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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形象“认知错位”背后

2022-06-22陈肖静徐申

博览群书 2022年5期
关键词:茧房偏差距离

陈肖静 徐申

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范围内传播蔓延,正在深刻地影响着世界格局的走向。一方面,疫情给全球带来了严重的经济衰退,经济全球化备受挑战;另一方面,疫情使全球治理格局出现真空,各种形式的国家主义不断兴起,各国社会相互割裂。后疫情时代,全球经贸格局与秩序重构难以避免。因此立足中国,无论是“世界理解中国”还是“中国理解世界”都面临着更加严峻的挑战,信息壁垒的增加与固化使得外国对“中国”的认知错位愈加凸显,从而造成我国对外传播及自身形象客观呈现面临困境。“认知错位”所体现的群体认知差异是国家形象传播过程中的关键因素,为了更好地让世界“理解中国”,我们需要正确地认识这种认知差异,寻其造成的根源对思考破局之道显得尤为必要。

斯坦利·米尔格拉姆所著《对权威的服从:一次逼近人性真相的心理学实验》(新华出版社2013年版),原著出版于20世纪70年代,书中完整记录了19个实验的设计、过程、结果以及部分受试者在实验中的反应,并对实验结果进行了深度分析,揭示了在等级社会中服从现象的社会及心理原因。在解释实验结果时,作者将个体的状态分为“代理状态”和“自主状态”,他认为大多数实施高强度电击的受试者,都陷入所谓的“代理状态”。如果一个个体处于社会情境中,他的自我定义方式允许地位更高的人对自己进行管理,他就进入了“代理状态”,而进入“代理状态”后,很难回到“自我状态”。“代理状态”就引起了服从行为。实验打破了人们对个人道德和对自由意志的自信,情境主義学者因此看到了行为的决定因素:对所有人的行为都有极大左右力量的“情境力量”。

另外还包括菲利普·津巴多,迈克尔·利佩合著的《态度改变与社会影响》(人民邮电出版社2007年版)以及菲利普·津巴多所著的《路西法效应:好人是如何变成恶魔的》(三联书店2010年版)等,很多研究都显示了个人受到社会大环境运作机构和权力影响的结果,也就是个人所处的环境、与他人之间的关系,将对行为产生远超我们的想象的重要影响。法国学者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从群体心理学的角度对这种现象做出了解释,他认为群体已经成为“暴民”的代名词。他指出在群体中,群体的无意识行为代替了个人的有意识行为(参见《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5年版)。以上实验和研究都提示研究者,对于“认知”的研究必须置于真实的社会生活中进行。社会心理学已经有大量的资料能佐证,在特定情境下,情境力量远远胜于个体力量。想要全面而且完整地了解认知,就必须先辨识个人、情境以及系统力量的范围与限制。

从社会情境规制力量的角度来看,国家形象传播中不同国家之间的群体认知差异主要来源于两点:一是受众的思维方式会自觉不自觉地受到其所处群体潜移默化的影响,由此在群体(国家)内部产生较为一致的认知倾向,进而形成不同群体(国家)间的认知壁垒,从而扩大认知差异;二是当受众接收国家形象传播的信息时,同一群体(国家)内部的相互讨论、舆论发酵和意义共享会造成该群体(国家)独特的信息解读情境,同一群体(国家)的相互影响造就了与其他群体(国家)异质化的认知解码模式,从而形成群体(国家)间的认知差异。

移动终端的蓬勃发展改变了人们的交往和互动方式以及电子媒介使用方式,同时也为传播的理论和实践发展带来挑战。社交媒体在实现受众的自我赋权和加强受众和自媒体的互动的同时,受众在解码社交媒体意见领袖内容的心理路径较之传统媒介有了很大的不同。英国人类学家格雷戈里·贝特森指出,人类任何一次言语的交往,都在多个层面同时发生。第一个层面是简单的对于某个信息的传递;第二个层面则是针对该信息传递得更为深入的“元传播”(参见王金礼:《元传播:概念、意指与功能》,《新闻与传播研究》2017年第2期)。元传播指的是人们为了传播而进行的传播行为,包括对所传递符号的定义及其诠释规则的约定。正是由于第二个层面的传播,才使得所传递的信息内容以及传播行动具有交往双方可以相互理解的可能。而认知偏差也会存在于这两个层面中,一是信息传递中引起的认知偏差,二是在传播情境中引起的认知偏差,并且传播情境中导致的认知偏差比信息传递中的偏差更为复杂,也难以消除。不同群体当中,个体与个体、社群与社群或者个体与社群之间的相互认同、相互了解的程度就是社会距离,也叫心理距离。同一群体中的社会距离往往较近,也比较容易达到认知的统一,而异质性群体的社会距离较远,如不同国家、不同文化和心理背景的群体,社会距离相对较远(参见郑素侠:《网络环境中的“第三个人效果”:社会距离与认知偏差》,《新闻大学》2008年第1期)。

这里还有一个我们理解这一问题的关键概念,即“刻板印象”,最早由美国学者沃尔特·李普曼在1922年出版的《公众舆论》(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8年版)中提出,“刻板成见”在国内被翻译成“刻板印象”。刻板印象是指人们对特定的事物所持的固定化、简单化的观念和印象,它通常伴随着对事物的价值评价和好恶的感情,但它会依然影响我们对某一特殊的社会群体特征的看法,刻板印象的形成会让我们区分并固化“我们”和“他们”,其显而易见的内在逻辑便是“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进而使“我们”和“他们”产生了社会距离感。

在国际传播中,认知偏差会随着社会距离的增大而相应增加。在传统社会,基本遵循“社会距离和认知偏差随物理距离增大而增加”的规律,但在互联网时代,这一规律显然被打破了。人们开始更加信赖网上未曾谋面的“意见领袖”,跟随他们的态度和认知,而对于身边物理距离很近的人,表现出某种忽略或是不信任,社会距离与物理距离之间的相关关系正在变弱。换句话说,在国际传播中,虽然物理距离非常遥远,但心理距离却也有可能很近,从而使缩小认知偏差成为可能。同时,网络在国家形象的话语生产中承担了极为重要的角色,强势崛起的社交媒体如推特、脸书等,短视频平台如抖音等早已超出了原先的社交功能,承担了更多的社会职能,公共领域中的表达和接收似乎也显得更为自由和“去中心化”。社交媒体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我们的生活和对于自我的认同。在社交媒体上,我们分享生活、展示自我、表达意见,互联网在某种程度上扩充了文化共享的空间,增强了异质文明之间的交流和互信,这为弥合认知差异、塑造国家间的共识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为国家形象传播带来了新的契机。

然而很可能“成也网络,败也网络”,互联网环境下的“信息茧房”会让这一契机面临新的挑战。“信息茧房”概念是由美国学者凯斯·桑斯坦在其2006年出版的著作《信息乌托邦——众人如何生产知识》(法律出版社2008年版)中提出的。“信息茧房”效应是指,人们往往只注意自己关注的或使自己愉悦的信息,久而久之,受众就会将自身桎梏于蚕茧一般的“茧房”中,而对与自身所处环境之外的异质性信息置若罔闻。因此在“信息茧房”的作用下,传播中的社会距离很可能反而扩大。“信息茧房”对国家形象传播的负面影响主要有两点:一是“茧房”内部群体与外部世界交流会大幅减少,群体内同质特征愈加显著,同时群体间异质特征也更加凸显,产生网络群体极化,由此扩大不同信息系统影响下的群体之间的认知差异;二是由于互联网时代基于算法的“个性化服务”,人们接触到的信息越发“茧房化”,将导致个体沉浸在自己构筑的信息世界中,在社交媒体上跟与自己观点一致的人交流信息,或许这种交流能引发更深入的思考,但是接触不到外界不同观点势必让自己对某一问题的认知偏差变得更加根深蒂固。

总之,导致国家形象传播“认知错位”的原因包括但不限于情境力量与信息茧房,我们对此还需要更全面与深入的剖析,在传播方式、话语方式以及信息的价值标准都与国际主流媒体对接的基础上,还应了解国家形象传播受众的情境力量以及重视“信息茧房”的不确定性。当然,国家形象是一个国家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诸多方面的外延与展示,也是这些方面合力产生的结果,而一个实力强大、文化自足的国家本身才是良好国家形象的根本,否则,依靠形象传播的国家形象,无异于依赖后期美化的摄影作品。

(作者简介:陈肖静,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编辑;徐申,宁波财经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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