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对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影响：感觉寻求的中介作用和性别差异

谢威士

(合肥师范学院 教师教育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近年来，青少年吸烟行为备受关注，并呈现低龄化趋势[1]。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表的《中国吸烟危害健康报告2020》显示，我国有超过3亿人吸烟，约有26.6%的人群为15岁及以上年龄阶段[2]。而在我国超过80%的吸烟者第一次尝试吸烟集中在初高中阶段，因此青少年阶段通常被认为是成年人物质滥用的开始时期[3]。吸烟问题是影响青少年身心发展的危险因素之一，而尝试吸烟行为在青少年群体中非常普遍[4]。研究发现，尝试吸烟者中有33%～50%的人在未来会长期吸烟[5]。所以对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影响机制进行探究十分必要，能够为干预与控制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提供理论和实践依据。

抑郁是导致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因素之一。青少年抑郁情绪主要表现为，在某个时期内产生郁郁寡欢、无精打采的不良情绪体验，这种体验会影响青少年学习和人际交往，导致学习压力增大、交友兴趣减弱和生活适应性降低[6]。另外，抑郁情绪也会使个体对吸烟和酗酒等产生强烈的心理依赖[7]。Lisa Dierker等[8]认为青少年的抑郁情绪与尼古丁成瘾存在显著正相关，说明抑郁的个体更有可能产生尝试吸烟行为。随着抑郁情绪增强，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也会增加[9]。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1：抑郁可以正向预测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

感觉寻求是导致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风险因素之一。感觉寻求指个体对变化、新奇、强烈感觉或体验的寻求，以及通过生理、社会和经济的冒险行为来满足该体验的愿望[10]。研究发现，随着青少年生理和心理的发展逐渐完善，感觉寻求水平随之上升，并在青春期中期达到最高峰[7]。高感觉寻求的青少年更加喜欢追求新异的、强烈的刺激和体验[11]，而烟草中的尼古丁可以刺激中枢神经,使人们感到满足和兴奋[12]，高感觉寻求个体尝试吸烟行为的概率更高。另外，抑郁反应风格理论(repressive response style)[13]认为，有抑郁情绪的个体，可能会有意识地将注意力从不愉快的情绪体验转换为中立或欢快的想法和行为，也可能努力尝试解决引发抑郁的问题，改变令人不快的生活境遇。而感觉寻求作为通过一些行为获得多变、新异体验的人格特质[14]，感觉寻求很可能是抑郁对个体行为影响的间接因素。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2：感觉寻求是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关系间的中介变量。

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存在显著性别差异，男生吸烟率显著高于女生，男生更容易尝试吸烟[15]。以往研究较多关注男生吸烟情况，而忽视了女生尝试吸烟的风险。但是研究发现，有抑郁情绪的女生更容易产生尝试吸烟行为的风险[6]。具体而言，青春期的女生更具有负性的反应风格，更容易产生负面情绪[13]，对烟草等风险性物质的感觉寻求会更加普遍，从而导致其产生尝试吸烟行为。而女生尝试吸烟行为通常不被社会认同，当她们尝试吸烟后可能会因为自责等原因产生更多的负性情绪。所以，进一步探讨抑郁与性别交互作用对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影响。因此，本研究提出假设3：性别可能调节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之间的关系。

综上，本研究探讨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关系，分析感觉寻求在二者关系间的中介作用和性别差异。以期为预防和控制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提供理论和实证依据。

1 研究方法

1.1 研究对象

采用整群方便取样方法，选取安徽、河南、湖北、江苏中学生为被试，获得有效问卷628份。其中被试平均年龄为14.76±1.93岁；男生309人(49.2%)，女生319人(50.8%)，其中,初一90人(14.3%)，初二81人(12.9%)，初三125人(20.0%)，高一134人(21.3%)，高二89人(14.2%)，高三109人(17.4%)。无吸烟经历者485人，吸烟者34人，曾经尝试吸烟者109人。

1.2 研究工具

1)抑郁量表

采用陈祉妍等[16]修订的流调中心抑郁量表(CES-D)。该量表包括抑郁情绪、积极情绪、躯体症状和人际关系困难四个维度，由20个题目组成。量表采用李克特4点计分，要求被试从1(偶尔或无)到4(多数时间或持续)中进行选择作答，其中4个题目为反向计分。被试得分越高表明抑郁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78。

2)尝试吸烟行为量表

采用Hudmon等[17]编制的尝试吸烟行为清单(TeTTSI)。该量表为单一维度，共有15个题目。量表采用李克特5点计分，要求被试从1(非常不想)到5(非常想)中进行选择作答。被试得分越高表明越容易出现尝试吸烟行为。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4。

3)感觉寻求量表

采用陈丽娜等[14]编制的感觉寻求量表(Sensory Seeking Scale，SSS)。该量表包括兴奋与冒险寻求、去抑制两个维度。量表采用李克特3点计分，要求被试从0(想做)到2(有机会一定会做)中进行选择作答。被试得分越高表明具有更高的感觉寻求水平。本研究中量表的Cronbach α系数为0.92。

1.3 统计方法

通过SPSS25.0软件进行录入和处理数据。首先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和变量间的相关分析。其次，采用Hayes编制的SPSS宏程序PROCESS中的 Model 8(Model 8假设自变量对因变量影响的直接效应和中介效应的前半段及后半段路径均受到调节)，经过5000 次样本抽样估计中介和调节效应 95% 置信区间的方法对假设模型进行检验。

2 结果

2.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本研究在采用问卷匿名等方法控制共同方法偏差的基础上，将数据进行了Harman单因素检验，结果显示，探索性因子未转轴的情况下得到19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其中第一个因子解释变异为20.35%，小于40%的临界标准，这表明本研究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2.2 描述性统计结果和变量间的相关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表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与性别、年龄、抑郁和感觉寻求之间均呈显著正相关，性别和年龄与感觉寻求显著正相关(见表1)

表1 描述性统计结果和变量间的相关分析

2.3 有调节的中介检验

依据温忠麟和叶宝娟[18]提出的检验方法，首先控制了年龄因素，然后对变量进行标准化处理。结果显示，方程1中抑郁显著正向预测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β=0.19，t=4.90，P<0.001)，支持假设1。方程2中抑郁显著正向预测青少年的感觉寻求(β=0.26，t=7.36，P<0.001)，方程3中感觉寻求显著正向预测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β=0.26，t=6.19，P<0.001)，支持假设2。即感觉寻求在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关系间起到中介作用。方程2中，抑郁×性别对感觉寻求的交互作用显著；方程3中，抑郁×性别对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交互作用显著，验证了假设3，即性别调节了中介过程的前半段路径，同时性别调节了抑郁-尝试吸烟行为的直接路径(见表2)。具体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路径图见图1。

表2 抑郁对尝试吸烟行为影响的有调节的中介模型检验

图1 有调节的中介路径图

为了更加深入了解性别的调节作用，从简单斜率图中可以看出(见图2、图3)，男生感觉寻求水平随着抑郁水平提高而上升(β=0.19，t=3.75，P<0.001)，此外,女生感觉寻求也随之不断上升(β=0.34，t=6.86，P<0.001)。但是,当男女生都具有抑郁情绪时，女生感觉寻求的增幅大于男生。随着抑郁水平的不断提高，男女生的尝试吸烟行为都会有明显的增多，但是女生尝试吸烟行为的增长幅度大于男生。

图2 性别对抑郁与感觉寻求关系的调节作用

图3 性别对抑郁与尝试吸烟行为的调节作用

3 讨论

研究结果发现，抑郁对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存在显著正向预测作用，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会随着抑郁水平的提高不断增加，这与以往研究结果相符[8]。青少年时期由于激素水平的变化，无法应对生活中的紧张压力事件，会产生更多的负性情感障碍，出现抑郁情绪的概率增加，而青少年情绪调节能力不足，更有可能借用外部工具来缓解负性情绪，尝试吸烟会增加个体的愉悦感，所以抑郁者更有可能通过吸烟行为来应对抑郁情绪。同时青少年因普遍存在社会适应问题而会导致抑郁情绪的产生[19]，具有抑郁情绪的青少年更容易受到负性情绪的影响，会增加他们尝试吸烟行为产生的风险。

中介效应检验结果表明，感觉寻求在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关系间起部分中介作用，即抑郁不仅直接影响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还可以通过感觉寻求这一中介变量间接影响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一方面，在青少年身心不断成熟的阶段，抑郁情绪会影响感觉寻求水平。这符合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20]，认为抑郁能够对个体的心理环境产生影响，这种心理环境会促进青少年感觉寻求水平的提高。当个体出现抑郁情绪时，他们常出现解决问题困难，会导致他们出现更多的负性情绪。青少年可能会通过一些措施调节个体情绪，尝试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令自己放松和愉悦的情境中，试图增加对生活事件的把控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通过冒险和刺激行为来改善这种负性情绪。因此，当青少年出现抑郁情绪时，其感觉寻求水平也会随之增加。另一方面，感觉寻求是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重要因素之一[10]。青少年时期是感觉寻求水平发展迅速时期[7]，他们会通过更多的活动来满足自己的感觉寻求需要。同时，随着青少年自我意识的提高，他们渴望通过一些刺激性行为来调节负性情绪，为满足这一需求他们可能会增加冒险行为；而烟草中含有的尼古丁能够使个体产生欢快的体验，让个体感到兴奋[7]，获得感觉寻求需要的满足感，从而出现尝试吸烟行为。对感觉寻求中介作用的考察，有助于发现抑郁对尝试吸烟行为的影响机制，也可以对感觉寻求进行干预和调节，引导青少年采用适当方式满足刺激需求，降低其尝试吸烟行为产生的风险。

调节效应分析结果表明，性别在抑郁与尝试吸烟行为关系模型中存在的调节作用，在中介模型的前半段路径和直接路径存在调节作用。具体而言，性别在抑郁与感觉寻求这一路径起调节作用。当处于低抑郁水平时，男女生感觉寻求的水平差别不大，而当处于高抑郁水平时，女生的感觉寻求水平高于男生。这表明在同样受到抑郁情绪的影响时，女生感觉寻求的变化幅度更大，高抑郁的女生容易出现更高的感觉寻求。这可能与女生的人格特征有关。抑郁的反应风格理论[13]认为，高抑郁的女生比男生更具有较为负性的反应风格，出现对烟草等风险性物质的感觉寻求会更加普遍[16]。同时，性别调节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这一直接路径。抑郁与尝试吸烟行为之间存在男女差异，抑郁情绪对于女生尝试吸烟行为影响更大。即随着抑郁情绪的增强，女生的尝试吸烟行为增加明显高于男生。这与之前的研究较为一致[21]。究其原因，可能是因为男女情绪脑结构、荷尔蒙水平的不同，女生更容易受负性情绪所感染，且较难调节负性情绪[22]，青春期女生更是如此[23]。因此，女生有抑郁情绪时，他们尝试吸烟行为产生的风险更大。综上，性别差异会影响青少年抑郁对尝试吸烟行为的影响。因此，在判断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的关系时，需要关注性别差异性。同时在预防和控制青少年吸烟行为的过程中，不仅要关注男女不同的情绪表现，也要根据不同性别的特征制定不同的干预和控制措施。

4 结论

综上所述，本研究探讨了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之间的关系，检验了感觉寻求在二者关系中的中介作用，还发现性别可以调节这一中介模型的前半路经和直接路径。但还存在一定局限性。首先，由于横断研究数据不能验证变量间的因果关系，未来的研究可以采用纵向研究或实验研究设计。其次，感觉寻求的中介作用是部分中介，抑郁与青少年尝试吸烟行为之间可能还存在其他的影响变量，未来的研究可以进一步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