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特务

梅子涵

编者按

这是一群小孩儿，刚刚上学。他们只要在一道，就会又奔又跑又吵又闹又哭又笑。书包玩丢了其实是背错了;下课忘记小便了，上课就尿在裤子上;一张很小的纸条，他们可以玩一个很大的游戏;踢足球都能抓出一个装特务来……

这，就是戴小桥和他的哥们儿的故事。你看，他们向我们跑来了！

我们男生人人都喜欢踢足球，我们踢足球的地方就是学校门口的那块空地。

不过，我们不会像国家队那样严格的。我们踢足球的人数不固定，哪怕一边只有两个人，另一边只有三个人，也照样踢。因为不可能每次人都到齐，你想踢球了，可是他正好要去玩别的，那你怎么办？所以只要好玩儿，很快活，要那么多规定干吗？而且我们守门员也可以踢，一边踢一边守，来回跑，反正足球场很小的，肯定来得及守门。

汪小中是守门员，他经常和我是一方的。他守门从来不扑的，因为他只要看见你想射门了，就冲上去和你扭成一团。别说你十有八九射不进，弄不好，十有八九你连飞起一脚都来不及。

我们谁踢前锋，谁踢后卫……就不说了，因为我们自己也搞不清楚，每次都不一样。如果我告诉了你，弄不好哪次正好被你看见，你说，咦，怎么不是你说的那样呢？那么我怎么对你解释？

马儿帅一直是和杜家严他们一方的，可是他今天也要到我们这一边来。他说他今天要把杜家严他们踢得落花流水。我们不明白他的意思，他今天为什么要把杜家严他们踢得落花流水？

我不同意马儿帅过来，因为我们人数够了。再说，不要他，我们也可以把杜家严他们踢得落花流水。和杜家严他们踢，我们哪次不赢？老实说，杜家严能和我们一起踢足球，主要是因为他有一个很好的足球——他爸爸经常给他买新足球。否则，我看以他那样的水平，哪一边也不会要他。

汪小中也不同意马儿帅到我们这边来。他说，谁要是叛徒，谁就倒霉了。

可是马儿帅说，看样子我们什么也不懂，他这叫转会，球星是可以转会的，而且球星转会还可以拿到很多的钱。

汪小中说：“但是我们不要你转会可以不可以？”

马儿帅说：“我喜欢转会，你有什么办法？”林晓琪说：“你转会可以转到别的地方去，为什么转到我们这儿来？”林晓琪也是我们这一边的。

杜家严说，马儿帅转会他同意，否則，他就不踢了。

球是杜家严带来的，所以他经常会这样，说他不踢了。如果他不踢了，那么我们也踢不成。所以只要他说不踢了，我们就无可奈何。

后来马儿帅就转会了。

可是马儿帅说，他要当守门员。

这汪小中怎么会同意？他们就吵起来。

一个说我当，另一个说一直是他当的。一个说我当肯定比你好，另一个说，你要当为什么跑到我们这边来，你就在他们那边当好了。马儿帅说，转会是可以挑选位置的，他就是要当守门员！汪小中说，那你不要转好了，又没有人要你转。

可是杜家严说，我们要是不让马儿帅守门，他就不踢了！

林晓琪在叫：“就让马儿帅守门好了，快点踢吧！”

别的人也都没有耐心再等，希望快点踢算了。

汪小中就说，如果让马儿帅守门，他也转会！

他以为这样说，我们也会觉得他酷。其实刚才我们根本没有觉得马儿帅酷。什么转会，全是骗骗大傻瓜的。

汪小中只好让马儿帅守门。这可是汪小中第一次让出他的“宝座”。我是不喜欢守门的，我总害怕谁一脚把球踢到我的脸上，脸会肿起来。

马儿帅在场上兴奋得什么似的，又喊又叫，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哪里是在守门，比我们攻门的冲得还要厉害，就好像那个门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似的。可是等我们把球攻到对方球门边了，他明明可以飞起一脚射门，却反过来又往我们这一边踢。我们朝他喊：“你会踢吗？射门呀！”他就像没有听见似的。

当球踢到我们球门边的时候，他不是赶快奔回来，而是慢腾腾的，就好像他不是守门员一样。每当这时，汪小中就忘记了他不是守门员，一边拼命喊：“马儿帅！马儿帅！”一边用手去接球。虽然我们在其他规则上面不是很严格，但是如果你不是守门员，那么你用手接球肯定是不可以的，这样只好罚点球。汪小中跟马儿帅吵吵：“你为什么慢腾腾的，门不要守了吗？”

但是马儿帅好像没事人似的朝着汪小中笑。我气得警告马儿帅：“你要是不好好踢，我立即开除你！”

马儿帅说：“你又不是教练，有什么资格开除我？”我们不但没有教练，而且我们连队长也没有。每次说要选一个队长，总是吵得一塌糊涂，你也要当，他也要当，结果就谁也没当。杜家严他们那边是杜家严当队长，因为他总有一个新的足球。

汪小中说：“不是教练也可以开除你，只要我们愿意开除谁就可以开除谁。”

杜家严在旁边叫：“快踢，快踢，三比零，我们今天要踢你们十比零！”

汪小中说：“我们踢你们十比零还差不多！”

杜家严说：“现在你们连输三个了，还怎么可能十比零？你想新发明是不是？”

马儿帅拍着胸脯说，有他在，十比零没有问题。

杜家严就又说快踢，快踢。现在马儿帅更奇怪了，他得到球以后，干脆飞起一脚，把球踢进自己的球门，然后就嘻嘻哈哈地说：“啊呀，我把方向搞错了。”

这一次我难道还会对他客气吗？当场就请他吃了一拳。

汪小中当然也不会对他客气，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马儿帅不但不生气，还说：“怎么样，我说十比零没有问题吧！”

汪小中说：“什么十比零，现在已经是四比零了，输四个了，还怎么十比零呀？”

杜家严他们高兴得跟疯了一样。

没过多久，马儿帅又把一个球踢进了我们自己的球门，而且还手舞足蹈地说：“百发百中！”我又要请他吃一拳，这时林晓琪叫起来：“我知道了，马儿帅是特务！”

“他肯定是特务！他肯定是特务！”汪小中也叫。

这一下我们都恍然大悟了，我们只想过他是叛徒，但是谁想到他原来是特务呢？我们把马儿帅按在地上：“说，是谁让你当特务的？”

“没有谁。”

“肯定有！”我们不相信他的话。

“没有谁就是没有谁！”马儿帅这样说的时候，根本不像电影里的特务，而是很像电影里的英雄。

我们没有打他，让他从地上爬起来算了。对一个像英雄一样的特务，打他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