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名无华亲情暖
2022-06-30端木昌
端木昌
“黄虎早上好!”时不时,我会收到这样一条微信。直呼小名,无比亲切温暖,那股暖流,会顺着血液丝丝入心,再遍及全身。
小名朴实无华,无论是字眼还是寓意。稍微长大一点后才知道,父母曾经为我这个小名费了许多苦心。
我是家里的老二,上有大姐。在我姐姐之前,母亲生过两个男孩,生下不久都不幸夭折了。
父母盼子心切的心情与一种迷茫无奈交织在一起,于是他们来到一位算命先生的面前。算命先生听我父母讲述后得出一个结论,认为我父亲命硬克子女,解决办法是子女不能叫爹爹,而且子女还要改姓,云云。
于是姐姐出生后取名庙英,改姓了“庙”。她开始学语时,母亲让她对着父亲叫伯伯。我出生后,父母把我寄名给母亲的一个表姐家,姨父姓黄,我就有了小名中第一个字,也算是改姓了。黄什么呢?父亲命硬,来个更凶一点的,老虎凶,就叫“黄虎”吧。自然,我看到父亲,也学着姐姐叫伯伯。后来出生的弟妹们,虽然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名,但父母不再刻意在改姓上花功夫了。只是,弟妹们与我和姐姐一样,门里门外“伯伯、伯伯”地叫。
小时候,大人们都叫我的小名,姐姐也这样叫我,村里左邻右舍的大人、孩子也这样叫,唯独祖母不这样,她总是“龙虎、龙虎”地唤。祖母没有错,她似乎在维护着什么,或许是维护姓氏的尊严吧,明明是陆姓人家的子孙,怎么像是别人家的孩子,还不如叫阿毛阿狗呢。她不服。
我少时体质确实不如别人家的孩子。母亲一直细心呵护着我,宠着我,总是生怕我一不小心会有什么事。可是,磨难还是毫不留情地来了。
在我八九个月大的那个春季,有一天,母亲抱着我去村里一户朱姓人家做针线活。母亲把我放在朱家睡房里那个柜子上,那是一个床一样大小的大木柜,里面被隔成3个储藏粮食用的仓。母亲自己在外屋忙着,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忙着忙着,她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那哭声夹在雨声里,很轻,好像很遥远。听了一会儿,不对呀,东西边的人家没有小孩,即使有小孩,哭声也传不到这里。她想到了我,火速奔进房间,掀开被子一看,孩子呢?循着哭声打开柜仓盖,在里面呢!母亲马上抱起哭得满头大汗、满脸通红的我,不停地哄着、拍着、摇着,心里深深地痛着。原来,那家男主人从柜子里取什么东西,在打开仓盖的时候,让正在熟睡的我滚落到柜子里,他竟浑然不知。一条小生命,关在密闭的柜子里闷了那么长时间,想想也后怕。
小名原本只是极普通的一个符号,却隐含了父母无尽的爱,还有呵护和期待,也隐含了父母无数的苦心付出,以及父亲内心那份抹不去的委屈。
70多年过去了,祖辈、父辈陆续离去。9年前冬至将临的一个寒冷的早晨,我的小叔突然离世,为父辈那代人画上了句号,也让我们这一代成了“老字辈”舞台上的角色。
直到有一天,当我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时,发现还在叫我小名的只有姐姐一个人了(弟妹们从不直呼我的小名)。我觉得弥足珍贵,我喜欢有人这样叫我,也希望一直有人这样叫我,因为它总是让我感受到亲情的温暖……
选自《解放日报》
2021年12月21日
赏析
现代的年轻人,很多都有中、英文两个名字,再加各类网络ID,我们愈发明白,名字就是一种称呼的代号,彰显的是一个时代的文化。但在出生时,父母给取的“小名”,却意义非凡,寄托了他們无限的爱与关怀。那个年代,无论是作者自己的小名,还是对父亲的称呼,都散发着荒诞的气息。可是,对于无常的命运来说,这可能是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保护孩子的方法了。413096B9-E470-4267-A1E6-A41CD46A35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