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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浮标,亦人生(四)

2022-06-28修漂六木

垂钓 2022年6期
关键词:鱼竿老头儿水库

修漂六木

我正钓得起劲儿时,一阵怪风突然刮起,说它怪,是因为这风发端于水面之上,并迅速旋转起势,吹得我睁不开眼睛。真要下雨了吗?就在这时,我握竿的手突然一麻,随即难以自控地一哆嗦,竿子就脱手了,紧接着一声惊雷在我头顶炸晌,震得我耳朵嗡嗡晌。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刚才手上麻酥酥的感觉是电流所致。

天气闷热,人坐着不动照样出汗,知了的叫声令人不胜其烦,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也显得有气无力。这个季节是出租车生意的淡季,我便总想去钓鱼,可天气这么热,鱼都浮水不沉底,黑坑肯定钓不成,去了也是赔钱。我还想找凤九出去玩.但不知道她休不休息。凤九从商学院毕业后就被分配到航空公司当了空姐,总在天上“飞”,经常不在家,很是辛苦,有时我跟她一个星期也见不上一面。

我正百无聊赖,凤斌打来电话,让我帮他找一个能钓鱼的地方,大伙儿钓鱼去。我问谁去,他说是医院一个姓刘的大夫张罗的,主要是为了约凤琪出去玩。我想,既然凤斌打电话找我选地方,凤九肯定知道这件事,我便来了兴致,思忖一番,那就去山嘴子水库吧!

山嘴子水库实际上是农民的“晾水池”,从长汀河下来的山水温度很低,直接用来灌溉对水稻生长不利,但经山嘴子水库晒过之后再来灌溉庄稼,便可促其生长。水库常年蓄水,里面鱼的种类很多,吸引着周边钓鱼人。不过,一想到凤九也来,我便弃水库而选水库下面的一条小河,一因她钓不了太长时间,二因她不会水,钓水库我怕她有危险。

次日,我们一行六人驾两台车开往目的地,凤九、凤斌坐我的车,凤琴、凤琪坐刘大夫的车,她们姐妹三人汲取上次的教训,全都换上了七分裤和背心。一路无话.我们很快来到那条小河旁。刘大夫问我咋找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我笑了笑,没说我来过这儿,只说这儿环境好。

小河紧挨着村子,从河边到村里最近的一户人家不过50米左右,路旁有一个大斜坡延伸到河中,凤九非常喜欢这里。我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架上烧烤炉,支起两顶帐篷,他们就钻进帐篷打扑克去了。

跟刘大夫头一回见面,没啥话唠,看他们玩得高兴,我便拿鱼竿去河边钓鱼。河水不够清澈,从“晾水池”下来的水总是略微浑浊。我找了一处现成的钓位,把根豆浮标拿了出来,上回钓鱼让鱼拽走一支,回去后我又买了两支,這回有备用的了。

我和了一团饵料,随意拉了两竿,不想今天鱼情特别好,直接连竿上鱼。正钓得高兴时,身后突然有人喊:“小伙子,别钓了,快下雨了,回家吧!”

这是谁啊!没看我正连竿呢!我顿时心生反感。回头一瞧,我心里略噔一下,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瘦骨嶙岣、后背微驼、形容枯槁的老头儿。我看他并无恶意,又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说道:“不像有雨的样子,我再钓一会儿。”

老头儿没言语,默默站在一旁看我钓鱼。

小根豆还真争气,几乎甩两竿就上一条鱼。

见我没有收竿的意思,老头儿跟我讲,他也经常在这儿钓,我坐的位置就是他经常钓鱼的地方,但他今天没钓,因为今天有特大暴雨,水库会泄洪,这儿会被淹。

见我依然无动于衷,老头儿摇摇头走了。

凤九他们五个在那边烧烤、打扑克牌,玩儿得不亦乐乎。过了一会儿,老头儿的声音又从凤九那边传来:“别玩了,赶紧回家吧,要下大雨了。”凤九他们正玩在兴头上,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继续打牌。

他为啥一个劲儿地撵我们走呢?真是因为占了他的钓位?不至于吧!我正纳闷,老头儿又奔我走来,语重心长地劝我:“别钓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要下雨了。”我嘴上应着“好的”,可是鱼口儿太好了,我像被施了魔法,无论如何也放不下手里的鱼竿。

老头儿看我没有收竿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我家就住旁边,要是下雨就到我家去。”

听他这样说,我终于放下鱼竿,疑惑地看了看天。可这头顶艳阳高照的,一丝风都没有,哪儿来的雨啊?我的好奇心被激起了,心想这怪老头儿偏说有雨,还让我到他家去,我得了解—下情况,便问道:“大爷,您贵姓?”老头儿说他姓丁,是这个村子的会计,就住在邻河的那座院子里,要是下雨了可以到他家去避雨。

话唠到这儿,我正好能借机去他家看看,于是说道:“丁大爷,您家里有水吗?我有点儿渴了。”老头儿说:“有,跟我来吧。”

我跟着丁大爷翻过河堰,又走了四五十米,一座用柞木杆围成的小院映入眼帘。他将我让进院,这是一个充满生机的院落,地里栽着各种小菜。丁大爷说,这就是他家。我跟他进了屋,屋内空无—人。我喝了一口水,又和他寒喧了几句,便告别了老人家,回到河边继续钓鱼。说来也怪,今天鱼口儿真的特别好,小根豆也特别好使,几乎竿竿有鱼。

我正钓得起劲儿时,一阵怪风突然刮起,说它怪,是因为这风发端于水面之上,并迅速旋转起势,吹得我睁不开眼睛。真要下雨了吗?就在这时,我握竿的手突然一麻,随即难以自控地一哆嗦,竿子就脱手了,紧接着一声晾雷在我头顶炸响,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刚才手上麻酥酥的感觉是电流所致。

耳呜刚有所缓解,就听身后传来凤九的呼声:“要下雨啦!”我回头一看,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只见身后的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像一堵倾倒的墙冲我压了下来,同时豆大的雨点儿开始零星坠落。被电了那么—下,我对触碰鱼竿心有余悸,索性不管那些钓具了,转身就往回跑,边跑边喊:“你们快点儿!下雨了,跟我走!”他们五个顾不上收拾帐篷,直接奔车跑去。我忙喊别上车,快跟我走。他们几个又连忙掉头,奔我跑来,只有刘大夫继续奔车而去。

我拉上凤九的手,直奔丁大爷家。仅五十多米的路,我跑两步就得侧过身子躲避风头,那风像是要将人撕裂似的。终于跑进丁大爷的家门,我们几个站在窗前,透过窗户看见刘大夫把车停在了院门口,没想到他动作这么麻利。

刘大夫进门不到两分钟,那片黑云也到了,天色瞬间变黑,闪电像乱刀一样撕碎天幕,雷鸣滚滚而来,强劲的旋风在小院中肆意妄为。丁大爷笑着对我们说:“还好你们跑得快,不然都得挨浇。”我连说“是是是”,凤九在一旁插话道:“不能挨浇,我们有车。”丁大爷没接话。

见这么多人坐不下,丁大爷便把我们引到西屋。西屋是一间朝鲜族式的大屋子,屋内无隔断,火炕占了屋内四分之一面积,两口大铁锅与火炕相通。我问丁大爷,您咋有这么大的一间屋子呢?丁大爷告诉我们,这是村活动室,平时没人住,谁家要是有个婚丧嫁娶,都来这儿办仪式。

消停下来已到下午,羊肉串是烤不上了,就借丁大爷的锅把羊肉炒了吧。真是多亏了刘大夫把车开了过来,因为所有食物都在车上,只是来不及卸车雨就来了,现在已呈倾盆之势。我们几个顶着雨七手八脚地把食物卸下,拎进屋内,丁大爷抱了一大捆柴火,把灶点燃,女孩儿们随即忙活起来,很快把一顿烧烤变成一桌炒菜。

既来之则安之,今天的雨是场意外,这顿酒也属意外,能有幸跟丁大爷相识更是意外。酒肉已上齐,人员已落座,我们不约而同地起身。“非常感谢,丁大爷,我们敬您!”凤九举杯说道。其他人都跟着端起酒杯:“丁大爷,敬您!”“丁大爷敬您!”丁大爷笑容可掬地端起杯子:“不用感谢了,不用谢!”随即招呼大家快坐下,快吃点儿东西。

凤九和我挨着坐,刘大夫和凤琪挨着坐在对面。跟刘大夫头一回见面,又离得这么近,我可得好好端詳端详他。仔细一瞧,我乐了,敢情这刘大夫长得比我还丑,小眼睛、小鼻子、翘嘴巴,一头小卷发,胖嘟嘟的脸上全是雀斑。真是骏马驮着痴呆汉,美妇常伴拙夫眠,凤琪怎么能看上他呢?我大惑不解。

正想着,丁大爷喊我:“小伙子,你咋不喝酒呢?”我赶紧举起盛水的杯子,说道:“大爷,我不会喝酒,我就拿水敬您了,祝您长命百岁,好人一生平安!”

丁大爷端起酒杯,说道:不会喝酒哪儿行啊!以后咋顶门立户呀?你得学啊!”

我端着杯子,连声称是。

这桌上,姐妹仨和丁大爷喝白酒,凤斌、刘大夫喝啤酒,唯独我喝白开水。此时的凤九已两杯白酒下肚,话开始多了起来,我这不喝酒的实在看不惯他们酒后哕哕嗦嗦的样子,便向丁大爷借了一把雨伞,去河边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了屋子,卷起裤管,撑着伞来到河边一看,眼前的场面让我痛心不已,只见河水暴涨,帐篷已被冲毁,仅被地脚绳牵着漂在河面上,鱼竿、钓凳早被河水冲走了,损失极为惨重。我的心凉了半截,后悔没听丁大爷的话。

回到丁大爷家,他们正喝着酒,听丁大爷讲他的经历。原来,丁大爷得了癌症,独自一人留在国内,儿女都在韩国打工,他因喜欢钓鱼才搬到河边住。今天他知道有暴雨,所以没钓鱼。他深知水库泄洪很快会将河道灌满,担心我们出危险,所以才一再劝我们离开。

我回到凤九身边落座,一时插不上话,便低声问她:“你喝多少了?”

凤九在我的脚上踩了一脚,说道:“咋了,你替我喝啊?”

我低声说:“咱们该回家了。”

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刘大夫听见了,可能刘大夫也想回家,便问我:“河边啥样了?”

“都在河里呢,今天捞不出来了。咱回家吧!让丁大爷早点休息。”我说给大家听。

凤九问:“那些东西咋办呢?”

我看看丁大爷,说道:“只能等退水时,丁大爷您帮忙收一下了,下礼拜我们再来取。”

丁大爷点头同意我的建议。

见外面雨小了很多,我们便辞别丁大爷,开车回家了。

这次垂钓草草收场,我们在车上计划三天后去丁大爷那儿,可是到了日子发现其他人都得上班,只剩我一个自由职业者,我又不愿独自远行,这事就搁置起来。

又过了半个多月,恰巧有人雇我出车去一趟山嘴子,我便顺路去了趟丁大爷家。出来开门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兄弟,我先说明来意,他说丁大爷被儿子接到北京看病去了,小兄弟是丁大爷的孙子,丁大爷临走前把帐篷和钓凳都找回来了,擦得一尘不染,就等着我来取。

听到这里,我心中五味杂陈,既感激丁大爷对我们的无私帮助,又担心他的病情,怕他走不出医院,总之心情很沉重。我只能祝愿老人家尽早康复,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行走在人生道路上,难以预知走到哪里、会被哪些人和事所感动,感动了,我就要把他们记录下来。

唯愿丁大爷好人有好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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