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共生语境下中国电影的俄罗斯传播

吕丽

文化全球化为各国影视文化交流提供了广阔空间，助推各国电影产业的全球化布局。中国作为电影产业大国，受众市场庞大，同时也积极推行电影文化“走出去”战略，布局全球电影传播矩阵，提升中国电影及文化的辐射力和影响力。俄罗斯作为毗邻中国的友邦，与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多元合作不断深化，中国电影在俄罗斯的传播境况折射了文化共生语境下电影文化跨域传播的新趋势。

一、文化共生语境下中国电影对俄传播的环境

（一）政策环境

中俄关系的发展及“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金砖国家会议都是中俄影视合作的助推器。“一带一路”建设不仅仅是区域经济合作发展的战略，也是文化发展和传播的战略。俄罗斯作为“一带一路”沿线具有重要政治地位和经济优势的国家，与中国拥有友好交往的历史记忆和强烈的共同发展诉求。早在18世紀中叶，始于中国南方终于莫斯科及圣彼得堡的“万里茶道”和丝绸之路连接了两国文化传统。在《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中提出“沿线国家间互办文化节、艺术节、电影节、电视周和图书展等活动，合作开展广播电影剧精品创作及翻译……”影视语言不仅可以传播民族文化，更是“民心相通”的桥梁，通过影视形象来呈现中国形象，促进区域交流与合作。进入21世纪，中俄影视合作更加有政策保障。2001年，中国电影实施“走出去”工程，颁布了《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关于广播影视“走出去工程”的实施细则（试行）》，提出要让世界了解真实的中国，发挥中国电影传播民族文化和塑造中国形象的作用。《中俄总理第六次定期会晤联合公报》确定了中俄双方定期互办文化节的举措;中俄电影合作分委会为双方影视合作提供了机构保障，定期开展电影领域交流活动，推介本国电影行业发展情况，并推动具体的影视合作项目落地。另有“丝绸之路影视桥工程”聚焦国内相关机构与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影视项目合作，推动中国电影译配对外传播和渠道扩展，“中国影视剧对象国本土化语言译配”项目推动了大量中国影视剧对俄传播。

（二）渠道环境

中俄媒体的密切交流为中俄影视合作提供了平台，推动了中俄双方的影视作品在电视屏幕、院线银幕和网络平台的广泛传播。以SPB TV为例，作为俄罗斯最大的网络电视运营商，其互联网电视和手机电视等新媒体业务在俄罗斯有庞大的用户群体。一方面，SPB TV通过卫星转播中国电视节目，在俄罗斯的中国观众和对中国文化感兴趣的俄罗斯人收看，扩大中国影视影响力的同时获取经济收益;另一方面，在SPB TV自主开发的“一带一路”手机应用中涵盖了中国17个电视频道，涉及文化、功夫、历史、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中央电视台俄语国际频道通过卫星发射传播，俄罗斯可以24小时接收电视节目，以新闻为主打，文化、服务及娱乐节目为辅助，同时为俄语受众提供点播服务和互动平台。还有国广子行传媒等影视译制机构致力于影视作品的跨国传播，将中国优秀的影视剧和纪录片翻译成俄语对外传播。

网络新媒体的发展为中俄影视文化传播创造了条件。中国影视剧在俄罗斯主流视频网站都有展播，很多字幕机构致力于中国影视剧的翻译工作。俄罗斯观众在“kinopoisk.ru”“kino mail.ru”“Vse Doramy.ru”等网站可以看到大量中国影视作品，且关注度逐年上升。伴随着网络媒体的发展，中国各大视频网站包括东方卫视、江苏卫视、浙江卫视、湖南卫视等视频网站越来越受学汉语的俄罗斯观众青睐，在中国电影传播过程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在中俄文化密切交流的环境下，借助新的传播手段和信息环境，有利于深度开展影视合作及影视文化传播。俄罗斯主流媒体也更加关注中国动态，通过影像来传递中国印象。俄罗斯最大的电视媒体机构俄罗斯第一频道2016年开播了一档全新的纪录片栏目Открытие Китая（发现中国），向俄罗斯观众介绍中国社会发展的各领域成就，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民生等各方面，拥有较高的收视率。

（三）国际环境

文化全球化是影视文化跨国交流的大环境，为影视文化共享创造了可能。每个国家、民族、个体都融入全球一体化浪潮中，享受着经济一体化所带来的益处，同时也体验着文化全球化所带来的碰撞与交融。由于文化资源的分布不均和话语权不对等，文化霸权也日渐显现，随之而来的是不同文化主体间的摩擦加剧和价值观冲突，甚至是弱势文化的消退。因此，全球化语境下文化传播格局的不均衡对中俄影视发展具有极大挑战。中国电影对俄传播不仅受到两国政策的影响，同时受到全球电影产业发展的影响。好莱坞电影的酷炫特技和宝莱坞电影的歌舞传奇都在世界影坛煜煜发光，中国电影仍以本土受众为主体，对外输出亟需拓展空间和场域。因此必须提高中国电影的文化辨识度，彰显文化自信和民族特色，找到本土文化转型与全球文化视野的交叉点。电影跨文化传播必然遭遇“文化折扣”现象，借鉴好莱坞电影全球化经验的基础上，电影文化的传播依托于所属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受制于受众所属民族的审美传统，因此，媒体报道及国家形象都是电影跨域传播的有力支撑。

（四）受众环境

文化差异为中国电影的跨文化传播增加了不确定性。虽然中国一直致力于电影“走出去”，但受众面窄和文化差异仍是影响中国电影传播的主要障碍。俄罗斯“民意调查基金会”的数据显示：除去部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士，俄罗斯社会中其他教育层级的人群接触中国图书、电影和电视节目等文化产品的机会其实不多。[1]1997至2015年这18年间，有47部中国（包括香港地区）电影在俄罗斯上映，票房总计1760万美元。如果除去2012年《十二生肖》940万美元的票房，中国电影总票房仅为820万美元，其余46部影片的平均票房收入仅为17.8万美元。[2]俄罗斯民众对中国电影不够热衷，一方面与影视内容和制作水平有关;另一方面与观众的刻板印象有关联。很多俄罗斯民众对中国的认知仍是落后贫穷的，部分媒体以偏概全的报道阻碍了俄罗斯民众对中国及中国影视文化的认知。9CB5F394-A36B-4E2A-B312-6079DE77D5B0

俄罗斯民众对中国不同形态文化的认知对电影跨文化传播的影响更为直观。具体的中国形象表现在文学、艺术、建筑、语言、习俗等方面，体现了中华民族长久以来的独特生活方式，这些文化元素是影视作品吸引俄罗斯受众的重要部分。21世纪以来，中国元素在俄罗斯的普及度和认知度较高，普及度最高的前10位中国文化元素依次为：中餐、中国哲学、中医、中国电影、中国动漫、中国历史、中国文字、中国建筑与园林、中国绘画、中国名胜古迹。而俄罗斯民众对中国名人的认知度中较高的是成龙、章子怡等电影明星。[3]根据对俄罗斯留学生访谈了解到，他们对中国电影相关的李安、张艺谋、章子怡、成龙、李小龙等耳熟能详，中国功夫电影仍是最受欢迎的类型。根据俄罗斯电影网站的打分排名，《英雄》《叶问》《霍元甲》都曾是俄罗斯受众最喜欢的影片。

中国电影、电视剧、动漫、电影明星整体接触度和受喜爱程度较高。随着视频网站中国影视作品的传播，俄罗斯民众接触到中国影视作品的人数还在上升。中国历史、中国哲学、中医、中国功夫、中餐文化都可以在电影中得到展现，经过艺术加工的中国文化元素更能吸引俄罗斯受众，既使受众对中国文化元素有接触和认知，又有助于受众对影视作品的解读。

二、文化共生语境下中国电影在俄罗斯的传播路径

中国影片在俄罗斯的传播途径主要有三个：

一是通过俄罗斯影院上映，《芳华》《影》《捉妖记》《动物世界》《长城》《功夫瑜伽》《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非凡任务》《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龙牌之谜》等影片都取得了不错的评价。与早期中国功夫武侠题材电影受热捧相比，当前更多类型中国影片走进俄罗斯观众视野，比如俄罗斯媒体对《中国合伙人》在莫斯科电影院的展映进行了很多报道：评价认为《中国合伙人》的接受度要好于一部中国动作片，俄罗斯科学院东方学研究所中国研究专家瓦连京·戈洛瓦切夫评价电影找到了中俄两国受众的契合点，反映了与俄罗斯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相似的探索与转型故事。

二是通过在俄罗斯各城市举办的中国电影节或相关机构主办的文化节活动中，展映中国影片。新世纪通过在俄罗斯举办各种电影节展，总计展映中国影片近100部，中国电影节向俄罗斯观众呈现了中国影片发展面貌，使其对中国形象的认知更加丰富立体。主题性电影展也非常活跃：2019年2月，圣彼得堡、莫斯科和新西伯利亚举办首届中国当代电影节，着眼于中国当代电影的最新发展动态，从专业性和趣味性出发，向俄罗斯民众推介中国当代影片，在影院以中文配俄文字幕的形式展映了《江湖儿女》《北方一片苍茫》《追踪》《肋骨》《大象席地而坐》《撞死了一只羊》等影片;2020年12月，在莫斯科、圣彼得堡和新西伯利亚举办“中国新电影节”活动，选取了《八佰》《花这样红》《一点就到家》《白蛇：缘起》《不止不休》以及《气球》6部影片展映，让俄罗斯观众了解中国现代电影时尚。

三是通过新媒体平台尤其是电影网站播放中国影视剧资源。《叶问》《霍元甲》《英雄》《十面埋伏》等影片都有较高点击量，更多的影片通过电影网站进行传播，无论是数量还是关注度都有明显提升。俄罗斯受众可以通过中国媒体开发的俄语网络平台看到中国影视作品相关信息，如新华社俄语网站、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俄语版、人民日报网络版、CGTN俄语频道都可以观看中国影视剧或了解相关报道。俄罗斯受众最常使用的观看中国影视剧的网络平台为“kinopoisk.ru”“kino mail.ru”“vsedoramy.net”，可以观看大量中国影片。通过对近百名俄罗斯留学生及家人接触和评价中国电影的相关情况进行调研，受访者观看中国电影的主要渠道为电影院和免费网站以及移动客户端，有55.41%受访者选择通过网站推送观看影片。

俄罗斯影评家认为，中国电影票房收入井喷式增长和中国电影全球观众数量增加有关。中国电影通过鲜明的民族风格讲述中国故事，运用先进的电影科技进行电影制作，很多表现中国人生活和想象空间的影片吸引了俄罗斯受众。

三、中国电影在俄罗斯的线上传播与文化互渗

在文化全球化背景下，网络等新媒体成为电影传播的新型主流平台，对俄罗斯“kino mail.ru”“vsedoramy.net”两大网站的中国电影传播情况进行统计，可以发现这一趋势日渐显现。

首先，中国电影在俄罗斯电影网站播放的影片数量较多，21世纪第二个十年实现质的飞跃。“kino mail.ru”和“vsedoramy.net”都拥有丰富的中国电影资源，进入21世纪后都呈现快速增长的特点，尤其是第二个十年更是井喷式发展，更多的中国电影俄文版出现在网站供俄罗斯观众点播观看。但对“kino mail.ru”网站数据进一步分析可以发现，中外合拍影片占比较高，且很多网友因好莱坞因素选择收看影片，俄罗斯网民对中国影片的认可度仍需提升。

其次，影片类型比较多元，网站各有侧重，以冒险武打为主的动作影片都占较高比例。“kino mail.ru”与“vsedoramy.net”对中国影片的偏好略有不同，“kino mail.ru”除了动作功夫类影片，还有20.6%的卡通动画影片，爱情主题影片资源较少;“vsedoramy.net”综合性更强，除400多部影片外，还有600余部电视剧资源，电影类型以爱情剧情类为主，占29.4%，动作影片占21.6%，而近些年备受追捧的玄幻类影片也有较多资源，占14.8%。

最后，点击观看量分布不均，点赞评论等互动行为较少。对“kino mail.ru”中国电影的评分和参与评分人数进行统计，可以发现评分存在严重不均衡现象。评分排名靠前的影片以中外合拍影片居多，如《面纱》《谍海风云》，而排名靠后评分为6.0以下的非合拍影片有26部;参与评分人数排名前十的影片同样以合拍影片为主，非合拍影片中Крадущийся тигр，затаившийся дракон（十二生肖）參与评分人数最高，为1097人，评分6.8，绝大多数影片参与评分人数低于千人。9CB5F394-A36B-4E2A-B312-6079DE77D5B0

对“vsedoramy.net”中国电影的浏览量、点赞量和评论量进行统计，可以发现中国电影浏览量较高。5000浏览人次以上的影片96部，其中浏览量前十名的影片以爱情片为主，且上映时间以近五年为主，打破了中国功夫片独大的局面。但整体来看，影片点赞和参与评论的人数非常少，点赞前三的影片为Третий вид любви（第3种爱情）、Омут слез печали（悲伤逆流成河）、Поздняя осень（晚秋），点赞量分别为476、158、144。评论量前三的影片为Третий вид любви（第3种爱情）、Омут слез печали（悲伤逆流成河）、Люблю тебя такой，какая ты есть（杀生），评论量分别为22、19、17。

调查网站的中国电影数据表明，中国电影在俄罗斯的传播力已经显著提升。伴随两国文化深入交流和媒体广泛报道，会有更多俄罗斯受众观看并评析中国电影，更加认可中国电影及其所蕴含的民族文化。通过对中国电影线上传播分析，可以看到中外合拍片借助多国影视力量观影情况更好，在制作、发行和线上线下传播都有较好的资源支持。

合拍影片是中国电影人走向俄罗斯的有效途径和创新探索，在剧本创作阶段就充分考虑了两国文化及受众的观影心理，在文化全球化浪潮中有利于不同民族间文化交流。中俄影视合拍片中的文化互渗主要体现在剧情设计、拍摄场景、演员选择等方面综合了双方的特色资源，通过语言习俗、民俗传统、地标性建筑等文化元素进行文化渗透融合。《战火中的芭蕾》从两国历史中发掘共同记忆改编为电影，体现了中苏两国在特殊时期建立起的深厚情谊，通过影视手段和戏剧手法将历史原型中的文化元素进行呈现，从而唤起两国受众的共鸣;《陵水谣》中展现了中国婚庆民俗;《战斗民族养成记》展示了俄罗斯民族捕猎民俗;《他是龙2》中的皮影、风筝、埙都成为电影情节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打造视听奇幻效果的主要手段;《龙牌之谜》体现了中国功夫龙拳、中国茶叶和服饰文化，并且茶叶和功夫成为贯穿影片情节的关键元素。无论是主人公通过传说中古老的丝绸之路，从西方漫游到中国的奇幻之旅，还是跨越种族具有俄罗斯式的浪漫爱情故事的人龙之恋，这些故事素材都来源于古代神话或传说，并经过一定改编和加工，融入了中国元素。《囧妈》中北京开往俄罗斯的K3列车、《战斗民族养成记》中的上海外滩、东方明珠塔、弄堂小吃街、长城，《龙牌之谜》中的庄园和茶山等中国典型建筑景观都是根植于电影中的文化共生。无论是基于民族或国家历史故事的文化互渗还是基于民俗民情与建筑景观的文化植入，都可以向俄罗斯民众展示悠远而又富有内涵的中华民族传统文化。

结语

电影作为文化的载体，体现了民族文化的精神，彰显了本国风土人情，有利于俄罗斯民众更深切地了解中国的悠久历史、博大文化、壮美风光、社会生活，从而增进两国人民的相互理解和认知。在中华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与“一带一路”战略友好国家俄罗斯开展影视制作与传播的深度合作，对传播中华文化、促进两国文化交流和发展睦邻友好关系，更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许华.“人类命运共同体”愿景中的中俄文化外交[ J ].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2018（04）：13-26.

[2]Китайские фильмы не пользуются успехом в России，но их  прокат " возрождает" Минкульт，http： / /kinodata. pro /vse-o-kino /obzor-kassovyh-sborov-v-rossii.

[3]李玮.俄罗斯人眼中的中国形象[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134.

【作者简介】 吕 丽，女，山东青岛人，青岛理工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教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电影艺术及媒介文化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项目“文化间性视域下中俄影视合作与‘中國形象表达研究”（编号：19YJC760074）研究成果。9CB5F394-A36B-4E2A-B312-6079DE77D5B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