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组诗）

闫文盛

将我装进这只葫芦里的老酒瓶

1

将我装进这只葫芦里的老酒瓶，装进甜蜜空气，装进白雪和鱼。

当然，也装严冬，装一年四季红叶。

我完全无法渡河了，请你理解我。我们不比那些神仙。

他们拥有我们看不懂的话语和蛇。

上那道无人莅临的坡是件大事。你多带几个人去。

你多带几只葫芦。当你力气用尽，燃烧它内在的酒精可以激励你。

2

你下午去不去公园？今年你还旅行吗？

第三年了，你还有无计划当一个人类观察家？

那一年，白雪果腹，茫茫无际的等待啊，把你变成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3

就这样辗转地住下来很好。

你不用抓扶梯也可以上去。

夜里泥泞，你不用注视那些句子了。

路面上水墨蓬勃而起。你的创造力会变得越来越弱。

你不用观察那些句子了。

你只要贴切地体会到此刻、当时、骏马上的高风就可以了。

4

我必须奉劝你做一个诗人。哪怕每天半小时，你也可以变得真切起来。

我奉劝你首尾一致，否则，诗会烂掉的。

你如果对未来实在不乐观，也可以多去跑跑步。对啊，去公园里看雪吧。当迎面火红的头鹰与你相遇于冰湖的表面，有人旁观，而年长者为他的伴侣打伞，你就一定会为此振作起来。

你会吃尽荒地里的草。用心结庐，你会在无人之境住上很久。5

怎么样？还能习惯吗？

每次午休无梦。祝福你写出珍馐佳人美衣。

你往里挪上一挪，祝福你，无人与你头抢地，头悬梁，锥刺股。河边芦苇，轻轻地摇啊，你听到它们在说着话。时间中的玩乐，笔墨尽头的学说，都不及你的此刻。

6

如果雪际无涯，你住在这里感觉如何？

如果你看到了这种生活的实质，而不能携带着它的衣领前去，你的感觉如何？

请你郑重地写下来吧，那些人都在那里等你！他们与你同行，各自低眉，有着这个时节最常见的白雪须发表情！

火

1

一切都不真实。一切都不必有。一切都似是而非的……

那些悬念都是甜的？不，那些花儿……

绕过园圃行来的那些花儿，它们都视你如少年。

那么，你便如少年？你秘密地，心花怒放？

不，一切都不是甜的。甜是纯真的外放。

但一切都不是。一切都不必有。一切悬疑，都视你如句子。

你完整结束。不知由来。无边际。

2

你有太多愿望。一个一个实现，一个一个落空。

最后，你有一个空虚、寂寞、冷的大团聚。

如果那些时间浓得像酒，它们或会沉睡片刻，

令你沉思一夜，但不会始终将你浸泡。

你不是那个少年。你没有落地。

你时时刻刻都在地面上，你没有翅羽，并不习于风中行。

你只是替代性地担心，焦虑，没有别的。

因为安之若素的人群早已看淡了生死。

3

你坐在这里等待。日之升落，一揽于胸？

你不必坐在这里等待。这里没有等待的要诀。

这里没有多寡之数。这里的树木是白色的。

岁月的轮辐啊，那些树木和群蚁一样，是白色的。

你坐在这里，似乎大千世界云云，对你都不存在。

你只是坐在这里等待。

那些诗中瀑布，它们大如荒芜葫芦。

你不必顾虑重重，疑虑的心中种不出一颗土豆。

4

你的心缩小了。它略有些静止，不够活跃和丰润。

你的帽子缩小了，你高高的头颅也可以在低下来时一顿。

你的心贴着你的肺。你那里插翅也飞不进一只蜜蜂。

但你的记忆缩小了，你似乎只在这里遇见。

你在静止时，以虚影舞蹈。你看见了你的缩小。

多快啊，仅仅是四十余年，你便衰老，无可遏止地为琐碎的人间担心起来。

你把那塞在边角的植物标本撕开，它可能饿了，张开了巨口。

你沿着骷髅头西下，你洞察了那颗恶心人的头颅。

你的心缩小了，这次你再难被看见。

你怠惰地住在这里，等待一分钟的日影跳跃，你等待着，

“那日出过去，你的心便似乎被缩小了……”

5

风筝擦着窗棂飞了过去。风筝擦着火炕飞了过去。

你嗓子哑了。那灼灼而至的火焰，使你在此刻与过去的人间混杂。

你看见那些蛇、那些鸟掩面而泣。

你如今很难掩面而泣，因为溪水翠绿，它藏匿着某种“意义何在”的秘密？

你就是那座花园吧？你就是那些坐下来的事物。

你就是那个僧人低头。他落在众多人的后面。他不是批评人间。

他在爱，以他的孤独的刃角。

你就是那个僧人？你云游去吧。你不知方向地云游去吧。

这一束生死存亡之际迸发出来的火！

铁

我们真正的生命是这块铁造成的啊，瞧，就是这块沉睡的铁造成的。

你真正的魔咒不算多，但这块铁算一种。它身负各种辎重，你莫忧愁。

你莫要造成这块铁。你误解了，它本来利用你的相思凝结。你如何丢弃那密约。

多少句子实际上都视你为山水。你不必比那些树叶中的虫子，它们是你密约中的铁造成的啊。

胡同那里，也有好好先生。他一直笑，一直没有主意，一直不再说一句话。

砰！他真是这么个人。他真是做对了。

我想赐予你光，你秘密的战栗

你可以想出所有的不同。这不是你该做的梦。

你应该说得明白，但这场宴会，你确实不该来。

为了生活中的这一点不好，你丢掉了那横过山梁的禾木。这就没有必要。

词藻解决不了问题，你应该以热烈的回声酬谢那最后的人。

一个世界，一抹山色，一堆不平事。

你从这个山洞进门，从彼端出世。是的，没有任何允诺，你须记住那得施舍的路人。

那得施舍者，也是施舍者。他与这个世界，互相馈赠。相信我，你的幸福恰在这里。

他的蜜恰在这里。

这里为什么千疮百孔？使多数人的心里颇不宁静。

我正在找你。我正在找你的光。我想赐予你光。你秘密的战栗。

我寝食无味，日夜难安。但是现在，我知道九月的秋风茫茫，宇宙的刃角在时间里上下。

诗歌是鸟叫中的一片花卉？就是时间在此，你瞎眼了。

看不到，不是罪。但我心里的血液涌动，它们都盘桓在悲伤中。

我总是无言以对。滔滔不絕的江河被撑开了。它长出枯荷千万里飘摇。

我激动地奔跑。我睡着了。这一刀切开的笔墨没有滋味。

我在这里驻扎。我在这里生死。这里，在，真像你说的那样，一切都好。一切都是高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