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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视角(之四)

2022-06-27黄荣光

科学文化评论 2022年1期
关键词:瓷器食堂餐厅

中图分类号 N09

文献标识码 A

收稿日期:2021-11-15

作者简介:黄荣光,1970年生,中国科学院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日本社会经济史和陶瓷史。

一 大学的食堂

之所以想起这样一个题目,是因为女儿上了大学——学校所在的城市离北京700多公里,校区在时下流行的郊区。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的波动,秋季学期有3个月封校管理,食堂就显得非常要紧。住过校的人都明白:吃得舒服,学习干活都有劲儿;而如果食堂不拿人的胃口当回事,那就很麻烦。

东京大学有很多校区,我待过4年的是本乡校区,所以只谈及这里的食堂。本乡校区的标志是前田家族为迎娶幕府将军女儿所建的赤门,现在是国宝级文物。校区内没有学生和教工宿舍,附近有很多租给学生的单间和公寓,学生和教工的午饭基本还是在食堂或者附近的餐厅解决。

基本伙食等级的食堂有两处:走过著名的安田讲堂到地下1层买餐票、地下2层就餐的中央食堂,以及法文2号馆地下的银杏地铁食堂。中央食堂的菜谱是自己组合的,按照维他命、蛋白质、纤维素和碳水的类别排列餐食样品,看好后到自动售货机买餐票——这本身就是个考验记忆力的过程。餐食的味道不好也不坏,取餐自助,归还餐具时连托盘一起放在传送带上就行。银杏地铁食堂以量取胜,大碗乌冬面、大块炸鸡或煮鱼,生菜沙拉的容器也比中央食堂的大些,套餐可以选小份。和中央食堂的不同之处在于最靠里面的窗口卖咖啡和甜点,归还餐具时要把筷子、勺、托盘分别放置,碗盘还要在水龙头下稍微冲一下之后放到收餐台上——说起来好像很麻烦,但想想这里的价格,习惯了就好了。

真正让人想去的,是各系楼里的餐厅。校内最洋气的是医学部日本的大学称本科的系为“学部”,比如法学部、文学部、理学部等。顶楼的意大利餐厅。这里不但菜式讲究,某侧的大窗户据说可以遥望上野公园的一角——我当然没有坐过那些位置,医学部的教授、东大附属医院的医生熟练地把白大褂挂在入口之后会被领到有风景的座位上。而声名最为显赫的是工学部一层的松本楼——知道一点近代史的大概听说过这里,创立于日比谷的松本楼主人和孙中山先生过往甚密,总店里依然放着宋庆龄女士弹过的钢琴。这里能吃到几种口味的咖喱饭,是那种已经日本化的咖喱,味道不太冲,配料也没有印度人民放的那么神秘而复杂。饭菜最贵、也最好吃的实际上是紧挨着经济学部的法国餐厅——在国家公务员很受人追捧的时代,东大法学部和经济学部的毕业生几乎占据了所有重要的官职;经济学部要盖新楼,不到两个月就募集到2亿多日元。

如果想饭前溜达或饭后消食,山上会馆是个不错的选择——餐厅一层的出口正对着足球场。会馆建在三四郎池畔的小丘上,所以叫“山上”。午餐一律是套餐,可以选鱼或者肉、餐后要咖啡还是红茶。最近听说东大的总务处要求餐厅更加体现“大学的精神”,老板坚持说“我们是做饭菜的,没有听说哪种饭菜跟大学的精神有特别的关系”,谈不拢便关店了,很是可惜。晚餐的菜单要丰富许多,文学部日本史专业的迎新生活动日本的大学一、二年级为通识教育,三年级以后才决定具体的专业方向,所以迎新的对象是大学三年级、硕士一年级和博士一年级的学生。加聚餐一般都在这里举办,我初入学的时候在这里吃到湖北常见的蓑衣丸子,精神上是感到很大慰藉的。

学校里可吃喝的地方不止这些,理学部楼下有咖啡厅和三明治店,也有两三家便利店。附近的餐厅基本上是老店,就能看到些有趣的事。正门的对面有条胡同,名为“落第横丁”——日本考大学是3月初到各学校看榜,落第的人可以直接到这里买酒浇愁。内装修是榻榻米,脱了鞋上去,喝醉了可以靠着墙,也可以倒一会儿。男生比较爱去的是以肉炖土豆或萝卜为主菜,配上大碗米饭,能吃饱的简餐食堂。法学部的渡边教授在国际上大名鼎鼎,他以著作多、话少出名,我每次见他都毕恭毕敬。有一次他请我吃饭,看到教授对店主婆婆的笑容很纯真,后来知道他还有被称为“渡边君”的学生时代,婆婆总会多给他碗里加一块牛蒡或者土豆。老店的主人们眼看着自己赏识的本科生变成学生敬仰的教授,他们的加一块或不加那一块,细评起来大有学问。

二 007影片中的伊万里瓷器

1979年上映的《007之太空城》(英文名Moonraker)里,影片放映到大概15分钟的时候有个场面:跟詹姆斯·邦德作对的航天器制造企业家雨果·德拉克斯(Hugo Drax)痴迷法国文化,据说他在加利福尼亚打造的崔斯庄园“一砖一瓦都购自法国”,庄园的画室里赫然陈设着一只大约70公分高的日本伊万里大花瓶。笔者看到时简直想鼓掌,觉得导演和制片人很懂行——日本1659年开始大量向欧洲出口瓷器,因为路易十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痴迷,凡尔赛宫有最华贵的伊万里彩瓷。其中尺寸最大的高达90公分。

这个场面实际上可以告诉研究日本陶瓷史的日本同行,让他们心理平衡一会儿。因为他们一直觉得日本的陶瓷业命太苦了——中国制瓷业太强,日本瓷器根本没有出头之日。有学者慨叹:“好不容易趁着明清王朝更替,康熙海禁,出口瓷器到欧洲赚了几十年钱。等海禁取消,欧洲市场又被中国夺回去了。”他们说的还真是事实。

丰臣秀吉从1592年开始进攻朝鲜,到1598年日本从朝鲜半岛撤军时,九州地区的领主把朝鲜广州官窑分院里的全村居民掳掠到各自的领地,以图实现瓷器的自产。佐贺藩的运气最好,落户于有田的李叁平在泉山发现了高岭土和瓷石。在1609年成功试烧硬质瓷后,有田的官营制瓷业迅速发展,仿制中国的青瓷和青花瓷大量供应国内市场。1644年明朝灭亡,康熙皇帝颁布了禁止海外贸易的“迁海令”,荷兰东印度公司无法从景德镇和中国东南沿海的产地得到瓷器,便尝试通过江户时代唯一的通商港口长崎向佐贺藩订货。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1659年有田开始大量生产出口欧洲的贸易瓷。产品通过邻近的伊万里港走海路运到长崎,因此被称为“伊万里瓷”。由于荷兰人对市场动向把握得很准确,日本瓷器在欧洲大为流行,甚至出现了“日本潮”(Japonisme)。但是好景不长,康熙在1684年取消海禁后,景德镇瓷器、包括景德镇仿制日本的瓷器迅速恢复市场份额,18世纪40年代重新占据了绝大部分欧洲市场。但因为德国的梅森基于化学分析技术在1709年成功烧制硬质瓷,欧洲各国相继设立制瓷工厂,加上工业革命涌现的温度控制、窑炉结构合理化等因素,景德镇瓷器也逐渐失去了高端市场。

但故事并没有到此为止。1868年明治政府成立后,按照德国化学家瓦格纳尔(Gottfried Wagener)的建议,体会万国博览会显示的风尚,向德国、法国派出留学生学习最新的制瓷工艺,在巴黎和纽约设立国营贸易公司的分店,售卖商品的同时也培养设计人才。因此,1873年的维也纳万国博览会、1878年的巴黎万博让歐洲人爱上了“日本风”。私营的森村兄弟公司则把设计师事务所直接开在纽约,实时掌握美国市场的嗜好与动向。森村兄弟在1902年奔赴欧洲,委托柏林的粘土工业化学研究所(Chemischen Laboratorium fur Tonindustire)分析日本的陶瓷原料并研讨改良,还从图林根购买了全部的制瓷机械设备。据此企业在1904年实现瓷土粉碎的机械化,1905年开始生产高压绝缘子,获得了高额利润。用部分利润反哺日用瓷的研发,1913年制成了与欧洲名瓷同样洁白无瑕的8寸大盘,让NORITAKE(日文汉字为“则武”)这一品牌在美国市场拥有了很好的声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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