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谁毁了上官婉儿墓

上官婉儿是武则天的左膀右臂，后被李隆基（即唐玄宗）所杀，年仅46岁。2013年8-10月，西安咸阳机场扩建勘察，发现了上官婉儿墓，据考古队领队李明说：“墓室被毁坏得惨不忍睹，顶部已完全塌掉，四面砖墙最高处仅余1.3米，墁地砖被揭得一块不剩，原本墓室西部棺床的位置被彻底铲平，墓室里没有一件随葬器物，棺椁和墓主人的遗骸不翼而飞。根据这种迹象，我们判断这十有八九是‘官方毁墓’所造成的破坏。”

  唐代“官方毁墓”皆有圣旨，并褫夺被毁墓者职位。但遍翻史书，无相关记载。那么，谁敢毁上官婉儿的墓？近日，上官婉儿墓志铭正式对公众展出，其内容颠覆了史书记载，是推测毁墓真凶的重要证据。

只能算高级秘书

  正史提及上官婉儿，一般称“上官氏”。她在襁褓时，爷爷上官仪、父亲上官庭芝便被武则天所杀，她和母亲郑氏一起“没入掖庭为奴”，可能压根就没正式名字，“婉儿”只是乳名（本文从俗，仍写为上官婉儿）。作为宫奴，母亲郑氏虽出身名门，文化修养深，应该也无暇教育子女。学者杜文玉就认为，上官婉儿是太监教出来的。

  据《新唐书·上官昭容传》：“（上官婉儿）年十四，武后召见。”武则天欣赏上官婉儿，提拔她当唐高宗的才人（五品），使她摆脱了宫奴身份，但并没重用她。上官婉儿受重用，有偶然性。武则天篡位前，诏敕、参谋只能靠女官;李氏因通文翰，被辟为侍奉，“武周革命”前后诏敕多出其手。长安二年（702年），李氏病故，上官婉儿上位。此时政局已稳，学者仇鹿鸣认为：“上官婉儿也无多少翻云覆雨的空间，过去我们可能夸大了上官婉儿在武后宫廷中的影响。”

  武则天仅提拔上官婉儿为婕妤（三品），而非昭容（二品）。唐代昭容可上朝听政，并列有专席，婕妤则无此权。在武则天时期，上官婉儿只能算高级秘书。

  上官婉儿对武则天的感情复杂。一方面，对武则天有感激之情。武则天私通张昌宗、张易之，不避上官婉儿，甚至让她负责审核面首资格、背景，可见信任。另一方面，上官婉儿可能最终背叛了武则天。在废黜武则天的“神龙革命”中，上官婉儿可能发挥了作用，所以唐中宗一登基，便命上官婉儿专掌制命，拜为昭容，且封上官婉儿的母亲郑氏为沛国夫人。

  这涉及一个问题，唐中宗李哲是唐高宗第七子，上官婉儿本是唐高宗的妃子（婕妤），怎能又当自己的妃子（昭容）？唐朝社会较开放，可唐高宗娶武则天，长期挨骂，如无重大贡献，唐中宗应该不会作出如此牺牲。

为何先厚葬后毁墓

  上官婉儿墓志中，竟用三分之一的篇幅，揭出她和韦皇后之间的矛盾，与史书所述迥异。在正史中，称上官婉儿是韦皇后私党，墓志则写：“昭容（上官婉儿）泣血极谏（唐中宗），扣心竭诚，乞降纶言，将除蔓草（指韦皇后）。”

  上官婉儿长期侍奉武则天，深知其能，认为韦皇后必不能成事，所以连下四招：其一，揭发韦皇后，可唐中宗不信。其二，“请求辞位，隐身而退”，唐中宗不许。其三，请求削发为尼，唐中宗命人夺走她的刀。其四，“饮鸩求死”，亦不能成。最后，上官婉儿借口母亲郑氏病死，想退居守制，唐中宗仍不允，只同意降昭容为婕妤。

  不久，李隆基发动政变，据《资治通鉴》记载：“及隆基入宫，昭容（上官婉儿）执烛帅宫人迎之，以制草示刘幽求。幽求为之言，隆基不许，斩于旗下。”

  李隆基应该知道上官婉儿非韦皇后党，为何还要杀她？因为他和父亲唐睿宗（唐中宗的八弟）摊牌在即。上官婉儿是唐睿宗的内线，起草唐中宗遗诏时，她刻意加入“引相王（即唐睿宗）辅政”，为其篡位创造了条件。

唐睿宗与太平公主是同盟，而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可能同岁，一起在宫中长大，可能早有联系。上官婉儿墓志中记：“（上官婉儿死后）太平公主哀伤，赙赠绢五百匹，遣使吊祭，词旨绸缪。”

  学者王其炜认为，上官婉儿墓志“纹饰精工，图案华丽，尤其以多见于初唐以前的连珠纹作外框边饰，绝非当时平庸流俗的画师所能想象或运作到的”。把墓建得足够豪华，很可能是太平公主释放的“探测气球”，用来试探李隆基。唐睿宗对李隆基并不完全信任，直到景云二年（711年）二月，唐睿宗令太子李隆基监国，六品以上官员任命权仍归睿宗。在此背景下，李隆基也不愿公开双方矛盾。

  厚葬上官婉儿，是李隆基向唐睿宗妥协，但这就等于承认自己“一时草率，杀错了”。李隆基消灭太平公主之后，毁了太平公主丈夫武攸暨的墓，可能顺手也毁了上官婉儿墓。不下诏，因墓是父亲睿宗建的，毁墓有不孝之嫌。

  毁墓之外，李隆基还在史书上泼污，将上官婉儿寫成武则天亲信、韦皇后私党，并用武三思诋毁，营造出上官婉儿“死有余辜”的形象。可惜民间只重猎奇，才女是猎奇的好题材，在不断书写、夸张、想象、捏造下，上官婉儿反而千古留名。

（摘自《北京晚报》黄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