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市场

何小竞

“杨鸣，这次学校举办‘跳蚤市场，我和你一组好不好？”薛莹走到杨鸣课桌前，笑吟吟地问道。

“啊，对不起，老师刚公布活动，我就和别人说好了。”杨鸣从薛莹脸上，看到一丝遗憾的神色，这神色令她感到快慰：只要能让薛莹“吃瘪”，不管是多微小的事，都是了不起的成绩。

“那……好吧，咱们一起回家好吗？”薛莹又提了一个让杨鸣讨厌的建议。

“不成，我还要和搭档商量，该怎么布置跳蚤市场上的摊位呢。”

“哦，好的。”薛莹脸上的失望愈加浓重了。她背起双肩包，勉强笑着冲杨鸣摆摆手，向教室外走去。

值日生打扫完卫生，手脚麻利地关掉日光灯，催促杨鸣：“再不走，我把你锁起来啦。”

杨鸣这才慢吞吞地起身离开。

四个多月时间，她每天放学都和薛莹一起走，谁叫她们同路呢？薛莹爸爸是年前调任到杨鸣爸爸单位的二把手，寒假结束后，薛莹也跟着转学过来。杨鸣爸妈对女儿说，薛莹和她住同一个大院，又是同班同学，让杨鸣“带一带”薛莹熟悉环境，做对好朋友。

一开始，杨鸣其实很乐意担任这个“导学”的工作，薛莹长得很漂亮，说话温温柔柔，和这样的女孩做好朋友，杨鸣心情很愉悦。坏就坏在有一天班主任带着大家参加校外活动，提前放学，杨鸣比往日更早回家，轻轻推门进去，父母在自己卧室高一声低一声地说话，并不知道女儿已经回来了。

杨鸣妈妈声音又尖又利：“笨蛋，还没看清形势就站队，不仅自己献殷勤，还把女儿指使去当人‘丫鬟，现在倒好，一把手和老薛面和心不和，我看哪，老薛待不待得下来还是二话！要是你也受了牵累，我们全家怎么得了！”

“哼，当时不也是你建议鸣鸣去和薛莹做朋友吗？现在又前怕狼后怕虎的……”

杨鸣捂住耳朵，转身往楼下跑去。她在楼下花坛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才拖起无力的双腿回家。父母这番争吵，让她看清自己像个小傻子，她还以为自个儿是薛莹朋友呢，说不定在人家心里，一早就当她是巴结姿态的“丫鬟”看待。

这次跳蚤市场，杨鸣铁了心不和薛莹结对。老师在班上宣布，等活动结束，会评选出“冠军”，谁的营业额最高，卖出的货物数量最多，都有可能摘得“桂冠”。

杨鸣找到班上一个女生晓亚搭档。晓亚正发愁自己家里没有能拿出来当货物的商品，杨鸣大包大揽，说由她来提供货物，到时晓亚负责张罗就行。晓亚一口应承：“行，到时我拿纸板做个简易喇叭，咱们好好造势！”

到了跳蚤市场正式“开市”这天，一大清早，学生就按照昨天各自划分好的区域，找到自己小组对应的摊位，卸下肩上的大包小包，一鼓作气布置起来。

杨鸣面前的摊位，是一张课桌，她首先在桌上铺了一块漂亮的镂空桌布，接着将自己精心挑选的货物，一样一样往外掏。有九成新的书、从未用过的电动橡皮擦、真皮笔记本，还有几个憨态可掬的毛绒玩具等，是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连外面的塑料纸都舍不得拆。

与杨鸣摊位呈对角线的，恰好是薛莹的摊位，杨鸣漫不经心搭了一眼，不由得捏了把冷汗，薛莹摊位摆得整整齐齐的，大多是书，而且精装硬皮书居多，阳光一照，闪闪发亮，像是摆了一桌金银在售卖。

老師不是说过，谁售出的商品数量多，也可能获奖吗？现在，杨鸣内心里已经将薛莹视为当仁不让的竞争对手，不管怎样都要让她“输一把”。

振作精神，杨鸣给晓亚鼓劲打气：“你就拿着纸喇叭大声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晓亚未能贡献一样货物，内心愧疚，自然是喊得十分用力，嗓子一跳一跳地疼痛，也舍不得放下土喇叭，吆喝大家都来她们摊位逛一逛。

可惜，即使晓亚拼命揽客，杨鸣又在价格上多有优惠，“买主”们仍然是很挑剔的，看到杨鸣和晓亚的摊位上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摇摇头扭身就走。

快到十二点了，眼看跳蚤市场就要“关市”，杨鸣瞅着自己桌上一小半商品犯愁，觉得这次又要输给那个“公主”了。唉，想打一次翻身仗，摆脱“丫鬟”身份的屈辱感，咋就这么难呢？

杨鸣难过地低下头。有买主过来了，晓亚紧张地扯了扯杨鸣袖子，她刚抬头微笑说声“欢迎光临”，却看到薛莹那张讨厌的笑脸！

薛莹并不在意杨鸣脸色“晴转阴”，她仔细看了看桌上商品，最后选中一套风景明信片、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泥塑“大阿福”，问这些总共多少钱。

“收摊了，不卖。”杨鸣昂起头回答。

老师却刚好踱到这边来，抬腕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会儿时间嘛，杨鸣同学，你可以做买卖的。”

没办法，老师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交易，杨鸣只能硬着头皮报出价格来。她报的价格，比刚刚给别的同学询价的要高五倍，晓亚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薛莹却没还价，神色平和地掏出钱包付款，买走选好的货品。

杨鸣看着薛莹上当，眼神有点发直，内心若有所思。

最终统计结果，杨鸣小组是全班销售货品数量最多、收获金额也最高的，赢到一个小奖杯。杨鸣和晓亚一起上台领奖，薛莹在台下鼓掌，眉眼笑得弯弯的，像是发自内心地为杨鸣感到高兴。

领完奖后，杨鸣将奖杯往晓亚手里一塞，说声“我有事先走了”，她要赶紧去找薛莹。她想通了，大人们的谋划与算计，不该让薛莹买单，她也不能因为虚无的自尊心，错失一个如此真诚对待自己的好朋友！C4EF2EAE-9B9C-4D9F-83CA-33146630D6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