论家族内部的疏远、冷淡和嘲笑,还是所谓“老友”间的不单纯目的和讥讽,都表明外界对于年老重归故乡的伍迪并不友善,在不待见之余又试图去掏空年老伍迪身上仅有的“价值”。这类人物群像的塑造一方面展现出众人对伍迪前来的态度,也映射出现实生活中“侵略者”与“受害者”的对照。

(二)“捍卫者”:善者的强势与重塑

在对立统一的社会体系中,有“侵略者”的存在,势必存在“捍卫者”。同样,在电影的人物设定中依然遵循上述规律以完成故事的合理架构。影片中,除上文分析的大卫在旅途中一直担任着陪伴和守护伍迪的角色之外,凯特和纳吉也作为伍迪的“捍卫者”形象设置于影片当中。

纵观全片,凯特这一人物为“刀子嘴,豆腐心”的形象。在内部空间中凯特是一个粗俗、强势到毫无遮拦的形象。也正是这种形象为他在处于外部空间中担任一位“捍卫者”提供了合理依据。虽然家庭内部中的凯特形象并不友善,但面对家庭受到外界“侵犯”时,他却成了一家之中理智且勇敢站出来反击和抵抗的那个人。

影片前半段对伍迪的性格刻画仅仅是“爱喝酒”“迟钝”“固执”“少言无能”等。其人物形象改观来自伍迪的前任:纳吉。当她向大卫谈及年轻的伍迪时,大卫才得知父亲参过军,修过战斗机,而非一无是处的技工。也正是在这次交谈中,大卫才更深入地了解了父亲时下诸多恶习和古怪性格的成因,也从他人口中听到“宽厚”“友善”等正面词汇。伍迪形象获得重塑的同时,纳吉善良和正直的做法也丰盈了她的人物形象。

三、主次共生:公路电影视阈下的人物“辩证法”建构

作为一部典型的公路电影,除主人公以外的次要人物势必担当着揭示主人公身世或激励其成长的作用。因此,虽在公路片中次要人物更多充当主人公成长和塑造主人公的“NPC”,但二者依然存在着共生关系。此章节将试图引鉴主次共生辩证法在影视作品中的分析方法,对《内布拉斯加》中主次人物的呈现和刻画以及两者间的辩证关系进行剖析。

(一)关联性:主次共生辩证法与公路电影

主次共生辩证法,即主要人物与次要人物都以相互关联的方式,通过与对方的共同存在而证明、诠释或成就自己,构成相互证明或成就的关系,实现相互共生。确定主次辩证法的美学合理性源自对社会生活本身辩证运动和发展状况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可以说他正是社会生活本身的辩证运动和发展规律在人物关系刻画上的具体体现。[3]电影本身作为现实社会镜像的一种艺术,势必在电影叙事框架下进行人物之间冲突矛盾的呈现,也必然呈现社会生活中辩证发展的规律。

在人物的建构中,公路电影通常也以主要人物为中心展开,并通过次要人物与主要人物建立起的联系而实现人物形象的刻画、社会问题的隐喻等。主要人物和次要人物之间构成了一种美学上的相互“成就”。

进一步認知主次共生的辩证内涵及其美学价值,需要抓住主次人物关系的矛盾性质,即主要人物与次要人物之间构成的那对矛盾,把握其中一方就要同另一方之间的矛盾联系起来。假若主要人物作为肯定性一面,次要人物则构成这一矛盾的否定性一面。同样,按照唯物辩证法,同一矛盾的两面性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流动转化的。因此,人物的某一形象特点也可以在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辩证演变中更替、上升。

(二)映射性:对照、成全、共在与转化

在《内布拉斯加》中主次共生辩证法的映射主要体现在:伍迪与亲戚、与凯特、与纳吉以及与大卫身上。人物之间通过“以反扶正”“以俗扶正”式的对照以及“以美修‘丑’”和“主次共进”式的成全、共在和转化,实现了主要人物与次要人物的彼此塑造和人物建构的辩证统一。

通过具有反面否定性的次要人物来摆正正面肯定性人物的“以反扶正”,具体体现于试图通过各种伎俩索取伍迪“利益”的群体:以巴特和科尔为首的家族成员和嘲笑、侮辱伍迪的艾德。通过这类次要人物对伍迪产生的负面行为和言语,烘托出伍迪在这些冷嘲热讽中的不予反击式的仁爱和仍愿在对方提出索要金钱时爽快答应的善良,但伍迪也在妥协中凸显出自身软弱的性格。烘托主要人物之余也雕刻出这类人群的险恶一面。

另一体现辩证法的流动性的,在于纳吉形象“以美修‘丑’”式成全的设置。为了修正大卫对伍迪软弱、一事无成的刻板印象,纳吉将伍迪的“英雄”形象展现出来。使大卫对伍迪的印象开始改观,从而实现了伍迪自身形象由“丑”向“美”的修正和转变,也同样颠覆了受众对伍迪形象的认知。

成全、共在与转化主要体现在伍迪与大卫这一对主次人物身上。两者“主次共进”式的设置让两人的距离在旅途中一步步拉近,大卫用陪伴和保护的方式实现了共在,并在最后帮助“梦想”破灭的伍迪完成了他的“梦想”。在共在和成全中大卫也实现了转化,开始理解伍迪前往内布拉斯加的真正用意:渴望关注、陪伴和为后代做出贡献。而主要角色伍迪也通过这次旅途实现了转化:理解和尊重父亲内心对于“被关注”的深切渴望。最后让主次角色分别实现“要去到不去”“不去到去”的转化,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达到了“主次共进”的效果。

四、结语

《内布拉斯加》中,无论主要人物还是次要人物,无论是个体形象还是群像形象,影片都将其中的人物彼此进行了有效的勾连,不仅是主要人物与诸多次要人物之间的辩证共生,也存在次要人物与次要人物组成的群体之间的联系。通过人物间的冲突与和解、正面凸显与侧面勾勒,不仅将主要人物伍迪刻画成一个复杂的人物形象,也完成对次要人物的美学建构。在这一主次人物编织成的故事体系中,其在传统家庭内部和社会二层语境下的“亲情”和“家庭”主题也自然呈现于观众面前。

参考文献:

[1]曾富生.养老需求的理论分析与老年人需求满足的探讨[J].西部学刊,2021(02):55-57.

[2]董永义.《内布拉斯加》:美国人的父子情怀与孝道[J].电影评介,2016(10):43-45.

[3]王一川.次要人物形象的美学价值——兼谈主次共生辩证法[J].中国电视,2021(02):9-16.

(作者简介:岳一帆,女,硕士研究生在读,浙江师范大学文化创意与传播学院,研究方向:电影剧作)

(责任编辑 肖亮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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