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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廊桥遗梦》的叙述距离控制

2022-06-24冯昱玮卢鑫

今古文创 2022年22期
关键词:弗朗西斯叙述者罗伯特

冯昱玮 卢鑫

【摘要】 罗伯特·詹姆斯·沃勒的《廊桥遗梦》自出版以来,深受读者喜爱,男女主人公的情感为众多读者所称赞,然而,这段爱情的婚外恋性质被众人放在次位。在本文中,笔者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对该小说的叙述手法进行分析,从叙述时间、叙述空间、叙述视角出发,探索叙述者对受述者与角色之间的距离控制,进而挖掘在这一距离控制背后隐藏的价值判断。

【关键词】 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叙述结构;叙述视角;时间;空间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2)22-0007-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2.002

一、叙述时空的距离控制

文学叙事中的时间功能是双重的:即作为主题(时间的经验)和作为结构的因素(文学描绘时间的艺术)。[1]《廊桥遗梦》中的时间更多作为结构的因素在叙述中发挥作用。尤其是对时间的艺术变形,有效控制了读者与角色间的距离。恰特曼认为,根据底本时间与述本时间的关系,文学作品中存在五种时长变形,分别对应着述本时间小于底本时间(省略、缩写)、等于底本时间(场景)、大于底本时间(延长、停顿)三种情况。在小说叙述中,有关省略、缩写和场景使用经常出现,一般较少使用延长和停顿。而这部小说通过使用延长时间的叙述方法,巧妙传达了叙述者的意图与价值判断。

在“罗伯特·金凯德”这一章中,叙述时距的变化为罗伯特与弗朗西斯卡二人感情的吸引作了铺垫,预示二人之后的感情发展。当罗伯特“缓缓驶进”场院时,看见了弗朗西斯卡,此时是较为平缓的场景叙述。随着这个女人的靠近,叙述者的节奏明显放慢,然后开始进入对这个女人的描写。在这里存在一种连续的表现“向他走来,近些,更近些”[2],这种重复说明了在罗伯特心中,弗朗西斯卡也在逐渐靠近,暗示了二人的初次相遇时存在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而在二人热恋的四天中,叙述者对二人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采用缩写与省略的时长处理,仅保留一些细节方面的叙述,以构成情节的完整。

叙事者对二人对话内容的记录和心理的展现,尽可能使受述者感受到二人之间的真挚情感表露,进而产生共情的效用。

到第二天时,罗伯特准备离开,此时的叙述节奏明显放慢,时间的延长实则是弗朗西斯卡的心理时间的呈现。她注视着罗伯特的离开,尽力克制自己内心想要一同离去的冲动,回想着初次相见的那一幕,在渲染出伤感氛围的同时,表现出女主人公的痛苦。

二人在感情正浓时选择分离,这种经历对二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但是由于现实以及理智的支配不得不做此决断,他们强行压抑着自己内心的痛苦,在彼此面前保持着“虚伪”的平静祥和。这一场景不仅强化了之前对话中所呈现出的情与理的矛盾,凸显出最终选择的艰难,而且表现出一种慢节奏下的艱难抉择:相爱的两个人为了责任而分开,牺牲厮守在一起的可能,这是一种伟大而深沉的爱,双方都秉持着包容的心态尊重对方的选择。从受述者的角度来讲,这种抉择是对二人真挚感情的肯定,从根本上提升对二人品格的评价,抬高故事角色的定位,使受述者以赞美的眼光看待这段感情,再加上这段感情越是美好,以别离作为结局就越是让人惋惜,因此当受述者与角色之间产生共鸣时,忧伤之感也随之而来。

除了时间上的叙述控制以外,作者在小说的空间上也进行了巧妙设置。学者龙迪勇在《空间叙事学》的后记中将小说中的空间大致分为四类[3],“罗斯曼桥”属于其中的故事空间,它是整个故事发生的场所,整部故事的发生围绕这一线索展开,成为推动故事发展的重要象征地点。笔者认为,从桥自身的象征意义来看,它本身便可以视为“第三元”空间的存在,属于一种未知的状态:作为第三元的桥及桥场空间,正属于非此非彼、亦此亦彼的状态或者境域,这是一个动荡不安和模棱两可的境域[4]。这种境域成为男女主人公处境的表达:弗朗西斯卡处于婚姻与爱情中间,罗伯特也面临着理智与情感的困境,并且二人随时有可能完成状态间的相互转换。究竟该如何选择?桥的隐喻暗含了这样的选择难题。而这一隐喻无疑会使受述者对主人公难以抉择的情况产生共鸣,从而更好地去理解男女主人公的内心纠葛。

除了小说内容展现的空间外,小说形式空间的巧妙设计也构成了对受述者价值引导的作用。在《廊桥遗梦》中,作者并未按照时间、因果链讲述故事,而是在时间的闭环中进行巧妙设计:从一开篇,主叙述层的“我”作为次叙述层的叙述者出场,倾听卡罗琳与迈克尔讲述过去的故事,这一事件发生在现在;正文部分有关弗朗西斯卡与罗伯特的爱情故事发生在过去,这一部分是叙述者对过去所发生事情的尽可能准确的叙述;在“后记”中,“我”在找到一位名叫“约翰”的萨克斯管吹奏手时,知道了罗伯特晚年之后的生活现状,这一事件则发生在现在,即“我”查访的结果。通过对现在的回归,小说整体呈现出圆圈式结构,在漫长岁月的见证下凸显了爱情的永恒,从而迎合了受述者的期待,使弗朗西斯卡与罗伯特的感情处于一种高于普通肉欲之爱的位置,从而减少了受述者对二人这份婚外恋情的谴责,降低了对这部小说的排斥。

二、叙述视角的距离控制

除结构外,视角方面也展现出叙述者的引导:正文部分主要呈现一种选择限制性视角,叙述者借助不同人物的眼睛看待事情,更易于使受述者产生共鸣,呈现故事内容的真实性与完整性;其间隐身叙述者与角色之间的视角转换,代表了叙述者距离控制的技巧运用。而“后记”以全然不知男女主人公往事的约翰作为叙事视角展开,以旁观者的身份,进一步增加了受述者对这份真挚感情的可信度。

首先,“开篇”中的“我”以编辑的身份,倾听迈克尔与卡罗琳讲述的故事,并通过文件、杂志、实地考察与多次确证,向受述者保证其故事的准确性,作为与这个故事中人物毫无关联的编辑,“我”的出现是对故事可靠性的证明。对受述者而言,叙述故事的真实性得到加强,拉近了受述者与角色的距离。同时,与“弗朗西斯卡的信”这一章节相对,在以弗朗西斯卡的视角了解了二人的情感后,受述者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罗伯特的生活,这份感情的难忘再次得到确证。尽管这对情侣已经分离,但是他一直活在对弗朗西斯卡的想念中,在数年间孤身一人,靠着对弗朗西斯卡的想念活着。两位老人为了对方一直隐藏的情感在“我”的视角中得以展现,在受述者心中则是再次强化了二人间的真情显现,模糊了二人不合理的伦理关系,从审美角度上捕获了受述者对这对关系的肯定。96A1DAD1-E0B9-4163-979E-2BF5A3969849

其次,从正文全知的隐身叙述者视角“观看”男女主人公相处时,叙述者记录了弗朗西斯卡对爱情的述说。她的爱情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而是以罗伯特为自己的考虑为中心,在对家庭责任和个人的真挚情感多次权衡之下,她选择放手。如果二人一起离开,那么罗伯特必然不再是孤单的一人,在这种牵挂下,一种对安定的寻求会使得他的身体中的野性的自由的魅力受到束缚,甚至可能逐渐消散,那时的罗伯特是否还是让她心仪的人?他还会保持对自己的爱吗?这种选择对她本人来说也是一种自我的选择。如果她选择和罗伯特一起走,那么来自家庭的责任感将会伴随之后二人的生活,“这思想负担会使我变成另外一个人,不再是你所爱的那个女人” [5],站在情感的角度看,这正表现了爱情中对对方的尊重。在叙述者笔下,二人特别是弗朗西斯卡占据了道德高地;而从感情方面来说,这一行为也占据了至高点。此外,叙述者安排的信件剖白,将受述者带入了弗朗西斯卡的视角中,带着她强烈感情色彩的心路历程的叙述,在很大程度上拉近了人物与受述者在情感方面的距离。

当聚焦对象转为弗朗西斯卡的儿女,以他们的眼光看待二人的爱情,又从一崭新视角重新见证这份感情。从她的选择上来说,迈克尔和卡洛琳代表着家庭的责任,与代表爱情的罗伯特相对立,但是从叙述者的视角来看,她的儿女看到了这份感情的真诚,并且在爱情的感触下,主动搜集信息来获得更深的了解。

尽管这一情节进行了浪漫式的理想化处理,但是这种视角的转换反而证明了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之间的感情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从道德角度出发,弗朗西斯卡的儿女做出了大胆的举动,为了向众人证明他母亲拥有爱情的可贵,以对当今时代逢场作戏的爱情进行批判,冒着有可能损害父母名声的危险进行故事的讲述。这一崇高的动机实则已经将受述者推在审判台上,故事中的爱情作为“真爱”的地位已完全确立。简言之,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占据了道德的至高点,二人的感情在此已经笼罩着一层“真爱”的光环。在进入故事正文前,叙述者已经从这两方面引导读者的思维,而读者正是怀着这样的期待视野进入故事的讲述中的。

距离控制的技巧与手法将焦点不再局限于婚外情本身,而是以远(全知视角)——近(主人公视角、当事人视角)——远(非当事人视角)来全方位进行描述这段故事,使其内容更加真实客观,将主人公的价值判断和选择摆在至高无上的审判台上由人们来做出最后的判断。

三、从距离控制看叙述者的价值判断

从文学伦理学的观点上分析《廊桥遗梦》,宋志宇认为这部作品展现了对理想爱情的不懈追求以及对家庭、婚姻的坚守[6],不过他的文章主要聚焦在人物形象的表现,而非叙述技巧方面。

本文通过上述的叙述分析,阐释了叙述者控制受述者与剧中人物距离的方法,成功将本在道德上应受谴责的婚外恋情成功扭转为众人欣赏且称赞的真挚情感。从这种距离的控制中,叙述者将二人塑造成正面形象,將他们的爱情视为对现实生活中的逢场作戏的爱情的批判。在开篇的“我”的叙述以及卡洛琳与迈克尔的讲述中明确表示出这一判断;同时,在对二人爱情故事的讲述中,叙述者少数的几次评论干预,是为了强调爱情的力量,它导致了弗朗西斯卡的反常。

那么,在叙述者眼中,二人的爱情究竟是什么?通过情节的安排和人物的塑造,叙述者表明了自己的看法:美好的爱情是灵与肉的结合。在讲述过程中,叙述者并不否认来自生理吸引的力量,甚至明确表示出,二人最初相互吸引、关注的推动力量正是来自肉体。但是直到弗朗西斯卡和罗伯特达到精神与情感上的共鸣时,他们才向自己承认,爱上了对方。从这个角度来看,叙述者所认可并试图引导人们相信的爱情,源于肉体,但最终必然是一种灵魂与肉体的双重契合。

除了上述的爱情方面的肯定外,叙述者对二人的塑造亦表明了叙述者对理性与情感的态度。通过对罗伯特的描写,叙述者透露出对充满生命野性力量的赞美与弘扬,这种野性力量并非是占有和掠夺,而是一种来自大自然的对质朴的美的欣赏,是对彼此的尊重和成全。陈天然运用生态主义视角分析罗伯特的形象,挖掘在他的身上所体现的人与自然的和谐[7],展现了这一人物所具有的象征意义。罗伯特自身所具有的生命质朴的力量,使他尊重弗朗西斯卡的选择;而在弗朗西斯卡那里,她对家庭责任的担当,对爱情中双方真实自我的保护,都表明了对生命本身力量的尊重,并被叙述者大力赞扬,表现出叙述者对生命力量的歌颂。而叙述者的距离控制,使得受述者与人物的距离逐渐拉近,对人物的种种品质更容易赞同。受述者对人物的趋近,必然会对其看待人物爱情的角度产生影响,进而推进了对二人爱情的认可。

四、结语

叙述者通过巧妙地安排,引导受述者感受这个故事所表现出的爱情的价值观念。通过控制人物与受述者之间的距离,原本在道德上占据劣势的罗伯特和弗朗西斯卡的爱情故事反而成为道德高地的一面旗帜,《廊桥遗梦》成为大众心中的爱情模板。正是通过叙述者巧妙的叙述技巧,受述者与角色之间的距离才会产生灵活变换。一方面,受述者可以对二人的感情感同身受,另一方面,叙述者在无意中抬高了二人的感情的地位,使之成为受众人欣赏和赞美的对象。通过叙述距离的变化,叙述者向受述者成功传达了自己的价值观念,并通过距离控制促使受述者对自己的价值观念表示认同,从而对受述者产生影响。

参考文献:

[1]伍茂国.从叙事走向伦理——叙事伦理理论与实践[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3:94.

[2](美)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M].资中筠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19.

[3]龙迪勇.空间叙事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563.

[4]周星.境界与象征——桥和民俗[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350.

[5](美)罗伯特·詹姆斯·沃勒.廊桥遗梦[M].资中筠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6:97.

[6]宋志宇.廊桥下的爱与责任——文学伦理学批评视角下的《廊桥遗梦》[J].陕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14,(26):11.

[7]陈天然.《廊桥遗梦》:生态文苑的一枝奇葩[J].常州大学学报,2017,(12):3.96A1DAD1-E0B9-4163-979E-2BF5A3969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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