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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实现就业“能力”与“预期”的匹配?
——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类型、成因与审思

2022-06-30韩婷芷

国家教育行政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适应能力本科生预期

韩婷芷

(华东师范大学,上海 200062)

一、研究背景与问题提出

大学生就业问题一直是高等教育领域的热点议题。2019 年底,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社会经济发展受阻,高校毕业生的就业问题再次成为一个严峻的话题。伴随着疫情防控工作的有序开展,我国经济形势逐渐回暖并持续向好发展,但肆虐的疫情仍然造成了不少用人单位经营困难,诸多企业招聘计划被迫中止,大学毕业生的求职进展严重受阻。2020 年,我国高等学校应届毕业生人数达874万人,同比增加40 万人。到2021 年,我国高校毕业生规模扩大至909 万,同比增加35 万。在经济形势严峻与毕业人数逐年增长的背景下,高校毕业生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就业挑战。促进大学生就业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近年来,国家从宏观层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为缓解大学生“就业难”的问题保驾护航:各级地方政府创造工作机会鼓励高校毕业生到基层和艰苦地区工作,党政机关针对公务员和国有企事业单位相关专业技术人员与管理人员的招聘比例明显向高校毕业生倾斜,国家更是积极鼓励号召各类企事业单位特别是中小企业和民营企事业单位聘用高校毕业生。与此同时,各级各类的高等院校在国家政策的指导下积极引导高校毕业生自主创业、灵活就业,为保障大学生就业质量和就业水平的稳步提升协同发力。国家给予强有力的政策支持,高等院校积极响应落实各项政策,缘何大学生“就业难”问题年年无法得以破解?

国家、高校、高等教育研究者们呼吁关注大学生“就业难”问题并积极为此寻求破解之策;然而部分大学生却在择业过程中呈现出对自我能力与发展预期的认知偏差。大学毕业生的“就业难”与劳动力市场中的“中小企业招工难”两难并存的矛盾以及近年来高校毕业生群体中逐步显现出的“慢就业”现象,证明大学生求职过程中预期和能力之间的错配或许是其就业问题悬而未决的主要原因。大学生的就业问题归根结底解决的是人和岗位的匹配度,即学生个体的能力能否满足工作岗位所需的职业能力要求,用人单位所提供的岗位能否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学生对物质或精神需求的期待。从这个角度来看,高等院校亟须重点关注大学生的未来职业适应能力和职业发展预期,并提供相应的科学指导以提升二者之间的匹配程度,助力本科生作出科学、合理的职业决定,如此方能探索出一条解决大学生“就业难”问题的破解之道。

有鉴于此,本研究聚焦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类型及形成机制,从以下几个方面开展研究:第一,以本科生的职业适应能力及未来职业预期为分类依据,探究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类型及特征;第二,寻找影响本科生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诸多要素;第三,基于本科生不同类型的职业决定及其形成机制,提出针对性的教育应对策略。

二、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类型及特征

1.概念界定与分类依据

本科生的职业决定(career decision making)是其在职业选择和发展过程中抉择的活动。广义的职业决定是指一个完整职业规划的过程,本研究中的职业决定属于狭义的范畴,指大学生在某一个时间段或时间节点对未来职业的规划。理想的本科生职业决定需要个体根据自身的学习能力、职业兴趣、发展目标以及对未来职业发展预期的清晰预判制定出合理、科学的职业规划。然而现实中,大多数本科生在作出职业决定时往往缺乏理性的分析判断,无法基于自我职业目标与现实能力水平,在充分收集自我和环境信息的基础上权衡利弊得失,从而作出最佳决策。自我认知偏差指导下的职业决定引发个体未来职业适应能力与职业发展预期之间的巨大冲突,极大地阻碍了本科生职业发展。基于此,本研究试图从能力-预期匹配的视角革新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分类方式,厘清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形成机制,为本科生职业生涯规划指导提供相应的实证证据。

职业适应能力是指个体处理职业任务、面临职业转型以及应对职业困境时的意志力及应对能力。[1]相关研究结果表明,责任感、关注度、求知欲和自我效能感是衡量个体职业适应能力的重要指标。[2]责任感是指个体能够坚持自己的选择并承担相应的责任。关注度是指个体能够对自己的未来发展展开设想,为即将到来的挑战做好准备。[3]求知欲是个体作出某种选择前对信息搜集、知识学习的渴求程度。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己能够完成某一任务的自信程度。以上四种职业适应能力能够帮助个体在已经到来或是即将到来的职业生涯中积极应对各种职业发展变化和挑战,并作出适时调整。[4]然而,本研究基于访谈得知:样本高校中大多数本科生对其未来职业发展的关注度明显不足,鲜少去思考未来职业发展中可能面临的挑战。基于此,本研究选取CAAS-SF 量表中的责任感、求知欲、自我效能感三项指标作为预测本科生未来职业适应能力的操作性指标,[5]所有项目都采用李克特6 点量表进行评分,从“非常赞同”到“非常不赞同”分6 级。职业发展预期是指个体希望自己从事并为之而努力的某职业层次及类型组合。[6]本研究采用Seibert 等人开发的职业目标量表,对个体的内部职业目标及外部职业目标进行测量,题项均采用李克特5 点量表进行测量。此外,既有研究已经验证成就目标定向作为一种综合行为、情感和认知在内的个体认知过程,[7]能够更深层次地影响学生的学习目标和学业自我效能感,[8]继而为学生的职业生涯规划提供具体的目标指向和操作序列。为进一步把握本科生的成就目标定向对其职业决定的影响,本研究采用Elliot 等人编制的成就目标定向量表施测,该量表在既有研究的基础上将形成了2×2 矩阵成就目标定向理论模型。[9]该量表的4 个不同维度均包含3 个题项。问卷采用李克特5 点量表法,从1 到5 分别表示“完全不符合或很少符合”到“完全符合或几乎完全符合”,被试者在各维度上得分越高,表示其成就目标定向越强。此外,本科生入学前的个人经历、家庭背景及其在学期间的课程学习体验、专业成绩排名等相关信息的测量均采用自编量表。

为厘清本科生职业决定的不同类型,本研究以问卷调查为主要研究方法,于2021 年6—11 月期间针对江苏省“双一流”高校、地方高水平高校、普通本科院校等不同层次的5 所高校的在校本科生开展调查,发放问卷1616 份,剔除无效问卷198 份,共回收有效问卷1418 份,问卷回收率为87.75%。具体样本构成情况如下:男生415 人,女生1003 人;“双一流”高校本科生712 人,地方高水平高校本科生365 人,普通本科院校本科生341 人;大一年级学生385 人,大二年级学生324 人,大三年级学生520 人,大四年级学生189 人。利用问卷调查对本科生的未来职业适应能力与职业发展预期进行测量,并采取社会学的分类方式根据其未来职业适应能力的强弱及职业发展预期的高低对其进行归类。当前我国高等教育领域对本科生职业适应能力和职业发展预期的相关研究甚少,且未有研究者通过大规模的调查从宏观上陈述本科生职业适应能力及职业发展预期的现状,因此本研究中本科生职业适应能力的强弱以及其职业发展预期的高低并没有一个标准化的参考值。基于此,本研究以问卷调查中所有被试对象未来职业适应能力(M=4.113,SD=0.694)及职业发展预期(M=3.721,SD=0.756)的平均值为参照系,作为判定本科生未来职业适应能力强弱及职业发展预期高低的主要依据。

2.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类型划分

本科生的职业决定类型划分是复杂的、多维的,学习者的人格特质、自我效能感、学习动机等诸多要素均影响着其职业决定的形成。[10]本研究通过描述性统计分析,以本科生未来职业适应能力及职业发展预期的均值作为参照系,构建出本科生职业决定类型的二维划分框架,将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分为以下四种类型。

Ⅰ类为“理想型”(N=345,占比24.33%,见图1)。所谓理想型职业决定指本科生的职业抉择是基于高水平的未来职业适应能力对其未来职业发展持有的理性预判,呈现出高适应能力与高发展预期高度匹配的状态。该类本科生在本科期间的学习中表现出强烈的学业发展责任感、求知欲和较高的自我效能感,以上特质可以帮助其拥有能力和信心直面未来职业发展过程中的重重困难和挑战。与此同时,该类本科生对其未来所要从事并为之而努力的职业层次及类型组合已具备较为清晰的认知,能够明晰其未来所要从事的职业为自身发展所带来的内部激励和外在奖励。本研究调查结果显示:该类型的本科生占比率并不高,不足此次调查总人数的四分之一。研究结果表明,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大学生职业决定的引导仍是我国高校就业指导工作的重中之重。

图1 “理想型”职业决定“能力-预期”匹配度

Ⅱ类为“发展型”(N=453,占比31.95%,见图2)。此次调查中,近三分之一本科生的职业决定类型属于“发展型”。该类本科生在作出职业决定的过程中对其未来职业发展持有较高的预期,但并不具备与其高预期交相匹配的职业适应能力。这类本科生在职业决定过程中存在“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的心态,极易引发主观愿望与现实选择之间的巨大落差,致使其职业选择和职业发展通道受限。大学生的职业发展预期受到来自家庭环境、教育经历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是各种内在因素、家庭因素和社会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高等教育在其中仅发挥着隐性作用。然而,职业适应能力则不同,职业适应能力更易受到大学教育的影响,高校可以通过优质教学助力学生职业适应能力的提升。在高等院校、高校教师及学生主体的共同努力下,该类型的本科生有望在责任感、求知欲、自我效能感等各个方面获得较大程度的发展,进而跃升成为“理想型”职业决定主体,故而在本研究中将此类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命名为“发展型”。

图2 “发展型”职业决定“能力-预期”匹配度

Ⅲ类为“消极型”(N=491,占比34.63%,见图3)。所谓消极型职业决定指大学生在不具备高水平的职业适应能力及清晰职业生涯发展预期的情况下作出的职业决策。在本研究中,这一类型的本科生占比最高,超出三分之一的学生在其职业决定中呈现出近乎“躺平”的姿态,他们既不拥有较高水平的职业适应能力,也并不期望能够在未来职业发展中获取经济回报、地位声望及知识提升、技能发展等一系列的外在收益和内在激励。在低预期和低能力的双重驱动下,该类型的本科生缺乏自主积极的职业发展动力,职业规划意识淡薄甚至是缺失,未来职业发展形势不容乐观。在日益严峻的就业形势下,为保障就业指导工作的有序开展,当前我国高等院校亟须关注这一类群体,厘清该类型本科生低能力、低预期的形成机制,对其开展针对性的教育引导。

图3 “消极型”职业决定“能力-预期”匹配度

IV 类为“受限型”(N=129,占比9.09%,见图4)。本次调查中,有少部分本科生具备较高的职业适应能力,但对其未来职业发展却持有较低的心理预期,本研究将这一类型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命名为“受限型”职业决定。得益于个体的较深层次的学习能力以及高校所创设的学习环境的支持,该类本科生的职业适应能力大幅提升。但诚如上文所述,大学生的职业适应能力极易在其接受大学教育之后短期内获得提升,而职业发展预期则不然。本科生职业发展预期的形成机制错综复杂,并且一经形成往往无法在短期内撼动。受家庭、学校、社会及个体经历的长期影响,该类型的本科生群体对自我未来发展预期较低,势必会导致其未来职业发展受到一定的限制,故而将其所作出的职业决定命名为“受限型”。在本研究中,尽管这一类学生属于少数群体,但仍需进一步挖掘其低预期背后的深层原因,帮助其提高职业发展预期,促使其职业决定向“理想型”迈进。

图4 “受限型”职业决定“能力-预期”匹配度

3.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特性比较

本研究基于本科生职业适应能力强弱与未来职业发展预期高低构建而成的本科生职业决定的二维分类框架(见图5)。从规模上来看,“消极型”职业决定的本科生占比最多,“发展型”职业决定的本科生略少于消极型,“理想型”次之,“受限型”最少。除能力与预期匹配度的差异外,以上四种类型的本科生职业决定还存在如下的差异:从性别属性来看,四种类型职业决定的本科生男女占比基本持平,“理想型”职业决定中男生106 人,占比30.7%,女生239 人,占比69.3%;“发展型”职业决定中男生136 人,占比30%,女生317 人,占比70%;“消极型”职业决定中男生143 人,占比29.1%,女生348 人占比70.9%;“受限型”职业决定中男 生30 人,占 比23.3%,女 生99 人,占 比76.7%。从院校层次来看,不同类型职业决定中本科生院校层次分布存在一定的差异,倾向于“理想型”职业决定与“消极型”职业决定的本科生大多来自“双一流”高校,而“双一流”高校的本科生较少陷入“受限型”职业决定的困境。而有“发展型”职业决定倾向的本科生大多来自地方高水平本科院校。从家庭所在区域分布来看,来自东部地区的学生作出“理想型”与“发展型”职业决定的人数居多,西部地区的本科生更多地倾向于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

图5 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分类框架

三、本科生职业决定的主要影响因素

上述分析表明,不同类型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存在着显著的群体差异。因此,厘清不同类别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可以为高等院校开展针对性的教育指导提供重要的方向指引。基于此,本研究采用混合研究方法,通过问卷调查并辅以一定的访谈,结合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选取本科生入学前的相关因素和在学期间的相关因素作为预设影响因素开展调查。[11]入学前的相关因素方面,本研究主要选取本科生的性别、户口类型、家庭所在地、独生与否、父亲学历和父亲职业等个人及家庭背景属性作为测量指标。此外,本研究着重关注本科生在学期间的院校层次、专业类别、在学年级、学业成绩、课程学习体验、成就目标定向等相关因素对其职业决定的影响(见表1)。基于研究需要,本研究以本科生职业决定作为因变量,以“理想型”职业决定作为参照类别进行多元逻辑回归分析,并结合访谈结果比较不同类型本科生职业决定的不同影响因素,以及同一影响因素对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不同影响效应,以期帮助更多的本科生提高未来职业适应能力,树立自信和远大的职业理想,达至职业适应能力与发展预期的动态平衡。

表1 本科生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分析

1.“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分析

以“理想型”职业决定为参照,研究发现诸多因素均对本科生发展型职业决定发挥着显著影响。首先,父亲的职业和学历对“发展型”职业决定影响显著,即如果父亲未接受过高等教育,则其子女职业类型为发展型的可能性只有父亲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子女的0.751 倍;相较于父亲从事管理/专业/技术类岗位的本科生而言,父亲不从事管理/专业/技术类岗位的本科生,其职业类型为“发展型”的可能性仅为前者的0.689 倍。其次,院校层次与专业类别对“发展型”职业决定影响显著,“双一流”高校本科生呈“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是普通本科院校本科生的2.643 倍,地方高水平本科院校本科生呈“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是普通本科院校本科生的1.819 倍;与理、工、农、医专业的本科生相比,人文科学学科和社会科学学科的本科生更有可能趋向于“发展型”职业决定。此外,专业成绩年级排名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学生的职业发展预期,专业成绩年级排名越高的学生越有可能趋于作出“发展型”职业决定。大二、大三的学生较其他年级的学生而言作出“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更高。这一阶段的学生正处于大学专业知识学习的鼎盛时期,理论知识的习得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学生对未来发展的信心,呈现出“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倾向。本科生的成绩目标定向、掌握目标定向及课程学习体验均对其“发展型”职业决定产生显著影响,其中成绩目标定向每提高1 个标准差单位,本科生趋于“发展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提高0.572 倍,掌握目标定向与课程学习体验则对本科生选择“发展型”职业决定发挥着负向影响。

2.“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分析

根据本科生“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分析可知:较非独生子女而言,独生子女这一群体作出“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更高;父亲职业对子女“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影响效应基本与“发展型”职业决定持平;专业成绩年级排名、课程学习体验、成绩目标定向以及掌握目标定向均对本科生“消极型”职业决定产生负面效应。此外,与其他年级相比,大一年级是大学生萌生“消极型”职业决定的高发时期。大一阶段的学业不适应或许可为这一现象提供充分的证据。对于大部分大一新生而言,从高中阶段向高等教育阶段的过渡颇具挑战性。全新的教育环境、更高的学业要求极易引发学生学习情绪的波动,继而对其学习发展、身份认同、心理健康产生重要的影响。[12]在高中阶段,学生的学习多依赖于教师的教学引导,自主性较弱。初入大学,面对全新的教育环境、不同的教学方式,缺乏自主学习能力的学生极易在学习上有所懈怠,因而出现消极的“躺平”现象。出乎意料的是,研究结果显示,较普通本科院校而言,“双一流”高校本科生选择“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高出0.642 倍,地方高水平本科院校本科生选择“消极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则高出0.658 倍,这一结果似乎难以解释。

3.“受限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分析

在影响本科生“受限型”职业决定的诸多因素中,先天性个体属性对其影响巨大:从性别属性来看,女性更容易在职业决定中陷入职业发展预期低于职业适应能力的境况。如若父亲的职业社会声望较低,子女则更有可能趋于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以上研究结果也与此前“父亲位于低职业地位时,男性比女性更易摆脱其低阶层的家庭背景”[13]的研究结论不谋而合。此外,本研究的研究结果进一步显示: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的学生而言,受一定家庭代际传承的影响,他们在职业选择的过程中表现出强烈的不自信,呈现出职业预期过低的倾向。具体表现为:从家庭所处区域来看,西部地区的学生最易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中部地区次之,而东部地区的学生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最低。与具有农村户籍的学生相比,城镇户籍的学生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的可能性较小。除此以外,大三年级是本科生趋于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的高发时期。这一时期的本科生面临着升学、就业、创业等人生方向的选择,加之繁重的课业负担以及来自同伴间的竞争压力引发部分学生罔顾自身职业适应能力而草率地降低职业发展预期,作出与之能力不相匹配的职业决定。与“消极型”职业决定类似,成绩目标定向对本科生“受限型”职业决定产生负向影响。趋于成绩目标定向的学生在课程学习过程中都极其关注付出所带来的短暂收益,缺乏长远的目光,因而在面临职业选择之时也极易因急于解决就业问题而盲目降低自己的预期。

四、本科生职业决定的教育应对策略

本研究以江苏省5 所不同层次高校的在读本科生为研究对象,通过社会学的分类方式,以本科生未来职业适应能力的强弱与职业发展预期的高低为评价依据,将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分为“理想型”、“发展型”、“消极型”及“受限型”四种类型,并以“理想型”职业决定为参照,通过多元逻辑回归分析揭示了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及形成机制。研究结果表明:与“理想型”职业决定相比,“发展型”、“消极型”及“受限型”职业决定的形成均不同程度地受到本科生个体属性、院校环境、社会支持等因素的影响。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形成机制纷繁复杂,不同类别的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影响因素同中有异。唯有准确把握以上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差异性影响因素,才有可能提出针对性的教育措施,促使本科生的不同类型的职业决定向“理想型”迈进。有鉴于此,本研究在基本把握当前本科生职业决定类型、厘清不同类型职业决定成因的基础上,进一步对本科生不同类型职业决定的教育应对措施开展审思,以期为当前我国高等院校开展本科生分类就业指导提供一定的启发与借鉴。

1.“发展型”职业决定的教育对策

既有研究对于本科生“发展型”职业决定的教育干预措施大多着眼于引导学生合理自我定位、明晰自我认知,使学生基于个体发展和社会需求形成合理的职业倾向,以防止当前大学生中普遍存在的职业期望过高、眼高手低现象的出现。[14]事实上,对于这一群体的教育引导不仅需要关注其职业预期的合理定位,更需着力提升其未来职业适应能力。

本研究在针对本科生“发展型”职业决定形成的影响因素分析中发现,成就目标定向对本科生的影响尤为显著,具体表现为当学生在学习中倾向于成绩目标定向之时,其职业决定类型更可能成为“发展型”职业决定。也就是说,持有“发展型”职业决定的本科生,其成就目标定向更趋向于成绩目标而非掌握目标,这一结果值得深思。不同类型的成就目标定向在学生学习和发展中的作用一直是当前本科生学习研究的焦点,[15]掌握目标和成绩目标在本科生的学习和发展中所发挥的作用存在明显的不同。相关研究结果显示:拥有掌握目标定向的学生更加关注学习的过程以及对相关学习内容或任务的掌握程度,并期望通过学习获得能力的提升。相反,成绩目标定向引导学生关注自己的能力表现与他人间的差距,并希望获取比他人更好的学业表现。[16]成绩目标可以促使学生获得更高的绩点,而掌握目标则能帮助学习者探寻到学习的乐趣,提高个体学习的内在满足感和学习能力。[17]本研究的结果进一步证实了成绩目标定向通过促进学生学业成绩的提升制造出学生职业适应能力攀升的假象,继而拔高了学生职业发展预期。这为高等院校引导本科生从“发展型”职业决定向“理想型”跃升提供了与既有研究不同的教育策略:高校需创设优质本科教学,引导本科生树立掌握目标,并在掌握目标的导向下使其获得学习情感的满足和学习能力的提升,促使其责任感、求知欲和自我效能感等相关职业适应能力获得显著提升。此外,还要引导学生合理、适度地关注成绩目标,矫正学生基于专业成绩排名而产生的对其未来职业发展预期的误判,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成就目标定向对于学生全方位发展的促进及引领作用,帮助本科生作出科学、合理的职业决定。

2.“消极型”职业决定的教育对策

目前对于大学生职业决定过程中职业适应能力不足、职业预期过低的问题,我国各大高等院校可谓关注有余,执行不足。针对这一议题,大多数高等教育研究者也仅仅基于批判的视角呼吁高校给予足够的关注,却鲜少有研究者基于实证的视角探寻大学生作出“消极型”职业决定背后的形成机制。本研究通过问卷调查及访谈发现:大学一年级是大学生“消极型”职业决定形成的高发阶段,大学生入学初期的学业不适应是致使其产生“消极型”职业决定的主要原因之一。本科第一年是大学生学习和发展的奠基阶段,也是大学生专业学习与社会生活的适应时期,这一时期不科学的学习方法、不清晰的学习目标以及不合理的时间分配都有可能对学生的学业表现产生巨大的影响。学业表现的落后会在一定程度上将学生的自信心消磨殆尽,进而使其出现意志消沉的倾向。这一现象在层次越高的院校中表现得越发明显,对于那些高考竞争中的“佼佼者”而言,面对突如其来的学业上的“挫败”,如若得不到教师及时的疏导,便极有可能陷入自我意识的混乱而走向消沉。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建议供进一步思考。

第一,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实际上是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高校在不同的时间节点所要直面的挑战各异。在本科生大一阶段,大学亟须攻克的难题便是矫正学生对职业决定的消极态度。未来,高等研究者仍需致力于探索其他不同时间节点本科生职业决定的特征并给予相应的教育干预。高校需对学生的职业适应能力与职业发展预期开展持续追踪,及时把握本科生职业决定的发展动向,针对学生随时可能出现的各种职业决定困境,挖掘各类有效资源给予适时的指导。

第二,大学新生学业不适应问题本质上是基础教育阶段的遗留问题。大量研究表明,高中阶段形成的扎实的学科知识基础、跨学科的知识认知图谱、自我驱动的学习探究模式是保障学生跨越高中至大学间鸿沟的关键因素。[18]遗憾的是,当前我国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间并未形成一个有效的贯通与联结为学生升入大学后的学业适应保驾护航,而学业不适应问题又进一步致使大量本科新生消极面对未来职业发展。基于此,本研究认为,一方面基础教育研究者与高等教育研究者们需齐心协力共同寻找对策解决高中和大学之间的学习衔接问题;另一方面对于无法克服学业适应问题的本科新生,高校需给予针对性的学习训练和指导帮助其拓展知识视野、提升思维能力,并为其创设更多的合作学习、自主学习的机会以弥补不足,从而扭转学业不适应的困局。

3.“受限型”职业决定的教育对策

本科生职业决定不单单是学生个人的选择,背后更关乎其社会资源和就业机会的配置。在探讨本科生作出“受限型”职业决定的成因之时,本研究发现:来自父辈的社会地位、教育成就、职业层次等要素均会通过代际传递对子女的职业决定施加影响,来自弱势阶层家庭的学生更易在职业选择中表现出强烈的不自信,导致职业发展受限。在另一项针对大学生职业选择影响因素的研究中也证实了“大学生拥有的社会资本越充裕、人力资本越丰富,其就业意向也越高,具体表现在他们更倾向于选择资源丰富的单位就业,选择经济发达、收入较高的地区,其毕业期望月薪值也越高”[19]。家庭背景、社会阶层对于个体成长与发展的作用不言而喻,但也并不必对此悲观失望。我们要始终相信大学教育有责任、更有能力去引导学生提高职业发展预期,增强学生的职业价值感召力,激励学子向着更富意义感的职业发展方向迈进。正如有研究者所言:“一个公平且有效率的能力至上的社会,并不是要真正彻底消灭阶层,而是要能够为各阶层有欲求且有才华和能力的人建立一个摆脱阶层约束、障碍甚至壁垒的通道。教育不仅仅是增加社会各阶层尤其底层个体本人改变命运机会的关键性通道,而且还是为子代创造发展机遇、增加代际流动机会的基本选项。”[20]

大学教育在承担重要责任与使命的同时,也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一方面,高校需要为来自弱势家庭的学生创设各种高影响力的教育活动为他们提供试错的机会,增进他们的自我认识,帮助其追求意义价值,达至自我实现。相关实证研究证明:高影响力的活动参与能够帮助来自弱势家庭的学生明晰职业生涯方向。[21]另一方面,尽管人力资本因素与社会资本因素对本科生的职业决定影响显著,但大学可以通过教育帮扶对来自弱势家庭的学生提供相关的就业指导,并在此过程中帮助其树立职业发展自信。通过帮助来自弱势家庭的学生增加个体在教育和经验上的人力资本以弥补其在家庭社会资本上的不足,使“先赋因素”(社会资本)在其职业决定中只发挥补充作用,而个体的“后致因素”(人力资本)则发挥决定性的作用。[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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