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整治超时加班多省份出手拒绝“996”

文/卞文志

近期，我国多地正在对超时加班问题加大整治力度。今年3月以来，已经至少有北京、山东、安徽、河南、广西、青海、湖南、湖北、江西等9个省份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门宣布，集中排查整治超时加班问题。有分析指出，这些地方集中排查整治超时加班，所释放的是对“996”说不的信号。

多地集中排查整治超时加班

近日，北京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发布《关于进一步做好工时和休息休假权益维护工作的通知》，明确在3月15日至5月15日期间，在全市组织开展工时和休息休假权益维护集中排查整治，聚焦重点行业企业，集中排查整治超时加班问题，依法保障职工工时和休息休假权益。随后，山东、安徽、河南、广西、青海、湖南、湖北、江西等省份也纷纷出手，开展超时加班集中排查整治，也是持续到5月15日，为期2个月左右。如此大规模、长时间地对超时加班问题排查整治，这在近年来颇为少见。

从各地公开发布的信息来看，作为超时加班问题重灾区的互联网企业等成为被重点检查的对象。北京等多地指出，这次集中排查整治的检查对象主要是超时加班问题易发多发的重点行业、重点企业、重点园区，重点突出互联网(平台)企业及关联企业、研发岗位占比较高的技术密集型企业、劳动密集型加工制造业企业和服务业企业。用人单位如果有相关违法行为，将被追责，乃至曝光。其中，北京等地提出，将依法予以行政处理处罚，并督促限期整改。山东等地明确，对不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的强制加班、制度化加班等突出问题将重点予以打击；对重大典型违法案件，依法予以公布或向社会公开。

近年来，在某些行业，工作加班现象非常常见，甚至普遍制度化和严重超时化，“996”“007”流行，让职工不堪重负，由高强度加班引发的悲剧并不鲜见。事实上，“996”工作制属于违法。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以下简称《劳动法》）第四十一条规定：用人单位由于生产经营需要，经与工会和劳动者协商后可以延长工作时间，一般每日不得超过一小时；因特殊原因需要延长工作时间的，在保障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条件下延长工作时间每日不得超过三小时，但是每月不得超过三十六小时。“996”不仅违法，也损害了企业应有的人文关怀，背离了劳动者和社会的心理预期，绝不能成为一种社会潮流。

早在2021年，在最高法、人社部联合发布的超时加班典型案例中，就明确“工作时间为早9时至晚9时，每周工作6天”的内容，严重违反法律关于延长工作时间上限的规定，应认定为无效。今年多省市又开展超时加班整治工作，释放的信号十分清晰：纠偏当前畸形加班文化，保障劳动者的体面劳动和幸福生活。对此，中国劳动学会特约研究员苏海南对中新网“中国新观察”栏目表示，“996”超时加班现象引发了社会上很大的负面评议，其本身并不符合《劳动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侵害劳动者的休息权，即使给钱也是违法的。整治超时加班问题，这是国家在扎实推动共同富裕的过程中，更加关心保障劳动者劳动报酬、休息休假各方面基本权益的体现。

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社会发展研究部研究室主任、研究员冯文猛对中新网“中国新观察”表示，最近一些企业员工由于过度加班出现事故，大家对于劳动条件、劳动权益保障更加关注，而且年轻人就业谋求更好劳动条件的意识日益强烈，诸多因素推动整个社会发展到一个新阶段：更加重视劳动者权益，更多考虑发展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努力实现生活和工作平衡，让工作更好服务生活质量提升和人的发展。此外，冯文猛提出，一些调查显示，很多年轻人反映成天加班，没有时间谈恋爱、结婚、育儿。所以，需要改变过度强调工作而让生活“有名无实”的状态，让大家有时间和精力生育和养育。在鼓励生三孩的背景下，国家也在努力创造更好的育儿环境，让大家能够实现工作和生活的平衡，能够放心地谋划生育和进行养育，从而实现人口的长期可持续均衡发展。

超时加班不合理且违法违规

今年1月，一位某公司应届生因加班时间过长、在公司群聊中怒怼管理层的消息，上了微博热搜。

据了解，此事源于该企业微信产品部在部门群内公布“突破自我奖”名单。其中提到，为了内测项目上线，有员工连续20多个小时进行设计和开发，持续一周高强度完成超过200项产品和设计走查修改。该生怒怼，认为企业为了自身利益，不顾员工死活。

人不是机器，不仅需要娱乐、锻炼以陶冶情操、丰富精神生活，需要时间陪伴与照顾家人，需要时间用于读书、进步，更是需要时间用于睡眠、休息，使疲惫的身体得以休息、调养。每天连续工作20多个小时、持续一周的高强度工作，无疑超出了人体的承受极限，会对身体健康造成伤害是毋庸置疑的。为了工作计划、目标而加班加点工作，员工的身体健康不能作为代价，这样的“挑战自我”“自我突破”也绝非是什么荣耀，而是不理智的行为，不被权益受侵犯的员工认同是难免的。

从最初的每日工作不超过12个小时、10个小时到后来的8个小时，以及从每周休息一日、一日半，以及现今的两日且还有年休假，正是文明进步的体现。为了维护这种进步成果，我国也同其他国家一样用法律形式进行巩固。《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在规定公民的劳动权与休息权的同时，《劳动法》第三十六条进一步规定，国家实行劳动者每日工作时间不超过八个小时、平均每周工作时间不超过四十四个小时的工时制度。

无论是“996”“715”还是每日20多个小时、持续一周，都超出了法律允许的限度，属于违法、侵犯劳动者权益。劳动者因工作压力大、长期加班患上抑郁症乃至发生猝死的事件时有发生，因此要切实保护劳动者权益，严格落实《劳动法》。这位应届生表示，之所以公开在群内发言，是希望让领导层看到一线员工的真实想法。他不仅发出了真实声音，也表现出了劳动者对侵犯其权益的任意加班现象的不堪忍受。

根据互联网平台畸形加班文化调查，“996”已经成为企业员工隐秘而又公开的“痛”。而“996”这个频频出现在社交网络吐槽中的数字词汇，却几乎从未出现在公司“明文制度”里。“996”这一既层层加码被公开执行，同时又在敏感词汇背后的现象，反映了畸形加班文化的确值得思考。其实，对“996”等加班机制的关注并非个案，因畸形加班文化而引发争议的事件近年来频繁出现，一度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和网友热议。

无论加班长短，用人单位都是须与劳动者协商后才可以延长工作时间，但这个“协商”在实践中，往往容易流于表面甚至缺席。

多层面综合施策才能真正摆脱“996”

对一些企业而言，通过占用员工健康和休息，迫使员工超时工作,用最大限度产出来换取企业发展的做法是竭泽而渔。目前，在国家强调扎实推动共同富裕、依法治企管企的大背景下，企业经营管理者思想观念发生了一定的转变，这是一个好的现象。一方面，监管部门和社会舆论方面应该对于超时加班现象给予更多关注，督促企业严格遵守劳动的法律法规，曝光不良典型，发掘表彰好的典型。其次，劳动者如果面临强迫或者半强迫超时加班，应该勇于、善于依法维权。此外，企业管理者要转变错误的管理观念，不断树立依法依规管理的正确理念。

对于如何才能真正摆脱“996”这一问题，冯文猛建议，未来要进一步细化相关规定，包括如何处罚超时加班、如何定义和区分必要性加班和非合理性加班，完善相关制度和细则，加强规范落地的可行性和有效性，引导企业自觉尊重和执行规定，不再强迫或变相强迫过度加班，积极倡导不加班文化。此外，他还建议要建立行之有效的机制，既有激励，也有惩戒，完善好内外两种监督机制，一方面是监管部门的监督和检查，另一方面是要畅通员工内部的监督和举报维权渠道，发现问题能得到及时有效地解决。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表示，如果企业置员工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于不顾，实行“996”工作制，这是绝对不可行的。她建议检察机关对“996”工作制进行监督，为相关劳动者开展公益诉讼。

劳动保障相关法律法规如何适应新变化也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建议相关法律法规要与时俱进，不断完善。通过法律法规保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调整劳动关系，建立和维护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劳动制度，从而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目前，已有一些企业主动取消了“996”“大小周”。

劳动，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和发展，也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无休止地加班，从来都不是，也不应该是劳动的目的。在《劳动法》的阳光雨露下，在合理的劳动时间、劳动强度内开心地工作、快乐地生活，才是劳动者与劳动良性互动的应有之义。如果说，劳动不能给人们带来快乐，那就需要进行反思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只有多方发力、依法依规地有序管理，才能真正矫正企业“超时加班光荣”的认知偏差，彻底地摒弃加班文化，让劳动与生活形成良性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