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互文结构与时代空虚的文化母题
2022-07-01杨奕
摘要:在第9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日本导演滨口龙介执导的《驾驶我的车》夺得最佳外语片奖;在过去的几年中亚洲电影不断突破重围,滨口龙介凭借《偶然和想象》、《驾驶我的车》等影片走进世界电影的聚光灯下。本篇论文将以影片结构和电影文化母题为中心,讨论关于滨口龙介是如何巧妙地运用戏剧、文学的双重互文佐以影像语言最终形成三重互文,揭露漫漫人生不断寻找的觉醒之路,生活与表演的反复“欺骗”以及当下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过度隔阂与人类所背负的自我原罪......
关键词:村上春树;万尼亚舅舅;驾驶我的车;滨口龙介
一、文学、戏剧、影像的三重互文结构:连接情节与融合文化母题
“‘母题’是叙事作品中结合得非常紧密的最小事件......它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本身能独立存在,也能与其他故事结合在一起,生出新的故事。”①母题在层出不穷的艺术作品之中当仁不让是不可逃避的主题,它更像我们不可或缺的“母亲”,成为故事的根源。“互文性是指文本之间的互相指涉、互相映射的一种性质。互文性一词出自法国符号学家茱莉亚·克里斯蒂娃在20世纪60年代所著的《符号学:符义分析探索集》中的一篇论文《词、对话和小说》。”互文则更像一种神秘物质的折射,将不同的故事化成一体,从中我们溯寻从差异到统一的魅力。在《驾驶我的车》当中,互文结构巧妙将文化母题进行融合,从而诞生出多重表达。
(1)家福的故事套用村上春树原著小说外壳,片中车内妻子音的“录音带”通过讲述《万尼亚舅舅》②的戏剧台词如幽灵般贯穿全片,这是村上春树本有的与契诃夫的互文,妻子音的叙述将叙事从村上春树无缝衔接至契诃夫,达成结构、情节上的天衣无缝。
(2)家福作为戏剧演员扮演万尼亚,表演与人生杂糅;万尼亚代表他精神的虚无,这是滨口龙介将影像与契诃夫互文,揭示《万尼亚舅舅》其重要的核心意义。而片中通过扮演万尼亚和索尼娅的不同演员融合了文学、戏剧、影像的三重互文;村上春树的剧情脉络、契诃夫的戏剧灵魂以及滨口龙介的影像表达交织成就了最终作品呈现。
(3)契诃夫创作《万尼亚舅舅》在当时极为反传统戏剧结构,不选择往常的三幕或五幕戏剧结构,而选择用平淡的四幕情景结构最终呈现出对于人生的漫漫虚无。《驾驶我的车》最后一个镜头是轿车奔驰在公路上,人生的虚无和漫长由影像镜头而含蓄、诗意的暗示。
二、表演成为人生的虚假糅合:红色萨特900左舵车和戏剧舞台成为载体
“生活就是表演”——滨口龙介坦言道。因此他在片中融入关于表演的看法,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而在片中的红色萨特900左舵车和戏剧舞台成为一种符号。巴赫金③认为:“一切意识形态的东西都有意义;它能代表、表现、替代它之外存在的某个东西,也就是说,它有了意义,就是符号。”滨口龙介利用红色萨特和戏剧舞台变成一种符号,成为电影中的助推力和包容一切的场所。
(1)红色萨特900左舵车④驰行在日本公路承载着主角家福相悖的性格,他将本我隐藏,却助推人生悲剧的因果;一如左舵车般在日本格格不入。家福和妻子音通过“录音带”对话时是一种演绎,但二人现实之中亦是夫妻;于是演绎便被代入日常。看似完美的夫妻关系背后却是因创伤而生的假面,造就感情中的悲剧。
(2)通过台词和《万尼亚舅舅》的无缝衔接,戏剧不仅成为主角职业也暗示家福内心。与此同时,红色萨特寓意家福幽闭的内心世界。女司机渡利第一次闯入他幽闭的汽车内,家福所朗读的台词佐以妻子音的旁白,作为万尼亚读出戏剧中失去母亲的女儿角色;家福将这种戏内的情绪带至戏外,形成呼应;亦为后续二人的双向治愈作铺垫。
(3)家福作为戏剧演员,片中多次将他的演绎和生活杂糅;家福诉说契诃夫为可怕的作家——因其演着就会窥见自我。而片中戏剧舞台的作用是支撑第三重互文的骨架,例如韩国手语女演员饰演索尼娅时,女司机渡利自然知晓了她所饰演的角色,她因幼年丧母的经历共情亦成为“索尼娅”。渡利这个“索尼娅”与家福这位“万尼亚”而连接,最终达成互相治愈。
(4)片中幽闭的红色萨特有着强烈的象征意义,它承载了家福的私人情绪,同时在几场重要情节转折处承当了重要的场所。在片中高潮的对话戏,妻子音的出轨对象坦言“了解一个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先真正地了解自己”;这刺痛着家福,同时也达成滨口龙介对社会的映射——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愈发严重,大多数人无法面对自我,更遑论去和他人真正交流。
三、无国界、语言的沟通:影像语言使情绪传达掷地有声
影像语言是电影、电视运用的主要表达手法,其中又分为两种——蒙太奇、长镜头。《驾驶我的车》中剪辑节奏缓慢柔和,蒙太奇的风格体现并不强烈;滨口龙介采用多国演员交互而打破国界,手语则以一种无声语言震撼观众,两者融合从而传导出平稳却深入人心的影像语言感染力。
(1)《驾驶我的车》选用多位亚洲国家演员排演《万尼亚舅舅》,不同语言、国籍刺破交流的隔阂;每位演员所扮演的更是不同国家、民族之间的一种交流共和。
(2)手语女演员令影片中流淌一种静谧的美感,在当下浮躁的快速生活中,音量低的人、事、物务必会被噪音吞没,社会进一步吞噬着无声人群。但手语女作为主要角色出现,甚至在最后一幕意味深长的经典戏剧片段中出现,用手语传递出文字的力量,一如三个半小时的长篇幅,滨口龙介提醒着人们沉浸漫长的电影艺术,静下心来品味人生的琐碎。
(3)滨口龙介消除掉“語言”,暗藏对表演和交流的态度。“重要的不是对白的内容,而是说的人与听的人在过程中做出的反应。”⑤滨口龙介着重突出于一种情绪;因而当人们处于一种共同的情绪之时,便是为何被打动的原因。
四、结语
综上所述,电影《驾驶我的车》集文学、戏剧、影像三重互文结构,将人生中漫长虚无的自我寻找、自我定位挣扎为文化母题;推导至个人性的自我觉醒与挣扎并暗示时代背景下人群的叙事定位......从村上春树小说中“孤士”的男人,契诃夫文本中对于人生的无望,再到滨口龙介自身保有希望的绝望——三重艺术形式彼此交织、共舞,最终汇集成荧幕上的《驾驶我的车》。由此,影像魅力由小至大,收缩个人的乃至于群体的高度共情。
参考文献:
[1]张毅,申蕾.IP网剧《隐秘的角落》的互文叙事研究[J].视听.2022-02-09.
[2]柴德闯.契诃夫戏剧舞台空间形态研究[J].贵州师范大学.2016.
[3](法)电影手册[M].2021.
[4]徐莉.孤独是一种精神——村上春树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中的美学维度[I].北方文学.2019-02-15.
[5]史可扬.影视批评方法论(第二版)[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015.
注释:
①《影视批评方法论》,史可扬著。
②俄国剧作家契诃夫创作的四幕乡村生活即景戏剧作品。
③(俄),巴赫金,《巴赫金全集》第四卷。
④日本车辆靠左行驶,左舵车非主流。
⑤《驾驶我的车》片中台词。
作者简介:杨奕,出生年:2002年,性别:女,籍贯:河南省漯河市,学历:本科在读,广播电视编导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