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爆』背后

李佳/文

“5，4，3，2，1，起爆！”

连续干脆的爆炸声，穿破寂静的夜空，伴随着“隆隆”声响，4幢主体均超过20层的“烂尾楼”几乎同时化为齑粉。

2020 年4月20日0时30分，上海普陀区真北路1531 号，矗立近二十年的上海中环中心T1、T2、T3楼和兴力达B 区公寓被爆破拆除，随着这4 幢著名“烂尾楼”在普陀区的版图上定格成历史，这里即将迎来转型蝶变。废墟之上，更好的未来将破土而出：一个集办公、商业、酒店、文娱、金融为一体的城市综合体将成为上海“西大堂”的最美天际线。

4 幢超高建筑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全部爆破拆除，施工难度之大，在国内尚属首例。承接此项工程的，是上海消防技术工程有限公司。公司年轻的80 后高级消防爆破工程师申文胜，是项目经理——该项目的执行负责人之一。从实地踏勘到方案构划，从科学施工到安全保障，都凝聚着申文胜的辛勤和智慧，也渗透着他的全心付出。

“瓷器店里捉老鼠”

申文胜喜欢“工匠精神”这个词，也始终用它来鞭策自己。他总是说，技术不能单靠书本学出来，关键要靠实操磨练。其实，他早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工匠”了，他曾经获评2020 年度“普陀工匠”的荣誉称号，还是2021 年度“上海工匠”的候选人。

每一位“工匠”，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也都有引以为豪的“代表作”。申文胜的“绝活”是城控爆破，他最骄傲的代表作，就是本文开头所描述的真北路4 幢烂尾楼的爆破拆除。该项工程的关键技术及技术成果均具有国际先进水平，为他赢得了国家级“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让他攀登上了职业生涯的新高峰。

所以，我们要认识这位“工匠”，不妨就从他的“代表作”开始。

真北路的烂尾楼有多出名？毫不夸张地说，几乎全上海的人都知道，它被称作上海“最著名”烂尾楼，也号称“上海最后的烂尾楼”，它的存在是上海发展转型留下的、看得见的“痛”。铲除这个痛点，是城市规划升级的必然要求，也是所有上海人的心愿。然而，19 年了，烂尾楼为何拆除不了？除了资金问题外，最主要的是技术难题。

要爆破拆除这几幢烂尾楼，实在太难了。城控爆破，绝非像影视剧里所演，拉好引线、点上火，电光石火之间大功告成，而后樯橹灰飞烟灭。城市中的“破”是为了“建”，若是搞得“灰飞烟灭”，那就失去了爆破的意义。

让我们先来看一下，真北路烂尾楼的真实状况和周边环境。主体有4 幢楼，建筑面积为24 万平方米，每幢的高度都超过100 米。高度还不是最大难点，这里虽说是“烂尾楼”，却不是“孤岛”，在它的四周高楼林立、设施齐备，要爆破这4 幢楼，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北有沪渝高速；东有中环高架，不远处还有一个居民区；南有110 千伏的超高压变电站，密布超高压电缆和机组，关系到周边数条街道的供电问题，一旦有闪失，影响极大；西面更是热闹非常：中环百联、麦德龙、迪卡侬、百安居……几个大型商场、卖场齐聚于此。

爆破可能造成的危害有哪些呢？太多了。最主要的有：爆破飞石、冲击波、震动、噪声和粉尘。虽说爆破安排在凌晨，但是周边的设施、建筑日间都在正常使用、运营，且不同建筑、设施的保护要求都不一样、技术难度也不同。仅仅“精准”二字，不足以形容这场爆破的要求，必须做到严丝合缝、分秒必争。解放战争时期，上海战役曾留下一句话，叫做“瓷器店里捉老鼠”，而这场爆破即无异于此。

一名合格爆破师是怎样炼成的

申文胜总是说，技术不能单靠书本学出来，关键要靠实操磨练

面对这场全新的“战役”，受到严峻考验的人中，有一位就是申文胜。作为该项爆破拆除工程的项目经理，彼时，这位从业13 年的高级爆破工程师，虽只有38 岁，却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沉稳、冷静。

这大概与他的专业背景相关。申文胜在大学主修的就是爆破专业。这个专业，纵然在理工类院校中，也属于冷门，学生不多。专业的特殊性，让申文胜从大学时代开始，就有了更多的专注性和使命感。他永远记得，大学第一堂课，老师所讲的不是知识，而是他们的专业。老师说，爆破专业很单一，但能用到的地方却非常多，地铁、建筑、造船……甚至连航母的板材也是要靠爆破才能做到严丝合缝。那堂课，在申文胜心里产生了奇妙的感觉，让他意识到：原来分解与融合、破与立这些看似对立的概念，其实可以是统一的，而他所要做的事，就是将这种对立统一完美地呈现出来。能否无限趋近这样的“完美”，取决于爆破师的专业性和精细度。从那时候开始，申文胜对自己的要求严之又严。

要修炼成一名合格的爆破师，所要面对的磨砺太多了。首先是专业积淀，爆破的主修专业是化学，但是仅有化学远远不够，微积分、物理、高等数学等等，都要用来“打基础”。化学有四大分支：无机化学、有机化学、分析化学和物理化学，这些也都是他们的基础课程。学习知识的同时，还必须与爆破实操相结合，比如，炸药的制作工艺，了解炸药性能，雷管的使用……说起来寥寥几句，但是每一种都十分复杂。不仅复杂，而且危险，正所谓“水火无情”，爆破实操但凡失误，轻者会有财产损失，重者将面临生命危险。

其次，优化数学史渗透方法。数学教师在数学课堂中渗透数学史时，要注意方法的选择，从而提升渗透效果。比如，教师可以引导学生阅读一些有关数学史的读物，这有利于学生全面的掌握数学史的有关内容并让其感受到数学史的博大精深；此外，教师还可以根据学生的兴趣爱好，运用学生喜欢的教学方式。比如在对数学家华罗庚进行说明时，可以选它的画像、故事、传记以及他的名言“聪明在于学习，天才在于积累”等内容来有机渗透教学，丰富学生学习数学的情感，激发学生热爱数学史的思想情操。

在这个过程中，申文胜变得越来越沉稳、专注。他习惯将复杂的项目分解成细节，通过钻研细节，力求整体的尽善尽美。他尽可能地将自己“扎进泥土里”，因为真正的爆破师必须是“接地气”的。每一次成功爆破，都首先要将建筑的结构熟稔于胸，再根据爆破对象选择方案和药量，所以，每一张设计图纸，都是靠脚步丈量出来的。

一名合格爆破师的炼成，还要有充足的实战经验。大学毕业后，申文胜从最基础的技术员做起，开始时也并不熟练。工作后他发现，纵然书本知识学得再多、课堂实验做得再多，真碰上爆破实操，还是“差了口气”。从那时起，他更懂得了：爆破这门课是必须“学到老”的。这一“课”，他决心向实践学，他反复琢磨老师傅的设计方案，从成功案例里取经。每每有实操机会，他都积极踊跃、不知疲倦地去施工现场反复体验。休息时间，他就上网学习先进技术和知识，对照既有方案反复斟酌。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当初的少年褪去青涩步入中年时，他的职业路上已留下了一串坚实足印。从普通技术员到爆破工程师，再到高级爆破工程师，申文胜日渐趋近最初的梦想，也不断向着一个又一个技术高峰攀登。

无限风光在险峰

在这些“山峰”中，最高的一座，当数真北路烂尾楼的爆破工程。

在攀上这座“山峰”前，申文胜已经攀登过许多“山峰”。他所参与的城控爆破工程，涵盖了建筑、桥梁、电塔、支撑梁……他和他的团队足迹遍布中国许多城市，他们共同研究、创新并不断完善“微创爆破”技术，并将其推而广之。他们所做的许多爆破项目，就在我们身边，几乎跟日常生活息息相关，只是因为过于专业、隐蔽，所以大多数人“视而不见”。

比如，上海中心地下5 层。这个项目是特批的，当时整个上海市区已经不允许爆破，但是上海中心无论从土质、工程难度，还是在所处环境上，都只能通过爆破完成。彼时，陆家嘴摩天大楼林立，地铁2 号线就在不远处，这决定了爆破难度极大。最大的难题，是爆破震动。如何才能在不影响其他建筑和地铁运营的情况下实施爆破呢？申文胜给出的应对是：一道沟。——这道沟若挖得精准，震动速度将减少1/3 到1/4。至于如何挖，就要考验爆破师的水平了。那申文胜做得如何呢？看看今天的上海中心就知道了。上海中心里有一面荣誉墙，一般游客到此，大概不会特意驻足细读，但那里镌刻着申文胜的骄傲。每当和别人聊起上海中心，他总会让人家去看那面墙，说：“我们公司的名字就刻在上面！”——那上面的，都是为建设上海中心做出过特别贡献的。

任工程再复杂，申文胜都将其拆分为一个个课题，冷静地逐一破解。例如：如何减轻爆破震动？在现场四周挖了1.5-2 米宽的“减震沟”，同时把爆破对象分成三部分解体。中环百联的建筑是玻璃幕墙和玻璃穹顶，可西侧的最高炸点在27 层，如何防止飞石？反复踏勘现场后，申文胜设计了一整套精细化防护措施：降低西侧起爆药量，让楼朝东北侧倒，西侧最晚起爆；爆破体外侧加装防护网，百联外侧加装防护屏障——防护网和防护屏障都是申文胜事先“量身定制”好的。如何减少爆破粉尘？也有办法：在现场四周架设雾泡机、喷水铃，并事先沟通环卫部门，爆炸后第一时间即对周围街道、高架进行清洗……

工程从2019 年12月进场、准备，纵然其间因新冠疫情暴发、工程进度受到影响，但疫情稍有稳定后，申文胜和工程队即第一时间复工复产，冒着料峭春寒紧锣密鼓地推进工程进度，确保了爆破如期实施。

在他们夜以继日的努力下，2020 年4月20日凌晨，在大多数人的睡梦中，真北路烂尾楼永远画上了句点。4 幢建筑体共用炸药7.14 吨、雷管6.5 万发，如此大体量同时起爆，在全国乃是首例。从T1 楼起爆开始，4 幢建筑相继瓦解，犹如摧枯拉朽，用时——仅15秒！每一个雷管的起爆时间都精确到了毫秒。此后，不到两小时，周边道路即恢复通车。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城市，爆破现场周边的生活、餐饮、商业……一切如常。“于无声处听惊雷”，用此句来形容这场爆破，当再合适不过。

“对于爆破来说，装药多大家都会，而装得好、炸得好才最难。”从业之初老师傅们的谆谆教诲言犹在耳。那一刻，申文胜做到了。

攀上这座新“山峰”，申文胜的心中有一种真切的充实感，这座“山峰”对他而言，有格外重要的意义：“对于城控爆破师来说，一生能做一次这样的项目，就没有遗憾了。”攀上了这座“山峰”，让他的视野更开阔，也有了更多期许。他始终不曾忘记出发时的心愿：做一个专业的城控爆破师，保证能量的恰到好处。于是，这一次，他还像以往每一次工程做完时一样，回过头来分析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好，这些成为他下一次出发的底气所在。

反复实操、斟酌、实践，不断提升、拓宽知识面……今天的申文胜，就是这样炼成的；明天，他依然会保持同样钻研的态度，向更高更远处探索、进发。无限风光在险峰，申文胜期待着下一座高峰，期待着更美的风景。