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伍迪·艾伦电影女性话语的缺失与重构
2022-06-22王加昕曹飞
王加昕 曹飞
导演伍迪·艾伦是美国电影史上极具创作个性的导演,其作品关注社会现实,采用具有地方色彩的话语对白,用幽默且带有讽刺性的镜头语言探究了多元社会话题。在伍迪·艾伦的创作中,女性角色既是影片叙事的首要题旨,也是被征服、屈从、斗争等叙事主题的重要符号。他的电影关于女性话语的表达与构建经历了缺失、探索与重构的动态变化过程,见证了伍迪·艾伦创作经验的不断成熟与完善,同时诠释出不同时代语境下,其对女性话语的理解与认知。本文以伍迪·艾伦的经典电影作品为研究基础,对女性话语的诠释表达与重构进行解析,以期更好理解其影片中女性话语的叙事空间。
伍迪·艾伦自1964年自编自演喜剧《猫咪最近怎么样了》以来,先后创作了《安妮·霍尔》《百老汇的丹尼·罗斯》《解构爱情狂》和《午夜巴塞罗那》等脍炙人口的经典佳作,其亦成为电影艺术领域极具影响力的代表人物。他的电影风格独特、覆盖面广,包含了戏剧、喜剧中的多种叙事元素,并汲取“无声片喜剧”的创作特点,鲜明引领了电视、电影艺术创作风向,深度触及政治、文化等社会性话题,是极具辨识度的影视作品。
一、伍迪·艾伦电影女性话语的表达缺失
伍迪·艾伦通常借助对话方式来表达个人对社会、宗教、道德的反思,诠释现实与梦幻的思考,采用夸张的叙事方式来对相关话题进行探讨。在其早期电影创作过程中,由于对女性主义缺乏深刻认识,造成了其作品中女性话语的表达缺失。
(一)失声:叙事空间的性别束缚
电影作为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娱乐媒介,凭借视听结合的叙事手法,为大众提供了更广阔、生动的观赏体验。电影由人饰演的角色来完成,即使是空镜头,其中也蕴含了人的情绪、感受与观点。[1]伍迪·艾伦早期创作的影片中,由于对女性角色缺乏理解,女性大多以辅助叙事、衬托男主角人物的身份呈现,引发了女性话语的“失声”。以伍迪·艾伦执导,伍迪·艾伦、黛安·基顿等主演的影片《安妮·霍尔》为例,影片采用现实与超现实相融合的叙事手法,使用幻想、倒叙等叙事时间线,呈现出主人公艾维·辛格复杂、困惑的人物心理。片中,女性角色仅充当了“辅助叙事”的功能,缺少女性议题的展开性叙事,影响了该片整体的情绪表达,造成女性话语的“表达失声”。由于电影空间长期由男性主导,伍迪·艾伦的早期创作亦对女性主义存在刻板认识,由此产生叙事空间的性别束缚。
(二)失位:叙事内容的结构错位
叙事聚焦是电影在叙事过程中,铺展、呈现故事内容所选择的特定立场与视角。男性与女性因生理构造、情感体验等差异,形成了完全不同的话语体系。伍迪·艾伦早期的电影创作未能实现对女性群体的发声与展示。例如,影片《星尘往事》中,为塑造、烘托主人公桑迪的人物形象,他选取三位女性角色进行辅助叙事。与此同时,影片以“男性欲望”为基础,“拔高”男性角色,牺牲了女性的表达空间。事实上,女性话语的表达失位并非自觉选择的结果,而是长期以来的男权文化主体使女性陷入被动取悦大众的境地。因而,伍迪·艾伦的早期电影中不仅仅是缺乏女性电影语言,亦是缺少源自社会语境的平衡认知。
二、女性话语的探索表达
在叙事过程中,传统影片使用的方式、技巧相对固定,并习惯性地将女性安排在从属、被动的位置,限制了女性角色的书写表达。由伍迪·艾伦自编自导的喜剧片《艾丽丝》,是一部具有魔幻色彩且传递妇女解放主题的影片。该片将悬疑、喜剧、科幻等多种元素进行糅合,在保持叙事题材多样性的基础上,兼顾了不同类型受众群体的观赏需求,探索了女性话语的有效表达方式。但影片仍未擺脱对传统女性角色的认知框架,女性话语浮于表面,未能触及人心。
(一)打破依附关系的主体表达
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成年人自我镜像的构建恰如婴幼儿依靠镜子确认自身影像一样,必须依赖于文化语境。女性群体话语建构是基于文化语境下的自我镜像重构,与女性的自我认知有重要关联。[2]《艾丽丝》即讲述了家庭妇女艾丽丝找寻自我的过程。影片叙事结构别致微妙,将科幻元素融入其中,使用螺旋滚轮、隐身“魔法”等一系列具有讽刺意味的道具,在彰显影片奇思妙想风格的基础上,实现了娱乐性与情感内涵的融合表达。影片主人公艾丽丝对至善、至德的追求,是滑稽表象下的对观者的告诫——女人当自强,命运需握在自己手中。
(二)彰显女性主义的深度表达
英国学者克莱尔·约翰斯顿1973年发表的《作为对抗电影的女性电影》是女性主义电影理论的“开篇之作”,其认为“女性”的意象是一种符码、一种传统,是针对男性才能产生的意识形态的“意义”。①在传统的电影叙事空间中,女性多以参照、负面、消极的“非男人”形象被塑造,以至于女性群体多以“缺席”的形式出现在电影空间之中。[3]影片《艾丽丝》以“自我发现”为起点,用细腻的女性视角,围绕现实生活,探析女性的特殊价值,实现了对女性主义的探索扩写,进一步拓宽了女性话语的表达空间。主人公艾丽丝对自由、对个人解放的执着是该片的叙事底色,正是其自身的觉醒,才使影片所表述的自由乐观、坚强善良等叙事主旨得以鲜活呈现。伍迪·艾伦以自然呈现的方式来讲述女性主题,该片既有对人性的真切考量,也有他创作心态的转变。他在讲述艾丽丝的人物故事时,将主人公对爱情的执着追求和对生活的积极向往作为叙事焦点,淡化了观众对影片娱乐性的期待。
(三)引发心灵共鸣的共情表达
以女性话语为机理,伍迪·艾伦通过勾勒社会场景的真实镜像来疏解现实苦楚,用小人物透视大时代,在人物形象演绎中,透视时代的变迁。[4]例如,爱情片《人人都说我爱你》以主人公朱娜生活的大家庭为叙事背景,讲述了大家庭内各个成员对爱情的探索。该片作为一部展示女性形象、传播女性主义的影片,以爱情为创作主题,采用传统音乐剧的形式,用现实主义手法描绘了女性的情感变化。影片通过打造多维、立体的叙事场景讲述人物角色的命运变迁,在较大程度上影响了观众的心灵体验与价值认同。该片关注女性群体的心理困境,深度触及观者内心;并以女性主义为核心,注重打造新的女性主体,跨越了传统女性电影的叙事逻辑。260C502D-3F0D-4F14-A6FF-A9BF315369C9
三、女性话语的重构
现今,女性群体积极利用各类传播媒介表达自我主体意识,而传统电影媒介存在性别不平等的话语逻辑,存在差异偏见,形成了女性角色形象的性别成规。面对新的叙事语境,为提高女性在影视空间的话语权,创作者需注重打破传统的叙事秩序,提高女性表达的自主性,使女性自我表达与自我认同形成有机融合。自2005年以来,伍迪·艾伦的电影创作进入新的叙事层级,通过深入女性角色的内心世界,逐渐重构了其电影的女性话语。
(一)虚幻镜像:脱离现实场景的女性角色
以女性视角为基础进行电影创作时,创作者应着力探寻传统男性话语叙事遮盖下的女性情感,通过探讨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等问题,破解女性话语的失语现象。[5]当代影视作品往往描绘高知女性群体,塑造出容颜靓丽、智慧聪明的人物角色。但从叙事动力看,新场景下的女性人物仍依附于家庭和男性群体。由凯特·布兰切特、亚历克·鲍德温等人主演的影片《蓝色茉莉》讲述经历家破人亡、生活剧变的女主人公重获新生的故事。影片采用悲喜融合的情感叙事方式,重点探讨了当女人失去男人,如何重建个人安全感的话题等。该片作为近年来以女性主义为主旨的代表作,通过对女性婚姻、独立地位等极具现实意义的话题进行探讨,带给观众深刻的启示与反思。然而在影片中,主人公茉莉所获得的一切优越条件,仍源自对男性的依附,同时,其整体叙事架构仍然局限于传统的家庭范畴。
(二)分裂镜像:多元场景拼接女性形象
电影作为一种视听叙事艺术,以媒介再现的方式融入了对时代文化的理解与认识。女性主义电影只有真正回归女性生活,凸显女性本质的美学,才能切实解决话语表达的现实困境。因而,创作者在勾勒、塑造女性人物形象时,需跨越不同场景的叙事差异,讲述不同人物之间的情感矛盾,尝试打破传统女性表达的被动话语策略,以持续提升女性表达的影响力。[6]《蓝色茉莉》的主人公茉莉是典型的现代知识女性,她长期沉浸于“上流社会”,对婚姻、生活、爱情等方面皆有极高的品质要求。当丈夫移情别恋、破产自杀,养子离她而去后,茉莉的人生面临着巨大考验。伍迪·艾伦采用倒叙与顺叙交叉的双线叙事手段,将现时与过往交替呈现给观众,并妙用音乐元素,勾勒出鲜活的对话场景。然而,受人物角色设定影响,该片塑造的女性呈现出鲜明的“拼接性”特征。由此可知,女性现实主义题材影片需以时代意蕴为基础,细腻聚焦女性群体,以“她”视角来关切现实。
(三)回归镜像:掌握话语权的女性形象
在影视空间塑造过程中,创作者为有效建构女性话语,需打破男性主导的影视空间秩序,通过从女性私人空间表达走向公共空间诠释,实现女性人物角色的生动塑造。[7]自2005年创作《赛末点》以来,伍迪·艾伦开始深入女性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在确认女性位置的同时,以开放态度深入探索女性心灵中的复杂面,充分挖掘角色的潜力。与其他影片不同,电影《蓝色茉莉》描绘了主人公茉莉曲折坎坷的人物经历,以悲剧结局收尾,探寻了女性人物命运与时代的内在关联。片中的茉莉在人生抉择的关键点,将选择权交予他人,而非自己主动把握、争取;而茉莉妹妹金吉的生活,则是对茉莉人物形象的反面映射,金吉脚踏实地地生活,没有任何超越现实的空洞想法。事实上,影片塑造的茉莉是现代文化语境下,女性向往“上流生活”的写照。该片将女性置放于公共空间,逐渐打破了传统、刻板的女性叙事视角。
结语
伍迪·艾伦电影中女性话语的建构与描述,先后经历了缺位、探索与重构的过程,既体现了伍迪·艾伦本人创作经验的不断成熟,也反映了不同社会语境下男女对话方式的嬗变。在新的时代语境下,以都市高知女性、女性创业者等为代表的新女性群体主体意识不断觉醒,在突破个人困惑与焦虑过程中,渴望实现女性话语的再构建。基于此,在当代影视作品创作中,创作者需回归现实生活,从不同境遇、不同群体出发,打破对男性话语的依赖,用光影的力量观照多元社会层级的女性群体。
参考文献:
[1]钟旭东.伍迪·艾伦的空间之维:个体命运与宏大叙事的银幕建构[ J ].电影评介,2018(21):93-96.
[2]周艳.从“可见”的女性到生命意识的多元化表达——新中国成立70周年女性题材电影思考[ J ].电影评介,2019(20):87-91.
[3]蒋励,魏时煜.女性视点、学术经验与海外华侨华人纪录电影——《金门银光梦》《古巴花旦》导演魏时煜访谈[ J ].暨南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10):51-61.
[4]徐红.“新女性”在批评论战和行业纠纷中前行——兼评20世纪30年代进步电影的女性话语[ J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12):104-109,115.
[5]侯东晓.“执拗的低音”:20世纪50年代银幕女性形象的异质性表述——以《青春之歌》《柳堡的故事》为中心[ J ].电影评介,2020(18):28-32.
[6]盖琪.跨域想象/实践中的“不可靠叙述”与“女性讲史者”——重读电影《黄金时代》[ J ].文艺研究,2020(09):123-134.
[7]代芳芳.《伯德小姐》与《你好,李焕英》:中西方新生代女导演母题叙事比较研究[ J ].电影评介,2021(17):79-82.
【作者简介】 王加昕,女,山西临汾人,山西师范大学戏剧与影视学院博士生,主要從事戏剧与影视学研究;
曹 飞,男,山西阳泉人,山西师范大学传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山西戏曲文物研究。
【基金项目】 本文系山西师范大学校级课题“唐代戏场研究”(编号:01053015)成果。260C502D-3F0D-4F14-A6FF-A9BF315369C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