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的人生建树
2022-06-24蔡康
蔡康
获悉李建树老师去世的消息是2022年新年第一天的上午,惊嗟之际即打电话给荣荣,询问李老师的告别仪式是什么时候。荣荣说,根据李老师生前的意愿,家属决定丧事从简,不搞告别仪式了。灵堂设在殡仪馆,明天火化。
中午食而无味,戚戚中觉得虽不搞仪式但还是应该去作最后的告别,于是下午便与妻子一道开车去殡仪馆。因为是元旦,又是下午,殡仪馆里有点冷清,也有点冷峭。李老师最后留在世间的面容是安详的。三鞠躬后,我们献上了悼念的花篮。
细细回想,与李老师相识有三十多年了。除了寧波作家协会开会和在其他的笔会上常有碰面外,记得李老师第一次专门给我打电话是1994年的年初,那时我还在余姚文联。他在电话里告诉我,我发表在《文学港》的小说《草台龙门》被《小说月报》选中了,第四期刊登。我很高兴。作为《文学港》的主编,他也很高兴。他在电话里表示了鼓励,也表达了期许,那殷切的声音,至今记忆犹新。
李老师对年轻人一直很关心。有一次省作协开小说研讨会,作为宁波的与会者,我与李老师住同一个房间,这使我对他有了新的了解,包括一些生活上的习惯。比如他穿西装总是很规范地会在里面穿同款式的西装背心,睡觉前会仔细地用衣架把衣服挂起来,鞋子脱下后会两只整齐地放好。当然,那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对余姚青年作者傅仲际的关心。他详细地向我询问了小傅的创作和生活情况,知道小傅当时没有工作,生活缺少规律,经常熬夜,说这样恐怕会影响持久创作,写作毕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对这样有志于文学的小青年应该帮帮他。听得出,李老师把小傅的事情挂在了心上。不久,小傅到《文学港》杂志社帮忙当编外人员了。其中的具体过程不清楚,但我想这跟李老师的关心一定是分不开的。
我到宁波工作后,与李老师的接触就更多了。除文学层面上的交往,有时来了兴致也会在业余时间凑在一起聊聊天玩玩扑克。这种时候,李老师总会兴高采烈地买来一些小零食给大家吃。聊到兴浓的事情或某局扑克赢了,花甲之年的李老师会开心成一个孩子,脸笑成一朵花。
作为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李老师似乎一直有一颗不泯的童心。我读他的《蓝军越过防线》,会跟着他的笔重新走进自己的学生时代。我想他的作品之所以受到大家尤其是孩子们的喜爱,跟他永葆童心有关,而支撑这不老童心的是善心,是爱心,是对人的关心和为人的良心。
在我的记忆中,李老师从不臧否人物。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听李老师在背后议论过谁,对人宽容似乎是他的为人准则。在人的一生中,要做到这一点,其实是不容易的。当然,这不是说李老师毫无原则,有些事情我相信他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只是不说或不想说罢了。
李老师还有一个特点是做事认真。浙江少儿出版社要出一套针对少年儿童的《世界名人传记》丛书,约请李老师写其中的一本《曹雪芹》。资料出版社提供了,但李老师看了觉得不够。他知道我喜欢《红楼梦》,也积累了一些有关曹雪芹的资料,于是特地来借。书出版后,他送了我一本,并用牛皮纸把这些借去的资料一本不少整整齐齐地包好归还给我。他说感谢我帮了大忙,而我感动的是他做事的认真,哪怕是一些小事也力求做到有始有终滴水不漏。
令人遗憾的是李老师后来中风了,这既影响了他的行动,也影响了他的创作。如果不得这个病,我相信他一定会有更多的作品和更大的成就。
李老师原名叫李安芳,后改名成李建树。我想这是不是他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有更多的建树?古代仁人志士追求的人生最高目标和企盼的最大建树是立德立言立功。作为现代人,作为和我们一样过着普通生活的李老师,当然不可能有古人那样的想法和作为。然而换一个角度,换一个标准,我觉得李老师也做到了他的“李氏三立”。立德,他的为人处世留下了很好的口碑;立言,虽没有宏论学说,但众多的作品无疑是他心声的最好代言;立功,作为宁波作家协会的主席,作为《文学港》的主编,他为宁波文学创作的繁荣和发展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从这个意义上说,李老师这辈子是达到了他所能达到的人生高度,完成了他所能完成的人生建树。
那天离开殡仪馆时,李老师的夫人送我们出来,她对女儿说,这是你爸的好朋友。我说,应该说他是我们的好老师。
是的,李老师无疑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会长久记着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