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异质性的影响研究
2022-06-25郭劲光万家瑞
郭劲光 万家瑞
摘要:当下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及复杂动荡的国际局势在一定时期内对我国劳动力市场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而农民工作为特殊弱势群体在此危机中受到的冲击可谓首当其冲。寻求农民工多种渠道稳定就业成为巩固好脱贫攻坚成果、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纾困举措。基于一系列支民创业政策和农民工创业实践,本文以农村社会保险为突破口,采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运用无序多项Logit(Mlogit)模型分析了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从外出务工到返乡创业)的影响及其作用机制。结果表明:总体上,新农合在推动农民工向创业转变尤其是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的促进作用高于新农保,且不同类型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向创业转变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年龄与收入差异。在作用机制方面,农民工参与新农合会降低风险偏好,抑制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意愿;新农保则会增强风险偏好,促进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意愿;新农合和新农保均能够缓解金融约束,提高农民工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意愿。本文研究结论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下用工需求量降低和农民工外出务工受阻,找到了以完善农村社会保险为抓手的解决方案,为相关决策提供科学依据。
关键词:农村社会保险;农民工生计决策;乡村振兴;劳动力转移
中图分类号:F279.2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176X(2022)06-0091-10
一、问题的提出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的高速发展使得大批农村劳动力流向城镇,农村劳动力转移形式也呈现出从农业和农村到非农业和城镇的局面[1]。在传统认知中,农村劳动力更多会以务工的方式流向非农部门[2]。自2014年9月,李克强总理首次提出“大众创业、万众创新”,2015年,国务院颁布《关于支持农民工等人员返乡创业的意见》以来,中央及地方政府陆续出台一系列利好政策,号召和扶持农民工返乡创业,农民工创业数量明显上升。国家统计局2019年4月发布的《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目前全国农民工总量约为2.9亿人,其中选择外出就业的农民工为1.7亿人,选择留在当地劳动力市场就业的农民工为1.2亿人。另据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统计,截至2019年6月,全国返乡创业人员已超过800万人,返乡农民工回流趋势显著[3]。
然而,2019年底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至今已对我国经济社会平稳发展带来了极大影响。而且当下国际局势复杂动荡,各国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在此双重背景下,农民工群体就业问题受到严重冲击。具体来说:首先,疫情影响下,许多企业主动或被动采取缩小经营范围或关店观望等措施,对农民工的用工需求降到冰点,致使不少农民工在家待业[4]。其次,各地基于公共卫生安全防范目的,对复工复产做了较为严格的规定,发生疫情的地区均采取了诸如“封城”“封区”“封村”等一系列封控管控措施,一定程度上从政策端限定了就业供给,农民工返岗受阻。最后,疫情倒逼了行业升级和迭代,具备新时代互联网思维且善于商业创新的企业获得发展机遇,这对员工的技能和素质提出了更高要求,而农民工主要从事劳动密集型工作,如建筑、安保、家政服务等,这与企业数字化、智能化、高端化的用工需求不匹配。在此窘境下,部分农村劳动力突破了传统认知,选择以“创业”的新形式进入劳动力市场,即劳动力的转移形式从外出务工转变为返乡创业。这一举动不仅创新性地增加了参与到非农市场的农村剩余劳动力,还增加了更多就业岗位,稳定了农民工就业形势。面对这一新经济现象,分析农民工生计决策的调整行为(从外出务工到返乡创业)可以为解决当下受疫情和国际局势双重影响下的经济增长乏力所产生的农民工就业难问题提供新途径,也为巩固我国脱贫攻坚成果、防治返贫现象发生及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提供新的理论借鉴。
由于农民工从务工到创业转变的决策是一项风险性行为[5],而农村社会保险是一种重要的社会福利,不仅能够影响农民工的风险偏好,而且也会对农民工当期及未来的家庭决策产生影响。一方面,农村社会保险改变了农民工家庭的预算约束。家庭加入农村社会保险不仅能够降低家庭医疗开支,从而可以将节省下的资金作为创业启动金,间接促使农村居民更倾向于选择具有风险性的返乡创业;另一方面,农村社会保险平滑了农民工择业决策失败造成的潜在风险。家庭加入农村社会保险,能够缓解家庭失业、生病和养老等不确定性影响,从而更有信心地面对创业活动所带来的风险,进而促进农村居民在生计选择时更倾向于自主创业。同时,不同类型的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选择创业决策时的促进或抑制效应强弱并不一致,更进一步,农民工选择的创业形式也是受到不同类型农村社会保险影响下的决策。由此,本文探究农村社會保险与农民工生计决策之间的作用机制,希冀对农村社会保险制度完善及政策实施提供借鉴。
回顾现有研究,学术界主要从宏观与微观两个角度来寻找影响创业的因素。宏观因素主要是指社会与经济环境,如基础设施、地区金融及经济状况[6];微观因素主要是指个体及其家庭特征,如学历、年龄、社会资本及工作经历等[7]。此外,也有学者认为,选择创业是因为失业而被迫进行的自我雇佣[8]。当前,尽管涉及各类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作用效果的研究层出不穷,但国内外尚未形成统一的结论。在国外的研究中,部分学者提出社会保险能够有效促进创业。如Goldman和Maestas[9]提出,拥有健康保险的居民具有更加强烈的创业意愿。但是,也有部分学者提出相反的看法,如Zissimopoulos和Karoly[10]通过研究发现,养老保险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老年人的创业活动;Gumus和Regan[11]的研究同样说明,降低社会保险的进入标准仍无法对居民的创业行为产生激励效应。除此之外,Holtz-Eakin等[12]则提出,社会保险与创业间并没有明显联系。反观国内的研究,视角主要集中于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分别对农村居民创业意愿的影响。针对养老保险的研究中,周广肃和李力行[13]指出,我国的新农保能够有效促进农村居民创业意愿,而马双和孟晓雨[14]则提出,随着医疗保险缴费比重不断上涨,居民创业的意愿随之减弱。针对医疗保险的研究中,郭云南和王春飞[15]的研究发现,加入新农合的农民具有相对较高的创业概率;张玲玲[16]在研究中亦指出,基本医疗保险能够有效地提升居民创业概率;但杨勇等[17]的研究则得出与之相反的结论。
现有研究为本文奠定了重要基础,但也存在着诸多不足,尤其在探究农村社会保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与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以下简称“新农合”与“新农保”)与劳动力转移形式转变间的联系方面。首先,在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的过程中,农村社会保险所发挥的作用及其作用机理仍未得到充分讨论。其次,现有研究中对于农村社会保险仅从某一保险种类进行分析,并没有考虑不同类型的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最后,对于农村社会保险与农民工生计决策间的内生性问题没有给予充分关注。为此,本文在分析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的影响机制(风险态度与融资约束)的基础上,采用中国家庭追踪调查数据(CFPS)探究农村社会保险与农民工生计决策的动态关系,并分别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与倾向值得分匹配法(PSM)对内生性与稳健性进行控制,进而得到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的净效应,并分析不同区域、不同年龄段及不同收入状况下的农民工生计决策的异质性。从而全面评估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的影响,为助推农民工从外出务工到返乡创业问题的解读提供一个全新的、理想的视角。
二、作用机制分析
农民工从外出务工到返乡创业的转变过程存在着诸多不确定因素,而其中起到主要作用的因素分别是代表农民工心理条件的风险态度和代表物质条件的融资约束。
从风险态度的角度来看,农民工承受风险的能力越强,选择创业的可能性越大。根据生命周期模型,因个体的收入状况将随着退休产生系统变动,故理性经济人将进行消费和储蓄的跨期决策[18]。农民工会在具备劳动能力期间进行财富储备来维持退休后的正常消费,从而实现生命周期的效用最大化。在农民工具备劳动能力时间有限的约束下,农村社会保险将对个体生命不同阶段的收入水平实现财富的替代效应。农村社会保险是提高抵御来自疾病、生活及贫困等多方面风险能力的重要手段[19]。农户加入农村社会保险,增强了承受风险的能力,会使得其无需再为当前及未来可能存在的风险(如养老资金、医疗资金)而担心,增加了预期收入,减少预防性储蓄,既缓解了自身的财务风险,又提高自身的风险偏好。未来支出的不确定性减少,农民工对未来生活稳定性的信心增强,自然会对选择创业行为决策产生影响。而且随着我国“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开展,国内学者也指出,随着家庭风险偏好度的提高,进行创业选择的可能性也就越高[20]。
从融资约束的角度来看,多数创业者在创业初期均会面临融资约束。农村居民经济基础相对较差且融资能力弱,虽然外出务工可以显著提高自身收入水平与储蓄率[21],并有效缓解自身的资金约束[22],但仅通过以工作时间作为交换,进行务工所获取的收入仍无法完全达到自身创业所需资本。而参与农村社会保险的农民工,一般都具有一定的偿还能力,也更易获取到银行及民间的贷款,进而能够缓解自身的融资约束。此外,融资约束亦会对农民工是否选择创业行为决策产生影响。其中,正规金融可以满足大多数农民工的贷款需求,强化农民工的创业升值预期,增强农民工创业的意愿。现有研究也指出,正规金融更有利于提高具有雇佣能力的创业及新企业的诞生[23]。对于非正规金融而言,农民工并不需要采用实物抵押进行担保,而是依赖于自身的社会关系网络充当“隐形”担保[24],且一般均具有时滞周期短、操作便捷的特点。相比正规金融而言,其内部的交易规则更加灵活,对于具有创业意愿的农民工而言更易获取,而对于借贷双方也能够有效地降低交易成本,缓解农民工的融资约束,从而促进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
三、研究设计与样本选择
(一)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本文中,农民工生计选择策略间并没有显著的定序关系,故采用无序多项Logit(Mlogit)模型来探究农村社会保险与农民工生计选择间的联系。模型如式(1):
P(yi=jxi)=exp(αjx′i)∑jk=1exp(αkx′i)(1)
式(1)中P(yi=jxi)表示第i名农民工决策生计j的可能性,xi表示对农民工i选择生计时的影响因素,αk表示回归系数值。随后,假设将yi=k作为参照变量,进而式(1)可化为式(2):
P(y=jy=korj)=P(y=j)P(y=k)+P(y=j)=exp(x′iαj)1+exp(x′iαj)(2)
对应的相對风险比率为式(3):
P(y=j)P(y=k)=exp(x′iαj)lnP(y=j)P(y=k)=x′iαj(3)
将各变量代入式(3)中,得到生计决策模型式(4):
lnPjPk=α0+α1soinsi+∑nm=2αmXi+ε(4)
其中,Pj表示第j个受访者的创业状况,在本文中P1表示务工,P2表示机会型创业,P3表示自我雇佣型创业,本文根据问卷中“您的主要工作类型是什么?”进行定位,具体参考宁光杰和段乐乐[25]的研究,将“非农受雇”“私营企业/个体工商户”“自家农业生产”分别定义为务工(P1)、机会型创业(P2)和自我雇佣型创业(P3),并分别赋值为1、2和3。soinsi表示第i个受访者参与社会保险情况,由于本文重点考虑农村社会保险的覆盖状况,因而选取新农合与新农保两类新型农村社会保险。将加入新农合的农民工赋值为1,未加入的农民工赋值为0;对于加入新农保的农民工赋值为1,未加入的农民工赋值为0。在处理后的样本中,拥有新农合的农民工约占总体的94%,而拥有新农保的农民工约占总体的62%,这也进一步表明我国农村社会保险的覆盖范围在不断扩大。X表示控制变量,本文综合考虑农民工的个体、家庭及主观认知特征。个体特征选取年龄、性别、婚姻、学历、宗教、健康及收入等级;家庭特征选取家庭人口数、家庭总收入(取对数处理)、家庭是否拥有汽车、是否有政府补助及食品支出(取对数处理);主观认知特征参考孙浩和杨治辉[26]的研究,选取对政府干部的信任程度与智力水平。
为应对有可能出现的选择偏误与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倾向匹配法(PSM)进行消除。即根据个体生计选择将“1”重新赋值为0,“2—3”重新赋值为1,通过对组内得分因子进行匹配,得出农村居民对农村社会保险的参与度及对个体生计选择状况的净效应,即平均处理效应(用ATT表示)。其中Xj表示控制变量,如式(5):
ATT=E[E(Y1j|soinsj=1,P(Xj))]-E{E[(Y0j|soinsj=0,P(Xj))]|soinsj=1}(5)
(二)数据来源及样本选择
本文数据选自CFPS,该数据集覆盖了我国25个省/市/自治区,实证部分使用了该问卷2018年个人与家庭层面的数据。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
首先,本文着重探究农村社会保险在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过程中所起到的作用,而家庭是否选择作出转变更多地受到家庭户主的影响。在CFPS中并没有直接列出户主,为此,本文选择以最熟悉家庭财务状况的受访人员作为户主。其次,本文将户口为“农业户口”、18—59周岁的农村居民作为研究对象,并将大于60周岁以上的居民,以及问卷中“不知道”“缺失”“拒绝回答”的样本予以删除。最后,由于本文的核心变量为农村社会保险,具体选取新农合与新农保,为此删除农村居民拥有的其他类型保险。经数据清理,得到3 156个符合要求的样本。
四、经验分析
(一)全样本回归分析
本文采用STATA14.0软件对数据进行Mlogit分析,在探究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是否存在影响时,分别将受雇型(P1)与机会型创业(P2)作为参照变量。如表2所示。
表2中,模型(1)、模型(2)、模型(4)、模型(5)是机会型创业和自我雇佣型创业相对于受雇型的回归结果,模型(3)和模型(6)则是自我雇佣型创业相对于机会型创业的回归结果。从农村社会保险的角度来看,总体上,新农合对农民工选择创业的促进效果要大于新农保所发挥的效果。农村居民对新农合的参与度在模型(1)和模型(2)中均显著为正,说明相对于受雇,农民工对新农合的参与度越高,其选择机会型创业与自我雇佣型创业的可能性越大,即参与新农合推动了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的转变,尤其是推动了农民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的转变。农民工对新农保的参与度虽然在模型(4)和模型(5)中的系数也均为正,但仅在模型(5)中显著,这也表明相对于受雇型与机会型创业,这种正向作用对农民工进行自我雇佣型创业的可能性更大。此现象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农村社会保险(新农合与新农保)能够对农民工当前及未来可能存在的资金危机进行有效缓解,从而提升了农民工进行创业或自我雇佣的可能性,即新农保与新农合对农民工的生计选择具有较高的同质性。另外,在模型(3)和模型(6)中,新农合与新农保的回归系数均为正值,但均未通过显著性水平,此现象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的影响更多通过资金路径实现,对于多数农民工来说,选择何种创业形式并无太大区别,因而相对于进行机会型创业,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村民工进行自我雇佣型创业影响并不显著。
表2中控制变量的结果也值得关注。从个体特征角度来看,年龄对农民工生计选择具有显著影响。在模型(1)、模型(3)、模型(4)和模型(6)中,年龄及其平方项均通过1%的显著水平,即年龄与农民工的生计决策间呈现倒U型结构,且其拐点位于43周岁附近。也就是说,在拐点以前,农村社会保险能够有效地推动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尤其是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而超过拐点则恰恰相反。主要原因在于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们的健康情况和应对风险挑战的魄力不及年轻,且社会保障制度的不断完善也使得人们更加“求稳”,从而创业概率也就随之降低。
在模型(2)、模型(3)、模型(5)和模型(6)中,性别的回归系数为负值且均显著,说明与男性相比,参与农村社会保险的女性更可能发生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已婚或具有宗教信仰的农民工更易从务工向创业转变,收入等级较高的农民工更愿意进行自我雇佣型创业活动;而身体健康情况较好的农民工向创业转变的可能性较低,这主要是由于与身体健康情况较差的群体相比,身体健康情况较好的人更容易在劳动力市场中找到工作,因而其自主创业的可能性也就越低。
从家庭特征的角度来看,家庭收入状况在模型(2)、模型(3)、模型(5)和模型(6)中均显著为负,说明相对于受雇型,家庭收入水平较低的农民工更可能选择自我雇佣型创业和机会型创业。这也符合实际情况,创业有机会快速增加收入,这会对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产生一定的吸引力。从主观认知的角度来看,对政府越信任的农民工,其进行机会型创业的可能性越低,更多会选择受雇;而智力水平越高的农村民工其创业概率却越低。
(二)内生性处理:工具变量法与倾向得分匹配法
为了消除模型的内生性问题,本文采用工具变量法,分别将“对医生的信任度”与“是否有养老金”作为新农合与新农保的工具变量。由于医生是人们看病就医的直接关系人,居民对医生的信任
程度,在一定状况下也是对当下医疗体系的认同程度,因而对医生的信任度越高的农民工,其参与新农合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而对医生的信任程度与居民生计选择无直接关联。理论上,新农保需到一定的年龄后才能够领取,因而未来是否有养老金与是否参与新农保具有较高关联性,而到一定年龄后才能够领取的养老金对当前的生计选择并没有太大关联。为了对所选工具变量(对医生的信任度和是否有养老金)的合理性进行验证,本文将原数据集中的机会型与自我雇佣型创业合并为创业,并赋值为1,受雇赋值为0。随后,采用二阶段最小二乘法对其有效性进行检验。内生性检验结果未在文中列出,留存备索。
第一阶段是以新農合与新农保作为被解释变量,“对医生的信任度”和“是否有养老金”分别对二者具有显著的正向关系,且均通过了10%的显著性水平。说明本文所选的两个工具变量分别和新农合与新农保具有较高的关联性,且一阶段F统计量的P值均为0.000,能够拒绝“弱工具变量”的假设。本文所选工具变量与内生变量个数一样,因而不需要进行过度识别检验。根据内生性处理的结果,新农合与新农保的回归系数均显著为正,说明农民工对新农合与新农保的参与度越高,农民工越倾向于选择创业这条路径,即促进了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的转变,且该结果与表2中的结果保持一致,说明本文的研究具有较高稳健性。
此外,通过倾向得分匹配法(PSM)探究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选择的净效应,具体结果如表3所示。表3是在四种匹配方法下的ATT值,通过对比匹配前后不难发现,对于新农合与新农保的ATT值无论是匹配前和匹配后均大于0,这表明参与新农合与新农保推动了农民工生计决策从务工向创业的转变,这也和表2及内生性处理的结果保持一致,更加表明本文的研究具有较高稳健性。
(三)异质性分析:区域差异、年龄差异及收入差异
为进一步探究农村社会保险在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中所起到的作用是否存在年龄差异和收入差异,在全样本下,年龄与生计选择的转折点处于43周岁,因而将样本集按照年龄是否超过43周岁来划分为两部分,具体结果如表4所示。
与受雇型相比,新农合与新农保均对43周岁及以下的农民工选择创业具有显著促进效果。在43周岁以上的农民工中,农村社会保险参与度的提升虽然对农民工选择机会型创业表现为正向,但并不显著;新农合虽然显著,但对农民工选择自我雇佣型创业则具有抑制效果。这可能是由于43周岁以下的农民工多为青壮年人群,对于新事物具有较高的兴趣,且具有冒险精神,而加入农村社会保险(新农合与新农保)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削弱资金约束,从而促进农民工在生计决策上向创业方向倾斜,即对农民工选择自身创业起到推动作用。
本文还根据收入将其划分为两组(低收入:收入等级为1和2;高收入:收入等级为3、4和5),具体结果如表5所示。与受雇型相比,新农合对高收入人群的创业具有正向效果,但该效应并不显著,而对低收入人群选择创业具有显著促进效果,且该效果更多作用于自我雇佣型创业。无论是高收入人群还是低收入人群,新农保对农民工生计决策的作用方向虽然均表现为促进,但其作用对象却不同。相对于受雇型,高收入人群新农保的促进作用主要作用于机会型创业,而低收入人群则是选择自我雇佣型创业。出现这种现象更多是由于农民工受当前所持有的资金额的限制。
五、作用机制检验:风险态度与融资约束
为进一步探究农村社会保险(新农合与新农保)是否通过影响农民工的风险态度与融资约束对生计决策产生作用,本文做了以下工作:对于农民工的风险态度,采用农民工家庭是否持有金融产品作为风险态度的替代变量,根据其回答“是”则赋值为1,否则赋值为0。对于融资约束则分别采用“是否有需要待偿银行贷款”“是否有需要待偿亲友与民间贷款”作为金融约束(正规与非正规金融)的替代变量。为进一步探究风险态度与融资约束在农村社会保险与农民工生计决策中的差异性,本文对原数据集进行筛选:务工还是机会型创业数据集中,务工赋值为0;务工还是自我雇佣型创业数据集中,务工赋值为0;机会型还是自我雇佣型创业数据集中,机会型创业赋值为0,并采用Logit模型进行回归。
在表6中,从风险态度角度看,模型(1)、模型(2)和模型(3)中新农合对风险态度的回归系数均为负,而风险态度的系数均为正数,表明农民工参与新农合会降低对风险的偏好,进而抑制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的意愿。从融资约束角度看,在正规金融方面,模型(5)和模型(6)中新农合对农民工正规金融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正规金融在模型(4)和模型(5)中显著为正,而在模型(6)中却为负,表明农民工参与新农合会提高向正规机构贷款的意愿,进而提高了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的意愿;在非正規金融方面,农民工参与新农合对非正规金融的作用均不显著。综上,农民工参与新农合会影响风险偏好,抑制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但同时也会缓解正规金融约束,促进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
在表7中,从风险态度角度看,模型(1)、模型(2)和模型(3)中新农保对风险态度的回归系数均为正,而风险态度的系数也均为正数,表明农民工参与新农保会增强对风险的偏好,进而提高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的意愿。从融资约束的角度来看,在正规与非正规金融方面,模型(5)和模型(8)中新农保对农民工的正规与非正规金融的回归系数显著为正,而正规与非正规金融在模型(5)和模型(8)中也显著为正,表明农民工参与新农保会通过增加自身贷款与借款的意愿,进而提高从务工向自我雇佣型创业转变的意愿。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就业是民生之本。农民工群体为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是乡村和城市之间的桥梁,当下更是巩固好我国脱贫攻坚事业成果及推动乡村振兴战略工作的重要中坚力量。新冠肺炎疫情阴霾尚未散去,在疫情防控工作常态化,以及同时伴随的受疫情和动荡国际局势影响下的经济增长乏力背景下,保障农民工群体就业问题,推动新时代农民就业转型,实现在危机中把握机遇,显得至关重要。
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支持和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业,而农村社会保险作为针对农村居民的保障制度,在提高农民工生活福利的同时,也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本文研究发现,农村社会保险对于促进农民工选择创业方面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因而加快完善农村社会保险制度具有重大意义。为提高农民工在生计选择时更倾向于创业,笔者提出如下政策建议:第一,加快构建城乡保险一体化。基于社会保险对提升农民在生计选择中选择创业的概率具有激励效应,我国应该加大力度鼓励农村居民参与社会保险,并加快构建城乡保险一体化。第二,逐步提高我国农村社会保险的覆盖率。当前我国农村居民基本上都加入了新农合,但新农保在农村的覆盖率仍然不高,因此,政府需要在进一步提升新农保覆盖率的同时,也要提升新农保的服务与管理水平,使得农村社会保险的经济效应得到充分发挥。第三,推动地区间创业协同。充分考虑农村社会保险对不同区域所带来的影响,不可采取“一刀切”的方式,而应该根据区域自身特征进行改革,尤其针对中部区域,应充分发挥农村社会保险在农民工创业中的推动作用,构造以东部区域为源泉不断扩大对中部区域影响,积极改善中部区域创业环境,推动地区间创业协同的格局。第四,农村社会保险会通过风险态度与融资约束来影响农民工生计决策从务工到创业的转变。为此,在保障农民工正常生活的同时,也要考虑征集更多提高农民工创业精神的措施,进一步提高农民工的风险偏好,使得在机会与资源的共同作用下,增加农民工从务工向创业转变的可能性。此外,也需要进一步完善融资政策,并减少繁琐的程序,积极主动地缓解农民工的融资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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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19654/j.cnki.cjwtyj.2022.06.009
[引用格式]郭劲光,万家瑞.农村社会保险对农民工生计决策异质性的影响研究——从外出务工到返乡创业[J].财经问题研究,2022(06):91-100.
收稿日期:2022-03-27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贫困跨代干预复合架构的机理分析与政策系统设计”(71774027);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解决相对贫困的扶志扶智长效机制研究”(20&ZD169);辽宁“百千万人才工程”资助项目;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辽宁省国有企业双元式变革创新中多重身份动态整合的机制研究”(L20AGL010);辽宁省经济社会发展研究课题“辽宁省乡村振兴的内生动力提升研究”(2022lslybkt-054)
作者简介:
郭劲光(1976-),男,河北唐山人,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公共政策与贫困治理研究。E-mail:dl_bright@163.com
万家瑞(1994-),女,辽宁朝阳人,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公共管理与公共政策研究。E-mail:wanjiarui1234@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