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文、隐喻与现实主义:“荒岛文学”的跨媒介银幕叙事研究
2022-06-22杨炎雨
荒岛文学是西方特有的一种文学形式,由于地理位置临海且具有冒险精神,荒岛成为天生爱探险的西方人向往且充满好奇的地带。这种刺激与不可知的荒岛经历让荒岛文学获得了生存的土壤,并受到推崇与喜爱;而由荒岛文学改编而来的电影不仅是从叙事上与荒岛文学产生了互文性,更是从文本文化(Text culture)到形象文化(Image culture)展现着富有层次的叙事表达,让西方荒岛文学获得了新的更富生命力的升华。
西方荒岛文学改编的荒岛电影,是电影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荒岛余生》是由福克斯公司与梦工厂联合制作的一部荒岛电影,是根据英国现实主义作家笛福小说《鲁滨逊漂流记》改编,讲述了男主人公快递员查克·诺兰德从飞机失事到流落荒岛,再到4年之后重获新生的故事。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从一个物质匮乏的真实荒岛到另一个精神空虚的社会荒岛,从追求求生欲望、坚定信念到后来对人生意义的反思,表现了主人公在荒岛上从无到有,从崩溃到奋进不断变化的心理特征与人物特征过程。本文旨从人物情节的互文性、荒岛电影中的隐喻意义、荒岛电影的现实主义表达出发,探讨荒岛文学改编电影的叙事特点。
一、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互文性
文学作品是一个大系统,每个作品的诞生都会受到经典作品的影响,也就是说,每个文学作品都有经典作品与现在的互文。
荒岛文学的叙事手法一般都是以主人公的经历自述,通过无人烟的荒岛与扣人心弦的传奇经历,以细节叙事为重点,主观抒情为抓手进行讲述。荒岛文学的著名作品《鲁滨逊漂流记》中有一段描述:“海上浓雾,我遥望着那只搁浅的船舶,隐约能够看到,它距离岸边很远,我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感慨。”和荒岛文学电影代表作《荒岛余生》中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半夜起身到海边看到远处船舶的点点灯光,他激动地用表情和夸张的肢体动作拿着手电筒一闪一闪期待船上的人能看到他,并大喊:“S-0-S”。这种细节叙事上的互文与心理与语言上的感慨,生动具象地体现了克里斯蒂娃《符号学》中对互文性的阐述。互文性也可以称为“文本間性”,在这里引用的互文性需要认识到一个文本,它是以不同的程度、不同的形式(但可辨认)存在于其他文本中,即互文性通常被用来指示两个或两个以上文本间发生的互文关系,在这里指的是荒岛文学(小说)作品与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剧本)情节叙事上的互文性。
小说《鲁滨逊漂流记》中的一个情节是鲁滨逊为了能到孤岛对面的大陆,他想造独木舟,经历了第一次的不成功和第二次拥有了有桅杆和帆的独木舟。在根据荒岛文学《鲁滨逊漂流记》改编的电影《荒岛余生》中,也有类似互文的情节。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第一次尝试逃离荒岛失败、拖着受伤的脚回到荒岛岸边后,在漫长的荒岛生活中,他始终有着重回陆地的信念,他在墙上标记时间及大海风向的季节变化,终于让他等到了被海水冲上岸的铁门;他第二次激动地利用木头、绳子、铁门等做了一个小船,带着他的精神伙伴排球威尔森,选准了季节,顺着潮水和风向出发了。在这两个情节的互文上,荒岛文学作品与其改编的电影叙事是大体一致的,而这种互文的一致性,同样有着共同推动情节发展的作用——即完成主人公在荒岛生活过程里的一次重大成功体验。而从这意义上来看,显然改编的电影叙事上更加大胆。通过对这一情节的互文改编,完成了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即将回归社会生活的重大转折。
二、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隐喻意义
电影是叙事的艺术,不少优秀的电影都蕴含着丰富的隐喻指向。巧妙的隐喻运用也使人在解读领悟到的那一刹那,获得与作者心意相通的精神满足感与愉悦感;精巧的隐喻运用,可以让作品更经久不衰,荒岛文学及其改编的电影就是这类典范。通过隐喻去暗示主人公感悟生命的意义,同时也是赋予作品深刻与丰富的内涵。
荒岛即隐喻。荒岛文学是西方文学中比较特殊的一种文学,在这里荒岛文学中“荒岛”两个字本身就包含两层涵义:一层是作为现实空间场景存在的实体的荒岛土地;另一层则是作为精神层面存在于每个社会人心中的精神上的荒岛。
作为荒岛文学改编的电影也延续了同样的隐喻意义,如《荒岛余生》中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就是经历了从饥饿孤独、一个人生存的真实荒岛到回归后历经热闹的PARTY、精神空虚的社会荒岛的过程。荒岛在改编电影叙事上,它本身的隐喻意义被完好地保留,并且通过形象文化(Image culture)——影像更加生动地进行了深刻的叙事表达,引人深思。
荒岛“用品”的隐喻。荒岛文学所表达的小说文本文化(Text culture),其表达叙事在含义上所界定的地域建构了一个特定的空间,而小说主人公的活动范围与人物行为设定必定在叙事过程中就会受到限定——荒岛这一特殊设定的影响。不论是在小说叙事文本文化(Text culture)中所表达出“荒岛用品”,还是由荒岛文学改编而来的电影中的“荒岛用品”都存在着特殊的隐喻意义。这种特殊隐喻也存在于《荒岛余生》中,如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荒岛生活“用品”:精神伙伴——排球威尔森、代表希望与未来——印有天使翅膀图案的包裹与情感寄托——带有女友照片的怀表。
在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被海浪冲上荒岛一开始,他爬出充气阀,瘫坐在海滩上无助地望着刚刚带给他灾难的大海,取出BP机,渗水的BP机不仅让他绝望,更隐喻了他将和现实社会真正地脱离的绝望处境。而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在尝试了很多次钻木取火成功后,他激动地做了篝火,兴奋地看着点点飞舞的火星呐喊起来:“萤火虫,飞!你们是自由的,你们是自由的,对对,看我创造了什么?我生了火!我……生了火!”这一场景描述中,通过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对飞舞着的火星的叫嚷,这层隐喻可以看出他对自由的火星的艳羡,希望能像小小的火星一样,有着“飞翔、逃离”荒岛的、重获自由的渴望。
主角人物设定的隐喻。《荒岛余生》在人物的设定上也极富隐喻意味。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职业设定就是快递公司的快递员,在他的眼里时间就是速度,他会在快递员工作时喊着“滴答滴答”,不停地去催促加快速度,并且要求别人和他一样跟上他的速度。他对自己也非常严格,在接女友电话时,也不停地催促自己“接电话,接电话……”。AF9DA212-F27C-48ED-B9D1-A092D886E1D4
在影片伊始,一个小男孩取了一个长条形快递飞奔地跑向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所在的快递仓库,而此时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也正在和快递员们谈论要加快时间。当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小男孩送来的快递吸引住时,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不慌不忙地拆开快递,取出一个时钟,原来这是他用来测算快递运送速度的工具,而显然秒表上的时间,让他感到不满。他向仓库里的快递员们咆哮到:“我离开Memphis前用联邦快递寄的……这是一个时钟,寄时我将它调到零,现在已过了87小时22分17秒,我从Memphis,America到Nicolai in Russia要87个小时,87个小时是个可耻的纪录。”①
从另一方面来说,快递从出发到最终送达,这一过程都充满了不确定性,而这也隐喻了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命运,没有人能保证一直会安稳地生活在秩序不变的社会里。然而当跳出舒适区,在命运的荒岛上,你又会做何选择呢,这都是荒岛文学及其改编的电影所带给我们的深刻思考。
三、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现实主义
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现实主义体现在以形象的现实性和具体性去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即荒岛环节)的典型人物(孤独的个体),不同的是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现实主义更加客观真实,贴近适合于形象文化(Image culture)的改编。比如,在荒岛文学作品《鲁滨逊漂流记》中有一个情节,当鲁滨逊巡视完整个荒岛后,说:“这一切现在都是属于我的,我是这些土地无可争辩的国王与领主。”①这里就有了主人公的光环与设定。而在荒岛文学改编的《荒岛余生》电影叙事中,主人公的思想与行为更贴近客观现实。比如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在走完荒岛后,一直在荒岛上绞尽脑汁地去解决温饱问题,他与椰子对抗、制作渔网、埋葬漂来的同事,都是贴近现实的生活细节。同样,他的精神伙伴威尔森也只是一个无意中创作出来的毫无意识的排球,而不是荒岛文学作品《鲁滨逊漂流记》中鲁滨逊的奴隶“星期五”,也没有将荒岛改造成家园的雄心壮志。这种不去刻意拔高主人公境遇的贴近现实的平淡叙事,是荒岛文学改编电影所体现出的现实主义风格。
荒岛场景设定上的现实主义表达。总的来说,荒岛文学设定大多是主人公经历了一些事故而导致原来社会生活轨迹的改變,孤身出现在毫无人烟,甚至有时候是危机四起的无名荒岛上,长久面临孤独、饥饿、寻找精神朋友、经历磨难、逃离荒岛的过程。但是由它们改编的电影也有稍许不同,比如对荒岛上孤独的叙事表达,荒岛文学作品《鲁滨逊漂流记》中的表述是:“整整一天,我为自己悲惨的境遇悲痛欲绝。我没有食物,没有房屋,没有衣服,没有武器,也没有地方可逃,没有获救的希望,只有死路一条。”②对具体的事物(房屋、衣服、武器)以及处境的现实描述。而作为荒岛文学改编电影的代表《荒岛余生》中更是从钻木取火的真实场景、旱冰鞋刀割椰子的情景、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借着手电筒微弱光线看着排球(精神伙伴)与怀表(情感寄托)的孤独时刻,在电影叙事上将贴近现实方式进行了平淡真实的叙事表达。
叙事体验感的现实主义表达。电影在叙事的体验感上,在荒岛文学所创造的宏大世界中,放大了冒险的体验感,如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在看到海的远处有船时,他坐上充气艇,奋力划桨,向遥远的海上前进时,他有惊无险地划过了8个海浪,当看到第9个海浪向巨大的墙面席卷过来的时候,这里用几对他的表情和海浪的反打镜头,营造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慌张的神态和紧张的氛围。这种一浪一浪冒险而来的深度叙事体验感,伴随着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一声吼叫和翻船的特写,让我们感受到海浪的猛烈,大海的无情。而这种现实主义的叙事表达,也让叙事体验感更加真实、迫近,同时也揭示了荒岛主题中对求生信念的表达和对自然生态的敬畏。
情节段落中的现实主义表达。同样的叙事还在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回到现实生活后,他与明明和他相爱的女友再一次见面,从“女友开门后和他深情的拥抱—厨房尬聊—颇有深意地归还怀表—探讨荒岛位置—女友保留了他的车,保留了满满的回忆—雨中拥吻—理智告别”这一段叙事中,可以看到荒岛文学改编电影叙事的现实主义表达特点:一是细节的真实性。女友开门后和他深情地拥抱—厨房尬聊—颇有深意地归还怀表—探讨荒岛位置这一段叙事段落中,可以看到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敲门时的局促;厨房尬聊从冰箱取出全脂奶、对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以前喜好的提及、桌面上的地图圈着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流落的荒岛位置,这些都是对细节的刻画。二是形象的典型性。在雨中拥吻—理智告别的这一叙事段落中,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和女友在生活中都是典型的形象,流落荒岛多年的男主人公和依旧深爱他并保留他车辆的女友。三是具体描写方式的客观性。通过对生活细节的客观刻画,在真实的描写中体现出主题关照下的情感表达。在这里,女友保留了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车,保留了满满的回忆这一小段落,用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的旧车,体现了两人对回忆的珍惜,这种客观细节事物上的描写,让我们从车这个细节上,看到两个人的相爱,感叹可惜。
细节小物件中的现实主义表达。值得注意的是,荒岛文学改编电影的这种真实客观且贴近实际的叙事风格,并不是一味地平淡叙事。它所蕴含的现实主义深刻手法同样也在《荒岛余生》这部电影中表现得淋漓尽致,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从荒岛回归后,快递公司给他举办了庆祝会,会后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感慨万千。他拿起螃蟹重摔在盘里,让观众能深深地去共情他在荒岛生活的食物匮乏,而他在使用打火器的时候,更是能够感受到当年他在荒岛上钻木取火的艰辛。最让人感慨的是,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躺在床上,在黑暗中依旧用手电打着光,忽暗忽明地照着怀表里的女人照片,若有所思,怀表依旧,然而物是人非。这种叙事中所体现的现实主义表达,让电影、男主人公查克·诺兰德在结尾、在回归后有了更深刻的现实主义反思。
结语
综上所述,荒岛文学和其改编的电影不仅在文学作品上获得了经典地位,同时在荒岛类型电影中也收获了较好的口碑,成为电影界的经典。这类电影改编的过程中准确地找到了互文和隐喻本体特点,同时作为荒岛作品与其改编电影的叙事来说,在互文性、隐喻意义以及现实主义叙事方式上,在特定环境——荒岛的叙事上带给我们作为西方荒岛文学的思考。荒岛文学改编的电影《荒岛余生》更是从叙事上去引导人们体验真实的荒岛生活到体味精神空虚的社会荒岛,从而引发人们对人生的深度思考。荒岛文学改编的电影实现了文学与影视中文本文化和形象文化(Text culture&Image culture)的统一,让荒岛文学有了影视的形象文化(Image culture)上的生动延伸,赋予了荒岛文学新的生命力。
【作者简介】 杨炎雨,男,四川自贡人,广东警官学院基础课教研部讲师。AF9DA212-F27C-48ED-B9D1-A092D886E1D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